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锐,李晶晶,刘秋红,高忠恩
(苏州市中医医院,江苏 苏州)
自身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是系统性红斑狼疮(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us,SLE)和干燥综合征(sjogren’s syndrome,SS)的常见合并症。常规治疗方案为大剂量甲泼尼龙冲击,静脉用免疫球蛋白和免疫抑制剂等治疗,多数患者可获得临床和血液学的缓解,但仍有少数患者不能维持血小板稳定在相对安全水平。近年有很多研究发现B细胞在SLE及SS的发病机制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B细胞清除治疗(B cell depletion therapy,BCDT)最早应用于血液系统疾病,近几年逐渐应用在自身免疫病,作为BCDT中最重要的药物之一,利妥昔单抗(rituximab,RTX)能特异性杀伤CD20表达阳性的B细胞,近十年来有很多研究表明[1,2],应用标准剂量RTX(375 mg/m2)或小剂量RTX(100 mg)治疗SLE合并自身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患者均可以取得良好短期疗效。但RTX治疗的长期疗效仍不明确,本研究对合并难治性自身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的SLE或SS患者采用两种不同剂量治疗,进行长期随访研究,并对RTX长期治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进行评价,为临床治疗SLE或SS合并难治性自身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提供新的思路。
收集2010年1月至2018年12月苏州市中医医院风湿科住院使用利妥昔单抗治疗的SLE及SS患者9例,并长期随访,女性6例,男性3例。其中SLE患者6例,SS患者3例。年龄18-52岁,平均(36.11±11.88)岁,病程24-120周,平均(51±54)周。在治疗过程中除1例患者因跌倒后脑出血死亡外,我们对除其以外的患者进行了长时间的临床观察。SLE患者均符合美国风湿病学院(ACR,1997)SLE分类标准,SS患者均符合2002年干燥综合征国际分类(诊断)标准。严重血小板减少[3]定义为外周血血小板计数<20×109/L,或者血小板计数<30×109/L,并伴有自发性出血倾向,所有患者予甲泼尼龙冲击治疗(1 g/d,共3d),人免疫球蛋白(20 g/d,共5 d),并联合免疫抑制剂(环磷酰胺、长春新碱、硫唑嘌呤、环孢菌素等)治疗无效。所有患者本人或合法代理人均签署书面知情同意。
在基线和各次随访时检查全血细胞计数、补体C3和C4、免疫球蛋白(IgG、IgA和IgM)、淋巴细胞亚群(CD19+、CD3+、CD4+、CD8+淋巴细胞数)。
RTX 100 mg,1次/周静脉注射,使用l-4次,或RTX单次静脉滴注500 mg,使用l-4次。口服糖皮质激素在半年内逐渐减至最小维持剂量(≤泼尼松等效剂量7.5 mg/d)。记录合并使用的其他细胞毒药物。首次应用RTX后第1、2、3、4、8、12、24、36、48、72、96、120周随访,而后每年随访1次。
治疗后疗效评价标准:①完全有效(complete response,CR):治疗后血小板计数≥100×109/ L且无出血;②部分有效(partial response,PR):治疗后血小板计数≥30×109/ L,并且比治疗前血小板数增加2倍,同时没有出血倾向;③无效:治疗后血小板计数<30×109/ L,或者治疗后血小板数小于治疗前的2倍或者伴有出血。起效时间从第一次静滴RTX 开始计算。总有效率=(CR+PR)/总例数×100%。复发是指有以下情况之一:①治疗后患者疗效为完全有效,但在随访过程中出现血小板<100×109/ L或者发生出血症状;②患者治疗后取得部分有效,但在随访过程中出现血小板<30×109/ L或者血小板小于治疗前2倍或者出现出血症状。
所有患者最长观察336周,如图1所示,从用药第1周就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血小板上升,3例患者达到PR。在第4周血小板全部明显上升,均达到PR。在第8周有2例患者达到CR,除1例死亡外,余6例均达到PR,在治疗后24周,有3例患者达到CR。9例患者治疗情况见表1。
图1 9例患者治疗后血小板变化情况
表1 9例SLE及SS患者治疗情况
所有9例患者,除1例死亡外,其他8例患者经RTX治疗后,在36周内激素菌减少至维持量(≤7.5 mg / d)。同时所有患者均联合使用相对弱效的免疫抑制剂(如羟氯喹、甲氨蝶呤)维持即可巩固病情。
9例患者治疗前CD19+细胞计数为(0.289±0.088)× 109/ L ,除1例死亡外,在第1次RTX 静脉滴注治疗后所有患者的CD19+细胞数均出现下降,4 周时降至(0.204±0.862)×109/ L,较治疗前明显下降(t=5.194,P<0.001),8 周时达低谷(0.061±0.028)×109/L(t=7.435,P<0.05)。大多数患者维持较低CD19+细胞计数水平至第48周,此后逐渐回升,最长的患者在320周仍未恢复到治疗前水平。8例患者中有1例复发,但其复发时CD19+B细胞计数仍低于治疗前水平。8例患者的C3,8周时0.6863±0.171,较前明显升高(t=3.286,P< 0.05),C4,8 周时0.1938±0.132,较前明显升高(t= 3.286,P<0.05)。但是我们发现所有患者的CD3+、CD4+、CD8+淋巴细胞数和免疫球蛋白(IgG、IgA、IgM)数值在RTX 治疗前后无统计学差异(P均> 0.05)。见图2、表2。
图2 9例患者治疗后血小板CD19+淋巴细胞变化情况
表2 8例患者RTX 治疗前后CD19+、CD3+、CD4+、CD8+淋巴细胞数及免疫球蛋白的变化(±s)
表2 8例患者RTX 治疗前后CD19+、CD3+、CD4+、CD8+淋巴细胞数及免疫球蛋白的变化(±s)
指标 治疗前 治疗后4 周 t P 治疗后8周 t P CD19+淋巴细胞数(×109/L) 0.289± 0.088 0.204±0.862 5.194 0.01 0.061±0.028 7.435 0.01 CD3+淋巴细胞数(× 109/L) 0.606±0.199. 0.701±0.138 1.048 0.329 0.524±0.265 0.657 0.523 CD4+淋巴细胞数(× 109/L) 0.401±0.105 0.392±0.105 0.44 0.673 0.382±0.091 0.834 0.432 CD8+淋巴细胞数(×109/L) 0.524±0.124 0.502±0.130 0.937 0.38 0.448±0.146 1.684 0.136 IgG(g / L) 7.986±4.867 7.376±4.185 2.058 0.079 8.058±4.597 0.190 0.855 IgA(g / L) 5.114±0.970 4.340±1.063 2.232 0.061 3.744±1.462 3.352 0.012 IgM(g / L) 2.261±0.724 2.275±0.623 0.398 0.703 1.9213±0.471 1.417 0.200 C3(g / L) 0.390±0.139 0.550±0.159 4.000 0.05 0.6863±0.171 3.286 0.013 C4(g / L) 0.0588±0.024 0.070±0.0185 1.567 0.161 0.1938±0.132 3.286 0.013
1例患者在用药后,不慎跌倒后脑出血死亡。1例患者第1次使用时出现少许皮疹,第2次使用时出现发热、寒战,予地塞米松5mg静脉输注后缓解,而后停用药物。治疗过程中有2例出现轻度输液反应,在降低输液速度后,患者症状自行缓解,而后继续治疗时未再出现反应。1例患者用药后出现肺部感染,经过抗感染治疗后病情好转。其余未观察到严重不良反应。
血小板减少是SLE及SS患者最常见的血液系统表现之一,在SLE患者中,约7%-30%出现血小板减少,5%-10%患者会出现重度血小板减少[4]。在SLE及SS的发病机制中,B淋巴细胞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B淋巴细胞可以导致多克隆抗体分泌,并产生自身抗体。RTX是一种人鼠嵌合性单克隆抗体,它在与B淋巴细胞上的CD20抗原结合后,可以启动介导B细胞溶解的免疫反应,使B细胞消亡,从而消除了体液中的抗体来源,使抗体介导的疾病得到缓解。
早在2007 年著名学者Provan 等[5]发现用小剂量RTX(100 mg / 周× 4 次)治疗常规治疗无效的原发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患者,在所有7 例患者中4 例达完全有效。而后学者Chen 等[6]尝试用小剂量RTX 治疗10 例SLE伴难治性血小板减少患者,观察12 周时,60%的患者达完全有效。近几年来RTX在SLE及SS的治疗中使用越来越广泛。但利妥昔单抗在临床中的使用还不够广泛,未得到足够的关注。在本文中予RTX治疗后,所有患者血小板较前均明显升高,原发病SLE及SS得到了极好的控制,极大地改善了患者症状。
本研究纳入9例病例均为难治性血小板减少症,所有患者在RTX治疗前均使用大剂量糖皮质激素及多种免疫抑制剂治疗,均未取得好的治疗效果。 但在使用RTX治疗后,在第8周和第36周时分别有22.2%和44.4%的病例达到CR,临床疗效与RTX治疗ITP相仿。同时我们发现RTX起效时间较短,在首次应用以后1周时33.3%病例达到PR,8周时近90%病例达到CR或PR。有研究发现,RTX2种起效模式[7],一种叫快速起效模式:通常发生在治疗早期,在给药1-2次后出现,在第6-10d可以达到峰值,一般认为主要是通过补体介导的细胞毒作用途径起作用;另一种被称为迟发起效模式,一般发生于治疗开始后第6-8周,而后迅速达到峰值,但是这种起效模式的机制尚不完全清楚,一般认为迟发起效模式及疗效持续的机制和清除B细胞克隆有关。这与本文中观察的结果基本相符。我们也观察到在RTX治疗后,B细胞计数早期下降速度较快,但在此之后速度逐渐减慢并逐渐回升,尤其是第12周后明显回升。其机制可能为由于原B细胞并不表达CD20,在RTX治疗后未被杀伤,而后原B细胞逐渐发育为成熟B细胞而起作用。但我们也发现尽管大多数患者的B细胞计数持续缓慢的上升,但均未恢复至基线水平。有学者研究发现[8],若大部分B细胞恢复后为纯真B细胞,则病情较少复发;若大多数恢复为记忆B细胞,则病情复发的可能性就会增大。此外,有研究[9]报道多次使用RTX治疗可提高缓解率并可以使病情长期缓解。
在9例患者中,有4例使用标准剂量(包括死亡1例),5例使用小剂量治疗。使用两种不同剂量RTX治疗后B细胞数目和恢复趋势并没有很大的差异,提示这两种剂量治疗效果相似。在本研究中,我们发现有部分患者B淋巴细胞未达清除状态,但疾病活动度基本稳定,由此我们推测RTX还可能通过其他途径来调节免疫。在本研究中,血清免疫球蛋白水平未发生显著改变,可能是因为浆细胞不表达CD20,尽管RTX治疗清除了B细胞,但浆细胞未受到影响。
国外学者[10]在研究中发现SLE患者使用标准剂量的RTX治疗在24周时,激素的使用总量明显低于安慰剂组,在本研究中,所有患者在36周内均逐渐减少激素剂量至维持量(泼尼松≤ 7.5 mg / d),说明RTX可以减少激素使用量。此外,我们发现大多数患者在RTX治疗后可以有效控制病情,仅予少量相对弱效的免疫抑制剂(如羟氯喹、甲氨蝶呤等)联合维持治疗即可巩固病情,说明RTX还可以减少其他免疫抑制剂的使用[11]。
在既往的研究中,没有明确的证据显示RTX会直接导致患者死亡、发生癌症,其不良反应的发生率与其他免疫抑制剂相比并没有明显升高。而且患者对RTX治疗多数都能耐受,仅少数患者因为病情加重或严重不良反应而放弃治疗。RTX最常见的不良反应为输液反应,主要表现为皮疹、瘙痒、畏寒发热、寒战、低血压和支气管痉挛等。还会有血液系统表现,主要为中性粒细胞减少、血小板减少和贫血,发生率分别是4.2%、1.7%和1.1%。其中尤其要注意虽然极为罕见,但RTX也可以诱发急性重症血小板减少[12]。其他少见的不良反应包括感染加重、心血管事件和肝肾功能损害等。本研究中,1例患者死亡,患者死亡原因为脑出血,但患者在死亡之前有外伤史,没有明确依据表明其脑出血和用药相关。其他患者中,只有1例患者出现了过敏反应,2例出现轻微输液反应,均为使用标准剂量患者,可能与RTX剂量大,治疗过程中导致大量B细胞死亡有关。RTX使用时最严重的并发症是严重感染,特别是真菌感染和结核,尤其是在使用过多种免疫抑制剂和激素的患者中最容易发生。本研究中1例患者因病程较长,并对常规治疗反应不佳,先后接受过大剂量激素及多种免疫抑制剂联合治疗,在RTX治疗期间出现了肺部感染,经抗感染治疗后好转。所以建议在应用RTX治疗时,应特别重视预防感染,尽量避免多种免疫抑制剂联合使用。
从以上分析和结果来看,对于SLE或SS合并难治性自身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RTX与众多二线药物比较具有毒性较小、疗效较好、起效较快、长期疗效稳定的特点,其作为脾切除的替代治疗方案值得推荐,是一种较有前景的治疗方案。但我们发现虽然RTX对B细胞具有明显的清除效应,并不是所有患者均有效且不能防止其复发,而且在CR、PR患者中部分病例持续反应时间仍较短。目前尚缺乏关于RTX治疗SLE和SS的大规模对照研究,以进一步证实其长期疗效和安全性。对于复发病例怎样治疗、怎样选择用药最佳时机及剂量、初治者能否应用RTX仍是今后RTX治疗中需要深入探讨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