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科技大学 赵秋荣 曾 朵
提要:本文采用语料库的方法,以去直译假说为理论基础,以译文修改距离远近为着眼点对比张爱玲翻译的《海上花列传》的手稿、修改稿和发表稿及孔慧怡在张爱玲手稿基础上的编辑译文,研究译者自我修改与编辑修订现象。研究发现:编辑阶段与手稿阶段修改趋势大致相同,有明显的去直译现象,“远”类修改最多,“不变”类修改次之,“近”类修改最少。本文尝试提出去直译假说是手稿修改和编辑修订的共性。
随着翻译研究的发展,考察译者手稿、档案、个人信件、事后叙述、访谈等方面的研究逐渐增多。考察译作产生过程的微翻译史(micro-history),有助于在具体社会、政治、文化语境中了解译者行为和译作产生过程,促成新的译者行为研究(Munday 2014)。译者手稿是微翻译史研究最重要的构成之一,是研究译者修订过程的主要来源,可直观展示译者的决策过程(Munday 2013),是翻译研究中不可多得的资料。译者手稿是译者从事翻译实践时的翻译草稿,可以是纸质稿,也可以是电子稿(张汨、文军 2016:120)。一本译著从翻译到出版,可能涵盖译者手稿、自我修订、编辑他者修订的过程。目前研究多关注最终产品,即已出版的译作,对译者手稿或修订过程的考察相对不多(Bisiada 2018)。孔慧怡(1999:12)认为,中国翻译研究的问题之一在于研究视野较窄,翻译语际转换过程关注较多,相对缺乏翻译过程至产品面世之间各个阶段的研究。考察译者手稿的自我修订和编辑他者修订,能够帮助我们从新的视角探索译者与编辑翻译过程的“黑匣子”。
编辑(editing)指编辑人员根据既定要求或客户需要修改文本,以满足完善信息、合理组织、形式美观等要求(Bisaillon 2007:296)。这一定义同样也适用于翻译过程中的编辑。翻译过程以客户联系译者或译者自我主动翻译文本为起点,以受众接收译作为终点。编辑过程包括译者自身或编辑人员进行的修订过程(Martín 2010)。Lefevere(1992:9)提出:翻译与编辑是干预文本(meditated text)的不同表达形式,区别之一在于修改程度的不同。Kruger(2012:358)指出:译者翻译过程拥有更大自由度,编辑则受限于已有文本。译作出版过程中,编辑需要完善译本内容、修改体例以及版式等,但其重要性往往得不到重视(Mellinger 2018)。
《海上花列传》作者是清末韩邦庆,小说以吴语方言形式完成。风格“平淡近自然”(鲁迅 1973:419),深受鲁迅、胡适、张爱玲等文人推崇(胡适 2009;张爱玲 1976)。出于对《海上花列传》的喜爱,张爱玲先后两次翻译《海上花列传》,第一次是语内翻译,1966年将其由吴语翻译成国语,命名为《海上花》;1967年开始英译《海上花列传》,但由于种种原因该译本未能出版,第一回和第二回只在香港翻译期刊《译丛》(Renditions)上发表。张爱玲逝世后,《海上花列传》英译本手稿交由宋琪夫妇,宋琪夫人邝文美将其捐赠给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图书馆。香港中文大学孔慧怡博士受邀对《海上花列传》英译手稿修改、整理,她发现手稿存在较多问题,如专有名词不统一、缺页漏页;翻译策略上,倾向于字对字直译,译文语法偏中文源语句法而非英文译入语句法(Han 2005:530)。历经三年,2005年9月《海上花列传》英译本(The Sing-song Girls of Shanghai)得以面世。
学界对直译的定义不同,态度也不一样。Vinay &Darbelnet(1958/1995)将其归为直接翻译(direct translation)的一种方法。Catford(1965:25)认为直译以字对字的直译为出发点。Newmark(1988:68-69)认为直译是译者预设的翻译方法,只有直译不能满足要求时译者才会另寻他法。基于直译概念,学者提出了直译理论(Toury 2012:91;Tirkkonen-Condit 2005)。Chesterman(2011a:72)将其进一步发展为直译假说(literal hypothesis)及去直译假说(deliteralization hypothesis)。翻译过程中译者倾向于从直译程度较深的版本过渡到直译程度浅的版本;去直译假说指最初版本A比后来版本B更接近源语,即对比修改译本,初译本更接近源语,异化程度高。去直译假说语义更加明显,强调修改是向着译本自由度更高的方向发展。直译假说与去直译假说认为翻译过程中译者受源语形式特征影响较大,与重译假说“后世的重译本较之初译本有越来越接近原著的倾向”不同(Williams &Chesterman 2002:78)。
直译假说和去直译假说在不同实证研究中得到验证。Dimitrova(2005:121)发现译者整体呈现出先直译、后去直译的趋势,实验结果符合去直译假说。然而,理论需要反复修正,去直译理论也不例外。Chesterman(2011a:30)预见译者翻译过程中可能出现多种倾向,可能出现去直译倾向,也可能出现直译倾向。他甚至提出译者自我修改中可能会出现去直译现象,而译文由他人修改时或可能出现再直译现象(Chesterman 2011a:34)。例如,Nordman(2009)基于了法律翻译中芬兰语译为瑞典语的修改过程,发现去直译现象之后再次出现了直译现象。但去直译假说也受到挑战,如Borg(2018)对比文学小说中专业译者的自我修改后发现,译者修改过程不符合直译假说。
干预语言(mediated languages)是指为实现某种目标或传达给受众某种特定内容而改写的语言(Chesterman 2004:10-11)。手稿基础上的修改和编辑文本都是修改语言。Ulrych &Murphy(2008)认为显化(explication)、规范化(normalization)、简化(simplification)等共性现象不仅出现在翻译语言中,在编辑文本(edited text)中也可能出现,但Kruger(2012)发现编辑文本与翻译文本中不存在共同修改特性(shared mediation effects)。Chesterman(2011a)认为一个好的描述性假说总是沿着从一般到特殊的轨迹进行,但能采用多种方式检验。去直译假说不仅可通过有声思维、键盘记录、同声传译等多种方式验证,还可以与其他理论框架建立联系,如Nida(1964)提出的分析、转移、重构三步翻译模式,即去直译现象出现在源语而非目标语中。该观点与去直译假说提出的目标语去直译观点并不一致,但也正是因为不同理论之间有了联系,才使得对该理论的研究更有意义(Chetsterman 2011b:75)。
直译假说和去直译假说多以欧洲语言对为语料来源,多出现在修改文本中,不同类型的译者之间还存在一些争议。在汉英翻译中,基于翻译文本和编辑文本的自我修改与他者修改中又会得出什么结论,值得探索。
本文以《海上花列传》张爱玲翻译手稿、修改稿、发表稿及孔慧怡编辑稿为语料,将张爱玲手稿、初稿、修改稿和发表稿中的修改看作译者自我修改,孔慧怡编辑稿中的修改看作他者修改,通过对比译本间差异,研究译者的自我修改与编辑的他者修改现象,旨在回答以下问题。
(1)翻译手稿中的译者自我修改与编辑修订有何差异?造成差异的原因有哪些?
(2)译者自我修改与编辑修订是否符合去直译假说?
本文整理了《海上花列传》的手稿、修订稿、发表稿与孔慧怡的编辑稿,建成语料库。本文仅选取《海上花列传》第一回和第二回,库容为36,190个字/词,所有语料均进行了句级对齐,具体见表1。
表1 《海上花列传》第一回和第二回语料库
本文参考Dimitrova(2005:117)、Pavlović &Antunović(2013:237-238)以及Borg(2018:22)的方法,将译本修改分为以下三类。
(1)“远”类修改,指修改后的译文更远离源语,修改后译文直译程度降低。修改后的译文更加归化;
(2)“近”类修改,指修改后的译文更靠近源语,修改后译文直译程度增加。修改后的译文异化程度增加;
(3)“不变”类修改,指修改后的译文与源语距离不变,如使用同义词或仅增加介词、冠词等语法功能词等。
按照修改顺序,本文将张爱玲对手稿的修改定义为前翻译阶段,将张爱玲发表稿的修订定义为后翻译阶段,将孔慧怡对张爱玲的发表稿的修订定义为编辑阶段,修改数据统计情况见表2及图1。
表2 不同翻译阶段的修改(百分比)
图1 译者及编辑修改统计
总体上看,与后翻译阶段和编辑阶段的修改相比,前翻译阶段“远类修改”占比较小,为44.71%。后翻译阶段和编辑阶段的修改趋势大体相同,“远”类修改占比较多,分别为62.22%和60.84%。前翻译阶段“不变”类翻译占比较高,为38.82%。“近”类修改在各翻译阶段占比均相对较低,仅占15%—19%。说明前翻译阶段、后翻译阶段和编辑阶段的修改存在不同程度的去直译现象。
翻译阶段与编辑阶段均出现较多“远”类修改,表现为增加原文隐含信息,帮助目的语读者理解原文小说背后蕴藏的文化,避免小说情节突兀。体现在语言上则为添加逻辑连接词、增补有助于译入语读者理解文义的信息以及重组汉语流水句、重新断句等,如例(1):
(1)吴语原文:朴斋催小村收拾起烟盘,又等他换了一副簇新行头……再把脱下的衣裳,一件件都折叠起来,方才与善卿相让同行。
张爱玲手稿初稿/修改稿:Simplicity hurried Hamlet into putting his opium tray away,then waited for him to change into a brand-new outfit a melonribbed cap,...then fold up one by one all the clothes he took off and only then walk out with Benevolence each giving the other precedence.
张爱玲发表本:Simplicity urged Hamlet to put away his opium tray,then waited while he changed into a brand-new outfit...;Hamlet then proceeded to fold up one by one all the clothes he had taken off,and was finally ready to walk out with Benevolence,each yielding precedence to the other.
孔慧怡编辑本:Simplicity told Rustic to put away his opium tray and then waited while he changed into a new outfit...;Rustic then proceeded to fold up one by one all the clothes he had changed out of before he was finally ready to go.At the door,he and Benevolence each pressed the other to take the lead.
从词汇上看“催”一词,前翻译阶段和后翻译阶段分别使用hurried和urged,属于不变类翻译,修改前后与原文距离不变,而编辑阶段使用told则属于“远”类修改,直译程度更浅。
从逻辑上看,连接词“又等…再…方才…”在前翻译阶段和后翻译阶段分别译为“then...,...then...,...and only then”和“then...;Hamlet then...and was finally ready to...”等,在编辑阶段译为“...and then...,Rustic then...before...”。张爱玲在后翻译阶段发表稿上,通过重新断句、添加and连接两个动作以及添加信息was finally ready使语义更加显化。编辑阶段,译者基本接受了张爱玲在翻译阶段的修改,同样采取重新断句的策略,转换表达方式,将发表译本的and was finally ready to修改成了before he was finally ready to go,使译本距离原文更远。
此外,例1的原文是典型的流水句,一逗到底,但汉语读者能根据语境正确理解原文。张爱玲手稿初稿译为长句,修改译本中保持不变,但在发表译本中重新断句,显化主语Hamlet。编辑阶段,编者采取了同样显化主语策略,将译文修改为“Simplicity....Rustic....(At the door),he and Benevolence...”,使得译文更偏离原文,但目的语读者更容易接受。
“近”类修改主要指在保持语意通顺的基础上,译文与原文一一对应,体现为正说正译、反说反译以及通过断句进行对应,如例(2):
(2)吴语原文:人淘少,开消总也有限。
张爱玲手稿修改本:No much expenses with so few people.
张爱玲发表本:Not many expenses with so few people.
孔慧怡编辑本:With so few people,your expenses are probably low.
张爱玲对原文“有限”一词采取正说反译策略译成not many,语序与源语前后移位;而编辑译文则采取正面翻译low,并将译文语序改为与原文语序一一对应。
此外,张爱玲发表译本与修改译本中出现一类较为特殊的“近”类修改,即修改之前译本中出现的翻译冗余,如例(3):
(3)吴语原文:朴斋站在门前,向内观望,只见娘姨蓬着头,正在天井里浆洗衣裳,外场跷着腿,正在客堂里揩拭玻璃各式洋灯。
张爱玲修改本:Simplicity stood at the door looking in and saw the maids with fuzzy uncombed hair washing and starching clothes in the courtyard and the menservants sitting with crossed thighs in the parlor wiping all kinds of foreign glass lamps.
张爱玲发表本:Simplicity stood at the door looking in and saw maids with uncombed hair washing and starching clothes in the courtyard and menservants sitting crosslegged in the parlour wiping all kinds of foreign glass lamps.
对于原文“蓬着头”的人物形象,张爱玲手稿中译为fuzzy uncombed hair(初译本与修改译本一致),由于uncombed和fuzzy属于同类信息,重复表达可能造成冗余,张爱玲发表稿去掉fuzzy后与原文距离更近,属“近”类修改。
翻译阶段与编辑阶段,“不变”类修改的数量不多,多通过添加语法词或同义词替换的方式实现,如例(4):
(4)吴语原文:那老婆子正要进去,见朴斋有些诧异,即立住脚,估量是什么人。
张爱玲修改本:About to go in herself the old woman was a bit surprised at Simplicity and stood still,trying t o make him out.
张爱玲发表本:About to go in herself the old woman was a bit taken aback by Simplicity’s presence and stood there,trying to make him out.
孔慧怡编辑本:The old woman was about to go in when she saw Simplicity.A little taken aback,she stood there,trying to make him out.
对于“诧异”一词,张爱玲发表译本中由surprised改为taken aback。根据《剑桥词典》,taken aback与surprise意思相同,但比surprise吃惊的程度深。从意义上说,二者属于“不变”类修改中的同义词替换,又如例(5):
(5)吴语原文:堂倌呈上菜帐,洪善卿略看一看,叫写永昌参店,堂倌连声答应。
张爱玲手稿修改本:The waiter brought the bill.Benevolence Hung glanced at it briefly and told him to write down Ever Flourish Ginseng Store.
张爱玲发表本:The waiter brought the bill.Benevolence Hung glanced at it briefly and told him to put it down to the account of Ever Flourishing Ginseng Store.
孔慧怡编辑本:The waiter brought the bill.Benevolence glanced cursorily at it and told him to put it on the account of Flourishing Ginseng Store.
孔慧怡编辑译文中将原文的“略”由briefly改为cursorily。根据《剑桥词典》,briefly意为“短暂地、简略地”,cursorily意为“粗略地、疏忽地、马虎地”。两个词语义相近。此外,孔译本“略看一看”由原文glanced at it briefly改为glanced cursorily at it,调整了副词位置。根据COCA语料库,glance at it+ly副词的使用频率远远低于glance+ly副词+at的使用频率,可见,孔慧怡编辑译本更符合英语本族语的使用习惯,但是从意义上说,两者变化不大,也为“不变”类修改。
比较张爱玲译本手稿和发表稿与孔慧怡的编辑译本后发现,孔慧怡译本的修改单位较大。张爱玲译本修改时多关注字、词、词组、小句,而孔慧怡译本则更多关注语篇。这与张丹丹(2019)的观察一致:编辑译文中更集中于语篇功能的衔接,如例(6):
(6)吴语原文:说话时,只听得天然几上自鸣钟连敲了十二下,善卿即留朴斋便饭,叫小伙计来说了。
张爱玲发表译文:While talking they heard the clock strike twelve on the natural root table,so Benevolence asked Simplicity to stay for a casual meal and called the clerk in to tell him.
孔慧怡编辑译文:There is a clock on a table carved from tree roots.As they talked,it struck twelve,whereupon Benevolence asked Simplicity to stay for a casual meal and summoned the clerk to give him the instructions.
张爱玲译本整体上采取了直译策略,如按照原文句序进行翻译,将“说了”译为tell him;孔慧怡译本采取“远”类修改方式,将“叫”译为summon,将“说了”译为give him the instructions增译了原文省略的宾语。此外,孔慧怡编辑译本将句子进行重组,添加了场景描写,即指出钟表所在位置,增加连接词as、whereupon等,使译文更符合英语国家读者阅读习惯。
总体来看,翻译阶段与编辑阶段的主要修改特征具体如下:“远”类修改比例大,主要通过添加逻辑连接词、添加或删减信息或重组信息,更加符合译入语读者的阅读习惯,有助于译入语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意。“近”类修改多为改变措辞以更靠近原文。“不变”类修改多属于同义词替换以及添加语法信息。此外,编辑阶段相较于翻译阶段更注重语篇衔接和连贯,从而导致修改单位变大。
本文基于《海上花列传》的手稿、发表稿和修订稿的研究发现:前翻译、后翻译与编辑阶段均存在明显去直译现象,且“远”“近”“不变”类修改呈现相同趋势。本文修订的去直译假说认为去直译现象可能是译者的自我修订与编辑他者修订的共性。出现去直译的原因可能与翻译过程的不同阶段,译者风险规避及个人翻译策略有关。
首先,译者翻译流程可能采取不同的方法。Chesterman(2011a:26)指出,除去直译趋势外,译本可能存在部分复直译现象,初译时译者意识到将来还要修改译文,因此倾向于在初译本中采取直译程度更强的翻译策略以优先传达信息,手稿修改或发表阶段再去直译,进行语言润色,满足译入语读者的语言习惯或阅读习惯。
其次,翻译是一项风险管理活动,译者可能争取风险规避策略。(Chesterman 2011a:26)。初译时,译者可能认知负荷过重,倾向于采用直译,这也是译者风险规避一种方法。因此,后译本出现较多去直译修改,即大量“远”类修改。如果译者在初译阶段采取较为大胆的翻译策略,修改时可能采用较多“近”类修改。出现“远”类翻译还是“近”类翻译与译者初稿阶段采取的翻译策略有直接关系(Borg 2018)。
此外,去直译假说还与译者的翻译策略和翻译主张有一定关系。直译是翻译的起点,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的语言特色和文化特色,也是文化外译的主要方法之一。张爱玲在前言和后记中反复阐述喜爱《海上花列传》,也谈到翻译中遇到的问题以及采取的翻译策略,正是不舍得翻译中破坏原作风格,才采取直译方式以最大限度保留其文化特色及风格。《译丛》编委会主席宋淇曾谈到:“爱玲的译法是字眼扣的准,行文流畅,绝不采用英美俚语,以免造成化华为夷的印象”(林以亮 2003:380)。孔慧怡在《海上花列传》英译本后记中也表示,张爱玲英译文基本采取了直译的方法,即近乎字译的翻译策略,句法上则保留了汉语的句法结构。正是因为初译本中存在大量直译现象,才使得修改译本中出现去直译修改的几率大大提升了(Hung 2005a,2005b)。
翻译手稿中的自我修订和编辑的他者修订可以直观展示译者修改过程,对于洞悉译者的思维过程有一定意义。
目前采用比较多的方法是实证研究法,受试集中于学生译者和专业译者研究,常用的技术包括近红外线成像技术、眼动技术、键盘记录、有声思维以及问卷等,能够较好地考察译者的整个翻译过程,对于发现译者的翻译决策、认知分配以及处理疑难问题的方法等非常有帮助。
但对于距今已有一段时间并且已经成稿的翻译手稿或编辑译本,不可能再记录译者当时的翻译过程。因此基于手稿、前言后记、书信等方面的档案资料对于了解译者的翻译过程非常有价值。运用语料库的方法,研究译作手稿的不同修改阶段以及编辑的修订,不仅能从总体上对比不同手稿的语言特征,还能从微观上观察具体语言项的语言特征。这一定程度上验证了(Baker 1993:247)中预设的语料库在手稿研究中的作用。
《海上花列传》是清末小说艺术成就较高的作品之一,其英译本最初由张爱玲翻译,后经孔慧怡修改、润色,两位杰出的女翻译家强强联手造就了《海上花列传》英译本的问世。本文采用语料库的方法,通过对比《海上花列传》手稿、发表稿和修订稿的不同译本,发现翻译文本与编辑文本呈现趋势大致相同,即“远”类修改最多,“不变”类修改次之,“近”类修改数量最少,有明显的去直译现象。本文认为去直译现象可能是翻译手稿和修改文本的修改共性。本文只选取了第一回和第二回,语料相对有限,仍需使用更大规模语料库和更多译者手稿和修订文本,进一步验证去直译是否为一种翻译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