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融媒体时代,朗诵艺术出现了许多创新的表现形式。朗诵与其他艺术形态本身就有许多交融的地方,近年来,许多朗诵表演艺术家开始探寻新的朗诵表现形式,比如在朗诵中加入戏剧、戏曲、音乐、武术、舞蹈等艺术表现形式,但不免被质疑这些艺术表现形式的加入是否混淆了“朗诵艺术的边界”。其实这些展现形式只要把握好尺度,都可以作为朗诵的辅助手段。与其他艺术的表现形式只要结合得体,让其来辅助有声语言的表达是值得鼓励和发展的,但不能喧宾夺主。创新是艺术发展的源泉,朗诵艺术也一定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
一、朗诵艺术的定义与发展
关于朗诵的定义,目前学界都沿用了《辞典》中给出的定义,即用清晰、响亮的声音,结合各种语言手段来完善地表达作品思想感情的一种语言艺术。朗诵的历史极其悠久,先秦古代著作《尚书·舜典》中就有关于“诵”的记载。但朗诵成为一种艺术表现方式还是要等到近代新文化运动的兴起、白话新诗的出现,这时朗诵才逐渐成熟成为一种艺术形态。许多文艺工作者走上舞台,朗诵自己的作品或者别人的作品,去发动群众,唤醒人民。朗诵作为一种传播手段开始在公共空间出现,伴随着的是一种文化运动的开展。
随着时代的发展,朗诵艺术也有着许多新的发展与变化。从传播方式来看,传播介质变得多样化,从各大文艺活动的朗诵到校园朗诵,再到各种小团体的文艺沙龙式的朗诵,从广播朗诵到电视朗诵,再到融媒体时代“两微一端”(微博、微信及新闻客户端)和各种有声平台的兴起,朗诵艺术的传播手段丰富多样。从传播主体来看,人人都可以成为朗诵艺术的传播者,朗诵艺术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从朗诵的形式来看,由于技术手段的丰富和大量文艺工作者的探索,多种朗诵艺术的形式与形态相继出现,并为大量朗诵爱好者所喜爱。比如朗诵艺术与表演元素的结合的“演诵”形式,还有朗诵元素与音乐元素的融合,还出现了许多乐团为朗诵艺术家现场伴奏的形式,让听众体验美文、美声、美乐的多重邂逅。
二、朗诵艺术的融合发展形式
(一)朗诵+戏剧表演
近年来,一些优秀的朗诵艺术家和表演艺术家不断探索与尝试,将许多戏剧表演元素融合到了朗诵当中,创作出了许多优秀的朗诵作品。例如演员出身的濮存昕、吴京安还有配音演员出身的徐涛等,他们的朗诵风格有着明显的表演元素,有部分学者也将其称为“表演式朗诵”,以区别于“播音式朗诵”。而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的朗诵艺术家、表演艺术家胡乐民,更是将朗诵艺术和话剧表演艺术相结合之后,开创了“演诵”艺术。这一形式与传统朗诵的不同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一方面,体现在戏剧化场景的营造上。“演诵”通过大量的舞台元素来营造身临其境的感觉,比如舞台妆容的添加,特定的服装,外加灯光等多种舞台元素的综合运用,使朗诵者更加贴合情景与角色,也给观众带来一种身临其境之感。比如在胡乐民、徐涛、陈铎共同演绎的作品《月下徘徊》中,徐涛是古代文人装束,带着特定的妆容朗诵苏东坡的诗歌《明月几时有》,而胡乐民身着燕尾服,朗诵着普希金的《月亮》,化妆造型上胡乐民也留起了连鬓胡,这也更符合角色的定位。随后出场的陈铎也身着燕尾服,在角色造型上也更贴近歌德。他们的精彩演绎让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诗人对月亮的情感,通过朗诵的舞台汇集在了同一时空。这样的创作方式也与传统只看重声音塑造的朗诵艺术不同,使朗诵者的人物形象戏剧化,丰富了其表现艺术的形式。
另一方面,体现在戏剧化的展现技法上。“演诵”在舞台表现上呈现出情景化的演绎和夸张的肢体动作。在胡乐民的朗诵作品《将进酒》中,除了身着一袭白衣,很随意自然地半躺在舞台上,还通过道具酒葫芦和酒葫芦里面的酒,时而拿起酒杯时而眼神迷离,通过情景的演绎,塑造了李白醉酒的形象。在胡乐民的朗诵作品《满江红》中,更是有夸张的肢体动作,通过双膝跪地和双手背在身后来呈现出岳飞在回京复命地图途中被捆绑和挣扎的情景。
在朗诵文本的处理演绎上,“演诵”也有着多种展现方式。
第一是声音形态上的大开大合,让朗诵的感染力更强,这在胡乐民和徐涛的朗诵中体现得尤为突出。例如在徐涛的朗诵作品《兵车行》中,在读到“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时,徐涛通过高低强弱的节奏变化,将“干云霄”的声音提高拖长到了极致,不仅体现了声音的张力,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也将凄惨的哭声直冲九天云霄这种情景完美地演绎了出来。
第二是一些叹息、啜泣等直接表现情绪的声音的运用。比如在胡乐民的朗诵作品《继母的账本》中,胡乐民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去叙述,在情绪的表达上力求真实,情到深处,声音也开始颤抖带有哭腔。继母在病重后表达自己看不到佳豪时还有自己理解了继母的良苦用心后,胡乐民将抽泣和哭喊的声音融入进去,让听众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情绪之中,完全是将自己融入进了角色之中。在胡樂民朗诵作品《兵车行》中,在“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这一句的处理上,胡乐民重复了两遍,最后一遍的结尾加入哭腔,声音拖长,配合着笙箫的音乐,呈现了将连年征战带给百姓的疾苦、在阴天冷雨凄惨哀叫声不断的场景,让人耳目一新。
第三是演唱元素的运用。比如胡乐民朗诵于右任先生的《望乡词》时,在前面加入了演唱的元素,由于《望乡词》本就有歌曲演唱的作品,在此处先创造性地演唱歌曲,配合胡乐民的精彩演绎,更增添了几分悲情的色彩。此外,演员郭达用陕西方言朗诵了作品《将进酒》,当读到“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时,他完全是用说话的方式,生活化、口语化的表达。读到“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后,用秦腔的方式来演绎“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纵情的演绎,不仅符合“歌一曲”的情境,更是将李白醉酒后恣意纵情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诗歌的朗诵中加入“演唱”的情况越来越多见,在胡乐民的朗诵作品《定风波》中,最后一句“也无风雨也无晴”胡乐民用潇洒自然的语气吟唱出来,使得整个作品更加生动形象,也体现了苏东坡那种无拘无束、怡然自得的心境。
(二)朗诵艺术+音乐
朗诵加配乐是朗诵艺术常见的表达方式,目前,许多朗诵艺术家都在探索新的表现方式,朗诵艺术家徐涛与琵琶演奏家方锦龙、青年舞蹈家肖富春一起表演了“诗乐舞”《将进酒》,濮存昕、张国立、郭达、关栋天等知名艺术家共同领衔的长安唐诗交响吟诵音乐会,用朗诵+交响乐+合唱+京剧韵白等多种艺术方式就为观众呈现了一场朗诵+音乐的视听盛宴。其中,濮存昕朗诵的《琵琶行》、郭达朗诵的《将进酒》、张国立朗诵的《长恨歌》,都在网络上获得了不少好评,取得了非常好的传播效果。交响乐团和朗诵者的配合最大的好处是灵活,他们的相互配合和碰撞可以使作品展现出不一样火花。
首先,实现场景转换的无缝衔接。在《琵琶行》的朗诵中,濮存昕不急于开口,先是一阵萧瑟的长笛发出的凄凉乐声,将观众迅速地带入情境之中,随着一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画面感扑面而来。交响乐团现场指挥,配合朗诵者展现出一幕幕的不同的情景。在“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后,声音稍做停顿,乐曲声也渐弱。此时竖琴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又将当时的场景转换得恰到好处。
其次,现场的交响乐团的演奏使得音乐在情绪的展现上有着独到的烘托作用。在全篇的高潮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交响乐团的演奏激昂交错,华丽而又震撼。而到“间关莺语花底滑”这一段时,整体转换到深沉低婉,到“此时无声胜有声”时仅用竖琴来点缀并陷入沉寂。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时,配合着濮存昕高亢的语调,交响乐更是趋向急促。“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朗诵与伴奏再次戛然而止。这一段交响乐与朗诵者的声音配合得恰到好处,体现出的艺术表现力更是极具张力。交响乐团的现场演奏配合着朗诵者,仿佛再现了《琵琶行》中的这一场景,可谓引人入胜。
再次,交响乐团的现场演奏可以对朗诵者的情绪起到补充延续的作用。在郭达朗诵时《将进酒》时,郭达演绎结束之后,现场突然响起的合唱加交响乐团的演奏将整体的情绪推上了高潮,完美呈现了李白的豪放与醉酒之后的纵情。朗诵、交响乐、合唱三种艺术手段在这场诗会中交相辉映,增強了视听的效果,使得朗诵艺术不再局限于有声语言,而是在多重融合艺术空间里创造出无限的独特的意蕴。
三、结语
朗诵作为一种艺术,具有一定的门槛,需要一定的发声基础、一定的文学素养、艺术感受力、创造力。也许老一辈的朗诵艺术表现方式已经不适合现在的传播环境,朗诵艺术的创新是朗诵不断向前发展的动力。也许有人担心和忧虑,“朗诵艺术”在与其他艺术融合发展之后是否边界会变得模糊。如果太热衷于表演,“朗诵”和“台词”、“朗诵”和“小品”有何区别呢?如果带入太多音乐元素,“朗诵”会不会逐渐演变成“音乐剧”?在笔者看来,朗诵艺术完全不必担心“越界”。现在需要把握的不是艺术之间的融合,而是一个度,那就是分寸。朗诵艺术其实是完全可以融合、容纳更多的艺术形式的,但是最重要的应该是有分寸。不能失去朗诵的本真——用有声语言传递情感,传递真善美。在现今的传播环境之下,朗诵艺术应当鼓励吸纳更多的艺术形式,不能够故步自封,但是要把握一个度。这个度亟待广大文艺工作者去反复实践、推敲。
(武汉传媒学院)
作者简介:史泰然(1996-),男,湖北武汉人,硕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为普通话水平测试及语言发声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