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娜
为积极应对老龄化,促进我国人口均衡发展,2015年10月,继“单独二孩”政策后,中共十八届五中全会正式通过了“全面实施一对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政策”。“全面二孩”新政的实施使一批“80、90后”甚至是“70后”的女性及其家庭面临再生育二胎的选择问题。然而,目前政策的现实效果与预期具有较大差异,主要表现为:①当前妇女的生育意愿大大低于预期;②二孩的实际生育数量,大大低于生育意愿[1]。目前关于“二孩政策”遇冷,诸多学者主要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解释。第一,实证研究的学者多以邦戈茨的低生育率模型为基础,从非意愿生育、替补效应、性别偏好、进度效应、不孕效应、竞争效应等六个方面分析近年来我国生育意愿低下的原因[2-3];第二,从事理论研究的学者多从家庭生育角度进行分析,认为生育要经历生育意愿、生育打算、生育抉择、生育行为、生育水平这五个过程,发现生育意愿与生育水平之间的差距主要源于生育打算和生育抉择的不确定性[4-5]。仅有少部分学者从生育主体也就是女性本身探讨生育意愿低的原因[6],并且多是侧重于生育对于女性职业影响的研究,而对女性生育心理的研究甚少。因此,本研究主要从生育二孩对女性的社会支持和心理幸福感两方面的影响来探讨当前女性面临的生育困境,以期为我国生育政策调整提供更为实际的决策支持。
本研究以滨州医学院、山东工商学院两所高校的教师和烟台大学附属中学(含小学部和中学部)、莱山区实验小学前来接送孩子的家长为调查对象,采用入校调查(高校)和出口访谈(中小学)的方式对已经生育过二胎年龄在20~50岁之间的女性进行问卷调查,要求调查对象完全按照问卷的指导语进行答卷,问卷当场回收。发放问卷210份,回收有效问卷187份,问卷有效回收率为89.05%。
1.2.1 社会支持评定量表(social support rate scale,SSRS)
采用1993年肖水源[7]设计的社会支持评定量表。量表共包含10个条目,采用1~4四级评分,用总分、客观支持(3个条目)、主观支持(4个条目)和对支持的利用度(3个条目)四项指标进行评价。得分越高,表明社会支持越高。本次调查Cronhach’sα系数为0.757。
1.2.2 Ryff心理幸福感量表(scale of psychological well-being,SPWB)
该量表为美国学者Carol Ryff[8-9]设计,河北师大王欣教授等人翻译,是目前测量心理幸福感最常用的量表之一。此量表共包括84个项目。采用六点记分的方法,分6个因子:自主性、环境控制、个人成长、积极关系、生活目标和自我接纳,每个维度均有14个项目,量表分为各题目的总分,分数越高,心理幸福感水平越高,已有研究证实此量表具有一定的效标效度[10],本次调查Cronhach’sα系数为0.865。
采用SPSS 16.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的录入、处理、统计与分析。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比较居住地与家庭类型在各指标上的差异。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比较受教育程度和月收入在各指标上的差异。采用相关与回归法分析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两者之间的关系。
调查对象人口学特征见表1。
表1 调查对象基本信息(n=187)
居住地为农村的调查对象在主观支持和SSRS总分上显著高于城镇(P<0.01);核心家庭的调查对象除支持利用度外,其他三个维度都显著高于来自大家庭的调查对象(P<0.05)。受教育程度上,高中及以下学历的调查对象得分最高,除支持利用度外,其他维度上均显著高于其他两组调查对象(P<0.01)。月收入水平上,随着收入的提高,调查对象感受的社会支持水平也逐渐提升,客观支持和SSRS总分上,月收入>6000元组调查对象得分显著高于月收入3000~6000组调查对象(P<0.05)。主观支持维度上,月收入>6000元组调查对象得分显著高于其他两组(P<0.05)。见表2。
表2 研究对象的社会支持在人口统计上的差异( ±s)
表2 研究对象的社会支持在人口统计上的差异( ±s)
-3.14 P >0.05 <0.01 >0.05 <0.01 t -1.50-4.36-1.35家庭类型核心家庭 09.96±1.86 16.73±2.42 7.87±1.67 34.56±4.90 32.96±4.60 t /3.24 /2.19 -0.19 /2.26大家庭09.07±1.86 15.98±2.19 7.91±1.58<0.05受教育程度P <0.01<0.05>0.05 35.78±5.20大专 09.10±2.06 15.73±2.11 7.59±1.70 32.41±4.81高中及以下10.22±1.92 17.32±2.68 8.25±1.50 33.15±3.90 F /6.14 /8.62 /2.66 /8.92大学及以上09.34±1.63 16.04±1.90 7.77±1.65<0.01月收入(元)P <0.01<0.01>0.05 32.68±6.51 3 000~6 000 08.94±1.80 15.86±2.41 7.49±1.70 32.29±4.85<3 000 09.53±2.34 15.63±2.95 7.53±1.95 34.78±3.90 F /3.60 /3.71 /1.28 /4.06>6 000 09.88±1.87 16.94±2.05 7.96±1.35 P <0.05<0.05>0.05<0.05
除自我接纳维度外,其他维度上农村调查对象的心理幸福感水平均显著高于城镇调查对象(P<0.05);核心家庭的调查对象除自主性和自我接纳维度外,其它维度的得分都显著高于来自大家庭的调查对象(P<0.05)。受教育程度上,高中及以下学历的调查对象心理幸福感水平得分最高,显著高于其他两组调查对象(P<0.05)。月收入水平上,同样是收入最高组心理幸福感水平最高。除自主性维度外,其他5个维度和总分上均是月收入>6,000元组调查对象得分显著高于月收入3,000~6,000元组调查对象(P<0.05),而与月收入<3,000元组调查对象之间无显著差异。见表3。
表3 研究对象的心理幸福感在人口统计上的差异( ±s)
表3 研究对象的心理幸福感在人口统计上的差异( ±s)
自主性环境控制个人成长积极关系生活目标自我接纳SPWB总分居住地320.30±39.40城市 48.65±3.90 51.55±5.04 50.85±4.220 49.52±4.550 49.88±4.60 49.61±4.10 300.06±16.12农村50.72±5.31 54.15±8.44 55.79±9.020 55.34±9.910 53.86±5.65 50.44±6.46 0-4.52 P <0.01 <0.05 <0.01 <0.01 <0.01 >0.05 <0.01 t -3.02-2.53 0-4.71 0-5.08 0-4.26 0-1.04家庭类型核心家庭 50.06±4.80 54.05±7.94 54.69±8.920 54.40±9.130 52.88±7.62 50.67±6.22 316.74±37.19 302.72±21.88 t /1.04 /2.52 0/2.63 0/3.54 0/2.29 0/1.85 0/3.02大家庭49.32±4.79 51.43±5.62 51.80±4.830 50.17±6.470 50.77±4.96 49.22±4.20<0.05受教育程度P >0.05<0.05<0.01<0.01<0.05>0.05 328.51±39.02大专 48.82±4.67 50.92±5.70 51.24±5.960 49.47±5.590 49.43±5.74 49.39±3.86 299.27±22.33高中及以下50.86±5.69 55.83±8.32 57.18±8.630 57.31±9.800 55.68±7.37 51.65±6.57 302.51±23.33 F /2.99 /9.25 /14.02 /19.59 /18.78 0/4.51 /18.37大学及以上49.37±3.75 51.68±6.02 51.59±6.160 50.45±6.470 50.38±4.99 49.04±5.06<0.01月收入(元)P <0.05<0.01<0.01<0.01<0.01<0.05 314.05±39.84 3000~6000 49.67±4.15 51.46±4.70 52.68±7.100 51.14±6.720 51.48±4.97 48.74±3.42 305.17±20.48<3000 49.47±5.54 54.05±8.75 54.05±10.25 54.00±10.18 52.21±7.10 50.26±6.44 322.94±41.71 F /1.72 /4.87 0/2.02 0/3.02 0/2.43 0/3.95 0/4.36>6000 51.16±5.04 55.38±8.44 55.60±7.760 55.00±10.37 54.16±8.18 51.64±7.35 P >0.05<0.05<0.05<0.05<0.05<0.05<0.05
客观支持、主观支持与社会支持总分与心理幸福感量表中除自主性维度外其他各维度均存在显著正相关(P<0.05),支持利用度与心理幸福感量表的自主性、自我接纳相关不显著,与其他各维度均呈显著正相关(P<0.01)。见表4。
表4 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的相关(r)
为考察社会支持对心理幸福感的预测作用,以主观支持、客观支持与支持利用度为自变量,以SPWB总分为因变量采用逐步回归法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客观支持与主观支持进入了回归方程,支持利用度未进入回归方程,客观支持与主观支持两个变量的联合解释量是19.6%,其中客观支持的单独解释量为15.3%,主观支持解释变异量的4.3%,且它们对心理幸福感均是正向预测。见表5。
表5 社会支持对心理幸福感的回归分析
结果显示,农村调查对象其社会支持和心理幸福感得分都显著高于城市调查对象,原因可能是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村生活越来越便利、经济收入趋于稳定,父母和公婆都在附近,也都可以分担照看孩子压力,生育二胎对女性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的影响不大。而城市的生活相对紧张忙碌,同时承担供房、育儿的经济压力,无人照看孩子的困扰等等,使得城市的二孩母亲们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水平较低。
来自核心家庭的调查对象社会支持和心理幸福感得分大多数都高于来自大家庭的调查对象,可能的原因是虽然目前年轻父母必须依赖双方父母才能兼顾工作与生活,但已有研究表明隔代教育会给家庭带来诸多冲突[11],老人照顾孩子体力上入不敷出,教育观念陈旧,教育方式简单也容易与年轻父母产生教养上的冲突。另一方面随着二孩的到来,夫妻之间因为经济压力增大,养育、教育孩子的时间增多,彼此之间的摩擦也容易增多,这无疑都加重了年轻父母心理、情感压力及育儿的倦怠感,再加上与老人一起生活的不适导致二孩母亲感受到的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水平较低。
教育水平最低的调查对象(高中及以下学历)社会支持和心理幸福感得分却最高。这与Clark[12]与Oswald等[13]的研究结果一致:受教育程度与幸福感之间具有显著的负相关性,即受教育程度越高,幸福感水平越低。他们认为,受教育程度越高期望水平就越高,而幸福感则是主观预期与现实结果差距的函数。高中及以下学历的调查对象要比本科和研究生学历的研究调查对象获得更多的社会支持,可能原因是相比于高学历的研究对象,低学历的调查对象在遇到困难时,更乐于去请教他人来共同承担困境,并获得安慰、支持,以舒解其焦虑、紧张状态,而且易于满足。
随着经济收入的增加,调查对象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水平也随之提升,这说明经济压力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二孩”的出生。这与石智雷等[14]的研究结果一致。他们对符合“单独二孩”政策的夫妇的生育意愿调查发现,符合政策但不打算要二孩的家庭中,50% 的家庭是因为经济压力大。Bradburn[15]的研究也表明,高收入者往往有较多的积极情感体验,而低收入者则容易产生较多的消极情感。虽然个人财富的增加不一定导致幸福感的增加,但是,很多研究发现,收入与幸福感呈正相关。原因在于,较高的收入一般会带来更多的物质享受、更高的权力地位以及更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因而幸福感较高。而经济收入的增加,使其周围人认识事物时站位较高,所获得的社会支持也相对较强。
调查结果表明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存在显著正相关,说明社会支持对心理幸福感的提高具有非常好的促进作用,这与他人研究结果一致[16-17]。社会支持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是个体经历的各种社会关系对个体的主观或客观的影响。社会支持作为个体对其人际关系密切程度及质量的一种认知评价,是人们适应各种人际环境的重要影响因素。心理学的研究证实,在压力情境之下,拥有较高来自伴侣、朋友或家庭成员心理或物质支持的人,其身心状况更为健康。显而易见,社会支持对维持良好的情绪具有重要作用,它既可以增加积极情感,也可以适度地抑制消极情感的产生,从而提高心理幸福感。女性一次完整的孕产期包括孕期、产期和哺乳期,一般长达22个月。在此期间,女性要承担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既包括激素作用而引起的巨大生理变化,又有哺乳阶段密集型喂养、照顾新生儿带来的精神消耗,还会因产后职业资本减少而影响自我发展。在这个特殊期间女性如果能及时的从精神及物质上得到来自家庭、朋友和其他方面的支持,无疑会使他们更加积极地生活和工作,主动融入社会,对他人产生认同感,与别人产生积极的关系,能够恰当的确定生活目标,有利于个人成长。回归分析也进一步表明,社会支持对心理幸福感有较好的预测作用,能解释心理幸福感19.6%的变异量,并且客观支持发挥的作用要优于主观支持。因此,“全面二孩”新政的实施,不仅在于提倡更多地生育二孩,而是应该对希望生育二孩或已经生育二孩的家庭提供必要的医学和社会服务。因为在“全面二孩”政策下,孕产妇群体的年龄结构和生育人群结构发生变化,高龄孕产妇的健康风险提高,要求成熟完善的应急体系和医疗技术服务,才能强化母婴保健和孕产妇围产期健康。除此以外,“全面二孩”后出现的母婴保健、托育服务、女性工作与家庭平衡等健康和社会发展问题,也应当纳入考量之中,从而在延缓人口老龄化的同时,也能提高家庭和个人的发展能力和幸福指数。本研究主要选取烟台地区的调查对象,样本量有限,因此所得结论很难推论到其他省市。影响二孩母亲心理幸福感的人口学变量可能还包括如职业类型、年龄、是否独生子女等,本文并未调查,在以后的研究中将进一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