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
海飞曾经说:“每一部小说都要有魂、有根、有可以深入到你骨髓里的东西;如果没有,那这个小说就是轻的,没有重量的。”
构建“海飞谍战世界”系列,是作家、编剧海飞的一个庞大的写作计划,在这个计划中,他把所有小说或剧本中的人物,都固定了他们的身份和职业。这部小说中的主角,可能是另一部小说中的配角,都可以出现在多部作品当中,建立起谍战谱系。如今,该系列包括《惊蛰》、《向延安》、《捕风者》、《麻雀》、《棋手》、《苏州河》,而《醒来》成为他这一系列最新的一部作品。
《醒来》是海飞阴差阳错决定的,是一个灵光一现的概念先行。后来走得顺了,在做大纲的时候,他发现这个故事十分瓷实,所以决定继续下去。“这其实是一个约稿,但没想到这个故事我会那么喜欢。我热爱这个小说的氛围,也热爱着反派角色‘杜黄桥。杜黄桥是我老家附近一座村庄的名字,和我老家的村庄丹桂房,同样充满诗意。”
之所以把小说取名《醒来》,海飞说不管是中共地下党陈开来,还是军统金宝,抑或是汪伪特务杜黄桥,他们在不同情况下被各自的组织唤醒。三方都醒来,三方开始角力,于是剑拔弩张的特工战开始了。“醒来是一个生动的词,在《醒来》中,如果仔细分析,会发现很多‘三角关系。这不单单指三角恋情,还有三角友情、三角亲情。因为三角形具有稳定性,所以三角关系是很稳固的,就像照相机配的三脚架一样,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在《醒来》之前,海飞已经创作出多部民国谍战小说,在有了大量的积累之后,他已经很熟悉当时的上海滩。小到衣服上一颗纽扣的材质,歌舞厅的地理位置,当年的人事细节,包括《醒来》中涉及的照相馆。海飞坦言细节对于一部小说是十分重要的,甚至可以这么说,细节决定成败。但他还是认为,来自资料的细节对小说家来说并不值得称道,因为这只是基础工作。而考验你的,一定是构建故事和塑造人物的能力。
“您想通过《醒来》向世人传达一种怎样的精神?”
海飞思考了片刻,说道:“《醒来》中的陈开来以及‘陈开来们曾经嵌入敌人的心脏地带,身临对手环伺的孤绝境地,除非胜利或者牺牲,否则永远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生活在巨大的惊慌与恐惧中。作为一名潜伏在敌营的伪装者,一个处在巨大矛盾关系的自然人,一个抛除个人感情的潜伏者……如此种种,是错综复杂的情感张力,是淋漓抖落的人性。而作為故事之外的我们,用文字还原着别人的人生,其实最终触摸抵达的仍是我们自己。这是对于历史的真实认知与感悟,也是对于人性的了然与接纳。”
从《捕风者》、《麻雀》、《惊蛰》到《棋手》、《琥珀》、《风尘里》……问及为什么对谍战作品情有独钟。海飞觉得无论是写谍战剧还是写推理悬疑剧,所有的小说与影视作品,都是在写人丰富的内心。
“在我看来,谍战题材有着天然的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紧张节奏、烧脑的智力对决和博弈,迷宫一样的各种计划、行动、潜伏、伪装、人物关系,平静外表下的暗潮涌动和不动声色背后的万马奔腾……这对于小说家与编剧来说,饱含着太多的戏剧张力和故事眼,是不容错过的写作挑战。而谍战作品最吸引我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人性。惊心动魄的谍战生涯背后,是轰鸣的人性搅拌机,身处其中的人们随时随地地怀疑与试探、诱惑与陷阱,人性中那些复杂微妙的细节一览无遗。牺牲、信仰这些美好的词语背后往往都是生命的坍塌与人性的黯淡。是身为一名特工、一个捕风者,个人的平凡又宝贵的东西的遮蔽与舍弃。这具有悲剧性,也有着人性中最闪亮的光芒。”
提起海飞,就不得不从他的人生经历开始说起。14岁开始务农,17岁偷偷跑去当兵。从部队退役后,他摆摊卖拖鞋、做水电工、拉煤……在各种各样的工种中不停变换。虽然辛苦,但仍让他乐此不疲,觉得这尘世如此美好。“这不是在贩卖苦难,而是在感谢生活。看多了人间杂事,洞察了人情世故,突然发现我们在人生之旅中的挣扎并不是艰难,而是精彩、是生活、是美好,是一切你本就该接受的正常的人生秩序。如果没有多变的生活,我一定不能洞察人性;如果不能准确洞察人性,不要提写的小说和剧本会有多好。”
海飞曾在化肥厂拉煤灰的间隙中写小说,“身边是灰尘飞扬,我大口喝茶,趴在石板上写小说,和工友们谈笑风生,这不是粗鄙,这是一种精神的富足。”除此之外,他也热爱读书,不停地看书,在他看来书是有光的,光会传染,因此读书的人也会变得有光。所有的一切,让他变得适合写小说,并与文字唇齿相依。他曾经在一个访谈中说,中年人最好的状态应该是:眼中装满故事,脸上没有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