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彬,于桂娥
(1.浙江理工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00;2.浙江工商大学 会计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农民工市民化既是经济现象也是社会现象,在农民工家庭从农民到农民工再到市民的转化进程中,同时伴随着农民工家庭社会网络从农民社会网络到农民工社会网络再到市民社会网络的演进过程。当农民工家庭市民化行为嵌套在农民工家庭社会网络及其演化进程中时,农民工家庭社会网络演进也同样受到了成本的影响与制约。
在理论和实践中,对过高的成本负担是推进农民工市民化进程的重要障碍已达成基本共识,但是,相关研究成果仍存在的不足,可能会影响到成本计量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从而影响到政策制定和实施的有效性。
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是二元经济结构向一元经济结构转变(Lewis,1954;Todaro,1969)[1-2]、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张培刚和张建华,2011)[3]时的经济现象,经典发展经济学理论以及西方主要发展经济学文献所研究的对象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农业人口转移和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是同步的(张国胜,2008)[4]。但我国的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不是同步的,而是分成了两个阶段——农民非农化、非农化的农民市民化(蔡昉,2001;刘传江和徐建玲,2008)[5-6]。现有大部分研究成果集中于非农化的农民市民化领域,其中的成本分析方法和手段日益受到重视并得到广泛的应用。
国外的经典文献,主要有刘易斯的二元经济模型、拉—费模型、托达罗模型、哈里斯模型、乔根森的劳动力转移模型、斯塔克的劳动力转移假说、舒尔茨人力资源模型以及蒂伯特模型(陈广桂和孟令杰,2008)[7],其研究以农民市民化行为属个人决策为逻辑起点,认为其决策是受到预期收益、预期成本、迁移成本等的影响。越来越多的研究都认识到了人口流动成本及其外部性已成为阻碍人口在区域间流动的障碍因素(Chang,1994;黄星,2020)[8-9]。Stephen 和Renas(1978)[10]在有关研究以收入及其变动影响人口流动决策基础上,重点研究了成本尤其是生活成本及其变动在人口流动中的决策作用。
在国内的研究中,李善峰(1996)[11]从社会成本视角将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成本分解为个人成本、农村成本和城市成本三个部分,并对其进行了分析,农村成本在后续的相关研究中几乎再未提到;牛文元(2003)[12],盛宝柱(2020)[13]认为“农民市民化成本”可分为进城后的私人成本与公共成本,黄星(2020)[9]探讨并测算了农民工市民化依附于户籍的城乡福利差异即隐性成本,而陈广桂和孟令杰(2008)[7]认为还应包括农民从农村转出的成本。简新华和黄锟(2008)[14]较为深入地研究了农民市民化的公共成本;张国胜(2008)[4](2009)[15]将农民市民化的私人成本与公共成本纳入了社会成本范畴,以此为基础,比较研究和分析了东部沿海地区、内陆省会城市的第一代农民工和第二代农民工市民化的不同的社会成本。
陈广桂(2004)[16]、中国科学院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组(2005)[17]、武汉大学战略管理研究院萧鼎光(2006)[18]、建设部调研组报告(2006)[19]的测算是不分地区的,结果类似,均为市民化成本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而增大。其中,中国科学院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组(2005)[17]进一步得出新增一个城市人口的最低投入约2.5 万元的结果,是所有测算结果中最低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测算政府需要承担的公共成本是每个农民工8 万元;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2019)[20]的研究结果认为农民工市民化的平均成本约为10 万元。张国胜(2008)[15]的研究区分了东部沿海地区和内陆地区的不同,并分别对第一代农民工与第二代农民工市民化的边际社会成本进行了测算。广州社科院(2019)[21]、胡渝清等(2008)[22]、申兵(2012)[23]、程名望和何洋(2019)[24]、尹向飞(2019)[25]、钟晓敏和童幼雏(2019)[26]和盛宝柱(2020)[13]分别针对广州、重庆、宁波、上海、湖南、浙江省和安徽进行了农民工市民化成本的测算;姚杰和杜晨阳(2019)[27]测算了山东省农民工市民化的公共成本。顾东东等(2018)[28]以河南三个不同发展程度的中小城市测算了就地就近城镇化背景下农民工市民化成本测算。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29]从四个方面对2013—2020 年农民工市民化总成本分别进行了静态和动态测算。
农民工家庭市民化应是“以人为本”新型城镇化理念的题中之义和具体体现,但相关研究中缺少针对农民工家庭的市民化成本的研究。
自20 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社会网络理论及研究方法已在诸多学科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David Knoke 和Song Yang,2012)[30]。自Granovetter(1973)[31]提出社会网络中交往频率较低的“弱关系”比“强关系”能为个体提供更多的信息的“弱关系强度”理论后,国内相继分别提出了包括情感性、混合型和工具型三类人际关系的“人情面子”(黄光国,1989)[32];在国内强关系发挥更重要的网络桥梁作用的强关系力量假设(Bian,1997;边燕杰和张文宏,2001)[33-34];以家庭为核心的血缘、地缘关系为基础,形成逐渐向外推移反映亲疏远近关系的“差序格局”社会网络(费孝通,1998)[35]等相似理论。刘林平进一步将农民工社会网络划分为四种关系,并认为不同类型的关系可以相互转化(刘林平,2001)[36]。
刘华芹(2006)[37]从个体因素,工作和生活模式的因素,以及社会文化因素等方面解释了农民工社会网络的形成、发展和破裂过程;农民工社会网络关系较稀疏,网络属性变量对社会支持网的影响比社会讨论网多(杜海峰等,2007;任义科等,2008)[38-39],且两个网络核心边缘成员之间在个人属性特征和流动特征两方面都有所差异(任义科等,2010)[40];新生代农民工因对城市居民信任缺失,其社会网络在结构上呈现以“强关系”为主,使得社会支持具有一定局限性(张连德,2011)[41];而且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网络里,老乡的地位有所下降,同事/生意伙伴的地位上升,并有新因素进入到社会网络中来(张蕾和潘芳,2011)[42];处于流水线生产的农民工社会网络发展普遍受到抑制(杨有仁,2013)[43];社会网络演变影响着农民工融入城市并市民化过程(熊英,2013)[44]。
主要是研究网络对收入的回报(章元和陆铭,2009;叶静怡和周晔馨,2010;章元等,2008;叶静怡等,2012)[45-48],刘启超(2020)[49]基于社会网络博弈模型,阐述了家庭社会网络质量对个体收入的影响机理,认为家庭社会网络质量会影响农民工的人力资本投资决策,从而进一步影响农民工的收入。或者研究网络对非农就业、地位获得、职业声望和生活满意度的影响(陈成文和王修晓,2004;彭庆恩,1996;张智勇,2005)[50-52]。实际上,个人的经济行动是“嵌入”在社会网络结构中的(Granovetter,1985)[53],社会网络的变迁改变着个体的经济行为决策(李培林,2006)[54]。但较少有文献关注农民工市民化社会网络变迁成本的研究。
在市场化的进程中,农民工家庭经营体系的重建、社会网络的变动所形成的结构力量已成为促进资源合理配置的“另一只看不见的手”(李培林,1995)[55],然而出于节约流动成本和交易成本的理性选择,地缘、血缘关系仍是构成农民工社会网络变动的主要边界(李培林,1996)[56];这种非现代性的传统社会网络,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发挥着节约农村—城市劳动力迁移成本和有效配置资源的作用(Li Peilin,2003)[57]。
蔡昉(2001)[5]认为一部分农村劳动力有能力支付从农村转向城市的迁移成本,但对于大部分迁移者来说则很难凭借个人能力支付在城市定居的成本。曹子玮(2003)[58]通过数据调查,实证分析了农民工社会网络变迁给农民工所带来的收益的变化。结果表明,农民工网络变迁后所再建构的社会网的规模越大,网络内资源越倾向于流向网络中心的农民工。
农民工流动不仅是个体的再社会化(市民化)过程,也是其再构建社会网络的过程(李树茁等,2008)[59],而且社会网络随着时间在演变发展(David等,2011)[60],但是对农民工家庭社会网络变迁视角的市民化成本研究相对不足。
综述相关文献可知,成本能够影响经济行为主体的选择(布坎南,2009)[61]的观点已被研究者广为接受,也在国内外农民市民化研究中形成了丰富的研究成果,然而对于农民工社会网络变迁及其成本的研究相对较少:(1)有关农民工市民化成本的研究主要是以农民工个人为研究对象,而不是农民工家庭;然而随着农民工市民化的推进,以家庭为单位的农民工市民化比重显著提升(蔡昉,2010)[62],且占到较大比重(刘传江和徐建玲,2008;邓鸿勋和陆百甫,2012)[6][63],不考虑农民工家庭这个因素的影响,所做的分析和解释是不完整的(李强,2004)[64];(2)农民工市民化经过进城前和进城后等不同阶段和过程(刘传江和徐建玲,2008)[6],但现有研究只侧重进城后的成本;(3)我国农民工市民化反映了农民工家庭决策的社会网络变迁(张郦,2014)[65],然而相关研究成果却较少关注社会网络变迁成本。综合分析,可以发现农民工家庭市民化多阶段和过程的社会网络变迁成本较少被关注,对其的关注体现了一定的研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