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态评估——二语评估的新视角

申亚琳，肖伟

（1.合肥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2.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安徽 合肥 230027）

一、引言

自社会文化理论引入二语习得领域，二语习得的研究逐渐从行为主义和认知理论转向社会文化理论的宏观视角。二语评估也从传统的静态评估转向动态评估（Dynamic Assessment，简称DA）。DA作为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不仅考查了学习者当前独立表现的能力，也考虑了其潜在发展的能力；不仅测量学习者当前的认知能力，而且预测其将来的发展轨迹。DA对学习者的潜在能力给予应有的重视，能识别学习缺陷，并尝试在支持性的、互动的环境中提供调节与干预，DA为二语评估开拓了新的视角。

二、动态评估的理论基础

DA深植于维果茨基（Vygotsky）的社会文化理论，该理论的主要观点是社会文化因素决定心理机能发展，强调社会互动在认知发展和知识建构过程中的重要性。社会文化理论主张思维认知和社会文化不可分割，认知活动来源于社会活动；知识是学习者在社会语境中通过合作、互动和交际的过程建立的，知识的本质属性是社会属性。因此，不能将认知发展与社会文化背景隔离开来，学习者的发展不能仅通过对个体的研究来理解，还必须审视个人发展的外部社会文化环境。DA建立在维果茨基著名的最近发展区（Zone of Proximal Development,简称ZPD）①理念之上，同时也创建这样一个区域，DA的评估者以合作者或支架提供者的角色调节帮助学习者对任务解决的基本原则和策略的理解与学习，最终使知识和策略被学习者内化。

三、动态评估的理论研究

（一）动态评估的心理测量概念

动态评估是指将评估和教学有机结合，旨在通过在学习者最近发展区中调节性的互动来了解和提升学习者的能力。DA的主要特征是评估者在评估过程中为了支持学习者在最近发展区中的进步而进行的调节或干预。DA主张评估应该在一个支持性的、互动的环境中进行，在这种环境中，评估者以合作者或支架提供者的角色帮助学习者理解和学习解决任务的基本原则与策略，学习者的实际能力和潜在能力都会被充分利用来内化知识和策略。

1.信度

传统静态评估认为动态评估在评估过程中促进学习者发展，损害了评估的信度。对DA信度的批评源于对DA的理论原理和评估目标的误解。不同于静态评估测试学习者的稳定属性，DA将学习者的能力定义为不断变化发展的。人类认知能力的变化发展性排除了信度的可能性。社会文化理念下评估的目的不是衡量（如在静态评估中）而是解释能力，这需要新的标准来衡量学习者的学习结果。因此，传统的信度测量属性与DA的目标无关。动态评估的首要目标是了解学习者的动态潜能，以便在评估过程中促进学习者的发展。在DA环境下，高信度的评估是有问题的，因为它表明评估程序未能实现其目的，即促进发展。

2.效度

Guterman[1]认为任何评估都是有效的，只要它与教学相关，对学习者都有用和有益。DA的效度应被视为促进学习者发展的程度，它是通过教学、干预和对学习者发展的观测来保障的。

DA考虑到了评估过程中学习者的变化发展性，能更有效地确定学习者的当前状态及其潜在的发展。社会文化理论认为学习者发展中的能力只有在中介者和学习者之间的互动中才能被充分展示。通过评估过程中的合作及多次测试来考量学习者的认知发展，DA被认为是非常有效的评估手段。

3.概化

DA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了个体和环境之间的关系，DA中的概化比传统静态评估更突出人类认知的社会性。

概化作为一种传统的心理测量属性，是建立在情境是同质的假设之上的，即情境变量在不同的教学和评估中是相同的。换句话说，它假设教学任务和评估任务相匹配。然而在实践中，为了提高评估的信度，静态评估者试图控制个体独立完成评估任务的差异源，禁止使用辅助材料，如计算机、计算器、参考资料和其他辅助工具，以确保评估标准化和降低评估结果受外界因素干扰的风险。然而，这样的人为控制的评估任务和过程在教学阶段从未出现过；此外，学习过程中学习者也受益于各种资源，包括教师的提示或支持、与同伴的合作、辅助教材或互联网等。因此，关于学习者的表现从评估情境概化到非评估情境的说法可能都不太准确。相比概化，与DA关联更紧密的是Feuerstein等[2]提出的超越（transcendence，简称TR）概念。超越是建立在情境高度可变的假设之上的，是指学习者在新的语境中超越自己已有学习的能力，将已有的学习适应于新情境的程度。

（二）动态评估的模式研究

由于不同的研究者对DA的理解以及研究领域不同，形成了DA的不同模式。DA的各种模式可以归纳为干预式（interventionist）和交互式（interactionist）两种。

1.干预式动态评估

干预式动态评估强调学习的速度和效率，评估过程中给予学习者的帮助是量化的。干预式动态评估又能分为“三明治式”和“蛋糕式”两类。

“三明治式”类似于传统的实验研究。学习者首先接受前测，为了帮助学习者解决前测中遇到的问题，干预紧随前测，在评估者进行干预之后，学习者接受后测。通过比较前测和后测的差异来衡量学习者能力的变化。

“蛋糕式”是指在评估过程中，学习者在遇到困难时立刻接受评估者的干预和指导。评估者对学习者在每一测验项目上的反应进行干预指导就像在蛋糕（测验项目）上涂抹一层奶油（提示），因此被称为“蛋糕式”。评估者观察并记录学习者所需的提示的量及难易程度，再通过学习速率和迁移程度来评价学习者的认知能力，预测学习者未来的学习潜能。

2.互动式动态评估

与强调量化的干预式动态评估不同，交互式动态评估强调对学习者心理发展潜能的质性评估。互动式动态评估关注学习者达到最终目标的方式而非学习的速度，强调评估者与学习者的互动。

Feuerstein等[2]提出了“中介学习经验”（Mediated Learning Experience，简称MLE）理论，是互动式动态评估的代表。根据MLE理论，学习是一个评估者、学习者与学习任务之间不断互动的过程。在互动过程中，评估者通过与学习者沟通、交流等调节手段，以及调整任务的频率、顺序和复杂程度等，激发学习者的学习潜能，将学习者正在学习但还未熟练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内化到现有的知识结构中，使之成为学习者解决新问题的能力。

（三）二语评估的新视角

动态评估与传统静态评估在评估过程、评估者角色、评估的焦点以及对评估结果的阐释等方面都截然不同，因而为二语评估打开了新的视角。

DA为二语评估的过程打开了新的视角。一些语言测试者可能会认为多项选择是静态测试而口语能力测试是动态测试。这种以测试工具或方式来划分静态与动态评估的方法并不准确。DA并不是指任何特定的测试工具或方式。DA是一种将测试与评估者的调节有机结合的程序，该程序可以应用于填空、多项选择或论文写作的任何测试。

DA为二语评估者的角色打开了新的视角。在静态测试过程中，评估者是中立的管理者和结果记录者。在DA环境下，评估者作为一个互动性的评估工具，在深入了解阻碍学习者成功解决问题的本质后，为学习者提供恰当的干预或调节，致力于推动学习者能力的提高。

DA为二语评估的焦点打开了新的视角。DA的评估焦点从学习者能够独立完成的任务（即学习的成果）转变为学习者对所提供的调节和干预的反应，学习的过程变得尤为突出。DA不再问学习者现在知道什么，而是关注学习者如何处理新任务，即学习者的潜在能力。

DA对评估结果的阐释也打开了新的视角。由于DA的目标是促进学习者的发展，因此对学习者在评估任务中表现的解释既不参考一套标准，也不参考人群中个体的表现。在DA中，判定学习者的进步和能力提升的依据是他们在教学或调节过程中的发展。DA对评估结果的阐释是以发展为参照的。

四、动态评估在二语领域的应用研究

（一）动态评估在国外二语领域的应用

自20世纪60年代国外学者将动态评估理论运用到应用语言学方面至今，动态评估在国外二语领域的应用仍然较少。

Aljaafreh等[3]研究了负面反馈和支架对二语学习者的英语时态、冠词、介词和情态动词发展的影响，其评估程序包括制定适当的调节以持续评估学习者的需求和能力，以及根据需求变化调整帮助。研究发现，在学习者最近发展区中的显著发展提高了学习者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Kozulin等[4]就动态评估对二语阅读理解的影响进行了研究。他们用“蛋糕式”模式评估了学习者在阅读理解过程中学习和使用有效策略的能力。结果表明，水平相近的学习者在受到干预后的测试中表现不同。Poehner[5]考察了动态评估对学习者口语能力的影响。评估者提供暗示、建议、引导性问题或提示等形式的调节，学习者的互动回应表明相关的语言知识和技能逐渐趋于成熟。Ableeva[6]采用了互动式模式来诊断二语学习者在真实语境中听力理解困难的原因。在调节过程中，研究者发现学习者之间的差异被蒙蔽在非动态过程中。实验结果证实了语音、语法、词汇和文化知识的差异是阻碍真实语境听力理解的主要因素。

（二）动态评估在国内二语领域的应用

动态评估起源于西方国家，自从20世纪90年代被引进到国内后，二语领域的应用研究主要集中在二语写作等方面。

张艳红[7]基于维果茨基的社会文化理论，提出构建大学英语网络写作教学的动态评估体系，并指出了具体可操作的实施办法。兰笑笑等[8]在大学英语写作课堂中应用了动态评估体系，其结果表明动态评估的应用有助于激发学习者写作兴趣、提高学习者的写作能力。张漱梅[9]在商务英语专业的写作课堂中将写作档案袋和动态评估相结合，结果表明动态评估能够激发学习者的写作动力。

五、结语

基于维果茨基社会文化理论，将评估与教学有机结合的动态评估为二语评估打开了新的视角。动态评估的过程既是测试过程也是教学过程；评估者既是测试者也是调节和干预者；评估关注的焦点不再是学习的成果，而是学习者学习和改变的心理过程；评估的结果不再是与他人的比较，而是学习者自身发展中的潜能。尽管目前动态评估在二语领域中的应用较少，但其优势及使用趋势越来越明显，并逐渐成为二语教育者的教学工具。动态评估不仅可以揭示学习者语言习得问题的根源，而且可以通过针对学习者具体需求和遇到困难而进行的调节干预促进学习者能力的发展。此外，由于对主流语言技能的依赖性较低，而且不同于大多数传统的基于测试项目对错的评估，动态评估提供了衡量学习过程和学习潜能的新标准。

注释：

①最近发展区是指学习者的实际发展水平与其潜在发展水平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