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经济论坛”与俄罗斯东北亚外交政策研究

吴 博 谢春河 吴晓莉 张雪峰

(黑河学院，黑龙江 黑河 164300)

俄罗斯首届“东方经济论坛”始于2015年9月3日，举办地位于远东地区的港口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此后，俄罗斯每年9月份都会举办一届，该论坛由俄总统普京亲自签署命令设立，是继面向西方的“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之后，俄罗斯推出的又一个旨在吸引各国资金和技术以及加强对外合作的重要平台。其意图是：一方面，提升俄罗斯远东地位，获得更多国际关注；另一方面，是为了探讨如何开发俄罗斯的远东地区。论坛的目标不仅明确，规划也更加务实。继续连任俄罗斯总统的普京借助“东方经济论坛”，加强了俄罗斯同东北亚地区国家的交往与合作，将俄罗斯一贯“务实”的意志运用于远东地区的发展。普京在政治、经济和军事等方面的举措，不仅展现了俄罗斯的传统战略思维，更反映出其外交方针的灵活性和实用性的变化。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办的专门针对俄罗斯东部地区的“东方经济论坛”就是俄罗斯为落实其东北亚外交政策所做出的务实性举措。

一、俄罗斯东北亚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

虽然俄罗斯在冷战结束后一度实施了“一边倒”的亲西方外交政策，但并没能完全被西方国家所接受，同时自身的问题也愈发严重。自2000年普京当选总统以后调整了俄罗斯旧有的“全方位”外交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加强了同亚太地区的联系，积极介入亚太地区事务，在充分发挥其在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上海合作组织、东盟等多边组织中的作用的同时，还通过每年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办的“东方经济论坛”，在政治和经济上积极融入亚太地区的一体化进程，参与亚太合作机制的制定，并逐步形成了以维护俄罗斯国家远东利益为核心的多边外交模式。

普京执政后，把加强发展与东北亚国家的关系作为实施东西方兼顾、全方位平衡外交战略的重要一环，并在对世界政治和经济格局以及复杂多变的形势进行重新评估之后，加强了作为俄罗斯东北亚外交政策主要内容的“新东方政策”，①1993年下半年俄罗斯对其对外战略做出重大调整，由向西方“一边倒”发展为“东西方并重”。由于后者的最突出特点是对亚太外交的重视，人们遂将该政策中的亚太部分称之为“新东方政策”。其最根本的原因是维护俄罗斯的民族利益，重振俄罗斯大国地位的战略需求。

“东方经济论坛”的创立同“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有着相似的初衷，即通过发展同周边地区国家的经济联系，来获得更多在贸易、文化、交通、建设、劳动力、环境保护以及社会领域等方面的支持，从而恢复并提升本国的生产潜力和商品出口潜力。但二者之间又具有明显的差异，除去历史、文化和政治的不同，俄罗斯的亚洲部分由于地缘环境的关系，注定要与东北亚国家往来更为密切。国家以及个人层面上越来越频繁的接触使俄罗斯同邻国构建了更为务实的接触方式，而不是像俄罗斯西部地区那样用充满政治与意识形态等偏激方式来处理国家关系。

然而，与欧美国家在西部的重重矛盾相比，东北亚地区则呈现出经济高速发展、地缘政治形势相对稳定的局面，这里所提到的地缘政治形势稳定是从俄罗斯的角度观察的结果。尽管在这一地区仍然存在诸如朝鲜半岛问题、朝核危机以及各国领土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等较为棘手的国际政治问题有待解决，但这些问题并没有直接涉及到俄罗斯东部领土的国家安全利益。这一地区所存在的安全与危机已经不是美苏两极格局的对立，抑或是欧盟多方力量此消彼长的国际格局。俄罗斯虽然已经不再像苏联时期那样同中国和朝鲜建立双边军事同盟关系，但却同中国和朝鲜重新建立起相互信任和互补性的双边关系，从而避免了同邻国开展大规模军备竞赛的可能。

综上，俄罗斯东北亚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就是在巩固已有的地缘政治利益前提下，为应对来自美国、西欧国家的压力和挑战，利用地区影响力，向东方寻求新的经济增长点，以灵活、务实的外交手段积极为俄罗斯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的经济发展和弥补俄罗斯西部损失的国家权益创造东西互补的条件。

二、“东方经济论坛”与俄罗斯东北亚外交政策的变化

2012年3月4日，普京第三次当选俄联邦总统，随后在国家杜马的报告中指出：“俄罗斯作为世界上领土最大的国家，我们应该保护其免于外来威胁，特别需要发展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这是最重要的地缘政治任务；再者，东部的发展将为俄罗斯转向太平洋、实施积极的外交政策提供新的机遇。”[1]自2014年底以来，俄罗斯相继出台一系列联邦法律，积极推进远东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建设，改善远东地区的投资环境。为了吸引亚太国家的进一步投资，从2015年开始，俄罗斯每年9月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办“东方经济论坛”，并由俄罗斯总统亲自出席，俄罗斯联邦中央和远东各个联邦主体的政府要员均悉数到场。2018年12月13日，普京总统签署法令，将俄罗斯远东联邦区行政中心由哈巴罗夫斯克迁至符拉迪沃斯托克，为促进远东联邦区的发展注入更大的动力。这表明俄罗斯希望提升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作用，作为港口城市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比传统的远东政治中心哈巴罗夫斯克更适合促进远东地区经济的跨越式发展，俄希望将符拉迪沃斯托克打造成一个与国际全面接轨、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贸易港。

俄罗斯意识到，在经济全球化与区域经济一体化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经济发展趋势的今天，俄罗斯应该积极参与亚太地区的经济一体化。如果脱离该区域的经济一体化，那么俄罗斯与其他发达国家在经济和技术上的差距将会拉大，甚至被世界边缘化。开发远东需要与东北亚地区的国家进行合作，而凭借“东方经济论坛”这一平台，便可以帮助俄罗斯在该地区合作中占据主动地位，以实现其东北亚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俄罗斯联邦副总理兼总统驻远东联邦区全权代表特鲁特涅夫主持的2020年东方经济论坛组委会会议上提出：“东方经济论坛不应作为一项单独的活动存在，而应该成为远东发展制度的要素之一。该项工作已经进行了6年。通过了45项有关远东发展的法案，设立了20个跨越式发展区，在5个地区设立了自由港。在跨越式发展区和自由港政策下远东地区正在实施超过2 000个投资项目。总投资达4万亿卢布。已实现的投资7 330亿卢布，创办了250余家企业。超过7万人通过‘远东一公顷’获得土地，进行房屋建筑，开展商业活动和创办农场等。”[2]“2015—2018年，俄罗斯对远东经济总投资达到6 120亿卢布，上马242个新生产项目，实际创造3.9万个工作岗位，远东地区工业产值五年内增长了大约23%。2014—2018年，俄罗斯吸引的外国直接投资1/3投在远东地区，五年内远东地区累计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增长了86%，在全俄吸引外国直接投资中的占比从1%增至19%。”[3]

可以说，俄罗斯对远东地区发展的重视程度是前所未有的。提供舒适的生存和发展环境，巩固人口数量，确保国家的地缘政治安全是俄罗斯大力发展远东经济的主要目的。从“东方经济论坛”举办至今在远东地区达成的多项国际合作的内容来看，俄罗斯谋求在这一地区整合多国合作的主要方式为“利用远东地区的能源等自然资源和地理区位优势，促进远东地区资源、能源产业的发展，在提高加工能力和提高产品附加值的前提下，扩大能源及其他资源制成品的出口”[4]，利用符拉迪沃斯托克便利的港口，将远东打造成连接欧亚的运输通道，从而带动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除了利用自身的天然优势之外，俄罗斯还充分利用地缘政治上的影响力，通过与东北亚地区国家建立稳定的经济合作机制，强化俄罗斯在亚洲的政治经济影响力，尽可能保持与东北亚国家关系的均衡，获取更多资金、技术和劳动力的支持，为构建大欧亚伙伴关系战略打下良好基础。

在俄罗斯谋求远东发展的计划中，中俄关系可以说是俄罗斯东北亚外交政策的核心。习近平主席曾于2018年9月出席参加了第四届“东方经济论坛”，为两国之间在远东地区一系列重大项目的达成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同时还就国际问题、双边务实合作同普京总统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取得了很多共识。我国东北的振兴计划同俄罗斯的远东发展计划几乎步调一致，因此更应该继续推进“一带一路”同欧亚经济联盟的对接，制定统一的规则和保障制度，加快软硬件基础设置建设，优化商贸和金融市场环境，消除贸易壁垒，让投资和进出口贸易更加便捷和自由化，围绕中俄自由贸易区及在《中俄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合作发展规划(2018—2024)》中提到的重点项目和重点区域，提出切实有效和值得投资的项目，协调中国东北地区和俄罗斯远东及贝加尔地区政府间合作，并利用“东方经济论坛”这一平台为改善俄罗斯远东地区投资和营商环境提出建议，将中俄两国间的政治优势转化为经济发展的动力。

除了我国将“东方经济论坛”作为发展地区经济的重要平台之外，日本也非常重视利用这一平台提升日俄关系。前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曾五次带领大量商务代表出席参加“东方经济论坛”。日本如此重视“东方经济论坛”，除了想要同俄罗斯加强在远东地区的经济技术合作和以“北极液化气-2”为代表的能源合作之外，更加偏重于政治领域上的协商。可以看出，两国的政府首脑都在谋求新的合作方式，试图通过“东方经济论坛”来打开日俄关系。日本积极调整对俄罗斯的有关政策，想要为解决其北方领土问题创造良好的氛围环境，改变以往“先领土后经贸”的对俄外交方针。在2019年2月7日“北方领土日”举行的围绕日本北方四岛(俄称南千岛群岛)问题全国大会上，日本主办方拟不使用“北方四岛被非法占据”字眼[5]，为接下来同俄罗斯进行的和平条约谈判做好准备。安培在国内试图通过舆论来改变民众对发展日俄关系以及日俄领土争端的态度。但这并不能完全改变俄罗斯重视国家领土安全的基本立场，两国仍然缺乏坚实的政治互信基础，而且日本的对俄政策由于安倍晋三突然辞去首相一职，也会出现很多不可预见性。总的来说日本的思路是通过积极参与俄罗斯“东方经济论坛”，逐步发展对俄合作关系，以进一步推动领土问题的解决。尽管日本对于合作发展远东地区的经济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是俄罗斯对于日本的领土要求始终采取谨慎的态度，俄罗斯坚持日本应完全承认二战结果，俄罗斯对南千岛群岛(日称北方四岛)拥有毋庸置疑的主权，俄日之间根本不存在争议。日俄“和平条约”的签署必须以此为基础，才能通过谈判划定两国的领海主权。凡是涉及到国家领土安全的核心利益问题，俄罗斯绝不会让步，更没有协商的余地。

虽然同日本发展经济合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丰富远东地区的多元化合作，但日本作为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关键同盟国这一点也增添了俄罗斯的顾虑。美国要想持续遏制围堵俄罗斯，不仅通过北约在俄罗斯的欧洲部分施加压力，同样也会对俄罗斯的东方施以相类似的办法。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利益驱使，日本绝不会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主动做出有违《美日安保条约》的行为。所以，不论日本如何表示要加强在远东地区开展各个领域的合作，只要俄日不彻底解决领土问题，没有形成一定的政治互信，抑或受到美国的阻挠，那么俄日两国在远东地区就很难开展深层次的实质性合作。

韩国的国家首脑同样也是“东方经济论坛”的常客，韩国前总统朴槿惠、现任总统文在寅以及总理李洛渊都曾出席过“东方经济论坛”。俄韩两国通过论坛签署了多项经济合作协议，建立了更为密切的经济关系，为开发俄罗斯远东地区以及下一步韩朝俄的合作打下了基础，如朝鲜半岛上的南北铁路运输、南北天然气管道的修建等项目。韩国总统文在寅在参加2017年第三届“东方经济论坛”时首次公布了其“新北方政策”，并在2018年发布了“新北方政策”与“一带一路”对接的政策文件。文在寅希望通过这项政策，将朝鲜半岛打造成推动东北亚地区经济发展的核心枢纽，俄罗斯则是这一政策的主要合作国家，诸如“九桥战略规划”①该规划旨在加强韩俄在汽油、铁路、港湾、电力、北极航道、造船、就业、农业、水产9大领域的合作。等项目的开展都离不开俄罗斯的参与。同时借助“东方经济论坛”韩国能够进一步拓展外交空间，在构建其“新经济地图”的同时拉近与朝鲜的关系，为后续恢复朝韩经济合作打下基础。

不过同日本一样，韩国对外政策的基石仍是韩美同盟，在东北亚地区经济上的合作无法改变韩国在国际政治以及国家安全中对美国的依赖。如果美国决定在俄罗斯的东部地区也启用相应的制裁措施，那么韩国对俄罗斯的投资规模和技术支持将会大打折扣。另外韩国目前还不得不面对一个涉及到国家安全的关键性问题，就是朝核危机。朝美首脑的历史性会面、联合国的对朝制裁都没能迫使朝鲜完全放弃核武器。如果朝鲜半岛无法实现无核化，那么美国可以坚持以保护同盟国为理由，拓展在东北亚的战略空间，通过制造安全困境，阻碍东北亚地区国家的合作进程。

对于两种不同情况干扰信号作用下，控制器的参数设置相同.跟踪微分器参数设置为r0=500，h0=0.01；扩张状态观测器参数设置为k1=30，k2=1 000，k3=1 800，α1=0.5，α2=0.25；非线性状态误差反馈控制律参数设置为c=0.5，r=30 000，h=0.005.

俄罗斯不会意识不到这种潜在危机的存在，但在远东开发方面又需要获得韩国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同时俄罗斯拖欠韩国的债务还未完全偿还。因此，面对眼前在远东地区的合作，俄罗斯要想占据主动权，就必须发挥其对朝鲜半岛上政治影响力。这也是俄罗斯在韩国和朝鲜之间实施“等距离外交”政策的主要原因。

虽然朝鲜是唯一一个没有参加“东方经济论坛”的东北亚地区国家，但就在朝美谈判陷入僵局之际，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2019年4月份同普京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单独举行了会面。这次峰会在东北亚的国际政治中具有重要意义。在国际社会对朝制裁框架中，俄罗斯是少有的几个可以相对自由地向朝鲜提供援助的国家。朝鲜对外经济省、铁道省、外务省等多个部门曾密集到访俄罗斯，就朝鲜半岛局势、朝美对话、联合国安理会在半岛问题上的作用、分阶段化解半岛僵局、朝俄经济文化合作等议题进行交流。朝俄首脑会谈对于联合国放宽对朝制裁战线来说也是一次意义重大的举措。俄罗斯是联合国安理会的5个常任理事国之一，对普京来说，在俄罗斯与美国、西方的关系最差的情况下，朝俄首脑会谈是一张双赢牌。而朝鲜为了实现“集中一切力量贯彻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目标，就必须突破经济制裁的封锁，寻求制裁下的可行性国家发展办法。韩国、中国与俄罗斯则具有成为突破口的最大可能。

朝鲜正在设法谋求解除经济制裁，并逐步推动朝美最终和解。韩国则积极争取连接朝鲜半岛的南北铁路实质性运行，实现文在寅总统的韩国经济复苏计划。俄罗斯则加紧依靠“东方经济论坛”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地理位置优势带动远东地区的整体发展。在将来对朝鲜的国际制裁放宽或解除的条件下，远东地区的所有国家有可能与中国共同构筑一条连接朝鲜半岛，并从朝鲜半岛经中国大陆直通中南半岛的新的物流通道。因此，在积极通过和谈方式推动实现半岛无核化的同时，应该进一步关注远东地区和我国东北地区的未来发展方向以及合作内容的可能。

除了传统意义上的东北亚地区国家之外，俄罗斯还多次邀请印度参加“东方经济论坛”，印度总理莫迪还参加了2019年举办的第五届论坛，并对俄罗斯进行了工作访问。在这届论坛上，普京给予了莫迪超规格接待，希望印度能够成为俄“向东转”的关键伙伴[6]。这一举动说明了俄罗斯主动扩大了东北亚的地缘政治范畴，也表明了俄罗斯要进一步推行地区多元主义的对策。俄印两国不论是在联合国、金砖国家、上合组织、二十国集团等多边组织中，还是在地区安全合作中，均展现出相互配合的态势。

印俄在论坛期间签署的合作协议主要集中在能源领域，印度的能源部长还表达过对俄罗斯的采矿、煤炭、钢铁等领域的兴趣。相比之下，印俄在经贸上的合作则显得非常薄弱，这样的贸易规模与两国的高层次政治关系并不匹配。两国的关注点仍集中在军事合作、核能以及油气领域。印度希望借助参加“东方经济论坛”的机会加强同东北亚地区国家间的经济合作关系，提高印度的国际地位，使印度在处理与美、中关系时更加主动，为进一步推动印俄甚至是印日的核能合作，加入核供应国集团寻求支持。

虽然俄罗斯同印度并不接壤，但作为世界第六大经济体的国家，其所处的地区仍被俄罗斯视为欧亚大棋局的一部分。所以，美国“印太战略”的出台必定会对俄罗斯在欧亚地区的战略部署带来新的障碍。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支轴国家是印度、日本和澳大利亚，并创建了所谓的“四国合作机制”，凸显了这一地区的地缘政治价值，而其主要目的就是利用这一区域的同盟国家对中国和俄罗斯进行围堵，提升政治军事威胁的消极影响，降低经济合作的积极作用，对中国和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利益均构成了威胁。所以俄罗斯在实施其东北亚外交政策时，也会考虑到印度的政治诉求以及两国在地缘战略上的冲突。如何修正战略目标的偏差，维护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同时又能够扩大两国在经贸领域合作的趋势，发展印度成为“大欧亚伙伴关系”应是俄罗斯东北亚外交政策的另一个调整方向。

三、俄罗斯未来的东北亚外交政策走向

一提到俄罗斯的远东地区，往往会认为这一地区幅员辽阔、地大物博，石油天然气等能源储量十分丰富，完全可以和其他东北亚国家形成经济互补关系。还有就是俄罗斯的远东地区占有一定的地理优势，俄罗斯同周边国家既有陆路连通的公路、铁路，又有优良的港口，以及优越的航空港优势。因此，俄罗斯远东具有良好的交通便利，可以大大降低运输成本，实现“正经济效应”。

另外，关于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地理优势，这种理解更多是单纯地基于其地理位置而言的。俄罗斯虽然是东北亚地区的主要国家，同中国以及朝鲜相接壤，但俄罗斯同朝鲜之间仅有一座铁路桥相连；朝韩铁路虽然已经完成对接，但朝鲜由于朝核问题而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制裁，同时这条铁路也不具备运输大吨位商品及货物出入远东的条件；同样是因为受到联合国对朝制裁的影响，从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出口的货物“只能绕道通过同韩国釜山和日本新泻、横滨的联系才能弥补其陆上供应链的缺失；由于缺乏直接出海口，地处中俄边境线上的黑龙江和吉林两省的货物外运，只能借助铁路、公路先运输到大连港、营口港再转海运，或者全程陆路运输至南方。”[8]所以，俄罗斯的远东地区在地理位置上看似邻近中、日、韩等世界重要经济体国家，但实际上很难达到所谓的地理“邻近效应”。从这个意义上讲，俄罗斯远东并不具备地理比较优势。

通过以上分析结合俄罗斯的东北亚外交政策可以看出，远东地区经济发展进程缓慢的主要因素并非缺少资源、经济互补、资本、技术、人口等因素，制约地区发展的关键因素在于东北亚地区复杂的地缘政治环境，以及俄罗斯的传统地缘政治外交思想，使得东北亚地区的开放程度大打折扣。尽管实现基本安全利益是实现经济利益的基础，但安全利益的实现并不一定能保障经济发展。

从地缘政治上看，目前在东北亚地区同俄罗斯政治互信程度最高的国家就是中国，这种战略互信不仅能够提高东北亚地区的稳定性，还减少了俄罗斯对其远东地区主权和安全的顾虑。但俄罗斯在发展“大欧亚伙伴关系”的同时也对美国的“印太战略”形成了挑战。从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到特朗普政府提出“印太战略”，美国从来没有忽视过亚洲，在这一点上新一届拜登政府不会做出任何改变。拜登虽然还没有正式出台其亚洲政策，但他的亚洲政策其实已经基本成型，就是修订改良版的“印太战略”。

而在拜登刚刚组建新政府仅4天，美国同俄罗斯的关系再一次经受了打击。起因就是近期在俄罗斯国内爆发的一场大规模抗议活动，数万民众走上街头与警察展开对抗，要求当局释放反对派领导人纳瓦利内。1月23日俄罗斯外交部召见美国外交官，强烈抗议美方干涉俄罗斯内政。拜登政府第一份涉俄关系的声明，开篇第一句就是“强烈谴责”俄罗斯对抗议者使用“暴力”，然后指责俄罗斯各种问题，要求俄罗斯立刻释放纳瓦利内，并对在本土使用化学武器作出有可信的解释。

面对咄咄逼人的拜登政府，俄罗斯其实早有预料，因为在美国大选结果出来之后，俄罗斯国内基本上均不看好未来的俄美关系。在此之前，美国已经出台多轮新的对俄制裁措施，涉及面广、打击力度大，特别是对“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制裁迫使接近竣工的工程一度戛然而止，俄绕过乌克兰实现对欧直接输气的战略设想面临挑战；美国关闭除驻莫斯科大使馆之外的所有在俄领馆，两国在地方、人文领域的交流几近隔绝；拜登在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直指“俄罗斯是美国最大的敌人”。

种种迹象足可以表明，美国同其传统盟友对俄罗斯的战略目标并没有改变，拜登也会在此基础上逐渐消除同欧盟成员国家的对俄政策分歧。借助“纳瓦利内事件”和俄罗斯国内的抗议活动，美国在乌克兰问题上可能会有进一步动作。另外考虑到美国国内的反俄姿态，拜登短期内调整对俄关系的可能性并不大。

从当前的朝鲜半岛局势来看，俄罗斯采取什么样的半岛政策同美国还是有很大的关系。俄罗斯出于对远东地区安全的考虑，在朝核问题上配合联合国加强了对朝鲜的制裁，但一旦半岛的紧张局势出现松动，那么俄罗斯完全有可能转向加强发展对朝关系。俄罗斯不仅担心美国利用朝鲜问题在亚太部署弹道防御系统，更担心在远东地区可能会出现的军备竞赛，这样一来就无法保障远东地区的稳定发展。所以俄罗斯才会谨慎应对朝鲜半岛局势的变化，也会极力促成多国合作开发局面的形成。韩国虽然是朝鲜问题的当事国，也是经济实力比较强大的发达国家，但自身主权的不完整和国家安全上对美国的过度依赖限制了其在经济领域进行更深层面地展开，同时韩国因为国土面积的限制，其经济发展短板也非常明显。

即便如此，俄罗斯的东北亚政策仍然具有充足的回旋余地。在远东地区俄罗斯仍将是一个独立的中心，奉行独立自主的内政、外交和国防政策。在经济和技术方面，俄罗斯将会逐渐趋向东方，同时又保持政治和军事的独立性[9]。虽然俄罗斯的西部承受着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国家施加的压力，中国的崛起也招致了美国的打压，但“中俄并不是为了与美国对抗而合作，而是面对美国的霸权要维护自身利益被迫采取的某种战略默契和合作。中俄两国都不希望与美国发生冲突，也不希望与美国形成一种对峙的格局。”[10]中俄两国在东北亚地区互为彼此的战略依托。政治互信度的提高、经贸合作的提升、人文合作的扩大以及在国际和地区问题上的战略配合都有助于两国共同面对目前的国际政治力量的交锋和经济发展的危机。正如我国外交部长王毅所说的：“在面对世纪疫情，中俄两国肩并肩站在一起，背靠背紧密合作，携手抵御新冠病毒，共同抗击‘政治病毒’。‘中俄组合’团结如山，始终是世界和平稳定的中流砥柱。”[11]

四、结语

俄罗斯大力发展远东地区，积极开展多元化的东北亚外交政策，并不意味着其国家整体外交政策已经完全偏向东方，鉴于俄罗斯国家的现实利益和长久利益，西方国家仍然是俄罗斯未来发展的关键，只不过东北亚地区在其外交政策中的地位有所提高。

随着俄罗斯对其东北亚外交政策的不断调整，可以看出俄罗斯想要逐渐转变以往“西进资金、技术，东出产品”的对外经贸战略，更加重视与亚太尤其是东北亚区域各国的联系，因而在实践中逐步形成了对远东地区的发展战略。俄罗斯的远东发展战略虽然还在不断完善，但不可忽视的是其对东北亚经济合作的影响和作用在日益增强。虽然原计划于2020年9月2—5日在俄罗斯远东联邦大学举行的第六届“东方经济论坛”由于疫情的关系而被推迟到2021年9月举办，但这只是因为疫情所迫而采取的必要防护措施，并不能阻碍俄罗斯进一步推行东向发展的多元化外交政策。

同时，东北亚的地缘政治格局、朝鲜半岛问题以及历史遗留问题在短时间仍然无法完全消除，且充满着大量不可预知因素。因此，无论是在维护区域稳定安全，还是在对远东地区进行开发上，俄罗斯将会继续保持同中国的合作。但是，俄罗斯并不会将远东地区发展的主动权交于他国，面对复杂的东北亚地区国际政治局势，俄罗斯将继续利用其在远东地区的资源优势和能源储备，扩大市场经济和对外贸易的开放度，围绕“东方经济论坛”最终将符拉迪沃斯托克打造成俄在东北亚地区的影响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