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外春来路

深冬无雪，却是一夜雨声潇潇。

清晨推窗，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雨丝若有若无，浓云低低压着屋檐，视线所及，弥漫着一层湿漉漉的灰色雾霭。冬的萧瑟凄冷细密地渗透在天地之间，远山、河流、树木和屋檐，一切仿佛都在清冷的梦里进入沉思。

寒冷、潮湿，无奈、寂寥，日复一日。心也似乎蛰伏封冻，被漫长的冷峻埋进一个个倏忽更迭的晨昏，埋得蓬头垢面，暗无天日。还是到室外走走吧，被长长的冬天困囿的身体，仿若一把旧椅子，所有的关节既松散又锈蚀。

雨水润白的石子路两侧，如同旧白线的枯草，心灰意冷地匍匐成一片。

漫不经心地行走着，目光倏然被一抹嫩黄擦亮了。左侧，一道仄斜又略显颓败的篱墙边，一株清瘦的梅竟然在冬的废墟上绽出了团玉娇羞的花影。近了细看，每一根苍劲斜逸的枝上都错落着莹润玲珑的花骨朵，朵朵心思透明，顶珠带露，浅笑嫣然，透着脂的质感，缎的光泽和融融的温暖。那些拥挤着鼓起的嫩嫩的蕾，像小婴儿刚刚张开的明澈眼眸，好奇而喜悦地张望着。这一树嫩黄的花啊，霎时点亮了冬的一隅，让我的心中涌动着温情和惊喜。

环顾四周，风干了的丝瓜藤匍匐在颓败的篱笆上，偶有三两只麻雀，穿着厚厚的袄，翘尾、颔首、展翅，从一株草茎跳到另一株草茎，啄食着散落的草籽，或用尖嘴梳理蓬乱的羽毛。

近旁這株梅，在这阴云笼罩的天空下，在这长长的寒流和冷雨中，带着剔透的梦，穿越了时光，经历了风欺雪扰、寒刀霜剑，努力艰辛地聚敛起所有的能量，在萧瑟中点亮了属于自己的花季。

这一树斜逸的梅，开得不事张扬，谢得含蓄无声。等它花影摇落，幽香散尽后，大地就会变成一张唯美繁复的彩笺。远山叠翠，层林如烟，和风柔暖，光影明灿，花开成溪成海，绿意无涯无边。原来，这一树苦寒中的花影，是一树明灿的春信。花外春来路，一个灼灼光华的季节，正从冬的深处启程。

想着想着，结在心中的冰雪顿时化作漫天的杏花烟雨，悄然，悠然地落了下来。

范书颖：山东省新泰市实验中学教师

编辑 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