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守海,徐 政
(中国人民大学 应用经济学院,北京 100872)
国家统计局的统计结果表明,中国自加入WTO以来,GDP从2001年的11.09万亿元到2018年的91.93万亿元,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中美经济贸易往来变得更加密切,然而自美国特朗普政府实行“美国优先”战略以来,一连串针对中国的贸易摩擦纷至沓来(1)吕越等:《基于中美双方征税清单的贸易摩擦影响效应分析》,《财经研究》,2019年第2期。。从2018年3月起,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美方政府开始寻找各种理由多次对中国出口美国的商品加征关税,对我国经济增长和社会运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2018年6月15日美国政府根据301调查结果,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5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关税,其中340亿美元从7月6日起实施,160亿美元自8月23日起实施,产品主要涉及医疗器械、高铁设备、生物医药、新材料、农机装备、工业机器人、信息技术、新能源汽车、航空设备等高科技行业。9月17日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10%的关税,这一批商品涉及化学品、纺织品、食品、服饰及手袋、电子产品、金属制品和汽配产品等,此部分已于2018年9月24日实施。2019年5月9日,美国政府继续针对这一批商品,将关税税率从10%追加至25%。从美国加征关税的行业范围和征税力度来看,加征关税的行业从资本密集型行业扩展到劳动密集型行业。不同的行业销售利润率不一样,随之反映到价格以及出口量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那么,美国对中国企业加征的关税,有多大程度会反映到价格上,价格的改变又会多大程度影响中国企业的出口数量,出口数量的变动又会引起就业市场发生什么变化,这些问题对中国的经济发展、企业的运营状态以及国内的稳定就业都有着重要的研究意义。本文重点探讨了中美贸易摩擦下加征关税对中国企业出口的影响。
中美两国贸易额的持续增加,不断加剧了贸易失衡问题,很多学者对贸易摩擦相关问题进行了研究。关于贸易摩擦的原因方面,佟家栋认为这是一场战略性贸易摩擦,目标是角逐出未来经济的引领者(2)佟家栋:《中美战略性贸易战及其对策研究》,《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3期。。闫学通认为美国的霸权地位受到了中国的巨大挑战,因此中美两国很容易发生贸易摩擦(3)闫学通:《对中美关系不稳定性的分析》,《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年第12期。。朱磊认为发生贸易摩擦表面上看是因为贸易逆差,而真正原因是通过挑起争端,运用美国目前领先的综合国力打击中国经济发展,以便拉开技术差距,阻挡中国赶超美国的强劲势头(4)朱磊:《中美贸易摩擦升级对大陆台商的影响及建议》,《亚太经济》,2019年第5期。。
对于贸易摩擦带来的影响,不同学者持有不同的态度,主要分为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刘飞涛认为,虽然短时期中美贸易摩擦确实存在,但中美利益是互融的,合作共赢仍是未来发展的主旋律(5)刘飞涛:《美国强化对华竞争及中美关系的走势》,《国际问题研究》,2016年第1期。。同样,杨盼盼等也认为,中美两国间不断升级的贸易摩擦总体上并不会使中美经贸关系受到大的阻碍(6)杨盼盼,何帆:《中国如何应对区域贸易谈判》,《当代世界》,2013年第11期。。另一方面,李向阳认为,中美贸易摩擦有负面影响,美国的对外贸易政策有严重的反全球化倾向特征,这种政策将有可能让多边贸易体制陷入瘫痪;此外,为了贸易平衡目标,使得制造业回流美国,这将对全球价值链产生巨大冲击(7)李向阳:《特朗普经济政策评估》,《国际经济评论》,2017年第4期。。于换军等认为贸易摩擦会使中美两败俱伤,日益增加的贸易摩擦对两国贸易大国的经济与就业都将造成不利的后果(8)于换军,毛日昇:《中美贸易摩擦对两国就业的影响》,《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6期。。LauL.J.认为由于贸易摩擦的存在,两国消费受限且下滑,福利水平总体处于下降状态,使中美两国的利益受到严重打击(9)LauL.J.,A Better Alternative to Trade War. China and the World,2018(2).。
目前,关于中美贸易摩擦加征关税的定量评估方面研究还相对较少,大部分是针对某个特定行业的研究。Liu.T.deng定性分析了因提高关税,棉花在美国出口量显著下降(10)Liu.T. ,Woo W.T.,Understanding the U.S.-China Trade War. China Economic Journal,2018(1).。翟羽帆等剖析了关税壁垒对中国水产品出口美国产生的影响,美方加征关税的政策对中国水产品出口的消极影响渐渐突出,但长期内中美水产品贸易依然会存在贸易顺差(11)翟羽帆,李慕菡:《贸易争端背景下中国对美国水产品出口贸易展望》,《农业展望》,2019年第8期。。吕越等采取单个产品局部均衡模型模拟了中美500亿美元清单商品的关税效应,得出中美两国(尤其是中国)的出口额将出现巨大降幅(12)吕越,李启航:《区域一体化协议达成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效应:以RCEP与TPP为例》,《国际商务》,2018年第5期。。曲越等以GTAP模型预测美对华301调查在行业层面的影响(13)曲越,秦晓钰,黄海刚,夏友富:《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产业与经济的影响:以 2018 年美国对华301调查报告为例》,《中国科技论坛》,2018年第5期。。还有部分学者对中国采取反制措施加征美国进口关税进行了研究,肖志敏对中国加征美国大豆进口关税进行了研究,认为其从某种程度上推动了国内大豆产业的发展,然而对植物油、禽肉、奶制品等产业链下游部门发展不利(14)肖志敏,杨军:《中美大豆贸易摩擦的经济影响及其启示:基于GTAP模型测算》,《农业经济与管理》,2019年第3期。。李鑫茹等采用投入产出模型测算了中国采取反制措施行为对美国就业以及经济的影响(15)李鑫茹,孔亦舒,陈锡康等:《中国对美国贸易反制措施的效果评价:基于非竞争型投入占用产出模型的研究》,《管理评论》,2018年第5期。。
面对中美贸易摩擦局势的不断升级,很多学者提出了相关的对策建议。对内而言,李巍等认为应该加快我国产业升级步伐,提升我国产业竞争力(16)李巍,张玉环:《“特朗普经济学”与中美经贸关系》,《现代国际关系》,2017年第2期。。对外而言,曲越等认为我国应当减少对美国进出口的依赖,调整进出口商品的结构(17)曲越,秦晓钰,黄海刚,夏友富:《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产业与经济的影响:以 2018 年美国对华301调查报告为例》,《中国科技论坛》,2018年第5期。。
由以上文献可以看出,在贸易摩擦中,大多数学者的研究聚焦于对贸易摩擦原因的形成、对策的探究以及贸易摩擦对某些行业的影响。然而,目前对此的量化研究还相对较少,且大部分集中在模拟模型的预测,通过对企业的深入调研还相对较少。此外,每个行业的差异较大,对某个行业的研究并不能有效观察整个社会的变化,需要在多个行业找到规律,发现加征关税对中国企业带来的实际影响。
本文以2018年以来中美贸易摩擦中公布的关税清单以及中美贸易摩擦历史为依据,采用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失业率调查”课题组的调研数据,以广东省、浙江省、福建省的41个市的500家外贸型企业为调研对象,调研了14个制造行业企业的基本运营数据,将这些企业通过加征关税是否达到停产点,分为危险和非危险的行业研究中美贸易的关税冲击。本文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相关行业数据不足的缺陷,通过在完全竞争市场上的图像和模型结合的方式,理论推导了加征关税对企业出口的影响。采用倾向得分匹配倍差法,先进行匹配再进行双重差分,避免选择样本偏差的问题。以加征关税是否超过企业自身能承受的最大关税为基准,将企业所处的行业分为危险行业和非危险行业,进而充分讨论了加征关税对不同行业企业出口的影响差异。希望通过研究正确认识中美间贸易摩擦的本质,更加严谨地判断加征关税对宏观经济产生的影响,进而对国家采取合适的宏观政策和处理中美关系提出建议,也为国家进一步落实双循环发展格局提供一定的理论借鉴。
每个企业对于加征的关税,其在价格上的反映是不一样的。对于利润率较小的企业,加征关税后,会将相当大的压力转嫁到消费者一端,通过增加价格来保持不亏损的状态。而增加的价格,会对出口品的数量产生影响,从而影响就业环境。具体加征关税多大部分转嫁到价格,需要通过企业的停产点决定。如果企业在持续经营的过程中出现了亏损,而亏损能弥补其可变成本,包括员工工资等,还能覆盖原材料等一部分固定成本,那么企业将继续经营;反之,企业便会趋于停产。
如图1所示,假设企业在市场中完全竞争,D曲线为国外市场需求曲线,S曲线为国内供给曲线,B点为平均可变成本等于边际成本的点,即停产点,因此真正存在的供给曲线为平均可变成本AVC曲线最低点B以上的S曲线部分。在未加征关税的情况下,市场的均衡点为点A,此时出口产量为Q0,价格为P0,当加征关税为t1时,此时生产者和消费者各负担一部分税收,其中消费者购买的价格由P0上升到P1,生产者出售的价格由P0下降到P1′。同样,当加征关税由t1变为t2时,消费者购买的价格由P1上升到P2,生产者出售的价格由P1下降到P2′。只要生产者的销售价格在B点以上,企业就可以运行。当加征的关税到达t3时,此刻生产者出售的价格降到P3′,企业的边际成本等于平均可变成本,达到停产点,这时候加征的关税相当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企业无法继续保持正常的运营,将会停产。
在未加征关税的情况下,假设企业出售产品的价格为P,销售产品的数量为Q,总成本为C,那么企业销售利润率π为:
(1)
假设企业达到停产点能接受的亏损率为n,那么当亏损率小于n时,企业就被迫停产了。
因此,当加征关税t后,企业被迫停产的条件为:
(2)
由式(2)可推导出:
(3)
为了检验上述命题,本文将利用双重差分方法来分析并比较2018-2019年上半年中美贸易摩擦对危险行业和非危险行业企业出口量的影响。之所以选择这两个年份,主要是因为美国对中国行业第一次加征关税在2018年7月6日开始实施,因此本文通过调研2017-2019年的上半年不同地区和行业的企业运行状况,比较说明危险行业与非危险行业美国加征关税对企业出口量的影响。
本文采用PSM-DID法,PSM方法的优势在于基于研究目标选取的控制变量匹配出来的控制组和实验组具有相似的发展趋势,并能有效地解决选择样本偏差的问题。设置的回归模型如下所示:
lnyit=α0+α1treatit+α2timeit+γ×treatit×timeit+∑βzit+εit
(4)
lngyrsit=α0+α1treatit+α2timeit+γ×treatit×timeit+∑βzit+εit
(5)
lnjbrgit=α0+α1treatit+α2timeit+γ×treatit×timeit+∑βzit+εit
(6)
式(4)-(6)中下标i为截面单元,由于本文使用广东省、浙江省、福建省共41个市的500家企业调查数据进行分析,i实际上代表各样本企业。下标t代表时点,取值有三个:t=1表示2017年上半年;t=2表示2018年上半年;t=3表示2019年上半年。
被解释变量lny为中国企业对美出口量的对数。对美出口量的信息主要来自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失业率调查”课题组的调查数据。该调查是于2019年6-9月进行的,以广东省、浙江省、福建省的41个市的500家外贸型企业为调研对象,这些企业分别位于14个行业中(见表1)。调研方式为通过制定调查问卷,以电话和面访的形式进行,其中,对部分企业还进行了深度访谈。就行业属性来说,由于样本企业主要集中在制造业部门,本文依据调查问卷中企业所填写的主营产品,按照海关行业标准(HS),对14个行业的企业进行调研。由于需要探究贸易摩擦对出口产量的影响,所以本文重点研究外贸型500家对美出口的企业。在调研中我们要求企业分别提供2017—2019年上半年对美出口量的数据。从500家外贸型企业调研的情况来看,2018年上半年的出口量与2019年上半年相比,有334家企业出口量增加,49家企业出口量保持不变,117家企业出口量下降。其中,出口量下降的企业最多降低了50%。
为了进一步探究贸易摩擦加征关税导致出口变化对员工人数和员工工资的影响,本文将雇人数lngyrs和基本人工成本lnjbrg分别作为被解释变量。从统计数据来看,有220家企业雇工人数增加,221家企业雇工人数保持不变,59家企业雇工人数下降。其中,雇工人数上升的企业最多上涨了67%,而雇工人数下降的企业最多降低了43%。有322家企业基本人工成本增加,128家企业基本人工成本保持不变,50家企业基本人工成本下降。其中,基本人工成本上升的企业最多上涨了8倍,而基本人工成本下降的企业最多降低了75%。
treat为区分控制组和实验组的变量。根据理论分析框架,由于每个企业都属于不同的行业,因此在计算企业能承受的最大加征关税值时,本文假设每个行业的停产点所能接受的亏损率n统一为10%,即当企业亏损率到达10%的时候,就触发了企业的停产点(18)参见丁守海等主编的2019年中国人民大学宏观经济论坛第三季度《中国失业率调查报告》。。通过查找万德数据库的每个行业的销售利润率,并通过公式(3)计算得到不同行业能承受的最大加征关税值,与美国加征的实际关税值相比较,如果行业能承受的最大加征关税值大于美国加征的实际关税值,说明此行业有一定能力抵抗加征关税的影响,此类行业称为非危险行业,反之称为危险行业。危险行业与非危险行业具体分类情况如表1所示。本文将美国实际加征关税超过自身能够承受最大征税值的危险行业的企业作为实验组,treat变量取1;非危险行业的企业作为控制组,该变量取0。
表1 危险行业与非危险行业分类
time变量为时间哑元变量,2017年和2018年上半年该变量取0;2019年上半年,则取1。time的系数α2代表控制组在加征关税前后的出口量变化。treat×time变量为本文最关心的变量,代表对实验组和控制组进行双重差分的处理过程,其系数γ就是我们要估算的贸易摩擦影响。如果它显著为负,说明加征关税危险行业的企业相对非危险行业的企业出口量会减少;否则,就不能说明危险行业和非危险行业的企业加征关税对出口量有影响。z为可能影响对美出口量的其他控制变量。对美国最主要出口产品的定价(dmdj)、利润(lr)、当地政府采取的支持措施如出口退税(ckts)等因素都可能对出口量产生影响。为此,我们选择引入对美定价的对数和利润的对数,出口退税用政策哑元变量来表征,出口退税取1,否则取0。此外,企业所有制类型也会对出口量产生影响。就所有制性质来说,本文将对美出口企业分为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合资企业和外资企业共四类企业。其中,有2家属于国有企业,216家属于民营企业,73家属于合资企业, 209家属于外资企业。由表2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可知,实验组和控制组相比较,控制组的对美出口量要超过实验组,即危险行业的企业出口量总体上小于非危险行业。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本文聚焦于能够对外出口,销往美国的外贸型企业进行研究,此类企业共500家。首先经过倾向得分匹配法,删除了88个样本,并经过数据预处理,接着通过双重差分模型进行实证检验。由表3所示,以对美出口产量为被解释变量,作为我们最关心的变量treat×time,其系数在统计上较为显著。这表明,美国加征关税危险行业比非危险的行业出口量有明显的下降,前者比后者的对美出口产量相对减少了8.5%。这就需要我们对危险行业的企业引起高度重视。在其他控制变量方面,利润与出口量成正相关关系,利润越大,出口量也越多。出口退税政策与出口量也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出口退税政策力度越大,出口量会的提升得越显著。
表3 对美出口的PSM-DID检验结果
为了对加征关税对危险行业对贸型企业出口的影响进行稳健性检验,本文所选的时间段较窄,因此不适合采用改变时间窗宽的检验方式。由于双重差分法要求对照组和实验组样本的选取应具有随机性,所以选择采用反事实检验,将500家外贸型企业进行随机分组构造反事实检验,所得到的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根据随机分组后的实证结果可以得出,交互项treat×time的系数为负且不显著,表明上述结论并不是由于分组而产生的安慰剂效应的结果,因此证明了结论的稳健性。
表4 反事实检验方法下的 PSM-DID 实证结果
上述结果是全部对美出口样本的分析结果,其背后隐含的可能是对不同类型企业的不同作用方式。接下来,本文从所有制性质的维度对企业进行分割并区别分析。本文按所有制性质对对美出口企业进行分类,以民营企业为基准,以其他类型企业为另一组,设置哑元变量owns。之所以进行这样的分类,主要是因为在中国,民营企业往往没有国企等稳定,经营的不确定性风险较大,对政策出台的承受能力也较低,所以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测,即便是在同样的外部环境条件下,民营企业的出口更易受全球大环境的影响,可能短时间内没有足够的紧急措施来应对贸易摩擦加征关税带来的影响。为检验这一点,本文利用所有制变量owns与双重差分变量组合成一个新的交叉变量owns×treat×time。选择时间为2018年上半年加征关税前和2019年上半年加征关税后这两个时间段来进行验证,表5显示了引入该变量以及相关的控制变量后的分析结果。
表5 所有制性质对美出口的双重差分检验结果
由表5可以看出,双重差分变量treat×time的系数不显著,说明在引入企业所有制类型后,美国加征关税对危险行业比非危险的行业出口量虽然减少,但结果并没有造成显著影响,但交叉变量owns×treat×time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加征关税对民营企业造成了显著影响,并使危险行业中民营企业比其他类型企业的出口数量相对减少7.3%。这大致验证了上述推测。
由上可知,自2018年加征关税后,危险行业比非危险行业出口量相对减少了,那么出口量的变动对劳动力市场会有多大的影响呢?出口量下降引起劳动力市场的变量分别可以从泛化和深化劳动力两个维度分析,泛化是指劳动人员数量发生变化,深化是指劳动力就业数量未发生改变,而工作时长发生了变化。由此,本文从这两个维度分别对影响出口量变动的因素加以实证。
首先,从泛化层面来看,本文以企业的雇工人数为被解释变量,看出口量变动引起就业人数的变化情况。如表6第1栏所示。变量lny的系数为正,说明出口量与雇工人员数量呈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即出口量每下降一单位将会带来雇工人数下降6.8%。变量treat×time的系数虽为负数,但系数并不显著,表明从2018年加征关税后,危险行业企业并不会由于加征关税比非危险行业的企业的雇工人数相对减少。从其他控制变量来看,企业的利润率与雇工人数呈正相关关系,说明利润率越大,企业盈利能力越强,越有资本去雇工更多的人员。
表6 雇工人数和基本人工成本的双重差分检验结果
接下来,从深化层面来看,由于员工的工作时间在不同阶段差异较大,所以考虑员工的工资情况,然而每个员工的工资是敏感信息,可以通过直接调研企业总的基本人工成本。这里的基本人工成本包括企业所有人的工资包含包括基本工资、奖金、津贴、补贴、年终加薪、加班工资等所有人员的开支,因此将企业的基本人工成本作为被解释变量,观察出口量变动是否会引起基本人工成本的变动。如表6第2栏所示,变量lny的系数为正,说明出口量与基本人工成本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即出口量每下降一单位可以带来基本人工成本下降5.3%。变量treat×time的系数为负数,且系数在统计上较为显著。因此,从2018年加征关税后,危险行业企业比非危险行业企业由于加征关税而导致基本人工成本相对减少了3.3%,也就意味着危险行业相对于非危险行业企业员工的基本工资产生了相对下降的局面。从其他控制变量来看,出口退税政策与基本人工成本呈明显的负相关关系,表明出口退税政策执行力度越大,越能有效降低基本人工成本。
从实证结果来看,从2018年美国加征关税以来,危险行业企业相对于非危险行业企业来说,对美出口量有明显的下降,因此中国的对美出口企业中需要重点关注危险行业的企业。进一步从企业所有制方面研究发现,危险行业中民营企业出口数量更易受贸易摩擦的影响。此外,出口量的下降引起雇工人数下降,也使基本人工成本(单位时间员工工资)或工时相对减少了。
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过程中,美国对中国出口商品连续加征关税,使企业没有足够的时间消化,随之出口成本加大,使得一部分企业由于价格的提升可能逼近或者超过停产点而濒临破产,从而影响中国的就业市场。本文以销售利润率为切入点,结合对广东、浙江、福建三省的企业调查数据,利用倾向得分匹配倍差模型,分析并比较了加征关税后2018年上半年到2019年上半年危险与非危险行业企业出口受到的影响,结果发现,从2018年上半年到2019年上半年,在加征关税后对危险行业企业出口量的冲击程度相对于非危险行业企业要更明显。从企业所有制性质来看,民营企业相对于其他所有制类型的企业出口量会有明显的下降。进一步研究表明,企业出口量下降引起雇工人数的减少,并使基本人工成本相对减少,特别对于危险行业企业而言,其基本人工成本减少更加明显。由此可以看出,加征关税对危险行业的就业市场有一定程度的冲击,减少了雇工人数,并伴随着单位时间员工工资的降低或者工时的缩短。
因此,在国家层面,应该积极为危险行业企业出台相关的政策,加大资金支持力度,并为中小型出口企业提供补贴和广泛的融资渠道,积极实施出口退税政策等。在企业层面,企业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政府的救援,而应该加强自身抵抗外在多变的大环境的能力,应该提升关键技术,深入挖掘科技创新潜力,加大对科技人员的聘用,为中低层员工开展相关技能培训,提高企业的软实力,还可以为核心产品开发新的市场,逐步转向国内市场或者销往其他国家,降低对美国市场的依赖性;再者,需要提升企业的管理能力,严格管控企业的各类成本,提高企业的运营效率。当前中国正处于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关键时期,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对于维持企业良好运行和就业市场稳定发展、对于国民经济平稳健康运行都有着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