北京知青在延安 连载六

2021-02-24 02:31
延安文学 2021年5期
关键词:野猪知青

我为水库献力量

姜华信

1971年3月中旬,在北京干部的带领下,全公社近百名知青组成了“元龙寺公社知青团”,开赴安塞王窑参加水库工地建设。

知青组团出民工,现在想来也是北京干部的一个管理高招儿。其目的是夯实知青学习班取得的成果,继续加大力度稳定知青队伍。同时,也树立了知青的良好形象,凸显出知青在延安老区经济建设中的生力军作用。

水库工地位于延安以北100 多里的安塞王窑公社境内,是当时延安地区的一项重要水利工程建设,目的是保持水土流失,改善当地区域自然环境,尤其是通过聚集水源,为延安城区提供生活生产用水。

一天早晨,各村知青集中在延安城,背着背包,排着还算整齐的队伍,在“元龙寺公社知青团”大旗的引导下,从延安城出发,一路向北,朝着王窑方向行进。

陕北的早春三月,依旧寒风凛冽,山坡背阴处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我们的队伍顶着寒风,踩着坎坷不平的土路,遇河绕行,断路爬坡。虽说路程只有40 多里,走起来却觉得漫长艰辛。那天,直到天刚刚黑的时候,我们才走完当天的行程,到了安塞招安公社。我们潦草地吃完晚饭,夜宿在当地老乡家。第二天早上,我们又连续行军,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住宿的地方,是距工地约两三华里的川道边拐沟的一个小村子。村里也就三十多户人家,人口稀少,窑洞沿两边山坡而建,自然条件很差。

近百人队伍的到来,使小山村一下热闹起来的同时,也带来了压力。老乡们费尽全力腾出了一些窑洞,也完全满足不了我们的住宿需求。我和赵志信、韩宝忠、贾庚、穆建利等几名知青挤在老乡家前窑的土炕上。晚上睡觉时,被子挨被子,身子贴身子,翻身都困难,将就着挤在一起。好在我们年轻,腰板好,劳动一天疲乏了,上炕钻被窝便熄灯歇息了。

队伍算是安顿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为后续投入水库建设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俗话说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要事,“柴米”是当务之急,“油盐酱醋”可以捎带置办,“茶”完全忽略不计,灶房边上就有水井。“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北京干部的带领下,大家兵分几路为解决吃饭问题而奔波。

砍柴的队伍几乎动用了全部人马。为了找到柴,知青们几个人一组,拿着镢头、背绳、扁担,爬坡过坎,一路找寻。沟掌背阴处挂着冰凌,地上有积雪,但知青们不畏辛苦,粗树枝、细树棍等干柴全成了收获物。虽然满头汗水,全身劳累,也觉值得。毕竟灶房的炊烟可以缓缓而升了。

买粮的人马还算精干。两辆平板车,两三人一辆,远赴二三十里外的招安和志丹县侯市粮站去拉粮。记得吃完上午饭(一天两顿饭),我便和赵志信、贾庚、韩宝忠等人拉车出发。出发的时候是空车,你坐会儿,我拉会儿,一路不觉累就到了粮站。排队购粮、装粮,将三五百斤的粮食放在板车上,用绳子扎好,来不及在粮站附近的街上多转,便往回赶。拉粮的活儿我干了两三回。有一次拉粮回来,饭点已过。卸完粮食,手一抹,端起碗就吃。菜少馍凉难以下咽,掌厨的苗师傅提着盛大油的桶给每人碗里舀了一大勺猪油,吃得满嘴油也不觉得腻,可见对油荤的“贪婪”程度。

水库工地建设正式开工了!知青团打着团旗,排着队来到工地。只见工地四周红旗招展,空场上放着平板车及铁锨、镢头、镐等工具。工作任务下达后,大家便纷纷干了起来。

水库建设的核心基础工程是筑坝。工地所在地位于杏子河中游,我们要在此地筑坝,将河水拦截住。我们进入工地时,河水已改道,具备了开工条件。

我们的工作任务是拉土方,用平板车从坡上取黄土,将黄土运到坝址,为大坝填土奠基,实际干的是筑坝的最基础工作。尽管如此,工程量也不小。

挖土方、铲土、装土、拉平板车等活计,我们经过生产队的数年锻炼,早已驾轻就熟。这帮人既年轻又有体力,剩下的就是如何运用体力的事了。

工地场地宽阔,民工队伍不多,所以劳动场面谈不上热火朝天。但知青还是感觉挺新鲜的,新鲜在于劳动的组织形式。知青们在一起,完全没有了在队里干农活儿被老乡指点时的不自在,也没有了星星都冒头了还没有收工的焦躁感。年轻人在一起,知青群体的热情与活力在集体劳动中得到了充分发挥。大家在劳动中舍得卖力,不怕吃苦,各个工序协调配合,张弛有度。工地上同时有几支施工队在干活,放眼望去,只觉得我们这支队伍最有朝气,施工进度也在前列。

劳动之余,工地方也注重开展文娱文化活动。为举办庆祝五一劳动节文艺晚会,各施工队都纷纷排演了文艺节目。我们和同在工地的梁村公社知青团的节目在演出中博得了阵阵喝彩,记得《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这个歌舞节目尤其精彩,现场发挥充分,真是归功于同学们的辛苦排练。金斌全、贾庚及几位同学在舞台上载歌载舞的场景,至今仍留在我的记忆中。

通过这次知青集体外出务工,我们都有了很强的组织归属感,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这期间,北京干部对知青的管理一点儿没有放松。记得有一个同学因故未请假私自回队,结果被北京干部派同学追了回来,开大会批评。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有些过于严厉,但是从加强管理、保障人身安全及当时所处的环境方面来看,这样做也能够理解,同时也达到了教育大多数人的目的。只是当时让当事人受了些委屈,相信这位同学现在早已释然。

在水库工地的日子里,一晃近3 个月就过去了。眼看着水库大坝的土层在一米米增高,下一步就是石沙水泥的施工作业,我们承担的土方工程基本算完成了任务。这时也到初夏,临近麦收,水库工地给民工放假回乡,工程就此告一段落。

经过这一段时间,知青们已习惯了这个集体。回队的时候,大家依然是排着队,打着旗,告别曾经驻扎了几个月的小山村,步行返回延安城。

队伍返回途中,川道两边一片绿色,阳光照在身上,使人精神焕发,全无来时踏冰破雪的艰辛,步伐也轻快了许多。队伍里,同学们边走边聊,心情愉悦。我走在一个同学旁边,听他唱着《毛主席来到军舰上》这首歌。因为喜欢听这首歌,所以至今没忘。川道越走越宽,望到兰家坪,遥见宝塔山,来时一天半的路程只用了一个白天。傍晚时分,我们就抵达了延安城。

姜华信,北京市104 中学68届初中毕业,1969年2月赴延安县元龙寺公社黄屯大队插队,1972年入西北大学上学。

寒夜伴星运沙忙

杨逢仪

收完秋,田里苦重的农活不多了。队里决定,派我去搞副业,跑运输,任务是往正在基建的延安钢厂工地运河沙。

1970年春,国务院召开延安发展和知青座谈会,制定了在延安投资建设小钢厂、水泥厂、发电厂,以及卷烟厂、柴油机厂等“五小工业”的决定,为延安的大发展打下坚实的工业基础。延安钢厂项目就是其中之一。

延安钢厂由北京的首都钢铁公司援建。因选址在姚店,当地称之为姚店钢厂。距我们周家湾村有20 多里地,往返一次需40 多里。一天要跑两趟,队里分头出动,起用了两辆大马车,两辆小驴车。和我搭档的是马车把式王佳留,当时40 出头。为抵御秋后的早寒,队里还特地给我找了一件拦羊人穿的光板羊皮大氅。

头天夜里睡得正香,隐约听得外面有人喊我,细听是王把式的声音。我赶紧穿好衣服,跑到山下的饲养室,牵出毛驴。饲养员王老汉帮忙,把驴牵到架子车把前,套好驴的勒口。我手握缰绳,赶着驴车,跟在马车后面,在茫茫夜色中出了村。

夜色沉沉,天空繁星闪烁,各家窑洞都没有亮光,百姓仍在睡梦中。空寂的路上只有我们的车队在行进。马脖子上的铃声伴着哒哒的蹄声,分外响亮。

赶驴车不难,一条缰绳就基本搞定。缰绳是调整速度和方向的唯一家什,“快紧绳,慢松绳”,车朝哪边转就紧哪边的缰绳。毛驴自己认识路,不会乱跑,人可以不用管它。

我坐在驴车上,开始还很自在。好景不长,就感到了后半夜的寒气逼人。周身的血液缓慢流动,仿佛就要凝固了。体温下降,脸庞、双耳乃至手脚由疼痛、麻木,转而僵硬。羊皮袄也如同薄纸片一般。我赶紧跳下车,腿也不听使唤,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跌倒。紧扶着驴车边沿,使劲活动手脚。

这时王把式喊我,原来他在马车上生了火,车上放着一旧搪瓷盆,盆里火烧得正旺。我跳上马车,圪蹴着取暖。漆黑的夜色里,火光映衬得每个人的脸庞都红通通的。王把式不时拨几下正在燃烧的干玉米棒,火星四溅,飘升到空中后,似流萤般瞬间消失。真应了“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感觉。

山川宁静,耳畔听到的是清脆的铃铛声。

来到河滩,黑暗中,只见影影绰绰,人影晃动,来拉沙的还不少。找到为我们码好的沙堆,脱下大氅,放下火盆,奋力挥锹,不一会就把车装满了。从河滩到公路之间有个朝上的缓坡,毛驴行走吃力。我在驴车后面奋力推了一把,上了公路后,驴车跟在马车后面,慢悠悠地行进。

装沙后,身上暖和了不少。快到周家湾村的小桥沟时,又是一个大上坡,这时我又下去推了驴车。

村里没有机械设备,一些重体力活儿,全靠牛马驴等牲畜去做。牛一般用于田间拉犁种地,马多用于运输。驴性情温顺,节奏慢,农村多用它干些拉磨、驮粪上山等负荷小的活路。农闲时也用于拉货,可给队里挣些副业收入。

头年开春时,我吆喝过骡子、毛驴往后山运肥。上山时,驴每走一步都呼呼直喘,上陡坡时,牲畜埋头用力,嘴都要碰到地上。细长的麻袋装满粪肥,扎紧口,搭在牲畜背上,人在前面牵着走。有一次半路上,口袋滑落,掉在地上,我一人手忙脚乱地揪着绳子和口袋,后生来柱过来,帮忙往上抬。不知怎的,我站到了骡子屁股后,被来柱一把拽开,大叫:“危险!”后来他告诉我,人如站在骡马后面,骡马以为要袭击它,容易尥蹶子伤人。

天穹苍苍,星河耿耿。黑幢幢的窑洞甩在后面,人们仍在睡梦中。上了坡,路旁就是周家湾粮站,沿着河边的公路向东走下去,就是目的地钢厂了。

不觉中,天空已现鱼肚白,公路上延安始发的往榆林地区的班车不时呼啸而过,卷起的尘土扑满我们全身,没一会儿,我们都成了“土猴”。到了工地,迅速卸完沙,赶紧原路返回,到村里时,太阳已出来了。

正赶上吃早饭,热乎乎的饭吃下两碗,接着马不停蹄地又跑一趟,回来已是正午时分了。把牲口交回队里,一天的工就出完了。

夜出昼伏,这样的活干到冬月时节才停止。

现在想起,队里派我去的理由,恐怕觉得知青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家庭负担。不像村里有老婆娃娃的,早上家务事一大堆,起不了那么早。

入冬后,公社征兵,我被选中,年底前离开了生产队。

四年后,服役期满,我回到延安,被分配到钢厂,成为该厂的正式工人。当时延安钢厂已投产,望着拔地而起的厂房,不禁想起在寒冷的深秋为钢厂建设拉沙的往事。

虽然进厂不如那些招工进来的知青早,但我总是自豪地说,从四年前我插队时,就已经为钢厂的建设出过力。我当仁不让地自认为是延安钢厂的最早建设者之一。

杨逢仪,北京八中1968年高中毕业,1969年2月赴延安县李家渠公社周家湾大队插队,1970年底赴新疆当兵。

插队到陕北的归国华侨

杨履谦

张黛书,我的老师,也是我插队延安的“插友”,她是一位共产党员,是我们奔赴延安的引路人,磨砺成长的挚友和见证人!

张黛书老师,印尼华侨,家中12 个兄弟姐妹,她排行最小。1942年8月18日出生,1960年回到祖国,1964年首都师范大学毕业,北京开关厂劳动实习一年,1965年北京市第一机械制造学校任教,投身教育事业,满腔热情,全心全意为学生服务,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欢迎。

我,杨履谦,1965年初中毕业,考入北京市第一机械制造学校,成了张老师的学生。1966年8月18日毛主席在天安门首次检阅红卫兵,我们站在东侧观礼台,最靠近城楼的最高处,近距离看到了向我们走来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太激动太幸福了!

张黛书老师任我们的班主任,从入学开始,我和老师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中,毛主席发出了号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为响应毛主席伟大号召,张老师率先报名。我和同学李唯两人克服困难,写了血书,跟随老师,告别家人,告别同学,告别学校,奔向了陕北黄土高原。

归国华侨老师,去农村插队,这在当年是独一份吧。1969年2月初,我们师生三人,来到延安黄陵县隆坊公社星星沟大队,一个偏远的小乡村,30 几户家人100多人。这里有比我们提前几天到达北京女四中的同学,我们总共13 名老师同学的“知青户”诞生了。

我们住进了知青土窑洞,张老师却住进了全村最困难的贫农家里,同吃同住同劳动。村里的老乡对我们非常热爱和关心,手把手教会我们各种农活,刚开始还派人帮我们做饭。我们13 个人,也非常刻苦学习,努力融合到贫下中农之中。

我们之中,有初中生,也有高中生,无论谁遇到问题,张老师都会无私地伸出援助之手,她成了大家的知心朋友。后来张老师还去其他村,和那里的知青们一起生活过。我们大家互帮互助,携手努力,在黄土高原艰苦奋斗,渡过了人生最难忘的一段生活,也和村里的伙伴儿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张老师和我们还在村里的帮助下,重建了星星沟小学校,让村里的孩子们都上了学。

1970年开始,有同学通过招工等途径,离开了村里。1970年底,我当兵去了新疆,其他同学也先后陆续离开了村里。

离开星星沟以后,张老师先后在黄陵县妇联、延安地区妇联工作了一段时间,由组织介绍和支援延安建设的北京干部结了婚。1973年敬爱的周总理回延安,发出“三年变面貌,五年粮翻番”的号召,极大激励了张老师,她放弃了安稳的妇联干部职务,又来到了延安杨家湾小学任教。杨家湾小学始建于1944年3月,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是在党中央毛主席关怀支持下,办起的陕甘宁边区第一所小学。张老师生了女儿后,不畏艰难,带着幼小的孩子,坚持在杨家湾小学,做着令人感动令人敬佩的事业,为延安的教育普及奉献了可贵的青春,在革命老区父老乡亲们中,传为佳话!

1979年8月,张老师回到北京,继续着她为之奋斗的教育事业,先后在北京开关厂技校、她的母校首都师范大学,兢兢业业地努力工作到1997年退休。

2021年5月13日,张黛书老师离开了我们。但老师在黄土地留下的足印,传承下来的奋斗奉献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并代代传承!

杨履谦,1969年毕业于北京第一机械制造学校。1969年2月赴延安地区黄陵县隆坊公社星星沟大队插队,1970年赴新疆当兵。

猪口夺粮

王 骥

我们在陕北下乡插队那年月,秋天庄稼快成熟的时候,必须要有专人看护,要防范野兔、獾、羊鹿子(野鹿)和野猪等动物到地里偷吃庄稼

史家岔村地多人少,一共有九百多亩耕地,除了沟里和山坡上种植杂粮,塬上有耕地种麦子,村中有一条由北向南的小河,小河边的耕地还种了水稻。如此得天独厚的自然地理条件,让村里乡亲一年四季不会断粮,这在牛武公社、在富县,乃至整个延安地区都不多见。

大芋子滩是村里人伐木开荒开垦出来的庄稼地,在村子正北那条沟道里,根据地理位置我们习惯叫它“后沟”。后沟那片地种的全是玉米,常有各种不同的野生动物出没在玉米地里。而破坏力最强的,要算是野猪。听老乡讲,野猪这种动物都是群体性活动,白天不出来,藏在山林里养精蓄锐,晚上成群结队,一家子蹿到玉米地里夜宵美餐,盗食为毛主席准备的战备粮。为了保证战备粮不受损失,村里的男劳力每天晚上要有两个去后沟看护玉米,村里人把这项工作叫做“看野猪”。

我们男知青和村里的男劳力一样,被安排轮流去看野猪,看一个晚上的野猪,生产队给记两个工分。队上担心我们知青去了光睡觉不看野猪,所以安排知青去看野猪的时候,总是派一个老乡和一个知青结伴,一同前往。副队长杨新友再三叮嘱我们知青:“千万不能睡觉啊,咱看好战备粮,为的是让毛主席他老人家睡好觉。你们要是睡了觉,战备粮被野猪糟蹋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可就睡不着觉了。”

我第一次去看野猪是和生产组长程海荣一起去的。那天吃完了晚饭,我背上自己的铺盖卷,腰间挎上一把以前去青海带回来的藏刀,拿了一把小镢,跟着他摸黑去了后沟。

一路上程海荣给我讲野猪是怎么祸害庄稼的。他说:“别看野猪个头矮胖,跑起来可是健步如飞,活动范围特别大,一群野猪能在几条沟里占山为王。偷吃玉米时,野猪个矮够不着上面的玉米棒子,它就咬玉米秆儿,从根那儿咬,玉米秆断了倒在地上,它再过去吃玉米棒子,这样连吃带拱和打滚,就把一片玉米彻底祸害掉。”我说:“这野猪也够聪明的!”程海荣说:“山里的动物都聪明着呢,为了自个儿活命,不聪明就得饿死。”

玉米地旁边的山坡上有一个小窑洞,那个窑洞大约一米五宽,一米三高,窑洞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谷草用来防寒、隔潮、保温。窑洞净深两米左右,我们两个看野猪的男劳力把铺盖打开,正好铺满那个窑洞的地面。程海荣让我去撒尿,并且要求我到离窑洞远一点的地方去撒,防止一刮风,顺着风把尿的味道吹到我们的窑洞里。他说:“野猪一闻到人的尿味,就不敢过来嘞。”说完,他先到窑洞外边撒了一泡尿。撒完尿回来,我们在铺盖上躺下,可能因为白天干了一天的农活,我们很快就睡着了。

刚睡着不久,我被程海荣的大声惊叫吵醒了,只见他趴在窑洞的地上,脸朝外,把两只手做成一个喇叭筒状放在嘴前,“欧嗤、欧嗤”地大声喊叫着,像是在学什么动物的叫声,他扭过脸压低声音对我说:“野猪来了。”说话间他坐了起来,冲着玉米地又喊叫了起来。我也听到了玉米地里一片嘈杂声,看到程海荣大声吼叫,我也扯着嗓子“嗷、嗷”地喊了起来。程海荣说:“你这喊声不对呀,你别再把狼给招来,你得这样喊‘欧嗤、欧嗤’。”我照着他的叫法“欧嗤、欧嗤”地大声喊,玉米地里的嘈杂声愈来愈大,一阵紧似一阵。我左手拿起登山镐,右手拔出藏刀,想走出窑洞和野猪大干一场,程海荣一把揪住了我,说道:“千万不能出去,这群野猪数量不少,你看这动静,可能有大家伙,万一向咱们冲过来,咱俩可就没命了!咱们就在这儿吓唬它们……”他顺手拿走了我的登山镐,用它使劲敲着他手中的那把小镢,两个硬家伙互相敲击发出的一阵阵金属碰撞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显得格外清脆而响亮。我右手握紧藏刀,左手卷成一个筒状继续“欧嗤、欧嗤”地喊着,玉米地里的噪杂声时高时低,时远时近,慢慢地,开始变小了。可能刚才喊的声音太大了,嗓子还真有点儿干,想喝口水没地方找去,秋天的玉米秆儿也是干的,里边没有水份了,所以只能忍着了。程海荣看到我口干舌燥的模样,鼓励我说:“再忍一下,天快亮了。”

我们俩使劲又喊了一阵,那片窸窣作响的嘈杂声渐渐远去,我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一直捱到天麻麻亮,收拾起被褥回知青点了。

后来连着去后沟看了几次野猪,逐渐失去了新鲜感,有时候一直躺到天亮,有时候半夜冻醒坐等天明。

当年看野猪的方法确实太过于原始,我们知青曾多次向生产队建议,还是应该用枪猎杀野猪,这样不仅可以一劳永逸,打到野猪大家还可以改善生活。村里虽然有个民兵连,但是这个民兵连徒有虚名,没有武器装备。

我们村里的知青褚永琦和公社治安干事郝志荣的私交不错。一天下午,郝志荣骑着一辆破旧的28 型飞鸽牌自行车来到我们村,背上还背着一支很旧的79 式步枪,是褚永琦约他来打野猪的。

褚永琦拿着79 式步枪,带着郝志荣准备出发,我们知青和村里的年轻人也想跟着去,亲眼看看如何用快枪猎杀野猪,希望能帮忙他们多打几头野猪。郝志荣说:“人不能多了,多了怕惊着野猪,又是夜里,视线不好容易伤着人。你们在家等着听消息,打着野猪了请大家吃肉。”他让褚永琦通知村干部,晚上不再安排其他人去看野猪,以免撞在一起发生误会,把看野猪的人当成野猪,一枪给打死可就麻烦了。站在一边的生产组长程海荣说:“早就通知了,今天晚上看野猪、打野猪,就由褚永琦和老郝两个人负责。”

天黑以后,郝志荣和褚永琦背上枪,准备去后沟。忽然,一个知青将手攥成了拳头,向郝志荣大声说道:“老郝,打准了,一枪毙命,谁敢吃毛主席的战备粮,我们就吃谁的肉!”郝志荣连连点头,对我们说道:“对,谁吃毛主席的战备粮,我们就吃谁!”

褚永琦和郝志荣藏到看野猪的窑洞里“守株待猪”,说来也怪,枪都上膛了,一个晚上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也不敢咳嗽,溜溜地等了大半夜,野猪愣是没出现。两个人正想爬出窑洞痛痛快快撒上一泡尿,忽然传来一阵玉米叶子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由远而近,动静越来越大,一头公野猪带着全家来吃夜宴了。月光下,一头非常强壮、长着獠牙的大野猪,带着三妻四妾和一群儿女,出现在老郝的79 式步枪枪口前。说时迟那时快,老郝瞄准领头的大野猪,扣动扳机,只听到“啪”地一声轻轻的金属碰撞声,子弹没有打响!可能是一颗臭子,退出这颗子弹,第二颗子弹上膛,又没有打响。换了几次子弹依然无济于事,玉米地里一片混乱。面对成群的野猪,枪打不响了,两人心急如焚,眼看长着獠牙的野猪随时会冲过来,郝志荣也是“急中生智”,趴在地上用枪托使劲砸地面,只见一砸一个坑,并没发出多大声响。情急之下,褚永琦猛然想起了几天前跟着老乡看野猪学会的吆喝声,趴在地上,立刻“欧嗤、欧嗤”地大声叫了起来,同时冲着老郝嚷着:“别愣着,快喊呀!”这时候,郝志荣如梦初醒,一手握着那支打不着火的枪,一手卷成筒也跟着叫了起来。两人一阵狂喊之后,玉米地里的动静渐渐小了,野猪群主动战略转移了。

他们两人回到知青点,灶上的小米粥熬好了,没打到野猪,大家一起喝小米粥,就着咸菜吃窝头,多少有点沮丧。我问褚永琦:“冲过去拿枪把砸在野猪头上,说不定也能打死一只野猪。”褚永琦说:“我能那么傻,往野猪群里冲,我找死啊……”郝志荣说:“这支枪的撞针有点短,够不上子弹的底火,没有打响,要是真打响了,可能还麻烦了。开枪的时候一着急,忘了打野猪必须从侧面打的规矩了,从正面打,射击目标面积太小,万一一枪没打死,野猪冲过来把人撞死,那咱就为保卫毛主席的战备粮牺牲了。”好嘛,真够险的!这一夜从猎杀野猪变成“猪口脱险”了。老郝说,过几天他还要上来,带一支新枪,一定要打到一头野猪。

一个月后,褚永琦分配到西安工作,可郝志荣再没有来过我们史家岔村。

王骥,北京师范大学二附中66 届初中毕业,1969年1月到富县牛武公社史家岔大队插队,1974年离延回京。

爆炒蛇肉柿子椒

王子敏

麦秋大忙的季节,学生娃都放了忙假,能上山的都上山了。我和三宝——小队的手扶拖拉机手,也只能一个人在场院碾麦子,另一个人上山去收麦子。

一天中午,我扛上两头尖的长扁担,拿上磨得飞快的镰刀,随着其他社员从我们住的小米桃子沟,爬到了山顶。

顺着山梁上的小路,一路向东直奔我们小队最偏远的麦地。

路途遥远,并且一路慢上坡,来到地头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坐在地头我用白羊肚的毛巾擦着汗,坐在地头休息。

从鹿山沟到这块坡耕地,足有五六公里远,紧走慢走到了地头也要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开始割麦子,人已经有了筋疲力尽的感觉。

看着麦地里长势喜人的小麦,知道是少有的丰年。心里盘算着长得这么好的小麦,十几里山路能担回去吗?心里不打鼓那是假的。

队长招呼着大家干活,喊到:“噢——搂造(开始干活)了,今儿个,割够每人一担麦子,就回去,大家都快些儿。”

抽烟的男人们收起了烟荷包拿起了镰刀,把两头尖的长扁担插在地上,随着队长的呐喊开始割起了小麦。戴着花毛巾的女子们,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后面,割起了麦子。经验丰富的社员在畔畔上,割着柠条,把割下来的麦子三掐或两掐一捆,捆得结结实实。

很快每人一担麦子割完了,社员们拿着自己的扁担,开始将麦子插在两头尖的长扁担上。老乡把这个过程称之为“惯麦”。

这惯麦可是个技术活,惯不好散在半路也是有的,如果平衡不好,你休想把麦子担回去。

与我同岁的社会,老实憨厚,平时和我在一起耍得挺好。社会上学不多,早早地就在队里受苦了,他中等偏下的个头,四肢发达,身体魁梧,多年受苦生涯已经让他熟练地掌握了各种农活。

我们一起上山受苦的时候,他经常在我旁边,时不时地帮上一把,并且,从不多言多语。当我表示感谢的时候,他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常常咧咧厚厚的嘴唇,冲我一笑了之。

麦子割完了,社会拿上我的两头尖的长扁担,就往山上走,并且叫我跟在他的后面。我有点懵,附近就有捆好的麦捆,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我不敢怠慢赶紧跟着他往上走。社会熟练地帮我惯好了一担麦子,示意我先往回走。

我担起了麦子,不解地问道:“社会,为啥爬这么高担麦子?”

“憨憨,高处的麦子干,下面的花红(没有干透)麦子重得太太哩。”社会说完掉头又往下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你先回克(去)。”

我望着社会的背影心想,社会把轻的麦捆叫我担上,自己却下去担花红麦,还说我憨?

挑起担子我不敢怠慢,赶紧沿着山梁上的小路往回走。

担子压在肩上,借着麦捆有节奏地上下运动,两只脚捣蹬得更快了。走在山梁上,山风吹着我身上父亲给我的灰色的确良衬衫向后飘着,遮挡着仲夏的焦阳。我越走越快,真正体会到为啥“闲走的赶不上担挑的”。

我在前面走,社会一直没有撵过来。转眼到了小米桃子沟,我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开始下山。正当我下山拐弯换肩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条长度接近一米的巨大的蝮蛇,趴在前面的麦捆上。我当时吓了一跳,仔细看看蝮蛇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我继续往下走,拐弯处我再一次换肩,把放在另一捆麦子上的镰刀取下,紧紧地握住刀把。当再一次换肩时,我迅速地举起镰刀,向蝮蛇的头砍去,蝮蛇的头滚落到了地下,身躯留在了麦捆上。开始没有头的蝮蛇还在扭动,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

下了山,过了河,我担着麦子走进场院。

当我刚刚把麦捆放下,先我一步进入场院的高金亮高声呐喊着:“蛇!蛇!”

“金亮,不怕。我晓得了。”我轻松地说道。

“这可是条蝮蛇,毒得太太哩。可要小心些。”金亮说着手握镰刀,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小心个毬,头都留在山里了。”我看着金亮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说。

“哎呀,你能行。刚才可把我怕了一下。”金亮走到没了头的蝮蛇跟前,仔细看了看,顺手抓起了蝮蛇。

“金亮,来帮我个忙。把这蛇皮扒下来。”我说。

“能了。”金亮说着就开始扒蛇皮。

我拉着蛇肉,金亮拉着蛇皮,我两个面对着面,使劲一拉,一张完整的蛇皮就扒下来了。

“王志明,你要蛇肉做甚?”金亮拿着刚扒下来的蛇皮问我。

“当然是吃了。”我回答道。

“能吃吗?”

“肉,怎么不能吃?”

“好吃吗?”

“好吃。”其实我从来没有吃过蛇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荤腥了,看到蛇肉就要流口水,我猜想一定好吃。

“怎么吃?”

怎么吃?我还真的没有想过。琢磨了一下,回答道:“炒着吃。”

“肉都是煮着炖着吃的,咋能炒着吃?”金亮感觉我说的吃法违背了他的认知,接着说:“你瞎说着呢,蛇肉不能吃。”

我拿上镰刀,扛着扁担提着没了皮的蝮蛇肉,往我们住的知青窑走去。

来到我们住的小米桃子沟的沟口,迎面遇见了刚刚下山的社会。他担着花红的两捆麦子,终于回来了。

“提了个甚?”社会看到我提了一条红红的肉问我。

“蝮蛇肉。一会儿过来吃肉。”我说。

“可不敢吃,蝮蛇可毒了。”说罢,社会加快步伐向场院走去。

社会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发现他担的两捆花红麦子,压得扁担微微地向下弯,走起来也没有“沙沙”的声响。看着这个说我“憨憨”的憨憨,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路过小队菜园子,负责种菜的顺娃大(父亲)主动和我打着招呼,跟我说:“王志明,你咋胡日鬼的,你拿来的大辣子,长得可大了,可一满(一点)不辣。”

“那本来就不是辣子,那叫柿子椒。是一种蔬菜,炒着吃可美了。”我接着说:“给我摘上几个,我晚上炒着吃。”

顺娃大告诉我:“才将(刚刚)队里分过,你窑里现在就有了。”

听老汉说刚分了柿子椒,我的精神头来了。

回到窑里,我掏出了蛇苦胆,洗净了蛇肉,将蛇肉剁成了寸段放在盆里。

接着,我找出从北京带来的酱油膏,切下一块用暖瓶里的热水化上。

到窑掌放着菜水的篮子里,拿了几个超大的柿子椒,洗净掰成小块,我顺手将掰下来的一小块柿子椒放到嘴里嚼了嚼,甜甜、脆脆、嫩嫩的,虽说是北京市四季青的柿子椒的种子,可完全不是北京市面上的那个样子。个大,大得出奇;肉厚,厚得超出想象;清脆,外皮超薄翠绿;甜美,嚼过微甜生津。

我找出了淀粉,撒在盛着蛇肉的盆里,用手反复抓了抓蛇肉,又把化好了的酱油膏,倒入蛇肉里搅拌均匀。

一起上山的知青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还跟着一个年龄长我们不少,个子中等身材偏瘦的中年人。

他走进窑洞,指着盆里的肉问我:“这是什么?”

“鸡脖子。”我麻利地回答道:“你是?”

“嗷,我是到你们大队体验生活的作家,叫我李小八好了。”

李小八?我路过关家庄的时候,听那里的知青提起过。我说:“我听说过。不过今天应该是头次见面,久仰大名。”

李作家笑了笑,从我跟前走开了。

李作家东瞧瞧西看看,接着和窑里其他的知青聊天去了。

我的心思全在这蛇肉上,也不关心他们聊些什么。我已经想好了,今天来个“爆炒蛇肉柿子椒”,露上一手家传的手艺。

馍馍蒸熟了,刷干净了铁锅。倒上清油,回风灶里加上了煤炭,一会儿锅底的清油变得红红的,我放上水葱和干辣椒,爆香后,放入已经腌好的蛇肉,大火爆炒,没有多大工夫蛇肉香味四溢,接着放入柿子椒,几经翻炒,看到柿子椒变成深绿,放盐、酱油和味精,接着出锅。

我尝了一下柿子椒酥脆去生,正是火候,爆炒的蛇肉滑嫩可口,只可惜骨多肉少。端上桌后,李作家探过头来又看了看,问我:“是鸡脖子吗?哪来的那么多的鸡脖子。”

“吃不吃?想吃拿着碗快盛。大伙都饿了。”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催促着他快点盛菜。

盆里的菜很快就吃完了,说实话真的太香了。

为了炒得好吃,我用了比平时多了不少的油,很怕我们集体户的“管家”侯小芹唠叨我。

当我看到大家都吃得高兴,小芹姐更是边吃边笑的时候,我这才踏实了。

盆里剩下的酱油汤,不知道叫谁用馍馍擦得一干二净给吃了。

夏天日子长,吃完晚饭天还亮着,我这时才爬到炕上,靠在被子上休息。

李作家凑了过来问我:“你说实话,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肉吗?”

“当然可以。吃着香吗?”

“太香了,我感觉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吃着香就好,管它是什么肉呢?”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鸡脖子,怎么看怎么不像。”

“不像就对了。这是今天上山担麦子,自己送上门的肉。”

“到底是什么肉?”

“蝮蛇,陕北一种毒蛇的肉。”我刚说完,话音未落。只见李作家急忙跑出门,蹲在硷畔上,使劲地干呕着。

我下了炕,走出门来到李作家身边说:“那么好吃的蛇肉,好不容易吃到肚子里,往外吐什么吐?”

李作家说:“条件反射,听到蛇肉就想吐。不过还真的吐不出来,你说得有道理,既然吃得那么香吐出来干什么?”他把右手伸向我,我一把把他拉起来。

“说真的,要早知道是蛇肉,我怎么都不会吃。不过今天的菜真是太香了!”

知青篮球队

吴燕生

那个年代,穷乡僻壤很少有篮球场!县城体育场都没有,只有驻县林二团机关有个篮球场。一天,村里来了个神秘人物:杜振国!不是话剧里那个抗日英雄,而是县林二团工会干部,来约打篮球的。

我们村八个男知青,正好五个会打篮球,四个身高平均,反正都不到一米八。刘群1.71 米,个子矮球打得好,校队的,球队灵魂,组织后卫。还有老武,也是校队的,前锋,中距离跳投,那叫一个准!什么?问我是什么队的,我:校队,区队,县队,不过不是篮球,是足球,我与延安县知青张路(意甲解说,前北京队守门员)都过过招,在延安地区的联赛中,我一脚刁钻的香蕉球,划过张路的十指关!那场比分2:2,话扯远了。我们接受了林二团的邀请,准备周六下午到林二团比赛篮球。

早早吃过了午饭,贴饼子,大白萝卜汤。一行十人(两个女生)步行到了县城,热情的杜振国把我们迎进二团篮球场。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安义知青篮球队莅临指导。球场边排满长凳,记分牌摆在中央,保温桶边上的水杯冒着热气,闻讯(海报)赶来的人挤满了四周。那阵势,让我们受宠若惊!受宠若狂!那就比赛中见!

我先介绍林二团的先发五虎:老杨(前省篮球队员),老龚(司机,小动作太多),武永卫,老图,小边(三者后来都是县足球队队员)。

杜振国裁判,中场跳球:老武高高跃起,老龚肩顶其腋下,将球拨到老杨手中,老杨侧转三步上篮,进了!

刘群把球运到前场,武永卫上来封堵,刘群背后胯下运球,眼花缭乱,眼睛看着左边的我,却神出鬼没地传给右边的老武,起跳,中投,进了。

一场遭遇战打得人仰马翻,场上你争我夺,场下鼓掌声、喝彩声、欢笑声不断。我打到左边底线,左右腾挪,狡黠的老龚背对裁判,在我起跳的一刹那,拉住我的裤衩,哈哈哈!球进了!我的运动裤衩也被抻了下来了!全场哄堂大笑,多亏穿了内裤!要不?

中场休息,26:26,打了个平手。我们已是气喘吁吁,虽然都是二十郎当岁,但肚子里没油水啊!再说,老杨忒厉害,不愧是专业篮球队的,26 分里18 分都是他得的!那老龚忒坏!他们另外那三个队友,那体力,那脚下功夫,简直太了得!

下半场最后五分钟,我们已是强弩之末,不是技不如人,是体力不支。打到最后,跑不快,跳不起,脚像灌了铅,腿像拉了胯。终场哨响,48:56 败北。

球输了,挺高兴,交了朋友,吃了招待晚饭,还有红烧肉呢!从此,杜振国成了我们知青的好朋友。那场球赛那我至今记忆犹新,但说老实话,那顿红烧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太香了!

鸡血面

胡德水

我在延安地区插队的时候是在洛川县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个小山村在洛河川的洛河西岸。村里算我们知青户才十七户,全村一百来口人。这里沟壑纵横、山高人稀,基本上还保持着原始状态。这里野生动物很多,有野兔、野猪、狼、獾、狐狸和狍子,听本村的人说还看到过土豹子。

我们到村里后,很快就和村里的人搞熟了。由于我们老是拿吃的东西喂村民家的狗,就连狗都和我们熟了。二月底,陕北还在下雪,我和一个同学带着两只很厉害的狗到离村很远的山沟里去玩儿,发现了一个山洞。洞不太大,两只狗冲着这个洞汪汪地狂叫,那只大黄狗突然钻进了洞里,并叼出来三只类似小狗的动物。我们把这三只死了的小动物带了回来,村民一看都很惊愕,说这是死了的狼娃子,并且让我们把小狼的尸体扔到了洛河的边上,并一再嘱咐我们晚上千万不要出门。果然,到了夜里,成年的母狼在村子里来回嗷嗷地嚎叫,声音很是凄惨。

六月份,村里进入了收麦、打麦子的季节,打麦场干活的场面热火朝天。打麦场的下边就是洛河,一个村民把自家的一只奶羊拴在了场下边的一棵树上,大家都集中的在麦场干活,突然有人喊:狼吃羊了、狼吃羊了。我和干活的人往打麦场的下边望去,原来是洛河东岸一个过路人看到两只狼在吃那只奶羊。我和几个男村民立刻冲向场下,一只狼顺着洛河岸往南跑了,另一只不是狼而是村里的一只大狗,那只奶羊已经被狼和那只狗吃了一大半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次年的九月份,有一天,村里一个叫岁棒儿的村民急急忙忙来到了我们知青住的地方,说他三岁多的儿子不见了,请我们帮忙去寻找。我赶紧和两个同学奔了出去,全村的人也都加入了找孩子的行列。我们去前川的前沟等地方去寻找,都没有找到。又到了村里的两口井的旁边,井边来了五六个人,都在关注这口井。井离水面有三四丈深,再加上井里的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人下去才可以看到下边的情况。村里的队长和大家商量谁下去,大家都有点发怵,这时我说:我下去。他们用井绳先把我的腰拴紧,又把我的双腿分别套牢了,然后用辘轳把我放了下去,我手里拿着手电筒到了井下边。往水里照,水里除了有几只大小不同的青蛙和碎草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把我摇了上去。又用同样的方法看了另一口井,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我上来以后,看到孩子他大(就是爸爸)着急异常,她妈妈痛哭流涕。三岁多的男孩子能跑到哪啊?找到最后,在村外后川的洛河边上找到了这个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跑到那么远呢?真是莫名其妙。还好,虽然让大家都着了半天急,毕竟没有发生什么事。晚上,我们知青正准吃饭,岁棒儿来到了我们知青住的地方,非要我们三个知青到他们家去。看来不去还真不行,我们也没多想就去了,原来是他们想请我们吃饭。到了他们家,坐到他们家的炕上聊天,一会儿在炕桌上摆上了几样不同的酸菜,还有陕北地区特有的油辣子。我们正聊得热火的时候,岁棒儿的婆姨端上来几大碗面,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扑鼻。夫妻俩热情地招呼我们赶快趁热吃。陕北那地方虽说生活很苦,又缺少各种佐料,但这面条做得香味甚浓,面条碗里还有成块的鸡肉。我就问岁棒儿婆姨,这面条做得真好,怎么这么香?她说:这是鸡血面。是把一只大公鸡杀了,用大公鸡的血和的面擀成的面条。这是陕北人招待贵客的一种方式,也是对我们的一种感谢。

其实,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这是我第一次吃鸡血面,印象之深至今还记忆犹新。陕北人朴实、热情、豪放、知恩图报的个性和性格,更是让我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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