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可均《全三国文》孙吴部分缺误补正

2021-01-16 23:53:56王书才徐小娜
关键词:上古秦汉太平

王书才,徐小娜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严可均所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以下简称“严书”),网罗甚博,校对精审。该书自从问世后一直受到学界的好评,文廷式赞其为“洵奇作也”(1)文廷式:《纯常子枝语》,《续修四库全书》(第1165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65页。,沈乾一称其为“文章之渊薮,艺林之宝筏”(2)沈乾一:《影印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叙》,《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30年,卷首。。然而,严书中的错误也有许多。俞正燮曾说,严可均对存于《文选》李注等文献中的先秦、东汉、东晋佚文有所漏辑(3)俞正燮:《癸巳存稿》,中华书局,1985年,第351-352页。;文廷式发现,严书有将晋人书录入刘宋者,有作者生平爵里史料尚存而注道“爵里未详”者,有金石文献出土而不及收载者,亦有散佚文献而严可均未能翻检者(4)文廷式:《纯常子枝语》,《续修四库全书》(第1165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40-141页。;平步青《樵隐昔寱》指出,严书中书写作者姓名时有讹误(5)平步青:《樵隐昔寱》,《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2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15-217页。;杨守敬认为,严书缺而待补的内容有三:一是一些常见书所载文篇漏落未辑(6)杨守敬所指出的举例为《洛阳伽蓝记》(载祖莹《为北海王颢与庄帝书》)、《全蜀艺文志》(载严君平《座右铭》)等。,二是晚清时自域外如日本、朝鲜流回的汉籍,严可均未及读得,自然未能录入(7)杨守敬所指出的例子是他从日本带回的《文馆词林》《文镜秘府论》与《东古文存》,其中有严可均所未见到的唐前佚文,但具体是哪些佚篇,杨氏未列举其例。可补《全三国文》的有曹丕《论伐吴诏》、曹叡《答东阿王论边事诏》等。,三是道光咸丰以后出土的金石文献,尚需加以补录(8)杨守敬:《杨守敬集》(第五册),湖北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190页。;沈乾一则说,严书需加校正之处有六:一是脱句,二是互倒,三是缺字,四是衍字,五是脱字,六是误字(9)沈乾一:《影印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叙》,《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30年卷首。。

王利器将严书失误概括为作者爵里不详、阙名不阙、妄拟题目、失载篇名、引文失注出处等二十五类,每类举一至数例加以补正(10)王利器:《〈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证误》,《文学评论》,1996年第2期。;赵逵夫以《全上古三代文》为例指出,严可均编辑先秦文篇时存在时间上限过早、一些作品的时代与作者确定上存在问题等九类缺失(11)赵逵夫:《论严可均〈全上古三代文〉之失与〈全先秦文〉的编辑体例》,《西北师范大学学报》,2004年第5期。;刘跃进《中古文学文献学》归结严书缺误为“漏辑”“失考”“误编”“重出”四类(12)刘跃进:《中古文学文献学》,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67-70页。;程章灿概括严书缺误为出处漏标、缺辑失采、主名有误、小传缺误、篇名缺误、本文缺误、出处讹误、重出误收、存目疏漏、存疑待考十项(13)程章灿:《论〈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之阙误》,《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科版)》,1995年第1期。;踪凡以严书《两汉文》为例说明,严可均辑录汉赋时存在篇目遗漏、误收重出、内容缺失等失误(14)踪凡:《严可均〈全汉文〉〈全后汉文〉辑录汉赋之阙误》,《文学遗产》,2007年第6期。。

张峰屹在上述诸人基础上,又发现因史实不明、典故缺考、文体错乱、典章制度不清而造成的三项误漏:一是误将史家史书的叙述文字当作文篇正文录入,二是同篇文字数见于同一类书,严可均辑录其文句简略者而遗漏其文句赡详者,三是对来自不同书籍的段落,擅加编辑剪辑甚至对文字擅加改动(15)张峰屹:《严可均辑校〈蜀王本纪〉之误漏举要》,《文学与文化》,2013年第4期。;张争光以严书所录曹操父子三人之文为例,列出严书系年失误、重出误收、正文与出处有误、存疑待考四个方面的失误(16)张争光:《〈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三曹”文考证》,《平原大学学报》,2007年第6期。近年来正严书之论文,专论某一时段者,尚有李无未《点校严可均全晋文札记》(《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8年第4-5期合刊)、李柏《严可均〈全梁文〉辨正》(《社会科学战线》,2009年第5期)、王菱《严可均辑桓谭〈新论〉佚文商议》(《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4期)等。。

上述论文涉及《全三国文》较少,如王利器文章涉及《全三国文》者仅四则,张争光文仅论及“三曹”之文。而我们在重新整理三国文时,发现严可均在辑录这一时段篇章中也存在许多的缺误,因此,需对严可均《全三国文》孙吴文里的缺失给予全面补正。

一、补正作者的姓名与生平

《全三国文》对于帝王,往往仅称其尊号或谥号,而讳其实际姓名,这是历代惯例。但对于今人之书来说,一般作者直呼其名,帝王却要采用尊号或谥号,似有体例不一之嫌。但是如果全部称人姓名,则又显示不出为何将帝王之文放置卷首的原因,所以,在帝王尊号或谥号之后加注姓名,则可兼顾古今惯例,如孙吴文中的“大帝”改作“吴大帝孙权”,“废帝”改作“吴废帝孙亮”,“景帝”改作“吴景帝孙休”,“归命侯”改作“归命侯孙皓”,等等。

《全三国文》对个别篇章的作者姓名有所误署。如卷七五“宫亭湖庙神”《谴责陈敏教》,注文云:“陈敏,孙皓之世为江夏太守。过宫亭庙,乞在任安稳,当上银杖一枚。年限既满,作杖拟以还庙,捶铁为干,以银涂之。寻征为散骑常侍,往宫中送杖,巫宣神教曰云云,敏舟遂覆。”(17)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60页。此事载于《太平御览》七一○所引《神异记》及《太平广记》二九三所引《神鬼传》,作者均不是“宫亭湖庙神”,但与当地巫者装神弄鬼,假称神言有关,此文作者应改为“巫者”。

《全三国文》所录作者生平多有缺漏。如“景帝”之下,述其生平,仅云:“帝讳休,字子烈,大帝第六子,以太平三年迎立,改元永安,在位七年。谥曰景皇帝。”(18)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01页。《全三国文》对景帝生卒年份、即帝位之前简历、在位具体年代起止、生平资料出处,均无详说,当有增补。增补后的生平是:吴景帝孙休(235-264年),字子烈,吴大帝孙权第六子,258-264年在位。年十八岁,封琅琊王。太平三年(258年),孙綝发动政变,罢黜孙亮为会稽王,孙休被迎立为帝,改元永安。永安七年病卒,年三十岁,谥景皇帝。《三国志·吴书》有传(19)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155-1162页。。又如“归命侯”之下,严书述其生平云:“侯名皓,字元宗,一名彭祖,字皓宗,大帝第三子和之子。以永安七年迎立,改元八:元兴、甘露、宝鼎、建衡、凤皇、天册、天玺、天纪。在位十七年,降于晋,封归命侯。”(20)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02页。增补后的生平则是:吴归命侯孙皓(242-284年),字元宗(《册府元龟》云字元景),一名彭祖,字皓宗。吴大帝孙权之孙,孙和之子。永安七年(264年)继位,在位十七年,改元八:元兴、甘露、宝鼎、建衡、凤皇、天册、天玺、天纪。天纪四年(280年)吴被西晋所灭,孙皓归降,被封为归命侯。《三国志·吴书》有传。(21)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162-1177页。

二、补辑遗漏的作者及其作品

对于一些先贤传的作者及其作品,《全三国文》有所缺录,应加以补辑。如陆胤《广州先贤传》,《三国志·吴书》有传云,陆胤,字敬宗,吴郡吴(江苏苏州)人,孙吴左丞相陆凯弟,生卒年不详。始为御史、尚书选曹郎,因卷入鲁王孙霸与太子孙和之争而下狱,获释后任衡阳督军都尉。赤乌十一年(248年),交阯纷乱,胤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安抚地方,因功加安南将军。永安元年(258年),陆胤自交州召还,改任西陵督,封都亭侯。后转任虎林督。《三国志·吴书》本传云:“胤卒,子式嗣,为柴桑督、扬武将军。天策元年,与从兄祎俱徙建安。”(22)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410页。陆胤去世之年应在258年至275年之间,天策元年(275年)时已不在世。其所撰《广州先贤传》七卷,历代史志目录均多有载录。《旧唐书·经籍志》云:“《广州先贤传》七卷,陆胤撰。”(23)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第2000页。《新唐书·艺文志》云:“陆胤《志广州先贤传》七卷;刘芳《广州先贤传》七卷。”(24)欧阳修:《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第1479页。此二书宋代以后散佚,唐宋类书所引大多数亦未标明撰者。考唐前刘芳著书者有二,《隋书·经籍志》云“《汉灵献二帝纪》三卷,汉侍中刘芳撰”(25)魏征:《隋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960页。,此刘芳当为汉末魏初人;又云“《毛诗笺音证》十卷,后魏太常卿刘芳撰”(26)魏征:《隋书》,中华书局,1973年,第916页。,此刘芳乃北魏学者。《新唐书》置撰《广州先贤传》之刘芳于“陆胤”后、“徐整”前,是以此刘芳为汉魏人也。侯康《补三国艺文志》径将《广州先贤传》列为吴人陆胤著作,不提刘芳,云:“《续汉书·五行志》注引之,载养奋对策。《初学记》《艺文》《御览》屡引之,载丁密、猗顿、丁茂、黄豪、邓盛、徐征、董正、罗威、尹牙、疎源、申朔、唐颂诸人。其中丁茂、黄豪为交趾人,尹牙为合浦人,皆交州属郡,与广州无涉。然广州仍有合浦北部尉。又广州之高凉郡,本分合浦置;高兴郡,分交趾置。意诸人郡望,据未分郡以前言之。若既分郡后,实当属广州也。”(27)侯康:《补三国艺文志》,《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46页。可见,当依从侯康,将唐宋类书等所引《广州先贤传》佚文录于陆胤名下,以备后考。

再者,就现有文献来看,孙吴一国,子书较多,而《全三国文》对这些作者及其作品的收载,遗漏较多,如裴玄《裴氏新言》、殷基《通语》、陈融《陈子要言》、项峻(又作“项竣”)《始学篇》、秦菁《秦子》、吴范《占候风气秘诀》,均不见于严书中。按照严书《凡例》,“子书见存者不录,录佚文及佚子书”(28)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2页。。上述这几种子书均已散佚,本当录入《全三国文》,却未见载录,显然属于漏辑。

殷基有《通语》一书,严氏将其作为殷兴之书录入晋代。对此,后人有所辩驳。据《三国志》卷五十二注引《文士传》,殷基,云阳(今江苏丹阳)人,零陵太守殷礼之子,字号、生卒年不详。曾任无难督。著《通语》数十篇(29)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229页。。严可均《全晋文》将殷基与《隋志》所谓“殷兴”作为一人,录其文于晋代(30)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928页。。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曾辨《隋志》有误,殷基、殷兴非一人,《通语》一书为孙吴文士殷基所撰,非晋代殷兴之书。其说云:“《通语》一卷,吴殷基撰。案《三国·吴志·顾邵传》‘乌程吴粲、云阳殷礼,起乎微贱,邵皆拔而友之,为立声誉’。裴松之注云:‘礼子基,作《通语》曰礼字德嗣云云’;又引《文士传》曰:‘礼子基,无难督,以才学知名,著《通语》数十篇。’《文士传》,晋张隐所作;松之,宋人,二家所言,当得其实。《隋志》儒家有‘《通语》十卷,晋尚书左丞殷兴撰,亡’。《唐志》云:‘文礼《通语》十卷,殷兴续。’‘兴’,或‘基’字之讹,吴亡入晋,官至中丞;抑或晋代别有一殷兴,就基书修而续之,故《唐志》云‘殷兴续也’。但题‘文礼《通语》’,则其误显然。殷基父名礼,基不得以父名为字,谓文礼即殷礼,而《通语》实非礼作,盖以基书载父礼行事,遂讹父为文耳。马总《意林》载有《通语》八卷,视隋唐志已少二卷。今佚辑诸书所引并附《文士传》为卷。据裴注改题‘吴殷基撰’。或引作‘殷兴’者,亦注其下以备参考。书中叙载三国时事,可资史考。第称孙权、称殷礼,君父之名,不宜指斥。意传注引者节删其文,增入名氏,非原书语也。”(31)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广陵书社,2004年,第2590页。马国翰仍疑殷基吴亡后入晋为尚书左丞,据文献看,可能性很小。《吴书·顾劭传》注引殷基《通语》“礼字德嗣,弱不好弄,潜识过人。少为郡吏,年十九,守吴县丞。孙权为王,召除郎中。后与张温俱使蜀,诸葛亮甚称叹之。稍迁至零陵太守,卒官”(32)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229页。,言其父殷礼为汉末郡吏,代理吴县丞,孙权为吴王(222年)时,召任郎中,死于赤乌(238年至251年)年间零陵太守任上,下距吴亡的280年尚有三四十年。假如殷礼为汉末吴县丞时三十岁,孙权召为郎中时四十岁,赤乌末年(251年)已在七十岁上下,其子殷基亦逝世于孙吴一朝,不入西晋,合乎情理。且《通语》中引费祎“若懿以爽奢僭,废之刑之可也,灭其尺口,被以不义,绝子丹血食,及何晏子魏之亲甥,亦与同戮,为僭滥不当矣”(33)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062页。,严词指责司马懿滥杀无辜,亦非晋人所宜言者。较为通达的说法,当是《通语》一书乃吴人殷基所撰,晋人殷兴所续。此处仍当依马国翰之说加以辑录。其他如吕广《黄帝众难经》《玉匮针经》《腧募经》、吴普《吴普本草》等医书,亦未见收录。

三、补辑漏辑的书籍

此类书籍,指的是《全三国文》虽然录有某些作者及其文章,但却漏辑了他们所撰写的书籍。此类书籍,有史传类,如徐整《三五历记》《豫章烈士传》《豫章旧志》等。以《三五历记》为例,其书重在载录三皇五帝时期的神话传说,也记述当时人们对宇宙生成、星宿构成的猜测与探讨。其写天地形成之态云:“未有天地之时,混沌状如鸡子。溟涬始牙,濛鸿滋萌,岁在摄提,元气肇始。”(34)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1页。又云:“盘古生其中,一万八千岁。天地开辟,清阳为天,浊阴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如此一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35)欧阳询:《艺文类聚》,中华书局,1965年,第2-3页。严氏未辑,较为可惜。

有子部类,如顾谭《顾子新言》(又作“顾子新语”“顾子新论”)、姚信《士纬》等。以《顾子新言》为例,严可均曰:“谭字子默,吴郡吴人,丞相雍孙。……有《顾子新语》十二卷。”(36)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16页。但《全三国文》录《上疏安太子》《议奔丧》,未录《顾子新语》,一似此书全佚。其实,《太平御览》卷七六九、卷八三二、卷九一九、卷九二九、卷九三二,《四部丛刊初编》本《意林》卷六,均有辑录。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已有辑佚(37)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广陵书社,2004年,第2586-2587页。。

再以姚信《士纬》为例。严可均曰:“《士纬》十卷,《姚氏新书》二卷”(38)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35页。,但《全三国文》录《表请褒陆绩女郁生》《昕天论》《诫子》,未录《士纬》。这些佚文现存尚有十六则,《艺文类聚》卷二○、卷二二,《初学记》卷一七,《北堂书钞》卷七,《太平御览》卷四○一、卷四一九、卷四四七、卷五五六、卷七一○、卷八一三、卷八一四,《意林》卷四,均有辑录。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已有辑佚(39)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广陵书社,2004年,第2755-2757页。。

四、增补漏辑的文篇

此类情况,属传世文献者二十余篇(则),属金石文献者六十六篇(则)。

《全三国文》漏辑的传世文献,有孙策《告扬州诸县令》(40)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105页。,此篇载于《吴书》卷一《孙讨逆传》注引《江表传》,事在东汉兴平二年(195年)。有韦昭《狱中对吴主孙皓》(41)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463页。,凤凰二年(273年)四月,韦昭下狱后,“因狱吏上辞曰:囚荷恩见哀”(42)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462页。云云(严可均已录)。“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书之垢,故又以诘曜。曜对曰囚撰此书”(43)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463页。云云(严可均漏辑)。严可均辑录前篇而漏辑后篇。其余如刘钦《新议》(又作“新义”),严书于《太平御览》中辑得“夫交接者,人道之本始,纪纲之大要,名由之成,事由之立”(44)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4页。、“交之于人也,犹唇齿之相济”(45)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4页。、“才非交不用,名非交不发,身非交不立”(46)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4页。三则佚文。漏辑存于《北堂书钞》卷一○七中的一则佚文,即“声音节谐,故为之乐,所以上舞飞云之鸟,下跃沈渊之鱼”(47)虞世南:《北堂书钞》,中国书店,1989年,第411页。。诸葛恪《诸葛子》,《全三国文》辑得《太平御览》“若能力兼三人,身与马如胶漆,手与箭如飞虻,诚宜宠异”(48)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08页。一则佚文,漏辑《北堂书钞》卷一一“魏基五雋”(49)虞世南:《北堂书钞》,中国书店,1989年,第25页。、卷一一七“鼓洪炉以燎毛发,倾五岳以压枯朽”(50)虞世南:《北堂书钞》,中国书店,1989年,第448页。与《意林》卷六“纵盗饮酒,非翦恶之法;绝缨加赐,非防邪之萌”(51)王天海,等:《意林校释》,中华书局,2014年,第614页。三则佚文。张俨《默记》,严书辑得《蜀志·诸葛亮传》注、《太平御览》卷四四五中的《述佐篇》(52)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3-1444页。,以及存于《北堂书钞》卷十三中“威震六合”(53)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4页。两则佚文,漏辑《意林》卷六“尧舜不能化朱均,使为善;瞽瞍不能染重华,使行恶”(54)王天海,等:《意林校释》,中华书局,2014年,第595页。一则佚文。陆景《典语》,《全三国文》辑录数则长幅段落,漏辑零散语句。今可补上者有三则:《意林》卷六二则文字,一为“荣辱所以化君子,赏罚所以御小人。受金行秽,非贞士之操;背主事仇,非忠臣之节。唯高帝用陈平、齐桓用管仲耳”(55)王天海,等:《意林校释》,中华书局,2014年,第593页。;一为“拘乌获之手,虽锱铢不能胜;掩离娄之目,虽崇岱不能睹。绊騄骥之足,虽跬步不能发;断鸿鹄之翮,虽寻常不能奋”(56)王天海,等:《意林校释》,中华书局,2014年,第594页。。《太平御览》卷七七三一则文字,“里语曰:‘仕宦不止,车生耳。’长六尺,法六律。六,阴数也。今车上作簟文,所以缺后者,月满则亏也。”(57)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3428页。《太平御览》中此则紧接陆景《典语》,马国翰认为亦当属《典语》语句,并云:“‘里语’讹为‘异语’,今订正。”(58)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广陵书社,2004年,第2589页。其说可从。射慈《丧服变除图》,《全三国文》于杜佑《通典》中辑得十九则文字(59)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5-1447页。,今根据《通典》再补辑八则,分别见于卷八十四、卷九十、卷九十二、卷九十七、卷九十九,文繁不录。

《全三国文》重视三国时期的金石文献。《曹魏文》辑录《横海将军吕君碑铭》《丰都市古冢铭》等十五篇石刻文章,其中还包括乾隆年间新出土的《赠司空征南将军王基碑》。《孙吴文》辑录《历阳山石文》《吴九真太守谷朗碑》等四篇石刻文章。但对于清末迄今的出土文献,《全三国文》无法辑录,有待于今人补遗。今所见孙吴之地可作增补的金石文献有六十六则,按文体分类,有祠堂记、写经题记、买地券、镜铭、砖文等五类。详列如下:祠堂记一则,为《萧二将祠堂记》;写经题记一则,为《敦煌郡索紞写〈太上玄元道德经〉题记》;镜铭四则,为《黄龙元年五月镜铭》等;买地券十一则,为《郑丑买地铅券》等;砖文四十九则,为《黄甫买地券》等。

五、对辑录佚文时不能遵守自订凡例的失误加以是正,适当扩充辑佚范围

按照严书《凡例》,方志不在辑录范围,但三国时的方志之书,大都具有史料价值。如沈莹《临海水土异物志》详尽记述了台湾的气候、地貌、物产、衣饰、饮食,等等,对于人们认识古代台湾居民的生活状态,很有参考价值。其他如朱育《会稽土地记》、顾启期《娄地记》、沈莹《临海水土异物志》、薛珝《吴时外国传》、虞翻《川渎记》、韦昭《三吴郡国志》、万震《南州异物志》,也都未录,甚是可惜。

《全三国文》据“录佚史之论赞”(60)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2页。,辑存了杂传里的赞语,但有时陷于自相矛盾之中。如张胜《桂阳先贤画赞》,《全三国文》录“罗陵”条云:“阳罗陵,果而好义。汲郡府君为州章,陵被掠拷,惨加五毒,受刀截舌,以著盘中,献之廷尉。群公义之,事得清理。”(61)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4页。基本为四字一句,大致押韵,为赞体。然其下录“成武丁”条云:“成武丁,郴人,能达鸟鸣。为郡主簿,与众人俱坐,闻雀鸣而笑曰:‘东市辇粟车覆,雀相呼往食之。’众人遣视,信然。”(62)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4页。基本是叙述体,非赞体。

按照严书《凡例》,别传不在辑录范围,但吴人所撰《曹瞒传》却录入《全三国文》卷七五(63)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55页。。以此,其他类似的别传类文献,应加以辑补。

六、剔除误辑的佚文

所谓“误辑的佚文”,就是将本来不属古人篇章原文却当作原文加以辑录的语句。如嘉禾元年(232年)九月孙权《令交州给送虞翻》云:“昔赵简子称‘诸君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虞翻亮直,善于尽言,国之周舍也。前使翻在此,此役不成。”(64)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324页。《全三国文》辑录曰“翻若尚存者,给其人船,发遣还都。若以亡者,送丧还本郡,使儿子仕宦”(65)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397页。,此数句开头有“促下问交州”(66)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324页。一句,意为督促属下问讯虞翻之情况。《三国志》中华书局本点校者认为,此数句乃史家叙事,而非《令交州给送虞翻》原文。其说当从之。

又如朱治《说孙贲》。《吴书·朱治传》载:“权从兄豫章太守贲,女为曹公子妇,及曹公破荆州,威震南土,贲畏惧,欲遣子入质。治闻之,求往见贲,为陈安危,贲由此遂止”(67)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304页。。可见这是孙贲与朱治面对面时,朱治的游说之辞。裴松之注引《江表传》时云“《江表传》载治说贲曰”(68)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71年,第1304页。云云,更可证此为口头之言,与诸葛亮向刘备所说的《隆中对》为同一性质。《全三国文》未录《隆中对》,却辑录朱治《说孙贲》,属于滥收。

又如张俨《请立太子师傅表》。其文云:“伏惟陛下命世应期,顺乾作主。”(69)欧阳询:《艺文类聚》,中华书局,1965年,第299页。此文见于《艺文类聚》卷一六。严书卷七三于“命世应期”句下补入“开拓土宇”四字,并注云:“此句依《文选》颜延年《宋郊祀歌》注补。”(70)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43页。今按,张俨《请立太子师傅表》一段亦见《文选》李善注中。颜延年《宋郊祀歌》云:“亘地称皇,罄天作主。”(71)萧统:《文选》,中华书局,1977年,第388页。李善注云:“张俨《请立太子师傅表》曰‘陛下膺期,顺乾作主’。”(72)萧统:《文选》,中华书局,1977年,第388页。无“开拓土宇”四字。“开拓土宇”,见于颜诗“宅中拓宇”(73)萧统:《文选》,中华书局,1977年,第388页。句,李善注引范晔《后汉书》中虞诩语,非张俨语,《全三国文》将其补入张氏文中,当由误读《文选》所致。

又如《全三国文》卷七五无名氏《柑颂》云:“厥苞柑橘,精者曰柑。削彼金衣,咽兹玉液。甘逾萍实,冷亚冰壶。近嗤齐相,进不剖之实;远笑魏君,逢裂牙之味。颂曰:宗炳煌煌,嘉实磊如。景星南金,其形随珠。”(74)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55页。《全三国文》注云:“《广志》曰:‘阳由为成都郡文学掾,云吴有余甘金衣包品之赞’。”(75)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55页。今按此处有二误:一、篇名应为“柑(“柑”同“甘”,下同)赞”而不是“柑颂”,因为《广志》原文为“吴有余甘金衣包品之赞”句。二、“颂曰”是严书错将梁人宗炳《甘颂》看成了无名氏《柑颂》的正文,而将孙吴无名氏《柑赞》正文看成了序文。《艺文类聚》卷八六曰:“颂曰宗炳煌煌,嘉实磊如。景星南金,其形随珠。”(76)欧阳询:《艺文类聚》,中华书局,1965年,第1476页。汪绍楹云:“按本条脱书名,句亦有讹脱。”(77)欧阳询:《艺文类聚》,中华书局,1965年,第1476页。《太平御览》卷九六六曰:“宗炳《甘颂》曰:煌煌嘉实,磊如景星;南金其色,随珠其形。”(78)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4285页。汪绍楹纠正了《艺文类聚》中抄录宗炳《甘颂》时的倒文之谬,但对其解释却是有误的。因为“甘”条下前面已有“诗”“赋”“赞”“启”等文体小标题,不应该在“启”体之后再出现一次“赞体”。按照《艺文类聚》的行文编排规则,每类事物的末节,是“杂记”类的段落语句,“甘”类也是如此。所以“诗”“赋”“赞”“启”之后,抄录的是《古今注》《述异记》《广志》中有关“甘”的逸闻轶事,吴人无名氏的《甘赞》是作为《广志》书中的部分而被节录来的,汪绍楹却将“吴有余甘金衣包品之赞”句里的“赞”字当成又一次显著列举的文体名目而单独成文,故汪绍楹将之解释为讹脱书名、字句,其说不妥。

误辑之外,《全三国文》中佚文辑录亦有重出之例。如无名氏《〈玉匮针经〉序》,此条见录于《全三国文》卷七五,又重录于《先唐文》一卷中。

七、校正字句方面的讹脱衍倒

此类缺误数量不少,应予以指出并加以纠正。如《全三国文》卷七四皇象《书》曰:“想必醉,令作醴梅相待。”(79)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51页。核其出处《太平御览》八六一,曰:“想必醉,令作醴梅羹相待。”(80)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3826页。漏辑“羹”字,当是《全三国文》未用宋本之故。考《太平御览》存在版本异文,明黄正色本作“想必醉,令作醴梅相待”(81)国图藏明黄正色本,善本号:A00909。,清校明活字本(82)清嘉庆汪昌序重校活字印本。、四库本同。张海鹏仿宋本作“想必醉,令作醴梅羹相待”(83)国图藏张海鹏从善堂本,善本号:A02835。,今国图藏日本喜多邨氏学训堂影宋本(84)国图藏日本喜多邨氏学训堂影宋本,善本号:A02806。、四部丛刊影宋本同。1799年(嘉庆四年)十月二日,严可均《书明刻本太平御览后》云:“《御览》一千卷,今世通行仅明黄正色刊本,脱误颠倒,据用甚难。明活字本亦如此。”(85)严可均:《严可均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276页。文中并言其偶知宋本《太平御览》下落一事,惜无后续,则严氏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时所用的《太平御览》,很可能为当时通行的明刊本。又清人编《渊鉴类函》,引皇象《书》亦作“想必醉,令作醴梅相待”,当与严氏用的是同一版本系统的本子。实际上,此则佚文在《太平御览》“羹”条下,其内容当与羹有关,明本脱去“羹”字,当从宋本添“羹”字为善。

又如陆景《典语》,《全三国文》载:“从《群书治要》写出七篇,益以各书所载为一卷。”(86)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31页。然数条中皆有讹误。如第四则“天下至广,万机至繁……”一段,旨在发扬人主用贤之要义。以《群书治要》核之,《全三国文》于“克明俊德,守位以人,所以强四支而辅体也。其为己用,岂细也哉”(87)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32页。一句,讹“尧”为“克”字,又讹“用”为“周”字。按“克明俊德”句出自《尚书·尧典》“克明俊德”,孔颖达疏云:“言尧之为君也,能尊明俊德之士,使之助己施化。”(88)阮元,等:《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2009年,第250页。此处举尧能用贤,《全三国文》辑“尧”为“克”,当据《丛书集成初编》本《群书治要》卷四八(89)魏征:《群书治要》,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853页。。其辑“用”为“周”,则显为形近而误。其下“是以天子改容于大臣,所以重之也”(90)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32页。,《全三国文》又讹“重”为“动”字,均当据《群书治要》本正之。

又如《典语》曰:“所谓文者,非徒执卷于儒生之门,摅笔于翰墨之采,乃贵其造化礼乐之渊之盛也。”(91)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33页。严注“《御览》五百八十五”(92)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33页。。核《太平御览》诸本,明黄正色本作“乃贵其造化礼乐之渊之盛也”,张海鹏本、四库本、四部丛刊本均作“乃贵其造化之渊,礼乐之盛也”(93)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2636页。,又宋人潘自牧《记纂渊海》卷七五、明陈耀文《天中记》卷三十七引《典语》同。则此处《全三国文》之异乃为未用善本之故,当据《太平御览》改之。

又如《典语》曰:“吴朝贵戚,或犯道背理。雕车丽服,横陵市路。车服虽侈,人不为荣;宫室虽美,士不过门。”(94)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第1433页。《太平御览》卷七七三为“吴朝贵戚”(95)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第3428页。,《全三国文》辑“贵戚”作“贡岁”。按:《太平御览》明黄正色本、清重校明活字本、张海鹏仿宋本作“吴朝贡岁”,明抄本、日本喜多邨氏学训堂影宋本、四库本、四部丛刊影宋本作“吴朝贵戚”,各本之异,似为形误之故。从《典语》现有辑文来看,陆景关心吴国政事,所论多为人君慎于赏罚任贤,为政当随时改制、养民恤士之类,此书之旨在于阐发治国之道,似与岁贡无关。此条或为抨击时弊之语,当以“贵戚”为是。

古典文献的辑录、校勘与整理,是一项费时绵长的事业。近人有“前修未密,后出转精”(96)章太炎:《国故论衡》,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9页。之说,然“前修未密”并非先贤粗疏,而是时代之局限,“后出转精”则是后学者的使命、职责与义务。随着时代的演进,出土文献的增多,后学者理当在前贤丰厚成果的基础上有所完善,使之邃密。故而上述内容,如有不当,敬请大方之家不吝批评指正。

猜你喜欢
上古秦汉太平
太平风俗美
电影评介(2022年4期)2022-08-08 12:37:52
《山海经》与上古海洋学知识
守正创新让“太平泥叫叫”叫得更响
华人时刊(2020年17期)2020-12-14 08:12:52
劝君莫做“太平官”
当代陕西(2020年20期)2020-11-27 01:43:24
我与秦汉东北史研究
上古
任时光荏苒——营上古寨
乡村地理(2019年2期)2019-11-16 08:50:08
期待太平湾上的“不夜城”
商周刊(2019年18期)2019-10-12 08:51:18
历史感谢发现 上古炎帝陵碑重见天日
炎黄地理(2017年10期)2018-01-31 02:14:52
秦汉甘泉宫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