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背景下法国《世界报》建构的中国形象

李星 刘巍

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中国政府实行一系列抗疫举措，如封锁疫情中心城市武汉、要求全民佩戴口罩、普及抗疫知识等，迅速扭转疫情局势。与此同时，中国迅速向世卫组织报告疫情信息，为世界争取了抗疫时间，得到了众多国际人士的赞扬。中国作为疫情初期的“重灾区”，引起西方媒体的广泛关注。然而，部分西方主流媒体“甩锅推责”现象层出不穷，歪曲中国意图，丑化中国形象，将中国塑造成世界经济政治稳定的一大“威胁”。因此，深入研究西方媒体涉华疫情报道的特点与倾向，总结并分析新闻中建构的中国形象及其原因，对中国如何提升国际话语权及国际形象具有重要意义。法国作为传媒大国之一，有与美联社、路透社齐名的法新社①吴立斌：《中国媒体的国际传播及影响力研究》，载中共中央党校博士论文，114页。，其国际话语权不容小觑。现已有少量针对英文报刊的相关研究，但法文报刊研究尚存空白。本文分析法国主流报刊《世界报》对中国疫情的报导，以期填补空白。

一、相关概念及研究方案

（一）国家形象定义

当今全球化程度日益增强，各国皆希望以良好的形象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因此，国内外对国家形象的研究也随之增多，但各学者对国家形象的定义却并非整齐划一。

首先，昆奇克（Kunczik）将国家形象定义为一个人对某个国家的描述，对该国及其人民的真实想法①Michael Kunczik, Images of nations and international public relations.Mahweh,NJ: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1997, p.46.。程曼丽认为国家形象聚焦国家或民族精神气质中的闪光点②程曼丽：《大众传播与国家形象塑造》，载《国际新闻界》2007年第3期，5页。。刘小燕则认为国家形象是指国家的客观状态在公众舆论中的投影，也就是社会公众对国家的印象、看法、态度、评价的综合反映，是公众对国家所具有的情感和意志的总和③刘小燕：《关于传媒塑造国家形象的思考》，载《国际新闻界》2002年第2期，61页。。总之，国家形象是主观的，并且公众对某国的民族性或是某国客观状态的看法往往因人而异。

再者，一国的“内部公众”与“外部公众”对其形象的判断差异显著。管文虎首次在书中给出了国家形象的定义：“国家形象是一个综合体,它是国家的外部公众和内部公众对国家本身、国家行为、国家的各项活动及其成果所给予的总的评价和认定。国家形象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凝聚力,是一个国家整体实力的体现④管文虎等编《国家形象论》。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1999，23页。”。孙有中指出：尽管《国家形象论》一书区分了“内部公众”与“外部公众”，但却未注意到二者对国家形象的判断十分不同，并且认为书中简单将“对国家的总评价”等同于“综合国力的体现”有失偏颇⑤孙有中：《国家形象的内涵及其功能》，载《国际论坛》2002年第3期，15页。。

最后，国家形象与新闻媒体关系密切。徐小鸽在《国际新闻传播中的国家形象问题》一文中写道：“国家形象是指一个国家在国际新闻流动中所形成的形象，或者说是指一国在他国新闻媒介的新闻和言论报道中所呈现的形象⑥徐小鸽：《国际新闻传播中的国家形象问题》，载《新闻与传播研究》1996年第2期，36页。。”Huailin Chen 也认为大众传媒对建构与传播一国的形象至关重要。因为只有少部分人能直接前往对象国，因此大多都是通过大众传媒来获得其他国家的情况⑦Huailin Chen,―Medals,media and myth of national images:How Chinese audiencesthought of foreign countries during theBeijing Olympics.” Public Relations Review. Amsterdam:Elsevier Inc,2012, p.756.。

综上，国家形象是公众对一国的总体主观印象，印象好坏与该国的综合实力密切相关，但并非完全对等。并且由于国内外媒体宣传导向存在差异，一国的“内部公众”与“外部公众”对其形象的判断，即“自塑形象”与“他塑形象”，往往大相径庭。

（二）研究方案

本文以法国主流媒体《世界报》为研究对象，将1 月至4 月的涉华疫情报道作为分析语料。《世界报》于1944 年创立，政治倾向较为中立，一向以风格严肃、信息可靠著称。2019年，《世界报》发行量涨幅为12.18%，达323565份，位居法国第二，仅次于《费加罗报》①https://www.acpm.fr/Les-chiffres/Diffusion-presse/Presse-Payante/Presse-Quotidienne-Nationale/,consulté le 1 juin 2020.。

一向以严肃客观著称的《世界报》是否与某些外国媒体一样，试图诬陷抹黑中国？构建负面的中国形象？为解答这些问题，本文选取《世界报》1月至4 月发行的电子版报纸，检索―Chine”、―Chinois”、―Pékin”、―Taiwan”、―Hong Kong”、―Macao” 等词，剔除不符要求的报道后，确认涉华报道数量为436 篇，疫情相关涉华报道308篇。笔者对报道色彩进行一次编码，而后随机抽样100篇（32.47%），进行二次编码，最终重复率达95%，符合信度要求。本文采用内容分析法，分别从社会、经济、政治、科研、环境等方面探讨《世界报》涉华疫情报道色彩，继而对中国形象建构进行思考。

二、研究发现与分析

（一）《世界报》涉华报道数量分布

经统计，2020年1月至4月，每月涉华报道在100-120篇之间，中国元素占封面共56天，且2月共发行25次，中国元素出现22次，占比高达88%。总体看来，《世界报》对中国的关注度较高。疫情发生以来，涉华疫情报道数量持续增长，由1 月的26篇，增长至4月的106篇，相应涉华其他报道数量持续下降，1月为75篇，至4 月，仅有4篇涉华报道与疫情无关。

（二）《世界报》涉华疫情报道主题分布

疫情爆发以来，《世界报》倾向于聚焦中国社会、经济与政治，其中包括中国疫情管控，疫情期间中国人民生活状况，中国经济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以及国内政治与国际关系等。“疫情与社会”占比最大，将近涉华疫情报道总量的一半。其次为“疫情与经济”、“疫情与政治”，分别占比23.7%与21.43%，相差不大。最后也有少量“疫情与科研”、“疫情与环境”等报道，分别占比4.22%与1.3%。

（三）《世界报》涉华疫情报道色彩分析

考虑到报道议题与基调不完全同步，可能出现负面议题，但文章基调为正面或中性等情况，故将报道色彩分为议题色彩与基调色彩。

编码时，将负面性质的题材定义为负面议题，如“医疗资源极度短缺”、“疫情肆虐”等；正面性质的题材为正面议题，如“武汉解封”、“经济回暖”等；中性议题无明显色彩，如“临床试验介绍”等。此外，若出现明显负面色彩的描述，如“专制”、“谎言”等，则为负面基调；若出现“中国抗疫模范”等正面描述，则为正面基调；若只是简单描述事件，如“实行健康码”，则为中性基调。经统计，负面议题共有259篇，占比84.09%，中性议题共36 篇，占比11.69%，正面议题共13 篇，占比4.22%。负面基调共109 篇，占比35.39%，中性基调共172 篇，占比55.84%，正面基调27篇，占比8.77%。总之，《世界报》涉华疫情报道中，大部分为负面议题，且报道负面基调数量明显高于正面基调数量。基于此发现，下一部分将进一步分析该报关于中国负面形象的主要内容。

三、《世界报》构建的中国形象分析

本文将重点研究《世界报》中构建的中国形象，即“他塑形象”。该报中涉华报道不仅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公众舆论中的中国形象，同时也影响着广大读者心中的中国形象建构过程。

本研究对308篇《世界报》涉华疫情报道进行细致解读，从中分析出14个色彩鲜明的重点词汇，并通过词频分析软件统计出其频次：

表12020年1月至4月《世界报》涉华疫情报道中色彩词汇及频次列表

基于上方高频词汇及文章内容，本文总结出以下四种主要形象：

（一）“内部失控、孤立无援”

《世界报》中的中国人民惊慌失措、相互猜忌、缺乏团结。如表所示，inquiétude 或者panique等表示“担忧”、“惊慌”的词，共使用了113次。有记者写道：“随着确诊数量的爆炸式增长，整个中国极度担忧，甚至开始神经兮兮①笔者译自:Danstoute la Chine,l‘inquiétudetourneà la psychose face à l‘explosion du nombre de cas.载LeMonde 2020-01-28.”，“本就常常猜忌同胞的中国人，现在更是将其他人视为威胁②笔者译自:Souvent déjà méfiantsà l‘égard de leurscompatriotes,les Chinoisvoient désormaisl‘autre comme une menace.载LeMonde 2020-01-29.”。

此外，亦不乏对中国卫生系统失灵、社会混乱不堪的描述，―désordre”、―chaos” （混乱）二词出现了14 次。如2月4日，《世界报》刊登了一篇名为《面对疫情，中国卫生体系缺陷暴露》的文章，集中写到了“中国公立医院，作为中国卫生系统的中心力量，医护人员与病床数量不足，尚未做好准备应对疫情①笔者译自:L‘hôpital public,au cœur du systèmede soins,n‘est paspréparé à affronter l‘épidémie,faute de personnel et de lits.载Le Monde 2020-02-04.”。2月18日，《世界报》用“严苛”一词来描述中国的防疫措施，并称：“如此举措不仅造成国家停转，也时常给人混乱之感②笔者译自:la Chine durcit les règlesdeconfinement:Autant d‘initiatives qui finissent par engendrer une paralysie du paysmais aussi parfoisun sentiment de chaos.载LeMonde 2020-02-18.”。

报刊亦认为中国人民对政府及卫生体系缺乏信心，甚至对政府某些举措存在不满情绪。1月21 日，有文章指出“自爆发非典后，许多中国人就不再相信政府发布的消息，亦不相信中国的公共卫生体系③笔者译自:Depuis la crise sanitaire du SRAS,nombre de Chinois n‘ont confiance ni dansla communication du gouvernement nidans lesystème de santé publique.载LeMonde 2020-01-21.”。《世界报》采用colère（愤怒）等词展示中国人民对地区政府所犯之错的愤怒④Simon Leplâtre, A Wuhan,la colèredes habitants contre les autorités.载Le Monde2020-03-10, p.7.，对李文亮医生去世的报道中也刻意放大中国人民的不满情绪⑤FrédéricLemaître et Simon Leplâtre,La mort d‘un médecin lanceur d‘alerte crée l‘émoien Chine.载 Le Monde 2020-02-08, p.7.。

报刊的中国内部状况混沌失控，而国际社会非但没有伸出援助之手，反而歧视与孤立中国。从《世界报》中重复出现“被孤立的中国”形象(isolement international de Pékin)便可见端倪，且isolement（孤立）一词共计51次出现在报刊中。多篇文章报道各国，如法国、日本、美国等，纷纷接回在华侨民，暂停来往中国的航班，中国被国际社会孤立，令中国政府伤透脑筋。并且，在外中国侨民遭多国歧视，尤其是部分亚洲国家，如泰国、日本、韩国都表示不再欢迎中国人入境⑥Florence de Changy,IsabelleDellerba,Philippe Mesmer et BrunoPhilip,Plusieurs paysd‘Asie stigmatisent lesChinois.载LeMonde 2020-02-12, p.12.。

此外，报刊中强调多国对中国封锁了边境，其中也包括中国的友好国家，多国批评中国防疫抗疫不当，引发疫情全球蔓延。报道称：“从朝鲜、越南、俄罗斯到哈萨克斯坦，几个星期来这些邻国都纷纷对中国封锁了边境”，并指责中国“曾言之凿凿牺牲自己拯救世界，非但没有做到，还造成了国际卫生危机⑦笔者译自:De la Corée du Nord au ...fermé leur frontière terrestre avec elle.Non seulement ...à l‘origine d‘une crise sanitaire internationale.载LeMonde 2020-02-29.”。

《世界报》为吸引更多读者的关注，营造出“隔岸观火”的氛围，向民众建构出内忧外患的中国形象。

（二）“经济下滑、影响广泛”

数篇文章描述中国经济的负面形象，paralyser/paralysie（瘫痪）和récession（衰退）分别出现了29次和18次。早在2 月5日，《世界报》就有中国经济受疫情影响，停滞不前的描述：工厂关闭，铁路网封锁，餐饮业萧条……新冠疫情对中国经济形势的影响开始显现，大量中小企业主开始担忧破产①笔者译自:Usinesfermées,réseaux routiers bloqués,chaînesde restaurant désertées...l‘impact du nouveau virus sur la conjoncture de la Chine commence à se fairesentir.De nombreux patrons de PME redoutent désormais la faillite.载Le Monde 2020-02-05.。于3月5日，称“中国运行基本瘫痪，经济严重下滑，不论是制造业还是服务业的指标都创下新低②笔者译自:Lesindicateursmesurant l‘activité tant manufacturièrequedansles services se sont effondrés à desniveaux inédits.载LeMonde 2020-03-05.。”3月24日，《世界报》以多组数据为基础，如2020年前两月零售业暴跌20.5%，工业生产较2019年同期下滑13.5%等，由此猜想中国2020年第一季度经济将负增长，此为1976 年来的首次经济收缩，并称疫情将提前结束中国经济增长的奇迹③Simon Leplâtre,Le lent redémarrage de l‘économie chinoise.载LeMonde2020-03-24, p.12.。4 月18 日，报刊对第一季度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较2019年同期下跌6.8%进行了详细报道，称此次下跌为40 年来前所未有的经济收缩④FrédéricLemaître,Le grand bond en arrière de l‘économie chinoise.载LeMonde 2020-04-18, p.16.。

除了针对中国内部经济的报道，《世界报》也集中地报道了中国经济下滑对世界经济造成的巨大影响：多国汽车、航空、金属、原材料、能源、石油、人文艺术、旅游、奢侈品、红酒，经贸等行业皆受重创。在此类报道中，一方面肯定了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工厂”的中国对世界经济持稳的重要性，另一方面，27次出现dépendance（依赖）一词，凸显了对世界各国重度依赖中国的担忧，逆全球化思想抬头。例如有报道在形容中国此次卫生危机对欧元区造成的严重经济影响时称：“当中国打个喷嚏，欧元区就会感冒，德国就会生病⑤笔者译自:Quand la Chine éternue,la zone euros‘enrhume et l‘Allemagnetombemalade.载Le Monde 2020-02-17.”，生动展示了中国与欧元区在经济上的紧密联系。而在名为《疫情与逆全球化》这篇报道中提到：“疫情展现出某些西方经济体对中国的依赖，令人担忧⑥笔者译自:L‘épidémiedémontre l‘inquiétante dépendance deséconomiesoccidentalesà la Chine.载 Le Monde 2020-03-03.”。

中国经济因疫情放缓，多国经济受到影响，报刊呈现的中国经济形象尤其体现出西方对中国经济高度依赖的担忧，同时也对全球及欧洲陷入经济危机的前景表现出极度担忧。

（三）“屡遭质疑、加强控制”

与中国重视集体利益，倡导“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奉献精神不同，法国一向崇尚个体的自由与价值。法国媒体不理解中国人面对疫情时的自觉行为，而是过度解读中国抗疫举措、质疑中国数据。于国内，报刊认为中国抗疫举措是欲加强控制的体现。从139 次出现contrôle（控制），45次出现surveillance（监视）。可见，报刊塑造的中国是在希望借疫情持续加强对公民社会的控制，而非为中国人民的生命安全着想。“缺乏言论自由”(sans libertédel‘information,monopoledel‘information)为《世界报》攻击中国的一个重要方面，如报道聚焦于“武汉医生被政府要求保持沉默⑦笔者译自:Lesautorités ont sommé lesmédecinsde Wuhan de se taire.载LeMonde 2020-04-07.”，“中国政府借疫情让中国的顽抗者都保持沉默，以加强对公民社会的控制①笔者译自:Xi Jinping...cherche en réalité à profiter dela crise du coronaviruspour...durcir le contrôle sur la société civile,en faisant tairelesrécalcitrants.载Le Monde2020-02-13.”，“以稳定政权为由，中国互联网巨头删除政治敏感及不良内容②笔者译自:Au nom de la stabilité,il est courant pour les géantsde l‘Internet chinoisd‘épurer les contenusconsidéréscomme politiquement sensiblesou indésirables.载LeMonde 2020-03-12.”，且所谓“寻求真相的斗士”被中国威胁要对其实行“强制隔离”，将中国歪曲为一个无法自由发声的国度。

此外，中国官方数据屡遭《世界报》质疑，被指责不够透明，“数据可能低于实际死亡人数”(un chiffresansdouteinférieur à la réalité)③Simon Leplâtre et Brice Pedroletti, A Wuhan,l‘impossible deuil.载LeMonde 2020-03-13, p.10.，并表示“尽管中国发表的数据使她看起来比那些严守透明义务的国家更胜一筹，但完全不代表这能经得起事实的检验④笔者译自:Si les chiffresaffichéspar la Chinesemblent luidonner un avantage sur les pays démocratiques,soumisà une obligation de transparence,rien ne dit que cet avantage résistera à l‘épreuve des faits.载Le Monde 2020-04-09.”。并且，《世界报》中多次用“专制政权”(régimeautoritaire/totalitaire)和“中央帝国”(empiredu Milieu)等词语指代中国。由此可见，某些报道塑造了一个“不透明、控制欲强的中国”。但德国民意调查机构Dalia Research最新公布的2020 民主认知指数(Democracy perception Index)报告中，95%的中国人民对政府应对新冠疫情表示满意，居接受调查的53个国家之首⑤Fred Deveaux,Democracy Perception Index - 2020,https://daliaresearch.com/blog/democracy-perception-index-2020/[2020-06-15].。事实证明中国人民对政府十分满意与信任。

纵观国际抗疫工作，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国成果显著，而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面对疫情却有心无力。法国作为老牌资本主义强国，往往带着习惯性的优越感，不甘败于下风。因此，《世界报》不惜贬低中国的国际形象。有的文章强调中国对于国际社会的强权，称中国对世界卫生组织施压，迫使其推迟宣布“国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⑥Paul Benkimoun,Coronavirus:l‘OMSsous la pression chinoise.载Le Monde2020-01-30, p.6.，或是突出中国通过某种手段获取支持，比如称中国与世界卫生组织之间为“危险关系(liaisonsdangereuses)”，指出中国曾积极支持谭德塞博士当选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现谭德赛总干事不断公开赞扬“中国速度”、“中国模式”、“中国经验”是对中国的阿谀奉承⑦Paul Benkimoun,MarieBourreau et FrédéricLemaître:OMS-Chine:lesliaisons dangereuses.载Le Monde 2020-04-29,p.24-25.。另外，即使中国积极抗疫，也同样会被批评，比如有的文章认为中国利用美国在疫情防控方面的不作为，欲取代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领导地位⑧Gaïdz Minassian et MarcSemo:Lemultilatéralisme à l‘épreuvedu coronavirus.载Le Monde 2020-04-25, p.24-25.。并且突出中国对联合国机构的影响，以及中国籍官员在联合国机构中的席位，并将之称为“对联合国的逐步控制”(prise decontrôlegraduelledu systèmeonusien)①ThomasGomart:Cette crise est la premièred‘un monde post-américain.载LeMonde 2020-04-09,p.24.。可见，法国报刊塑造了一个不论对内还是对外都“企图加强控制”的中国形象。然而，2020 民主认知指数(Democracy perception Index)报告中显示，受访53 个国家中，几乎所有国家都表示中国应对新冠疫情比美国更迅速有效，仅日本和美国持相反意见②Fred Deveaux,Democracy Perception Index - 2020,https://daliaresearch.com/blog/democracy-perception-index-2020/[2020-06-15].。可见，中国政府的抗疫举措不愧于国际社会和世卫组织的赞扬。

西方攻击中国已司空见惯。由于文化、价值观、国家体制不同，尽管西方国家在经贸方面与中国密切合作，但不妨碍其将中国视为敌人与强悍的竞争者，也常贬低中国以彰显自身的优越性。

（四）―沾沾自喜、一心推责”

中国严格控制疫情、付出巨大牺牲后，有力扭转了疫情局势。《世界报》认为中国宣布战胜疫情还为时过早：“战争远没有结束，中国不该过早大肆宣告抗疫的胜利。③笔者译自:La guerre est loin d‘être finie et Pékin aurait tort de crier victoiretroptôt.载 Le Monde 2020-04-09.”作者用crier victoire来形容中国“宣布胜利”，而crier 为“大声叫嚷”、“大声宣布”，这一词刻画出“洋洋得意”的中国形象。此外，《世界报》中propagation（推广）一词出现了37次。报刊批评中国过度宣传对他国的援助，称“1月底，中国政府向欧洲联盟委员会请求援助，后者捐赠了56 吨医疗卫生物品。但以防伤及中国的面子，没有做任何宣传，而中国对欧洲的援助却带着铺天盖地的广告。④Nathalie Guibert et Piotre Smolar,avecChloé Hecketsweiler:Un pont aérien pour livrer des masques chinois en France.载Le Monde 2020-03-30, p.4.”

不仅如此，在中国努力扩大生产，为包括法国在内的世界各国捐赠及出口医疗物资，改善各国医疗物资紧张局面时，却有报道指责中国大兴“口罩外交”(« diplomatiedu masque»)。多篇报道称“口罩外交”旨在让人遗忘其初期否定与隐瞒疫情造成的严重后果，一心彰显其制度优越性，并大肆宣传以粉饰中国国际形象。最典型的报道为3月17日的《应对疫情，不应学习中国的管控模式》，作者从多方面分析中国的防疫政策宣传，否定中国抗疫的有效性，歪曲中国抗疫措施的真实意图，认为其不透明，损害个人自由，且旨在推卸责任，炫耀制度优越性⑤Antoine Bondaz,Face à l‘épidémie,lemodèlede gouvernance chinoisn‘est pasun modèle à suivre.载 Le Monde 2020-03-17, p.28.。报刊多次提及中国口罩质量不符合欧盟多国标准，荷兰、西班牙以及捷克共和国等都公开质疑中国医疗物资的质量，引发中国形象问题，口罩外交失败⑥BricePedroletti,Pékin embarrassé par lesratésde la « diplomatie du masque».载Le Monde 2020-04-01, p.10.。疫情当前，中国抗疫表现优良，西方各发达国家却面临口罩短缺，疫情加剧的危机。恶意揣测中国对国际社会的援助，称之为“口罩外交”，实则也是为了维护西方各国的“面子”。不可否认，在《世界报》中亦有少量文章报道医学界人士及普通民众的看法。有观点认为中国相较于非典流行时期，进步显著，抗疫动作迅速，防疫政策有力，并指出世界需要中国经验(le mondea besoin desleçonsdela Chine)。此外，也有肯定中国为世界各国提供抗疫援助做出的贡献相关报道，以及对中国经济与中国生产能力充满信心的声音。如专攻历史与卫生方面的Patrick Zylberman 老师在接受采访时称：“在抗击新冠病毒的关键方面，中国还是展现了相当强的反应能力，中国与世界分享了病毒的基因序列，也就是说，与世界共享了针对新冠疫情的科学研究成果。这个进步可能要归功于当今中国高水平的科学家，这与2003年的情况已有所不同①笔者译自:Sur un aspect capital de la luttecontre le coronavirus...travaux derecherche scientifique produits sur cette maladie.Cette évolution ...le casen 2003.载Le Monde2020-03-12.。”但由于中性议题与中性基调报道对国家形象构建起到的影响相对较小，而《世界报》涉华报道中正面议题4.22%，远低于负面议题84.09%，正面基调8.77%，也显著低于负面基调35.59%，故总结的四种主要形象皆为负面。

由以上归纳的四种中国形象可知，中国的他塑形象与自塑形象差异显著。中国力图塑造出一个良好的国际形象，而《世界报》堪称法国报刊中客观中立之典范，却试图将中国塑造成一个效率低下、刻意隐瞒、强制集权、居心叵测的国家，从中可以看到畸形、扭曲的中国形象。这与中国在抗疫中上下齐心、共同抗疫、及时动员、有效抗疫、支援八方的实际情况有所出入。造成这偏见和误解的原因值得思考。

四、原因探讨与研究结论

（一）负面形象原因分析

1.媒体自身原因

法国政府为避免报刊因经营困难遭财阀控制，进行虚假报道，素有补贴政策。故法国传媒市场有别于英美国家的自由竞争市场，商业化程度较低②姚姿如：《法国传媒业的发展现状、特点及对我国的启示》，载《传媒》2020年第8期，50页。。纵使市场化程度不高，但也难免受到利益驱使，最能吸引眼球的负面议题往往容易被框入报刊。因此针对中国疫情报道中，冲突框架、责任框架、道德框架以及经济后果框架在《世界报》中皆频繁出现。此外，为迎合西方受众对中国的刻板印象③何滨：《法国主流媒体中的中国形象研究——以《费加罗报》涉华报道为例》，载《国际传播》2019年第1期，85页。，在报道中不乏“中央帝国”、“专制独裁”、“无言论自由”等表述，将中国形象固化在封建时期或文化大革命时期，不愿看到中国的发展。

2.供稿记者对华态度

传播学者李普曼在1922年《舆论学》中首次提出“拟态环境”，其中提及的第二种“拟态环境”是人类通过媒介选择、挑选与加工出来的现实，再现于受众前④黄荣昌：《论新闻报道中的新闻倾向性》，载《新闻研究导刊》2018年第18期，90页。。新闻工作者在对现实进行挑选与加工的过程中必定会存在主观判断，而主观加工后的成品稍不慎就容易出现偏颇，背离新闻客观真实性的原则。研究过程中发现，《世界报》中部分记者倾向于报道涉华负面议题，而少量记者则倾向于报道涉华中性或正面议题。

3.文化的冲突

抗击疫情彰显了中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性，中国文化的集体主义思想表现在整个抗疫过程中，人民与政府同心同德，令行禁止，共度难关。而法国作为启蒙思想和人权宣言的发源地，崇尚“自由、平等、博爱”的价值观（何滨：85），重视个人自由与权益，国家发出的禁令无法得到民众的理解，更得不到有力的贯彻执行。

法国特定的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价值观，与中国的价值观也相差甚远，导致法国《世界报》无法理解“武汉封城”、“居家隔离”等措施，将之形容成“专制的举措”。用西方价值观这块“棱镜”中看待中国政府的举措终会发生变形。

4.政治因素

法国媒体往往因其报导中体现的政治倾向分为左派、右派、中性派、极左派和极右派。《世界报》为中左，因此报道倾向强调自由、人权、平等、民主等方面。从新冠疫情下涉华报道的内容来看，不乏“中国医患关系紧张”、“中国贫富差距增大不平等现象”等关注社会问题的报道。此外，在法国，“政治正确”规范着新闻报道的“界”与“度”，而报道正面的中国形象，被视为“政治不正确”（何滨：86）。因此，《世界报》通过报道中国抗疫的负面形象，彰显其政治立场和主张。

（二）结论

本研究提取了《世界报》1月至4月的涉华疫情报道，对文章色彩进行编码，并随机抽样进行二次编码，主要运用“内容分析法”，以量化研究为基础，进而深入文章内容进行质化研究。

研究发现，《世界报》1月至4月涉华报道数量稳定，未随疫情发展而大幅波动，但疫情相关报道于2月激增，且于3 月4 月缓慢增长。其中，社会相关议题占比将近一半，其次为经济及政治相关议题，最后有少量科研与环境相关议题。而报道中绝大部分为负面议题，中性及负面基调，正面议题及正面基调较少。通过分析词语和文章内容，归类出四种主要负面形象：“内部失控、孤立无援”、“经济下滑、影响广泛”、“屡遭质疑、加强控制”“沾沾自喜、一心推责”。究其原因，首先离不开商业利益驱动因素，报刊倾向于抓取读者感兴趣的议题，多为负面，并迎合读者的刻板印象。其次，《世界报》供稿记者对华态度倾向不一，且部分记者对华存在明显偏见。再者，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价值观的差异，在疫情中更为突出。最后，《世界报》自身中左的政治倾向以及“政治正确”的规范，使得有关中国人权、自由、民主等方面的报道多为负面。

法国以客观中立著称的《世界报》尚存在不少歪曲中国形象的报道，其他报刊唯恐更胜。通过对《世界报》中关于中国抗疫中的负面形象分析，可以看出，媒体塑造的形象并不是真正的现实，而是通过该媒体及其社会文化等多重滤镜过滤后呈现出的形象。因此，在致力于提升中国国际形象的同时，也需注意提高中国青少年的文化自信与真假信息甄别能力，官方媒体应及时辟谣，以免青少年受到不实信息的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