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开明绅士对根据地建设贡献研究——以兴县为例

张 晋，杜 政

(太原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4)

抗战时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为艰难的时期，抗战的胜利离不开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的无私奉献。在这场全民族的抗战中，山西是一个值得重点考察研究的地域。1937年，中共中央决定以太原为北方局所在地，领导中共在华北地区的工作[1]172。不久之后的同年9月，中共中央作出“以山西作为坚持华北抗战的根据地的指示”[1]178。抗战期间，中共在华北的几个根据地大多都有辖区处于山西境内。其中，晋绥根据地的首府兴县位于山西省西北部，境内群山林立，沟壑纵横，以黄河为界线，与当时中共中央所在地陕甘宁边区隔河相望。在抗日战争时期，兴县作为八路军一二〇师的指挥部，在晋西北乃至全国抗战中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1939年12月的晋西事变之后，晋绥根据地成为中共在华北以及华中诸根据地与中共中央“联系的唯一通道”[2]。在晋西北艰难的抗战中，离不开当地民众的支持。以刘少白、牛友兰等为代表的兴县开明绅士与八路军一道动员群众，开展游击战争，为晋西北抗日根据地的创建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对此，毛泽东曾给予开明绅士高度的评价：“晋绥边区的刘少白、陕甘宁边区的李鼎铭等人，在抗日战争和抗日战争以后的困难时期内，曾经给我们以相当的帮助。”[3]

一、 毁家纾难，无私捐款

刘少白、牛友兰等人是兴县有名的乡绅富豪，尤其牛友兰，是兴县的首富。这些绅士虽是身居农村，但大都接受过革命思想的洗礼，具有先进的民主思想。刘少白在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时，就已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外围组织“互济会”，竭力保护了大批共产党员。之后不断地为党组织工作，多次身陷危机。1937年7月，经王若飞、安子文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一直以士绅的身份开展统一战线工作，为党服务。牛友兰早年投身于教育事业，创办了兴县中学，在教育中提倡民主与科学，为封建落后的农村社会注入了新的活力。此外，他积极了解外地办学情况和教学内容，不断提升教学质量，为革命培养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其他开明绅士均以不同的方式，在家乡积极宣传先进的民主思想，与封建愚昧进行抗争。

1937年11月日军兵临太原城下，数次激战后，太原沦陷。在此之前，贺龙、关向应率领八路军第一二〇师进驻晋西北地区，奉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筹建晋西北抗日革命根据地。同时，在外地的刘少白临危受命，返回兴县，担任第二战区战地动员总会兴县分会经济部部长，与八路军共建晋西北抗日革命根据地。由于战火的蔓延，兴县的地主绅士闻风而逃，资金流失严重，群众惶恐不安。想要尽快打开晋西北根据地的局面，初始资金的筹集成为一切工作的关键。刘少白作为分管经济的主要负责人，立即寻找同乡好友牛友兰共商对策，最终决定利用阎锡山提出的“国难当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口号，动员大家积极为抗战捐钱捐粮。刘少白身先士卒，将自己仅存的200块银元全部拿出来，还捐赠了一只小银碗和几把小银锁。同时，还动员妻舅捐出150元银洋。牛友兰更是“拿出白洋23000元，粮食150石(每石合300市斤)”[4]，并说服“复庆永”商号的股东，把一大部分库存布匹、棉花捐赠出去，解决了决死四纵队二○三旅十八团的冬服。牛友兰还将五处宅院和花园献出，供牺盟会使用，组织训练抗日武装自卫队，之后成为边区政府和军区司令部机关办公所在地。为了进一步动员农村各阶级对晋西北根据地的建设，刘少白主持召开制止兴县绅士西渡的大会，并邀请牛友兰发表讲话。会后，刘训山、孙良臣、刘砚余、贾克明等开明士绅为抗战慷慨解囊，其中“杨家坡一家地主的儿子在‘动委会’工作，捐出了自家的房地产，价值一万五千银洋”[5]。这次会议团结了农村的士绅阶级，缓解了广大群众的焦虑心情，“仅一个月时间，就筹集资金50000余元粮食700石”从而加快了晋西北根据地的建设[4]。这些资金为八路军在晋西北站稳脚跟提供了重要保障，也为开办兴县农民银行、发展实业等各项工作的开展筹集了资金。

1938年10月中国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日军调整对华政策，实行“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方针，对国民党实行政治诱降。对此，国民党政府表现出很大的妥协退让性，将斗争的矛头对准八路军。1939年1月，国民党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的方针。同年阎锡山逆行反共，停发牺盟会兴县分会的全部经费，牛友兰得知这一情况后，每月捐赠100元大洋，以保证牺盟会的正常工作。中共中央针对国民党政府发起的反共斗争给予坚决地反击，这次反共摩擦为敌后根据地的建设和发展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为恢复晋西北根据地的发展，1940年2月根据晋西北军政委员会的决策，开展扩兵、做军鞋、献金、献粮的“四大动员”运动。这一次开明绅士们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兴县黑峪口刘少白献粮50石、银洋700多元”；“兴县王家塔王作相献出银洋1780元及两只渡船。岚县王槐珍献出银洋2800元、粮食500石、猪羊50头、法币800元”；“兴县蔡家崖牛友兰献粮125石、银洋8000元”[6]，并动员本家妇女捐赠金银首饰，这样的捐献力度也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这些物资为根据地的恢复和发展提供了物质保障，增强了党在根据地的影响力，壮大了抗日队伍，为中国共产党取得抗战胜利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使广大人民群众更加明确了依靠共产党才是中国未来的发展出路。

二、和衷共济，创办企业

八路军要在晋西北地区打开局面，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需要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作支撑，良好的物资供应作保障。这要求中国共产党必须创办自己能够直接领导的企业，形成从资金、原料采集、生产以及销售的完整产业链。

(一)尽心竭力创办银行

1937年11月，以刘少白为代表的开明绅士将资金筹集完毕后，准备在当地建立银行。一方面，考虑到八路军在晋西北地区的长期抗战性，必须有衣食、医疗、武器等方面的持续供应；另一方面，晋西北抗日根据地想要正常运转也必须有稳定的资金来源。只有自己建立银行才能解决这两方面的问题，兴县农民银行应运而生。兴县农民银行由开明绅士共同投资组建并运营，这是开明绅士积极抗日的成果。

银行成立以后，发展环境十分恶劣。在银行成立以前，市场上就已经流通了“大花脸”十元和“二花脸”五元的晋钞以及国民政府印刷的法币。兴县农民银行要想保证自己资金安全并持续良好发展就需要发行自己的纸币。被推举为银行董事的刘少白仔细审定，发现现有纸币存在面值大且流通不畅，币值也不稳定。抓住这几个弱点，他提出了两项工作指示，一是“克服困难尽快出自己的票子”，二是发行的“纸币面额要小”[7]。然而要印刷钱币必须要有好的纸张和铜版，这些在当时是稀缺资源。刘少白又利用多种社会关系，千方百计地去西安购买了纸币和铜板，最终解决了这个难题。截至1937年年底，兴县农民银行终于接连印刷出两批纸币。第一批印刷出来的纸币，票面都是一角、两角且数量只有两万元；第二批票面是一元一张，两批总计七万元。这笔钱绝大部分供应了一二〇师，暂时满足了军需，其余部分以贷款的形式为晋西北根据地的实业发展提供了原始资金。

在战争年代推行一种新型的纸币，需要有过人的胆识和独到的眼光并且需要抓住机会，将新币推向更广阔的市场。日军以其强大的军事力量攻陷太原后，继续西进。阎锡山部节节败退，在撤退途中抢夺财物、骚扰群众，导致人心惶惶。再加上阎锡山滥发纸币，晋钞随即迅速贬值，信用不断下跌。刘少白立刻抓住机遇，让农民用晋钞来兑换新币。这样扩大了新币的流通范围，吸收了外埠资本。1938年初，兴县农民银行继续印制了第三批纸币，共计十万元。这笔钱为兴县农民银行打开良好局面，迅速开拓了晋西北地区的金融市场，进一步巩固了晋西北抗日根据地。

兴县农民银行除了与晋钞、法币在金融战线上展开斗争外，还要防止敌人的侵略。1938年春，日军占领岚县并继续行军，距离兴县仅一步之遥，兴县农民银行形势十分严峻。刘少白作为兴县农民银行的负责人，考虑到银行是晋西北根据地的经济生命线，他当机立断，立即制定撤离计划，并亲自连夜清点银元、钞票、账簿，将财物装入写有“七九子弹”“迫击炮弹”等字样的箱子伪装出城，使银行安全渡过了难关。

1939年12月，阎锡山大肆践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制造了以旧军进攻新军的“晋西事变”，残杀了八路军1000余人。八路军在艰苦的环境中英勇反击，粉碎了阎锡山发动的“晋西事变”。随后，中国共产党又重新划分了作战区域，进一步巩固了抗日革命根据地的政权建设，晋西北地区完全成为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由于根据地范围的扩大，兴县农民银行服务范围随之扩大。1940年5月，在兴县农民银行的基础上建立西北农民银行。西北农民银行开始发行西农币，使得整个晋西北地区货币统一，更加有利于振兴晋西北根据地的经济。西北农民银行将自己的利益和群众利益结合起来，对农民提供低利甚至无利的贷款。农民将大量的资金投放到棉花的种植，“1943年和1944年，仅兴县的棉田便发展到3500亩”，为晋西北纺织工业提供了直接的原材料，“年产皮棉六七十万斤”[4]，这些原料保障了群众生产生活，满足了一二〇师的军需，支援了陕甘宁边区。随后，西北农民银行服务范围逐渐扩大，最终在1948年12月与华北银行、北海银行合并成为中国人民银行。刘少白等开明绅士逐渐退出了对银行的管理，但他们为抗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付出了自己的心血。

(二)殚精竭虑发展实业

发展实业是发展经济的现实途径之一。早在1937年秋，张干丞等人来到兴县后与大绅士牛友兰商谈过抗日救亡方面的工作，牛友兰表示愿意为组建抗日根据地贡献自己的力量。随后，牛友兰在“复庆永”商铺的基础上成立了兴县民众产销合作社，自己出任经理，开明绅士孙良臣出任协理。

产销合作社在成立初期面临着资金不足、生产设备落后、市场小、人员不足等问题。产销合作社下设营业部和生产部两个部门。在生产部中，工人主要是农村的青年，但农村人思想封建，妇女不和男工一起工作，故生产工人不足，为此牛友兰、孙良臣动员自家妇女到工厂参加工作缓解用工不足。该厂生产设备由原有纺织厂的旧机器以及换购来的一些设备组成，工厂运转的启动资金几乎由牛友兰一人提供，他作为开明绅士为工厂付出了许多，基本上保障了工厂的正常运转。在营业部中，牛友兰重用“复庆永”商号的工作人员，利用他们的各种私人关系将生产出来的商品销往敌占区，换取生产部所需的机器设备、原料等物资及本地不能生产的生活必需品。虽然工人们的生活条件十分恶劣，但热情高涨，生产积极，为晋西北抗日根据地的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1937年11月，太原沦陷后，敌军随时可能进攻兴县，为保存抗日力量，牛友兰将产销合作社的生产部迁往山区。在这段时间里，产销合作社逐步走上正轨。首先在管理层任人唯贤，牛友兰总领生产部和营业部，孙良臣将主要精力放在营业部，生产部交给了太原工业专科学校毕业的杨怀仁负责；在生产设备方面，购置新的设备，发展到了几十部纺车、十几部纺织机的规模，形成了以纺纱织布为主的纺织工厂。这也是晋西北纺织厂的雏形。

产销合作社日益发展，逐步成为抗日根据地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1939年夏秋之际，兴县政府决定扩大产销合作社的职能，将生产部更名为“兴县纺织厂”，纺织厂可以直接对接农村，原料来源更加直接方便。1940年2月晋西北行署成立，抗日根据地新政权建立，纺织厂再一次迁址河西阎家堡，同时更名为“晋西北纺织厂”。由于迁址的工厂很多，可用资源相对减少，故迁址后的条件更加艰苦，一方面要扩大生产，另一方面要保证工厂工人的基本生活。牛友兰发扬艰苦奋斗精神，开办豆腐坊，养猪，并新盖了房屋，保证工人的生活；同时派遣杨怀仁等人去延安难民纺织厂学习，购置畜力弹花机，生产能力得到大幅提高，成为晋西北最大的纺织工厂。1941年秋冬之际，牛友兰因年事已高，退居幕后。这个工厂随后被更名为晋绥纺织厂，最高年产量达十三万匹布。

开明绅士创办的企业为晋西北根据地的经济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为晋西北根据地的建立及发展提供了经济保障，也为八路军提供了强大的后勤保障。

三、宣传抗战，积极抗日

兴县绅士积极发展晋西北根据地经济，同时不断增强自身的政治素养，努力学习党的最新理论以及方针政策，并将这些先进思想深入贯彻到群众中，提高了整个晋西北根据地民众思想水平。

1938年，刘少白去延安购买了一台收音机、两千余册图书杂志以及毛泽东、朱德等人的画像宣传品。之后，刘少白还与延安等地的出版社建立了邮购关系，后来出版的《新民主主义论》《论新阶段》《联共(布)党史》等书籍，由延安等地出版社直接邮寄到晋西北抗日根据地。这批图书杂志中有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等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书籍，还有《论持久战》《八路军军政杂志》等最新理论的书籍，以及一些科普读物。刘少白利用这些书籍，创办了“新运书社”，为晋西北地区各界人士提供了读书与交流平台，定期举办学习会、座谈会、邀请一二〇师领导干部进行讲演等各类活动，晋西北根据地军民们共同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毛泽东的抗战思想，传播了文化知识，坚定了人们抗战必胜的信心。

1942年是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时期较为艰苦的一年。为了更好地学习党的理论方针，贯彻党的政策，坚定抗战到底的信心，兴县开明绅士组成参观团赴延安进行长达两个月的学习交流。在访问期间，开明绅士参观了延安的工厂、学校、医院、机关等，学习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并受到了毛泽东的亲切接见。在座谈会上，毛泽东更加深刻地阐释了党的先进理论成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等政策，分析了国内外的形势，描绘了对抗日战争的光明前景，一一解答了参观团提出的问题，高度赞扬了兴县绅士在晋西北抗战中的贡献。在这次访问之后，兴县的开明绅士们感叹道：“从延安看到中国的未来，看到新时代的曙光。”[8]他们坚定了自己抗日的信念，并将这种先进的思想带回到了晋西北根据地，从而更加充满热情地投入到根据地建设之中。他们广泛发动群众，全面宣传抗日，使得晋西北根据地度过了抗日战争以来的艰难时段，向着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目标大步前行。

全民族抗战的最终胜利离不开中共中央的正确指引。相比其他地方的根据地，与陕甘宁边区一河之隔的晋西北根据地的发展情况会直接影响中共中央所在地。鉴于该根据地的重要地位，对其展开研究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和学术定义。抗战的史实记述了兴县开明绅士为晋西北根据地的发展壮大，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他们听党指挥，无私捐赠，创办企业，发展经济，宣传抗日，带动群众，积极奋战在抗战的最前沿，为革命做出了彪炳青史的贡献，在抗战时期留下了值得后人永远铭记的光辉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