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碧蓉, 李乐为
(吉首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吉首416000)
现阶段我国最大的发展不平衡是城乡发展不均衡。立足这一现实,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时间跨度为2018—2050年。乡村振兴,文化先行,文化振兴是乡村振兴的内核,可以为实现乡村全面振兴提供坚实有力的智力支持和精神支撑。中共中央对乡村文化建设高度重视,下发的多个中央一号文件中均对乡村文化建设做了重点强调。2018年9月,《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明确提出要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培育文明乡风,建设文明乡村[1]。新时代背景下,文化振兴已经成为解决“三农问题”、实现城乡融合发展、助推乡村全面振兴的牵引力量和根本支撑。民族地区特殊的民族结构、历史文化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状况使其乡村文化建设面临诸多难题和挑战。如何振兴民族地区乡村文化,补齐乡村文化建设历史短板,多角度、全方位探寻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的内生动力机制,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现实而紧迫的任务。
习近平总书记一直以来高度重视乡村文化建设,多次提出要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乡村文化振兴是学术界炙手可热的话题,相关的研究探讨很多,但是以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为着力点的研究非常少,激发内生动力机制方面的研究还存在着一定的空缺。乡村文化振兴相关研究主要从两种视角展开:一种是学理层面的论证,比如,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进行论证,或是对乡村文化振兴的价值意义进行探讨;另一种是实践层面的对策研究,主要有从政策扶持、资金投入、人才供给和技术推动等层面的研究,或者是强调多元一体形成合力、助推乡村文化振兴的研究。这些研究路径虽然有助于优化乡村文化环境,有利于助推乡村文化振兴,但在振兴主体缺失、内生动力普遍流失的现实条件下,这些理论研究很难在历史地理条件复杂、社会经济发育程度落后的民族地区取得良好的实践成效。所以,以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为研究对象,以激发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为出发点,深入分析乡村文化振兴的瓶颈和制约因素,积极构建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机制具有重要意义。科学的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机制构建有利于激活村民的文化自信自觉,实现乡村内生性发展,从而打赢文化扶贫攻坚战,实现城乡文化融合发展。
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许多乡村一改过去困顿落后的境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实现了摘帽脱贫、振兴发展;但是民族地区乡村作为特殊地域,地理位置偏僻、对外交通相对闭塞、人才资源匮乏,社会文明发育程度严重滞后,一直是乡村文化振兴的痛点和堵点。当前,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面临的难题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乡村的核心是“人”,乡村振兴的目的是“人”,实现乡村振兴的关键也在于“人”。然而,随着我国现代化建设和城镇化浪潮的推进,人口流动性持续增强,农村空心化现象愈演愈烈。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9年农民工总量达到29 077万人,比上年增加159万人,增长0.9%,从年龄结构看,40岁及以下农民工所占比重为33.9%[2]。并且,流动至城镇的多是受教育程度较高、素质能力较强的人,这表明农村大量青壮年、知识分子都涌向了城镇。缺少了这一群体,乡村文化振兴主体严重缺失。空巢老人、妇女和留守儿童成为乡村常住人口,这些滞留人口大多观念陈旧、知识水平低,无法真正参与到乡村文化建设过程中来。特别是多数空巢老人思想上固化守旧,难以接受和认同文化建设过程中出现的新思想和新方法,有时甚至会严重阻碍乡村文化振兴的发展。这一现象在经济社会相对滞后、地理位置偏僻、交通相对闭塞的民族地区乡村更为突出。
乡村振兴,农民是主体。必须充分尊重农民意愿和想法,充分保障农民的自主权利,切实发挥农民的主体作用[3]。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中央、地方政府和社会的关注度很大程度上聚焦到了乡村,尤其是民族地区乡村,政府的决策和建设力度非常大,社会的支持力度也在不断增强,但是,作为乡村振兴的主体和主角的仍然是农民。在乡村振兴这幕徐徐展开的大戏中,农民的主体性并没有被充分调动起来,他们的存在感不强、参与度不高以及被边缘化等问题仍然普遍存在。此外,农村长期处于困顿落后状态,农民“靠着墙根晒太阳,等着别人送小康”的“懒汉”思维仍然存在。民族地区由于地理历史等诸多原因,其乡村文化振兴步履更为艰难。
大杂居小聚居是民族地区乡村的主要特征,各个民族在此繁衍生息,衍生出来的文化既独具特色又丰富多元,有着鲜明的民族特征。然而,由于历史上一些认识的偏差、对资源的过度开发,以及民族文化传承人断层等原因,民族地区宝贵的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不断遭受破坏,甚至流失。具体表现为:一是过度追求经济效益,忽视对民族地区乡村文化遗产的保护,致使盲目开发行为人为地损坏了许多民族乡土特色建筑。在利益的驱使下,许多历史悠久、极具代表性的传统古村落被无情地损毁。许多民族地区乡村表面走特色旅游开发之路,实则修建了各种现代风格的小别墅和欧式庄园取代了原来具有民族特色的本土村寨民居,这样大量具有民族地域特色的人文景观丧失了其民族特质符号,民族特色文化日渐式微。二是民族文化传承出现断层。随着民族地区乡村知识素养高、本领能力强的青壮年人口大量涌入城镇,老一辈民间艺人和民俗传承人等相继去世,许多经典特色的民俗工艺和民族文化遗产传承青黄不接、后继乏人,部分乡村特色文化也随之逐渐消失。三是传统文化建设同质化现象严重。乡村传统文化作为该地区文化演进发展史的见证者,直接反映了当地人民群众的审美标准和精神风貌,极富活力和渗透力[4]。因此,民族地区的优秀传统文化、优良家风民风、优美自然人文景观都要加以妥善保护、继承和发扬,使它成为当地村民的精神财富。由于一些地方领导重视程度不够,疏于保护和传承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片面追求形式,使得许多优秀民族传统文化的功能没能充分发挥出来。当前,在民族地区乡村文化建设过程中,往往不是从自身出发特色发展,而是一味地借鉴所谓的外地先进经验,照搬照抄,缺乏客观科学的决策,落得了照猫画虎的效果,传统文化建设中同质化现象严重。
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面临的困难严重制约了地区乡村文化的发展,通过梳理分析,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面临困难的原因主要为以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前,民族地区资金的短缺使得其乡村文化建设缺乏物质支撑,后续发展难以进行。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30 733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6 021元[5],2019年湘西州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为2.6万元和0.9万元[6]。由此可看出,地处武陵山区的湘西自治州作为多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与全国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相比有一定的差距,其乡村经济发展更是严重滞后。民族地区乡村地理环境偏远闭塞,对外交流沟通不便,不利于吸引人才、资金等优良资源来进行文化建设。近年来,国家实施了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战略,大力发展农村集体经济,重视吸引外来投资等,相关部门也不断增加对乡村文化事业的投入,民族地区乡村文化建设的资金短缺问题逐步得到缓解,但由于民族地区许多文化公共服务体系和农村文化设施建设长期处于负债运转的境况,文化建设历史欠账较多,财政投入的增长无法满足文化事业发展的需求。
近年来,乡村人口不断涌入城镇,城乡人口资源整合交融有了一定的发展,但城乡二元分割分治局面依然存在。由于城乡之间在生产力发展水平、资源要素等条件上存在差异,在经济收入、家庭教育、生活环境、医疗保障等方面还存在失衡,加之城市和农村交流融合的渠道尚未完全打通、资源要素合理流动机制并不完善,导致了农村人才和资金单向流入城市,严重制约了乡村文化建设的发展。城乡二元体制的存在阻碍了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的科学交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城镇化和现代化进程中,乡村是“牺牲品”。除此之外,城镇和乡村代表着不同文化类型,承载了不同的文化基因。城市文化以大工业生产为主,是现代化、便捷化、新兴化的代名词。我国乡村经济一直以小农经济模式为主,这也是我国乡村地区贫困落后的重要历史原因。中国乡村以“熟人社会”为主要特征,而城镇则以“半熟人社会”为特征,这在两者之间构建了一道天然的文化鸿沟,历史发展中,这种状况是制约城乡之间文化对话的重要因素。
推进乡村振兴战略,文化振兴是灵魂。然而,在乡村全面振兴过程当中,片面侧重产业建设而轻视文化建设的现象频出,许多地方政府片面追求乡村产业经济的发展,对待文化建设则敷衍了事,没有科学协调文化发展中各环节各要素,没有协调好地方政府、社会和村民之间的关系。目前,乡村文化建设的重要资金来源为民间投资,但民间资本的投资数额较小,致力振兴乡村文化的意愿不够强,政府虽进行了协调,但效果不明显。另外,政府对民族地区乡村文化建设的监管力度不够,意识淡薄、形式层面多。地方政府在探寻适合农村社会特征、符合农民特点的文化监管方式和办法上发力不够,乡村精神文化建设的良好氛围没有形成,导致一些功利主义、享乐主义、消费主义和拜金主义等不正之风趁虚而入,严重冲击着农民的价值观念和道德认知;在一些老少边穷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农民精神文化生活匮乏,黄赌毒等腐朽文化以及封建迷信思想痼疾难除,个人主义盛行,传统的尊老爱幼、邻里和谐、友爱互助等优秀文化氛围日渐淡薄,这些都严重阻碍了乡村文化振兴发展。
少数民族的分布区域广泛,主要集中在西部和边疆地区,由于交通和经济发展等原因仍保持着较封闭、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对家庭、宗教、村寨等族际认同强烈[7]。伴随着城市化进程,乡村人口大量流向城镇,传统宗族观念出现断层、难以延续。民族地区乡村文化经历长时期的历史社会洗礼,凝练出了民族地区独特的内涵要义和价值精神,也形成了自身的发展规律。由于历史渊源深远,不同时期人们所形成的需要不同,乡村传统文化中不免有一些落后时代的因素,在更多地追求实用、追求效率的城镇里,难以被认同。几千年来,村民以脚下的土地为主要依靠,传统封闭的农耕生产生活方式早已融于血脉,并且代际相传,有极强的继承性、稳定性、封闭性和排斥性。村民对于不适合乡村生产发展及不符合乡村实情的城镇文化接受度有限;城镇地区由于其发展进程等原因,对传统乡村文化无法真正地做到尊重和重视,城乡文化难以有力有效交融。
政府在乡村文化振兴中要做好顶层设计,在文化建设规划、协调、引导、战略选择等方面要发挥组织者、引导者的作用。村民是乡村文化的创造者、建设者和享受者,是乡村文化振兴的主体。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内生动力机制构建过程中,需要充分考虑内外因素,培育新动能,实现内生动力与外源动力协同发力。
乡村文化振兴需要多元协同发展,不仅需要农民作为主体发挥内生作用,还必须依靠各级党委、政府作为领导者、组织者和指挥者提供源源不断的外源动力,使内生动力和外源动力形成合力,协同促进文化振兴发展。
民族地区乡村发展落后,不仅体现在物质生活上的落后,也体现在精神上的极度匮乏,有些农民缺乏勤劳致富的意识,甘于现状,听天由命。因此,在民族地区乡村解放思想、开展文化振兴尤为迫切。对于思想上“甘于贫困”的农民而言,实施文化振兴首要的是解决“内因”问题,要找出藏身在物质匮乏背后的精神匮乏、智力匮乏、信息匮乏,有的放矢,对症下药。在民族地区乡村文化振兴中,必须坚持文化振兴与扶志相结合,引导区域群众克服“等、靠、要”思想,逐步消除精神贫困,实现乡村文化振兴从外源性推进转向内生性发展。地方政府要从外部提供切实的政策保障,积极创造有利的文化建设条件,比如在资金、组织、人才和技术上提供帮助,使村民有文化获得感,领悟到文化的作用和力量,提升村民进行文化振兴的内生积极性。此外,地方政府还要加强宣传,大力号召,积极创造条件推动社会力量在人才、资金、技术、智力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的参与,营造致力服务乡村振兴的社会氛围[8],为乡村文化内生动力机制建设提供常态化、可持续性的动力,否则“乡愁”和“乡贤”就只能是一种情怀。
内因是事物发展的根据,“凡是需要群众参加的工作,如果没有群众的自觉和自愿,就会流于徒有形式而失败”[9]。农民是乡村文化振兴这场大戏中的主角,要推进乡村振兴,实现文化振兴发展离不开农民这一主体。因此,必须唤醒村民的角色意识,认识到自身的主体地位,明确自身才是实现乡村振兴这一宏伟战略目标的砥柱。在乡村振兴发展的进程中,还需要让村民对于乡村文化有清晰科学的认知,明确乡村文化的意义价值、禀赋优势和发展前景,强化他们的文化自觉、自信和认同。主体意识缺乏,主体作用就无法发挥。
乡村文化建设不是单方面的,也不是特立独行的,它存在于村民生产、生活、工作、学习等日常行为中,涵盖了方方面面,最终以服务农民、农村、农业为归宿。因此,要实现乡村文化的振兴和发展,必须解决好“三农问题”。村民既是乡村文化的创造主体,也是参与主体和受惠主体,在乡村文化建设中必须“尊重广大农民意愿,激发广大农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激活乡村振兴内生动力,让广大农民在乡村振兴中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10]。”要让村民对自身有清晰定位,认识到自己才是乡村文化振兴这场大戏的主角,强化其角色意识和自主意识。在实现乡村振兴发展的进程中,要充分信任和积极利用村民的劳动智慧,要探寻村民自我管理、自我发展的有效路径,使村民自己创造价值,享受更多的发展红利,实现从“要我脱贫”到“我要脱贫”的思想转变。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国民族地区矿产、农业以及特色旅游等自然资源,民俗传统、历史建筑等人文资源,民族特质民俗与民间艺术等特色文化方面天赋异禀[11]。这些禀赋和优势是乡村文化振兴的基础。这些优秀的乡村文化在淳化民风、教化群众、凝聚人心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各级党委政府和相关部门应高度重视并深入挖掘。一方面,要重视和加强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和民族特质文化的传承、发展与创新,打造对外宣传的文化名片,增强乡村优秀传统文化和特色民族文化的影响力,提升知名度。例如云南省的“绣娘计划”,充分发挥云南独特的白族扎染、彝族刺绣,民族包包、民族服装、民族饰品等文化优势,通过设立专项基金,制定奖励政策,鼓励少数民族群众参加绣娘坊或创办手工企业,并加强对刺绣文化的升级打造,不断传承创新,使刺绣产品迈向国际舞台[11]。另外,在媒介化的社会背景下,还可以充分利用新兴的网络媒体进行营销,发挥媒介技术加强宣传,进一步提升文化内涵的渗透度[12]。搭建对外文化交流平台,有助于乡村文化走出去,使乡村文化为社会了解和认同,让村民们看到本民族文化的价值和前景,意识到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性,重拾文化自信和民族自豪。另一方面,要注重对民族地区乡村村民的教育和培训。民族地区优秀传统文化资源需要传承和发扬才能够实现其意义和价值,而传承和发扬的重担必须由专业人员来承担,培养一批能够扎根基层的乡土文化能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队伍显得尤为重要。
总之,在振兴民族地区乡村文化的过程中,应将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摆到首要位置,充分发挥其在乡村文化振兴中不可替代的基础性作用;同时,还要加强培训教育,着力打造一支留得住、有情怀的民族文化传承人队伍,这样民族地区乡村文化建设才能够得到真正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