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迷恋”隐藏下的双重世界观

2021-01-16 16:32莫传玉
黑河学院学报 2021年11期
关键词:奎尔纳博科洛丽塔

莫传玉

(三明学院 教育与音乐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

《洛丽塔(lolita)》又名《一个白人鳏夫的自白》,1953年12月完成,曾被英国与法国针对是否具有“色情”问题,该不该取缔而备受争议,最后有幸于1958年8月在美国出版,且被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爱情小说”[1]。即使群众没读过这部小说,也会熟悉“洛丽塔”这个名字。作品的独到之处在于纳博科夫天才般的艺术手法,通过一部有着故事“我”与作者“我”的双重身份,运用侦探性的匪夷所思谜团,潜藏着时间与空间的成长关系,从而揭示出自大与愧疚的人性背后,把幽默感的邪恶喜剧与讽刺性的善良悲剧结合起来,成为一部只有天神才看得懂的伟大“忏悔”。亨伯特(Humbert)则渴望透过这部厚厚的回忆录,来挽救他自身内在的灵魂[2]493。

这部小说由两部分构成,并且写作的人真正认识到自身错误,主要是在第二部分体现。而在其第一部分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位天真、浪漫、无知的小女孩,如何被老男人亨伯特逼近、诱导、调教,最后使得这样的一个可爱载体,被训练成亨伯特自身幻想出来的“洛丽塔”。他那过去二十几年长期对“性感少女”的疯狂窥视,最后在洛丽塔这儿爆发到极点。很难想象那位瘦弱、幼小、心智发育不成熟的女孩,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生活?而亨伯特那些对陪审团的精彩自我演讲、自我辨析、自我悔悟,已无法掩盖他的罪恶、他的灵魂。

纳博科夫似乎诙谐模仿古希腊悲剧所惯用的“宿命论”手法,亨伯特与洛丽塔的角色一开始就设定好,努力是改变不了现状的。尤其是对“单纯虚构的梦境”,别愚蠢地将其搬进现实中来。《洛丽塔》的悲剧表现:一方面讽刺了自由与约束的关系,社会无所谓绝对自由,也无所谓存在约束,有些东西是约定俗成的必然,改变的后果只会造成毁灭;另一方面,站在社会道德标准的高度,那些充满无知或墨守成规之人,因某种固定执着而被迫犯罪,运用悲剧结局会使得人物内在情感得到净化,从而思考善、恶来源的内在趋势。

一、禁锢与自由

纳博科夫讲《洛丽塔》的创作灵感来自于报纸上的一条新闻:“植物园的一只猴子,经过一名科学家几个月的调教,创作了第一幅动物的画作”[2]496,这幅精彩的画作过程,好比行为主义学家们经过层层S-R条件反射、尝试—错误学说,无数次的动物实验最终训练出来的结果。一方面人类为获得完善的科学解释而欢呼;另一方面又为那些为科学献身的小动物们而悼念。对于这类实验所推敲出来的理论,美国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所提出的习得性无助(Learned-helplessness)恰巧解释这一切:通过给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狗进行电击,电击数回后直到把笼子的门打开,狗还是乖乖等待电击的来临(Maier & Seligman,1976),它们放弃逃走的机会。

结合当时美国旧俗社会,其禁忌恋、极端事件未引起重视,导致类似悲剧发生层出不穷。一些人明知遭到迫害,还会选择默默无闻去承受;更有些人无力抵抗,而甘愿接受主宰者的安排。尤其是1948年的一则故事特别引起纳博科夫的注意:“有名小女孩叫莎丽·霍纳,当时她才11岁,却被一名50岁的弗兰克·纳沙诱拐当了两年的性奴,最后她被遗弃在一家汽车旅馆。”[3]从这里可以看到《洛丽塔》故事情节的影子。那些发育未全,毫无独立生存能力的孩子,就像被聪明的科学家圈养的小动物,在打着人道主义的背景下去满足自身的欲望。就像亨伯特一样,圈禁他宝贵的物品,将小女孩的灵魂赋予他艺术的杰作,并等待陪审团给他的作品掂量完美的价值,好弥补他过去所犯下的罪孽。他就像一名伟大的魔术师,在大庭广众之下变戏法,也能忽悠陪审团,好让大家看到他真诚的“忏悔”,而忽略他欺骗的过程。他对待洛丽塔的方式,为了让洛丽塔成为她心目中的女神,为了让她听话,服从他的欲望,先是用下药的方式侵占了洛丽塔,而后依靠三种方法来控制她:讨好、威胁、恐吓,让洛丽塔明白离开亨伯特她便无所适从,当时的洛丽塔才12岁,最后她只好成为亨伯特的性奴。而在亨伯特1950年认识洛丽塔前,他有将近3年的时间霸占洛丽塔。对于长期受控者,连动物都学会习得性无助。然而那位受到亨伯特禁锢毫无自由的她,并没有对生活绝望,她最终靠自身的意识成功逃脱命运,获得唯一的胜利。

针对这种习得性无助,心理学存在着一种逆反观点:“当人们所处的情境限制住他们的选择权或自由时,会激发他们想要恢复自由或选择权的动机。”[4]洛丽塔的逃跑是有标志性的。纳博科夫有意使奎尔蒂牵着一条长耳朵狗来接她的那天,是小镇正在举行的一个盛大的节日——7月4日美国独立纪念日[2]389-390,以纪念1776由托马斯·杰佛逊(Thomas Jefferson)起草的《独立宣言(United States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写道:“人人生来平等,并且从造物主那儿获得几许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利。”[5]洛丽塔为自己赢得独立,也是纳博科夫最为崇敬的人物列表第二名,她标示着又一个为独立自由而勇敢的牺牲者[6],象征着美国新兴文化的新一代崛起,预示着自由民主平等、民权法制完善正带动美国社会进步,走向一个更文明的世界。

然而在一个标榜“自由”的国家,人类的选择多少会在一定范围内受到制约。科利斯·拉蒙特(Corliss Lamont)则认为:“自由选择(freedom of choice),是人类一个最重要的权利,也被称为自由意志(libertarians),它是一个人在面对两个或更多的决策时能够不受教育,经济情况和过去的历史所约束。这种自由,来源于思想本身,是深深植根于人类本性,也是正常人的普遍特征。”[7]然而人类的思想也非弗洛伊德所那样认为的:“真理的本质是受欲望的控制之下。”[2]84人类的想法并非被欲望操纵一切,那些难以消除的偏见的个性元素,就需要某种一致性和规律性作为标杆,律法就扮演这样的角色。因此,人类的自由选择,需要维持在自然、社会法则的基础之上,从而消除欲望对人类的控制。亨伯特将自我欲望的自由意志扩大化,虽然他也在思考,但他并没有消除人类的原始欲望,而是拿旧有的原始规章去要求当代律法,于是利益熏心,触犯了当代社会的道德性问题,所以备受社会谴责。

二、短暂与永恒

1.病态的猎人,只为求爱之永恒

纳博科夫认为,他的许多人物都有某种突如其来各种不同的迷恋[8]。毫无疑问,亨伯特对“性感少女”的爱欲痴狂,足以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然而有些学者在看完亨伯特的“忏悔”后,深有同感,他们可怜亨伯特,为亨伯特叫屈。亨伯特只是爱上洛丽塔,一直在找“性感少女”的原型,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辩解。在亨伯特的意识中,他认为成年人爱的对象是孩子并非不道德。在过去的英国、美国的马萨诸塞州、埃及的尼罗河女儿、古典文学的圣堂、印度东部的青春期就结婚同房,甚至是雷布查人里的80岁老头与8岁女孩交合[2]28-29,过去全都习以为常。如今这样的行为却被当今时代认为反常。所以,对于异常性变态的心理学,《洛丽塔》可谓是某种异常心理的精典案例。但它也极其诙谐讽刺弗洛伊德在《性学三论》的观点:“不存在‘社会官方禁止’反对性的许可。”[9]9

纳博科夫的儿子德米特里·纳博科夫在评析《洛丽塔》的最初雏形——《魔法师》时,通过对主人公那疯人的头脑所见到的疯狂的研究,这种精神异常的表现,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都是滋养像亚瑟、亨伯特的这种犯罪恋童癖[10]。亨伯特所举出来那些认同异常行径或心理存在的社会,是存在那个年代的社会准则,并且这样的准则还成为一种时尚、一种流行。但随着社会意识形态的改变,当群众认识到这样的准则具有某种弊端时,就会慢慢限制或消灭这样的意识,而这种弊端顾名思义是抵触当时人性道德的,那些未跟得上“进步”的行为,自然随着脱离基准线的距离而成为异态。因此,对于心理学正常与异常的界定,其与社会的意识形态密不可分。如果将亨伯特的爱情放置在过去认可的社会,出现在《魔法师》里的“恋童癖”标签就会在《变态心理学》中消失。

如今对于异常心理的判断,主要通过病人性的历史与他的发展阶段来做研究:看其内在潜意识中是否只能与青春期的孩子达到性的满足为标准。而那些真正恋童癖的人,他们看孩子的视角与正常人明显不同,他们会小心谨慎选择目标,好让自身意识达到兴奋的欲望。并且有研究表明,恋童癖与大脑内部机制的改变有关系[9]8-10。博士亨伯特的异常,主要表现在他25年对小女孩的秘密探索,其疯狂窥视,并将小女孩的性特征功能等同于成年人,而当他面对成年人的示爱时,他感到恶心,必要时还需要将对方幻想成小孩子的样子,否则就会存在阳痿问题。如果从人性繁衍角度来思考人性心理的需要,亨伯特只向孩子表达爱意是不符合自然进化规律的。对于亨伯特来说,在他的晚年阶段,没有一个属于他血统的孩子。他甚至还希望这些孩子永远只在他的四周玩耍,永远都不要长大[2]31。亨伯特在头脑意识里,将他人的意志局限在某一点上,并且也不敢承认这种侵占意志,但却误以为这样永恒停止的时间之情便是超越时间的永恒爱情。可惜女孩终究会长大,并且她们还要繁衍后代。在面对漫长的生命繁衍长河中,这样的求生意志足以延续时间的进程,打破了亨伯特对爱情的静止幻想,洛丽塔那隆起的肚子让亨伯特意识到他的爱情已飞逝。

2.着魔的猎人,只因自私的欲望

亨伯特已诏告天下他是个罪人。面对洛丽塔他格外强调:“她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2]9他在这名小姑娘身上所暴露的赤裸裸的人性,导致这个悲剧故事坚定不移的倾向不是别的,正是尊崇道德[2]3。然而判断道德的标准是什么?非善即恶。而哲学家讲究求善就是求真,寻求真理。凡是真理符合人性的那就是道德。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约翰·杜威(John Dewey)认为,那些人类天生的欲望、冲动和情绪,都能够用来衡量道德问题,并且群体道德对个体道德具有重要的作用[11]。如果一味只强调个体道德而忽视群体道德,就会陷入只站在自身立场而不去计较对方得失,严重的还会为一已自私而侵犯群体利益。而对于精神分析学派,它们格外强调我的“意识”,追求自我的解放,认为人的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过去、现在找到症结,并且那些内在受压抑的意识只要获得解放,人的精神就能获得健康。纳博科夫在这里通过亨伯特真实的存在,再一次对心理学弗洛伊德的分析方法提出质疑。

纳博科夫在作品中,一再强调亨伯特的唯我主义。即一种主观的唯心主义理论,认为只有我和我的意识才是存在的[2]91。它抛弃事物的运动性,并且对原来的意识换标不换本。当亨伯特疯狂占有洛丽塔时,我们看到的只有他内在意识的变化,他如何享受这当中的美,如何为自己的爱迷醉不拔。他对洛丽塔的意淫一刻也未停止过,甚至认为洛丽塔种种行为都是在挑战或诱惑他而做的。这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亨伯特的意识中,他从未考虑过她的意识,即使当洛丽塔大着肚子,由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时,他还是要求她必须做个通情达理的姑娘,而那份通情达理就是用那件薄薄的褐色连衣裙将那个大鼓似的肚子盖住[2]434。她还是他心目中的“洛丽塔”,只是一个没有意志、没有知觉、没有生命的存在。他将内在的幻想与洛丽塔的实体重叠[2]95,达到只有我的意识去占有或意淫的目的。但对于充满母性真实的洛丽塔,当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他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因妒嫉而霸占她,相反只有伤心与厌恶。或许从这个时刻亨伯特才认识到他对洛丽塔所谓的爱情是有时效性的。他过去对“性感少女”的追求,已在某种程度上令一只蝴蝶变异。

亨伯特的爱对于洛丽塔而言,只是亨伯特自己的一厢情愿。在她的眼里亨伯特的好是有目的性的,她只要满足他的性欲,就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的蜕变是亨伯特调教的。在她被亨伯特诱奸,又被逼得需要透过身体交易来获得利益,为了逃避社会谴责而让洛丽塔学会对警察撒谎;另外亨伯特又送她去非常贵的学校,一所只重视孩子适应集体生活能力的学校,在这里洛丽塔学会四个“D”:演戏、舞蹈、辩论和约会,学会各种礼节及业务关系[2]276;一直到洛丽塔为逃避亨伯特而投靠奎尔蒂这期间,她学会了抽烟。这种种一连串的行为就像是魔术师在展现一套戏法:“一个老男人成功地把一贫如洗的孤儿变成狡猾、美丽的上流交际花。”亨伯特因他犯下的淫欲而违背了最先开始对心中至爱的初衷。他本想保护孩子的纯真,但最后却毁灭了孩子的稚气。洛丽塔的品行堕落,毫无疑问地毁在他极端的个人主义上。

3.不可原谅的恶人,只因忘了她是孩子

“他伤了我的心。而你干脆毁了我的一生。”[2]446这是亨伯特对自己的爱而不得的行径所总结的话。而这句话也正是为一群身处类似洛丽塔险境的孩子真诚的呐喊。

皮科克和基尔希认为:“家庭内禁止乱伦是众所周知的文化共性。”然而在美国社会,乱伦却成为一种普遍存在的问题,并且继父继女最为常见[12]。纳博科夫细致地将这样的现象描述得透彻,甚至误以为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对于“乱伦”这个问题通常对于当事者来说是个秘密,受害者通常是在幼小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遭遇的。

受到乱伦的孩子,马萨吉斯(Matsakis,1991)则做过调查,那些被熟悉的人性侵犯的儿童比那些受陌生的人侵犯,会有更强烈的内疚感、羞耻感、低自尊,抑郁和自我毁灭。洛丽塔选择与奎尔蒂一起疯狂,也不愿与亨伯特同处一个屋檐下。就连最悲惨痛苦的家庭生活也比乱伦的乌七八糟的生活要好得多[2]460,而亨伯特恰恰是剥夺洛丽塔的幸福。在她看来,那位她叫爹的人不可能是她的男朋友;而他的年纪与开销也不是一个富有魅力的男人,他的过度控制欲、不可弥补的年龄代沟也不似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甚至她认为亨伯特压根就不是一个人[2]455。洛丽塔对于她自身的过去就不愿去提起,她极力逃避过去的存在,将它遗忘到某个角落。在她过去幼小的心灵里,过早学会死亡的价值。她想毁灭自己,却压根做不到。因为那最亲的亲人时刻都在一旁紧盯着你。当洛丽塔说出:“你知道,死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你完全得靠你自己”[2]456这句话,只停留在自我意识的亨伯特是不能理解的——那是一种极力自我追求消亡的意识,是一种毫无存在感的价值体验。

亨伯特的身份永远不会改变,他永远是洛丽塔的继父,洛丽塔永远只能叫他:“爹”,而不会叫他:“亨伯特。”身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他所做的事情都应该是在扮演一个监护者的角色,这是不容改变的。然而过去的亨伯特却意识不到这一点,当他的“性感少女”情结在洛丽塔这儿发挥到极致时,这种超越禁忌的后果将一个孩子唯一的监护者身份消亡了。在她的成长道路上,没有一个正义、正确的标杆供她参考,大人们那脱离实际的幻想会无形渗透到孩子的心灵中去,在那里充满敲诈、欺骗、勒索,因此,洛丽塔只能以一个顽皮的形象去适应亨伯特的权威,她确实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三、邪恶与善良

纳博科夫的作品主角总有一种疯狂的眷恋,而他就像是一双眼睛将这种眷恋深深窥视下去,并将它回归现实毫无分差地展现出来,让世人自己去评价他的对错取舍。作者喜欢玩弄文字,文字艺术的重要在于它能千变万化,可将白的写成黑的,黑的写成红的。在面对一个鳏夫的回忆录,深有相同经历的男人会非常理解亨伯特的感受,那些处在道德与法制边缘的人也许会因为他的这部回忆录而鼓足勇气继续犯案。亨伯特很有自信地成为这类“禁忌”的楷模。因为人性的自由就是一切,作者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纳博科夫一生的坎坷,前半世纪的四处漂泊,他难道就不是在渴望自由?讽刺现实政权破灭人性吗?但这些主要是他在俄罗斯时的想法。当纳博科夫到了美国,这个标榜“自由主义”的国家,他过去的期盼终于实现,然而他意识到这种人性“自由”的绝对扩大化,在“性与法”的关系中,凭本性任意妄为会给社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后果[13]?而这种后果会直接影响孩子、后代的成长。

身为孩子的监护人,如何教育是为人父母所拥有的义务。亨伯特身为继父,本应该是洛丽塔喜爱的父亲。在洛丽塔面对性启蒙时没有正确的开导,而是将自己的欲望倾注在此,以至留在洛丽塔心中的关于亨伯特的印象是:“你强奸了我。”当他认识到自己的欲望所带来的后果是难以招架的地步时,他那痴迷“性感小少女”的倾向却得到了治愈。在过去,每当亨伯特见着“性感少女”时,总是在美与性的交接中获得内在需求;而在这件事过后,他又遇见一位9岁上下,穿着白色短裤,正用一双充满痴迷神情的深蓝色大眼睛看着自己时,他却没有什么歹意,只剩下一句传统恭维的话[2]463。亨伯特的前后变化是有启发性的。这种不寻常的情结在时间中慢慢被进化;又或者说是洛丽塔的力量治愈了亨伯特的心魔。

在《洛丽塔》中,每个人都在展现最真实的人性:亨伯特只想满足自己对孩子的喜爱欲望;夏洛特一心只想获得爱的需要;洛丽塔这位无人管教、品行任性、爱耍聪明的小妖精,其实更渴望获得真爱她的男人,她追寻了奎尔蒂、“透惑”了亨伯特,甚至还招拦了她不爱的瘸腿丈夫……他们都在追求爱,但却被爱的欲望一步步演绎出邪恶;他们的善良最终都在死后被苏醒。就连奎尔蒂之死,也是富有良知的深意。奎尔蒂才是那对“性感少女”造成最大伤害的人,他是一个野蛮人,用着恶劣不堪的手段,让洛丽塔沦为“性”玩具。但是享伯特不是,亨伯特觉得是他自己将洛丽塔从一个野蛮的性变态的人的手里救了出来,并且给了她完美的假期,让她遇到不少出色的人[2]477-478。但事实是他真是如自己口中所言那么高尚善良吗?不,最后还是由奎尔蒂对他提出质疑,他一步步地向亨伯特逼供:“其实你跟我是同一样的人。”“不,我不是!我不是!”尔后在一场慌乱中,亨伯特打死了奎尔蒂。Stephen Jan Parker教授认为:亨伯特永远都不会知道被他自己谋杀的奎尔蒂,其实就是他自我意识的黑暗一面[14]。他杀的人,也是在杀他自己——那位披着善良人皮的猎人,最终获得他理想中浪漫的爱情。

透过亨伯特的忏悔,虽然他在道德教育、法制伦理、社会准则的面前的确是一个罪人,但是纳博科夫所给出的这部忏悔录却包含深层意义。在整部作品所隐藏的主题背后,有着更深层的作者意图:“那些被欲望所缠绕的痛苦的人,如何从冷漠、无情、有限的现实世界去发现自我,脱离苦海,超越意识的存在。”[15]如果过于追求自由而忽略道德教育,不仅会给人的欲望带来不可控的理由,而且也会给社会造成难以弥补的邪恶影响。但是在创作道路上,纳博科夫本人并不是个“道德讽刺家”。他一再表示:“自己没有什么社会目的,没有道德信息,也没有什么总的思想要去开拓。”[16]《洛丽塔》这部小说无疑在伦理观上构成艺术作品的精辟,让人们清晰认识到:在纳博科夫的双重世界里,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去衡量一个生命的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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