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谣言的心理动因分析与应对

2021-01-20 08:16陈慧玲
大理大学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动因谣言公众

胡 伟,陈慧玲,王 琼*

(1.中国人民解放军战略支援部队信息工程大学,郑州 450001;2.郑州大学教育学院,郑州 450001)

一、问题的提出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随着病毒传播扩散和确诊人数的攀升,相关谣言快速传播,成为影响大众获取正确信息、损害社会信任体系的重要问题〔1〕。谣言是指在危机情境中产生的未经证实却广为流传的信息〔2〕,其内容一般与社会公共话题有关。新冠肺炎的突发性和强传播性引起了整个社会的恐慌,谣言凭借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为载体大面积传播扩散〔3-4〕,诱发公众产生一系列负面心理变化,严重的甚至会误导舆论、引发社会秩序混乱〔5〕。因此关于新冠肺炎谣言的研究十分紧迫。

奥尔波特指出,事件的重要性、事实的模糊性是影响谣言传播的危机情境因素。一方面,事件的重要性决定了关注该事件的必要性,新冠肺炎疫情与大众的生命健康紧密相关,引起了全社会的重视,因而人们密切关注关于新冠肺炎的信息(包括谣言);另一方面,事实的模糊性增加了传播谣言的可能性,纷繁复杂的新冠肺炎信息中包含大量的专业性知识,而大众认知能力存在局限,难以辨别信息的真伪,因此在信息的传播中极易产生无意传谣行为。一般情况下谣言的主题可分为健康类、时政类和社会类〔6〕。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受重要性和模糊性的影响,有研究者把谣言主题分为疫情预防类、疫情趋势类、疫情感染扩散类、病毒本身类等〔7〕。与其他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相比,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在网络全面普及的时代,其谣言的数量、影响与危害等问题也更加突出,因此对新冠肺炎谣言的主题进行更加细致地划分具有重要意义。

危机情境是谣言传播的客观条件,决定了谣言会裹挟在大量信息中被广泛传播。但不同主题的谣言在传播范围和影响力上存在显著差异〔8〕,有些谣言容易被公众相信和传播,甚至被反复传播,这是由于谣言背后的心理动因使其“大受欢迎”,即心理动因是谣言传播的主观条件。黄卫星和康国卿〔9〕从受众心理的视角研究谣言的传播,认为从众心理、同情心理、泄愤心理和投射心理等多种复杂综合的心理状态影响了谣言传播。郑曦〔10〕指出,青年群体在愤怒与不满心理、恐慌心理和满足心理等多重心理因素综合作用下传播谣言。Bohm 和Pfister〔11-13〕整合认知和情绪两个层面,提出了包含伦理型评价与后果型评价的风险感知理论;伦理型评价是对事件是否合乎伦理道德的认知,会使人产生不公平感和愤怒情绪,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社会情绪偏差〔14〕;后果型评价是对潜在结果或者现有结果危险性的评判,会导致个体产生恐惧情绪和非理性行为;这些不同的认知评价都会诱发相应情绪并促进谣言传播〔15〕。因此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社会整体的不安氛围加剧了谣言传播和爆发的可能性,个体情绪和心理状态影响了谣言的传播范围和影响力。

综上,本研究将研究对象限定为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谣言的主题与动态变化,剖析谣言传播的心理动因,同时有针对性地提出应对策略。

二、新冠肺炎谣言的主题与动态变化

通过腾讯新闻较真平台提供的共享数据,本研究收集了2020 年1 月18 日至2020 年2 月22 日与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被证实为虚假的290条谣言,运用内容分析理论和符号聚合理论,分析新冠肺炎谣言的主题与动态变化。

(一)新冠肺炎谣言的主题

通过对290 条谣言的内容进行分析,可将谣言归为预防与治疗、医学信息、社会民生、交通管制、疫情扩散、名人相关、阴谋论、国内外救援八个主题。总体来看,预防与治疗类谣言在所有谣言中最为常见,其次是社会民生类和医学信息类谣言(见表1)。预防与治疗类是指通过一些措施能防治新冠肺炎的谣言,如各类“大蒜、酒、阿莫西林”等食材、药材可以预防或治疗新冠肺炎;医学信息类包括关于医学进展、传播方式等医学相关的谣言,如病毒能通过“皮肤、眼结膜”等途径传播;社会民生类谣言比较庞杂,包括城市消杀、开学复工和涉及社会公平等敏感问题的谣言,如“武汉红十字会售卖捐赠的蔬菜”;交通管制类谣言包括城市封城、乡村封路等谣言,如“南京”“杭州”多地即将封城;疫情扩散类如“长沙一失足女感染病毒,并接触9 人”等关于病毒扩散的谣言;名人相关类是指有关钟南山、李文亮等人的谣言,如“26 日晚央视新闻,白岩松将邀请钟南山院士介绍疫情”;阴谋论类谣言是指攻击政府等特定团体,引发社会舆论的谣言,如“新冠病毒是武汉病毒所泄漏的人工病毒”;国内外救援类是指国内外有关组织援助疫情地区的谣言,如“日本派遣1 000 人医疗队前往武汉”。

表1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谣言主题数量分布

(二)新冠肺炎谣言的变化规律

以往研究指出,谣言数量的变化、主题的变动与疫情发展的阶段性有关〔16〕,并随着疫情期间重大社会舆论事件发生而显著变化。因此,本研究选取了全国总确诊人数破千、破万等节点,以6天为一周期,将疫情期间谣言的传播划分为潜伏期、爆发期、暂时缓解期、小高峰期、缓慢消退期和消退期,分析不同阶段谣言主题的动态变化趋势(见图1与表2)。结果表明,谣言主题的动态变化虽纷繁复杂,但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谣言总数的变化与疫情阶段特点相一致,疫情暴发期谣言数量最多。预防与治疗类谣言数量较多、保持稳定,并随着谣言总数量的变化而改变;疫情扩散类和交通管制类谣言属于共变关系,谣言数量都在爆发期达到了高峰,其他阶段几乎为0;阴谋论类、国内外救援类和名人相关类主题的谣言数量较少,虽有波动但总体比较稳定;社会民生类、医学信息类谣言在疫情期间数量逐渐增加并趋于稳定。

表2 新冠肺炎谣言主题的频次变化

图1 新冠肺炎谣言的主题动态变化趋势

三、新冠肺炎谣言传播的心理动因与阶段特点

(一)谣言传播的心理动因

虽然主题千差万别,但本质上谣言的传播都是通过满足公众的心理诉求并使其产生不同的情绪来实现的,即存在谣言传播的多种心理动因〔17〕。新冠肺炎谣言背后的心理动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基于“后果严重性”的恐慌心理

面对新冠肺炎带来的健康威胁,公众可能会产生恐慌心理,预防与治疗类谣言和国内外救援类谣言就与这类恐慌心理的作用密切相关。在危机情景中,当人们判断后果较为严重并处于恐慌状态时,就会通过关注和传播相关信息来缓解不安和宣泄恐慌,因而在“宁信其有”的心理作用下相信并转发大量谣言,以避免错过重要信息给自身安全带来的严重威胁。如“病毒看一眼就会传播”等谣言由于迎合了公众的恐慌情绪而获得广泛传播。“抗生素、金银花能有效预防和治疗新型冠状病毒”等预防与治疗类谣言和“日本派遣1 000 人医疗队前往武汉”等国内外救援类谣言,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个体对疫情后果危险性的认知,满足了公众健康防护和战胜疫情的心理诉求,公众广泛传播此类谣言是自我安慰机制的体现。

2.基于“社会公平性”的愤怒心理

面对一些引发“不公平感”的社会事件,公众可能会产生愤怒心理,社会民生类谣言和阴谋论谣言就与这类愤怒心理的作用密切相关。当人们判断某一事件存在不公平时,极易产生愤怒、无助心理,进而通过杜撰谣言来表达自身观点、获取他人情感支持,或者传播相关谣言来宣泄对特定对象的不满。武汉红十字会事件激发了社会矛盾,此时一些谣言借助于人们的道德评价而快速传播。譬如“中国政府为控制疫情要杀2万人”的阴谋论谣言和“拿介绍信就能领取武汉市红十字会物资”的社会民生类谣言,引发公众对谣言内容进行伦理道德的评判,激发了公众对权威机构的失望、愤怒等负性情绪。在这种高强度的情绪作用下,公众持续关注并大量传播此类谣言。

3.基于“寻求确定感”的焦虑心理

面对疫情期间不可预测的突发事件,公众可能会因缺乏控制感而产生焦虑心理,疫情扩散类谣言和交通管制类谣言就与这类焦虑心理的作用密切相关。突发事件往往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相关信息的模糊与滞后会使这种不确定感进一步增强,在这种状态下公众会试图通过信息交流来缓解焦虑情绪。一方面,焦虑情绪削弱了公众理性思考的能力,人们极易注意那些对自身有严重威胁的谣言,并自动化将其当作事实转发并传播,例如传播“上海新增确诊病例3 000 多例”等疫情扩散类谣言可以提醒他人提前防控可能遇到的风险。另一方面,“多地即将封城”等交通管制类谣言通过缓解疫情扩散的焦虑、增加公众对疫情防控的确定感而广泛传播。

(二)疫情不同阶段谣言传播的心理动因

本研究结合谣言主题在各时期的动态变化,系统分析新冠肺炎谣言传播过程中的心理动因。新冠肺炎严重威胁了公众的身心安全,诱发了公众的恐慌心理,在疫情的各个阶段,基于“后果严重性”的恐慌心理贯穿疫情始终,而由此产生的谣言也贯穿了疫情的各个阶段。具体体现在与恐慌心理最相关的预防与治疗类谣言在各个阶段的数量都比较多,并在多次辟谣后又以新的表述方式卷土重来,而这些谣言能够反复出现,正是由于其内容大多符合了大众心理需求。如出于保护自身安全的需要,人们持续关注口罩、双黄连等物资的相关信息,在一定程度上能增加人们的控制感,缓解恐慌情绪。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公众伴随着持续的恐慌,传播谣言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人们的一种自我安慰机制,向周围人传播预防与治疗谣言的过程也是寻求情感归属、宣泄负面情绪的过程。

在疫情全面防控阶段,由于对医疗、生活资源分配的担心,公平公正成为全社会关心的焦点,所以疫情中期(暂时缓解期和小高峰期)基于“社会公平性”的愤怒心理反应最为突出,尤其体现在社会民生类谣言中。暂时缓解期的武汉红十字会物资分配问题和小高峰期的李文亮医师逝世事件触发了较强的社会舆论,引发了公众对相关机构的质疑、愤怒与不满情绪,并在情绪推动下传播“政府、社会组织不作为”的谣言。此类谣言内容往往不符合道德规范,引起对政府的信任缺失和公众的愤怒心理,影响社会整体的信任体系。譬如“武汉红十字会售卖捐赠的蔬菜”等谣言刺激了人们对社会公平的评判,产生愤怒、不满等情绪并且可能出现言语攻击相关组织机构的非理性行为,妨碍社会治理与社会稳定。

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由于对病毒扩散的担忧,焦虑心理的表现最为突出,尤其体现在交通管制类和疫情扩散类谣言的共变关系中。疫情暴发期,环境中的不确定性危险因素使公众处于焦虑之中,并通过搜集大量信息降低对环境的未知感、增加确定感,这也导致谣言夹杂在海量信息中被公众广泛接收,因此疫情暴发期谣言总数也最多。另一方面,疫情暴发期正值春节假期,五百万人离开武汉引起了全社会的焦虑;此时疫情扩散类谣言因公众对病毒扩散产生的焦虑明显增加;同时遏制疫情扩散的交通管制类谣言数量也持续增加,人们通过传播此类谣言进行心理补偿、减轻心理压力、缓解焦虑情绪。

四、基于新冠肺炎谣言传播心理动因的应对策略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是谣言传播的高发期,政府构建了多主体协同化的辟谣机制,有关部门和自媒体平台开展了大量辟谣工作,但依旧难以阻止谣言广泛传播的趋势。本研究分析了以往突发事件中的谣言,发现受众心理在谣言传播过程中起重要作用〔18〕。即使一些谣言被证实为假,也可能因为迎合了公众某些心理而再次广泛传播,这也是疫情期间辟谣效果有限的重要原因。因此把心理干预纳入疫情防控体系是抑制谣言扩散的重要措施〔19〕。

本研究通过对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谣言主题和变化规律分析,发现“后果严重性”下的恐慌心理、“社会公平性”下的愤怒心理、“寻求确定感”下的焦虑心理是谣言传播的主要心理动因。并基于以上心理因素,有针对性地提出相应的对策和建议,进而通过及时干预疫情期间公众的心理和情绪状态,减轻公众负面情绪和谣言的危害。

(一)提升公众可控感,缓解严重后果引发的恐慌心理

恐惧心理是谣言传播的心理动因之一,提升公众对生活的控制感可以有效缓解恐惧情绪对谣言传播的影响。新冠肺炎威胁了人们的安全需求和社交需求。首先,预防治疗类谣言通过增加公众对疫情的控制感而广泛传播,而辟谣后有可能会因控制感缺失而导致一系列的心理健康问题。因此,相关机构要通过权威媒体发布以科普类和医学进展类为主的信息,通过不断公布最新进展,增加公众对新冠肺炎的理性认识,减轻个体因对风险后果的不良认知导致的恐慌。其次,也要增强疫区居民的生活保障,疫情期间由于社区封闭等特殊情况对公众的日常生活造成了不利影响,只有在生活物资和社交学习等社会服务上提供有力的支持,满足公众的基本生活需求,才能提升公众对生活的可控感,缓解其恐慌情绪。

(二)保持信息公正公开,减轻因不公平而产生的愤怒心理

愤怒心理是谣言传播的心理动因之一,更多受到疫情期间各类突发社会事件的影响。以“武汉红十字会物资分发”为例,一旦公众判断该事件违背了道德规范,就会引发对政府和社会组织愤怒、失望的情绪反应,直接推动了相关谣言的传播。在这种情况下,政府要在谣言蔓延之前,还原事实真相,通过及时公开物资发放等相关信息,占领舆论高地〔20〕,并消除信息的不对称,接受来自社会大众和网络媒体的监督。此外,采取中央下派调查组、抚恤家属等措施疏导公众的愤怒情绪。这些措施不仅能够提升公众对事件的参与感,使其及时、全面了解疫情防治工作进展及不足之处,也提高了政府的公信力,减轻了民众对政府等机构的愤怒和失望情绪。

(三)建立生活、心理双重求助渠道,缓解不确定性引发的焦虑心理

焦虑心理是谣言传播的心理动因之一,增加公众的确定感可以有效缓解焦虑情绪对谣言传播的影响。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环境中的不确定性增加,从而引发焦虑情绪〔21〕,焦虑情绪会增加传播谣言的可能。因此有关部门要通过及时公开疫情扩散情况、救援工作和医学最新进展等内容,增加公众对环境的确定感,一定程度上提升公众的安全感;另一方面,也要加强疫情期间服务体系的建设,既要落实生活求助渠道,也要大力宣传心理求助渠道,使公众的生活和心理得到双重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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