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峰
八月的天瓦蓝瓦蓝的,炙热的太阳下知了在歇斯底里地欢唱,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下,三三两两坐着乘凉的人,滚烫的马路上零星驶过几辆车。虽是八月,还未到末伏,西北小镇的天气仍然热得冒火。
李彤是山里孩子,家里种了几亩葡萄,是最新的高产品种户太八号。每天下午5点,她都会来老城区吉祥小区门口摆摊。这里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各式小贩,多年的摆摊经验让她选择了一个绝佳的摊位,说是摊位其实就是谁来得早谁就能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李彤所占的摊位靠近小区门口,刚好在一棵梧桐树下。每天下午吉祥小区门口都异常热闹,各式小摊贩贩卖着水果、小吃、农家蔬菜、土鸡蛋、衣服、袜子、内衣等,宛如赶交流会一般。干电喇叭里录播的方言版叫卖声此起彼伏:“甜红芋”“甜玉米……”“宁夏甜西瓜……”“甜苹果……”“甜(发音为qián)滴很,甜滴很……”,在他们的认知里似乎“甜”便是最佳卖点,也是最经典的广告词。
张乐是厂区子校毕业的,从小就住这里,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自从买了新房,张乐就很少来这条街了。新房子在新城区,一切设施都是高标准全新的,新城最大的农贸市场就在他家小区隔壁,在新城地界是看不到小商贩的身影的,更别提各式地摊了。
张乐这几年越发怀念厂区的生活,觉得这条老街有烟火气。自从上次高中同学聚会,从班长王怡口中得知李彤的近况,他便总想着往老城区这边跑。李彤离婚后,净身出户,没有固定工作,也没有孩子,自己搬回娘家住。张乐托人四下打听,才知道,只要不下雨,李彤都会准时来吉祥小区门口摆地摊卖葡萄。张乐每天下班,都会回到这条街从头到尾逛一圈。
这天下午开完会,张乐给办公室的同事交代一声,夹着包匆匆下了楼。坐在新买的福特金牛座限量版里,张乐点了根烟,上午王副局长找他谈的事情让他无比纠结,心里一阵烦乱。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高中时的情形。张乐喜欢打篮球,是班里少有的活跃分子,加上是厂区子弟,家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上的是一所普通高中。高一军训拉歌的时候,他被宿舍人推举唱了一首罗大佑的《你的样子》,继而闻名于那一届高一新生,同样出名的还有一位女生,是隔壁连队的,唱了一首许茹芸的《真爱无敌》。张乐后来才知道那个女生叫李彤,而且长得有点像他喜欢的一位女歌手林忆莲,短发、小眼睛……
“张科长,张科长。”张乐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车玻璃敲击声拉了回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办公室的小吴。
张乐按下玻璃说:“小吴呀,怎么了?”
“张科长,你手机忘带了,刚才一直响,小任说你下楼先走了。”
“谢谢,刚走得急,忘了。哎,小吴,以后不敢这样叫,是张副科长。”张乐一脸沉稳地说着,顺手接过电话,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是“老婆”!
“那行,张科长,哦,张副科长,没事,我先上去了。”小吴说着就上了楼。
张乐拿起电话,拨通了老婆刘梅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你咋不接电话?给你说一下,今晚局里有任务,最近卫生大检查,晚饭你自己吃,孩子我让妈接去了,今晚就住在妈那了。”刘梅在电话里说着,有些许怨怒。
“行,我知道,刚才没拿电话。”张乐说完就挂了电话,他的心思全不在电话里,早都飞到老城区去了。
新老城区距离并不远,可是这个点刚赶上晚高峰,路上车开得并不畅快。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开了将近四十分钟,张乐有点烦躁。终于到了老厂区路口,新车的空调效果就是比他之前的效果好,张乐把车停在路边,大老远就能听见,地摊喇叭里喊着:“甜滴很,甜滴很……”
张乐抬头就撞见一个卖内衣的小摊,摊主在两棵树间拉了一根绳子,把各种款式的内衣都挂在上面,张乐低头从绳子下面过去,拐进了主街道。内衣摊的旁边是烤面筋的,再往前走路边挨着的地上铺着一张已经发黑的油布,上面摆了各种小瓶,旁边一张破纸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祖传秘方——脚气灵,免费试用,无效退款。”摊主头发有点油,戴着眼镜,一个眼镜腿把上面缠满了医用白胶布,正在和旁边一个胖女人吵架。
张乐最近每天下午都来,知道这个胖女人是卖猪头肉和酱肘子的,大家都叫她胖嫂。他之前也买过几次,味道很正宗,比新城区农贸市场的口感好多了。
只听胖嫂扯着嗓子喊:“我就倒了八辈子霉了,上班没几年赶上下岗,做生意好不容易挣了几个钱,男人又开始耍钱。现在摆个地摊,你还和我抢地盘,我怎么和你这个短命鬼挨在一起。你把你的凳子摆在我这边,试你药的人,把鞋一脱,谁还来买我的肉!”
卖脚气灵的小伙子张乐认得,他爸有脚气,买过他几瓶药,效果很明显。小伙子叫丁海,高三復习了三年,考上了一所普通二本,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辍学了,南方打了几年工,后来就卖治脚气的药了,听说是从南方一个老中医那里学的秘方。
丁海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嘴唇微抖说:“有理不在声高,现在是和谐社会,你言传一声,我把凳子挪开就行了,下午你没在,我以为你不出摊了。我刚才就准备挪哩!”丁海一边说,一边搬着凳子,还把地上的油布往旁边拽了半米,丁海低头的时候,张乐才发现他的右腿打不了弯。
张乐看了一眼丁海刚想问,就听见胖嫂不依不饶地说:“我来晚了,你就占我地方!你咋就那么鬼大,那么厉害咱就不谝这闲传了。”
丁海低着头没有接话,心里思忖,胖嫂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是个乐天派,人也不错,前天人少的时候还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呢,今天不知怎么了脾气这么爆!丁海偷看了一眼胖嫂,嘴巴张了张又幽幽地低下了头。
张乐看看两人都不说话了,原本想问丁海腿的事情,愣了一下又转头走了,他心里惦记着李彤,也没有在意胖嫂红肿的眼睛,继续往前走去。
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喧闹声,火辣辣的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了起来,一阵风吹过,法桐树叶聒聒作响,一丝凉意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惬意。远处三轮车前人头攒动,卖西瓜的生意今天格外的好。随处可见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们悠闲地走在路上,仿佛连空气都倾泻着不可抑制的消费欲望。
张乐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想喝一碗豆花,便朝着卖豆花的走去,远远的就闻见一股浓浓的豆香。卖豆花的吆喝着:“煎豆花……油辣子……谁喝谁坐哈……”
张乐对这条街的商贩都很熟悉,他小时候就常在这条街上玩,他们家是好多小摊的老主顾。自从被借调到局里,应酬比以前多了,搬了家后,来的次数就更少了。自从去年身份问题解决了,饭局一天比一天多,发福不少。上次单位组织体检有好多指标都不正常,他现在晚上很少吃饭,每天下午就喝一碗哨子豆花。
“张老师,老样子!”卖豆花的是个二十出头干练的小伙子,手脚麻利。看见张乐朝他走来,他大老远便热情地招呼着。张乐很受用这个称呼,小伙子叫俱小虎,他还有个孪生哥哥叫俱小龙,都是张乐在镇中学教书时带过的学生。
“小虎,你爸身体恢复咋样了?今天还是你出摊?”张乐问。
“老样子,自从我妈走后,我爸也不好好做豆腐了,天天喝酒,现在喝得瘫床上了。我在南京一个厂子干得好好的,老板很器重我,眼看就升车间主任了,没办法,我爸这样子,我哥今年刚转三级士官,回不来么!”卖豆花的小伙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舀豆花,一边说。
“豆腐我做不了,只能做豆花,也怪我,前几年他总是喝醉,我就不该和他总闹别扭,不回家,唉……”小俱有点埋怨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你打算一直摆摊子,卖豆花?”张乐接过豆花,问俱小虎:“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我打算先干着,我也没有其他手艺,这个自由一些,白天能多陪陪我爸。现在医学发达康复治疗的手段也多,我在网上跟人家学了推拿和按摩,效果还不错,现在手都能动了,也能说话了,就是说得不太清楚。我看我爸的意思还是要让我做豆腐,毕竟家里老人传下来的手艺,我们家几代人都是磨豆腐的。”小俱边说边招呼着其他客人,盛豆花的技术比之前娴熟了很多。
“那你有啥打算,有啥需要帮忙你就开口!”张乐一边喝着豆花,一边说。
“没有啥,谢谢张老师了。我计划在新城农贸市场开个豆腐店,前一段时间去看了看门面房,等我爸再恢复恢复,就能开张了。我打算进一台机器,老方法用石磨已经赶不上时代了,上次和我爸说,他不同意,他就是犟,我再给说说!”俱小虎说着有点激动。
“嗯,那就好。现在挑着担子用缸盛豆花的估计就你们家了。你好好干,老手艺可不能丢,豆腐店开了,豆花也可以做嘛。新买的机器做豆腐,老石磨可以做豆花,还是老磨做的香嫩。”张乐说着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上次我给你的电话,你抽空联系一下,他针灸的技术没的说,扎扎针对你爸的恢复也有好处。”张乐一边用手机扫着二维码,一边说。
“好嘞,张老师。”俱小虎一边收碗,看见张乐用手机扫码,急忙说:“张老师,不就一碗豆花吗?你每次都是这样,不收钱,不收你的钱……”说着就用手去遮挡二维码。
张乐一挥手拨开了俱小虎拿二维码的手,豆花缸上音响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微信支付3.5元。”
俱小虎一脸愠怒,气冲冲地朝着张乐喊:“张老师,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张乐从桌子上抽过一张纸,擦了擦嘴,摆摆手,转身说:“走了!”
远处的法桐树下,传来阵阵嘈杂。一辆轻卡旁边围了一圈人,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光着膀子,满身油汗和着些许泥土,这会儿正像一只打鸣的鸡似的使劲伸着脖子,头上戴着耳麦,大声地扯喊着:“厂家直销,原价899,今天只卖99……”围观的人有吃冷饮的、手里提着袋子的、嘴里叼着烟的,有个小孩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地上一片狼藉,一群苍蝇围着路边的垃圾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轻卡对面就是吉祥小区,小区门口有几个乘凉的人,旁边有一家便利店,店里音响里面放着一首老歌《是否》:“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走向那条漫漫永无止境的路/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是否泪水已干不再流/是否应验了我曾说的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多少次的寂寞挣扎在心头/只为挽回我将远去的脚步/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泪水/只是为了告诉我自己/我不在乎……”
苏芮的歌声潮水般涌来,张乐似乎又回到了高中在广播室做广播员时的情形。那时他和李彤一组,这首歌就是李彤推荐给他的,熟悉的旋律让张乐从嘈杂声中找到了一丝安宁。同样是一棵法桐树下,李彤穿一身格子裙,白皙的瓜子脸,一点也不像个庄稼人,细细的柳叶眉,衬着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整个脸上的五官还算精致,松散地扎着一个低马尾。地上干净的铺着一个装复合肥的袋子,袋子上叠放了一块洗得泛白的蓝布,蓝布上整整齐齐地排放着颗粒饱满的葡萄。李彤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剪熟透裂开口子的葡萄。“剪这个干啥,现在很难买到像你家这种葡萄了,一看就知道很新鲜,是刚摘的。”张乐说着很自然地从李彤手中接过剪刀。
李彤没注意到张乐什么时候站在了摊前,也没抬头,只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纸擦了擦手,起身捋了捋褶皱的裙摆,慢慢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腰,缓缓地说:“你下班了?这个不剪掉影响卖相。”
李彤的格子裙是一件连衣裙,站起来后修长白皙的腿一下子就跃入张乐的眼中。张乐只看了一眼,便赶忙扭过头,眼神闪烁着说:“嗯,今天下午没啥事,早走了一会,我昨天给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咋样?”
李彤没有接张乐的话,招呼着一个买葡萄的人,那人挑了两串付了钱走了。李彤问:“胖嫂家的事,你知道不?”
“怎么了?刚才路过她的摊位时,看见她和丁海吵架,不,具体说应该是她在骂丁海。”张乐疑惑地说。
“之前是我爸來卖葡萄,最爱吃胖嫂家的酱肘子,我每天收摊都会捎点回去。下午我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出摊,平时她来得最早了。我听旁边人说,胖嫂老公玩狮子机,把胖嫂准备转让市场门面房的钱拿去输光了,胖嫂气得闹离婚哩。”李彤语气里满是气愤不平。
“我是支持胖嫂离婚的,这种男人有和没有,有啥区别?”李彤似乎有点激动。
张乐温柔地看着李彤,眼神中满是怜惜。他想当年都怪自己,没有抵挡住刘梅的糖衣炮弹,辜负了李彤。高中毕业后他上了一所师范学校,李彤却因一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大一的时候,两人还有书信往来,大一寒假后两人联系就越来越少了。直到大四实习的时候,才从同学那里得知,李彤嫁人了,丈夫是邻村的一个水电工。张乐毕业后分到镇中当了老师,不久就和刘梅结婚了。
“胖嫂家的情况我知道,就是前些年挣点钱有点飘了,她老公才会迷上赌博,现在把家里钱折腾完,胖嫂这么一闹,未必是坏事。”张乐说。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张乐又问道。
“不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有上过大学,去培训机构上班就是误人子弟。”李彤回答得很果断。
“你还在怨我?我真的想帮你,你和上学时候一个样,还是那么犟!”张乐有点急,声音不自觉变高了。
“你想多了,咱们又不是小孩了,以前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前几年忙得没黑没夜,也没有时间陪爸妈,现在先好好陪陪他们。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了开个小店,只要能吃苦还能饿死不成?”李彤眼神中满是坚定。
张乐知道李彤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就像他从同学那里知道李彤离婚的情形一样。他的前夫在李彤的帮助下,由一个水电工短短几年成了包工头,后来又成立了装修公司。人有钱了,就和一个女供销商搞在了一起。李彤知道后,只要求离婚,条件是自己净身出户。一想到这些张乐的心里就无比窝火,他多想去把那个伤害李彤的人狠狠揍一顿……
八月的天还是有点闷热,张乐衬衣的胳肢窝处早就被汗浸透了,他知道李彤不会接受他的帮助,甚至觉得李彤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突然手机一阵震动,张乐掏出手机,是老婆刘梅打来的,他看了正在给一个老头称葡萄的李彤,下意识地往吉祥小区门口走了几步。
“喂,你在哪啊?我们忙完了,你来接一下我。最近市上卫生大检查,我们综治办这几天都要加班,新城区问题不大,明晚开始就要整顿老城区了,尤其是你们厂区那条街,无证经营,食品安全隐患,卫生不达标,想想就头疼。我们新来的局长刚才开会还说,从明天起取缔老城区所有的地摊,以优异的环境迎接市上的检查,喂,喂,你在听吗?”电话里传来刘梅急急的抱怨和催促。
张乐的心猛地一抽,脑子嗡嗡响,只听见电话里又传来刘梅略带不满的声音:“喂,你是怎么回事?这工作快要累死我了,你上午打电话说要和我商量个事,啥事啊?晚上回去我要回趟我家,给爸爸说说赶紧给我换个岗位。”
“哦,嗯,信号可能不好,你发个定位,我去接你。”张乐支吾着把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张乐看了眼不远处的李彤,摊前还围着好几个人,他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一样,远远地给李彤打了个招呼,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是有事先走了,还是后面电话联系?李彤很自然地摆了摆手,礼貌地冲着张乐笑了笑,这笑仍是张乐记忆中的样子,也是藏在他心底的样子。
张乐逃难似的离开了这条街,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熟悉而又陌生,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跟这条街是天人相隔的,心中无穷无尽的混乱挣扎,这一刻心脏似乎停止了。路过俱小虎的摊位,小虎还大声喊着:“张老师,回见。”张乐很怀念和受用这个称呼,他的眼里看到丁海,看到胖嫂……
张乐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车上的,可能是走得太急,他觉得浑身都湿透了,燥热难耐。他赶忙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双手握紧方向盘,汗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得方向盘上全都是。愣坐了一会,温度降了下来,张乐掏出电话拨通了王副局长的电话,几声嘟嘟后,电话里面传来嘈杂浑厚的声音:“喂,张乐?”
“王局,您好!我想好了,您上午谈的事情我愿意去。”张乐眼神坚定,就像李彤回答他的问话时那样。
“那就好,就三年么,扶贫是大事,你是局里重点培养干部,这次去了好好干,回来以后前途无量,这种事一般人可是想去都去不了的。”王副局长意味深长地说着。
打完电话,张乐发动车子,向新城开去,车子后视镜里闪过路边的自乐班、人行道上摆满了小摊,有的骑三轮车卖玉米,有卖凉粉、面皮的,有卖玩具的,有卖饮料的,有卖水果的,有卖日用品的……
随着车子越走越遠,他们都消失在车的后镜,变成一个个小光点。
在车里依稀还能听见各种吆喝声,尤其是那一声:“甜滴很……甜滴很……”
远处,新城区灯红酒绿,一幢幢高楼大厦像是披上了钻石镶嵌的戏服,一条条街道霓虹灯闪烁,一派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