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峰 李晓禾
编者按:“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这篇《陋室铭》也可作为郭关道长生活的写照。作为我国著名画家、古琴家,郭关先生的艺术作品极具,美学特色。其作品吸取传统宗教绘画的精髓,保持其庄严、宏大、清静、自在的审美内涵,以全新的视角,结合中国画、版画、现代装饰设计等学科精华,打破画种、绘画科目的界限,强调画面意境的营造,气氛阔大、宁静而深遂,富于视觉冲击力。郭关先生结合现代艺术把宗教哲学与精神融入现代审美,使国学的精神在新的时代中以绘画的形式重新唤起人们的共鸣,郭关着力于探讨人类意识的深层结构,对生命的状态与本质进行思考,深刻的描绘出人性深处的情感,这开拓了中国绘画的新境界。
学者简介:郭关,号高朴道人,生于湖南桂东,书画古琴艺术家。作品涉及书画、音乐、诗文、斫琴等领域;晓音律,好古琴,七岁始随祖父学习古琴,后受教于龚一、成公亮先生等,打谱作曲上百首,尺八受教于三桥贵风先生;书法受教于孙伯翔先生;二零零六年闭关参禅一年,出关后研习中观、唯识学,画风大变;二零一三年入龙虎山修道,通斋醮科仪;曾就学于北京师范大学、人民大学宗教哲学硕士;著有《郭关诗文集》《郭关禅画》《郭关诗画集》《郭关古琴》等。坚持以艺弘道的作品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发表于各大媒体,众多作品被国内外艺术机构及收藏家收藏。现“郭关绘画全球巡回展”已在台湾、英国、墨西哥等地圆满举行,所展出作品均被收藏家收藏。台湾建立有“郭关美术馆”,常年展示郭关作品数百余件。
记者:郭道长您好,提到把古琴艺术、国画和书法融入在修行当中,首先就想到了您。先生您是湖南人,能聊一下您什么能走上这样一条道路呢?
我是命运中注定了会走这条道路,我活到现在就觉得很多东西特别是人生的关键转折点,貌似是自己选择的、或自己努力的,但是我感觉自己努力的成分是占小部分,更多好像就是命运他注定了你的命运。
我小时出生在湖南桂东村,某个山区的半山腰。桂东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属于很贫穷的地方,几乎没有文化的氛围,我们家几代都是读书人,稍微有点文化,家里有很多书,长辈都将琴棋书画作为业余爱好。因为山区物资贫乏,而且我家居住的地方跟邻居有些距离,就会有离群索居的感觉,因此我小时候没有玩伴,从小就只能将弹琴写字画画当做我的玩具,靠这些来消遣时光。这些爱好我保持了一辈子。回想小时候,我并没有说长大要当个艺术家、要弹古琴并以此为生存之道之类的话,那时候没这个概念也没这个理想,但偶然的机会,命运就决定一个人会走上哪条路,当你走上属于你的这条路的时候,你觉得非常的顺畅。命中几经转折,又是真心热爱艺术,我毅然决然走上了现在这条路。
记者:您在艺术探索的过程中,有遇到引路人或说贵人吗?
郭关:有贵人确实是有贵人的,但是这个贵人更多是一种象征或转折。我最早想靠画画解决吃饭问题,但一开始年轻人卖画很难的,无人问津。能靠艺术吃上饭,是因为一个很特殊的机会。当時在湖南我认识了一批画家,他们都不知道我画画,就是一起玩。我是年轻人,会电脑,那些画家年纪大一点的都不懂电脑,90年代末有的画家算是比较有钱了,他买一台电脑连开关机都不会,我给他开关机、邮件往来、发送图片啥的都是我帮他弄。我一直就帮他发邮件,做了一两年,都是义务,当做朋友帮忙的。后来我准备开始自己画画的时候,我也画了一幅画,我说这画怎么办?也没人买。我就记起来了邮箱,就把我的画也用邮箱就发到他们画廊了。没想到,画廊就一下子看中了,就找上门来了嘛,因此我靠画画就能吃上饭了,很神奇,就像你帮别人实际上是偶然的自己建了一个连接,而且非常顺畅,你要说现在你给一千个画廊发,人家也不一定理你对吧?我就只发了一回并且人生第一次,结果就有回应了,这个很奇妙的,并且我才那时候就是正式开始画画一个多月,画了有几幅非常好的作品。找上我第一次来他就拿了一批放在画廊卖,然后运气非常好,当然我觉得也有我努力的成分,我的作品的创意非常好,我画多少就能卖掉多少,并且湖南有其他有几家他同时代理的有十几二十几个画家,后来他就不卖其他人的画了,全卖我的画了。
我的画慢慢就卖到了台湾,我就靠这样生存下去的,但是也因为这样得罪了很多画家,因为等于抢占他们的市场,他们就在背后不断的说我不会画画。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我会画画,因为他们都是前辈,我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小年轻嘛,我也不会说我画的比他们都好,也不会跟他们交流艺术,因为我是晚辈,我觉得你们都是大名家,我也没资格跟你们交流什么艺术。
那时才二十多岁出头,我因此能够算是有了人生第一桶金,获得了财富自由,我就觉得我就一定要做艺术了,但其实就很容易迷失自己。当时我有很多订单,人家要画什么就画什么,你画的东西就会迎合市场,市场喜欢什么我就画什么,这个对艺术创作来讲是很不好的,这艺术没法提升,你会越画越庸俗,全部去迎合市场了。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了我要拿这笔钱学习,于是离开了湖南,去大量的投入,学古琴学书法、学尺八,要找最好的老师,买最好的乐器去学,不断的学习,你只有不断学习自己才会提高。跟很多挣了钱就去玩乐的画家不同,我当时很理智,将全部投入了学习,去找中国最好的古琴老师,拜了七八个古琴老师,陈功亮老师、龚一老师、李香婷老师、陈长林老师、熊海华老师,很多老师他哪首曲子弹的好,我就去拜访学习。
期间我就画订单,市场很好、画的也很辛苦,也因此挣了很多钱,但我对艺术就产生了思考,如果长此以往,我的画就会变成自我重复,因为人的创造力是有限发,画不出新东西对任何艺术家来说都是苦恼,艺术家他有三道大山要跨过去,第一道是你要解决技术问题,你要学会绘画技术,当然这个来努力一点都可以。第二是你要画出自己的风格与众不同,你有自己的创意,当然有个性,但是有个性、有风格之后很容易自我重复,你的画虽然有你的风格,但画了两三年后,其实也是在重复自己而已,你的创造力它是有限的。有的人画山水很有个性,但是他第二张山水就是把这个水口、树挪个位置,这个其实是自我重复。我不满足于此,我当时已经有自己的风格了,但画着画着的就是什么,你没办法突破自己,然后会自我重复。
所以当时我就停下来,我差不多大半年一年时间我都没画画,很多画家遇见这个瓶颈,觉得没办法突破,就继续学画画,学齐白石、毕加索,都在绘画的圈子里。我选择的方法是不一样,我觉得我画不出来是我的“心”的问题,于是就去研究哲学,研究宗教,开始研究几大宗教里面对心理、对人的影响。过程中,我发现我对宗教特别感兴趣,因为我以前很多迷惑的地方,我不懂的地方,我艺术创作遇到了很多问题,宗教的思想理论它全给你解决了。学习佛教对我影响非常大,学习完佛教理论之后,画画就再也不存在画不出来没灵感、没创意的情况,处于禅意顿悟的状态,解决了灵感的问题,就不会自我重复了。
佛教它给我一种方法论的东西,其实以前我脑子会不断的有冒出很多创意的东西来,因为我在读初中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那个手术是在我们那个县城是一个肠胃的手术,我们县城那个时候医療条件是很差的,属于一个很大的手术。我当时是被麻醉的,但是我醒了之后,听说我在手术台上大喊,医生紧急抢救,但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就明显记得我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境界,感觉到另外一个维度,从西方极乐世界或者怎么样,天上人间地狱几个维度再穿来穿去,不断的穿梭,脑子就冒着图像。往后面几年,在外在的表现上面我感觉自己变迟钝了,最简单的日用品竟然都叫不上名字,但是我脑子里面那种图像还是不断的在闪来,做混沌状态,不断的在闪出一些画面,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时间。所以我画里面的意境很多是我脑子里面就是出现的图像,之前是这种图像在脑子里散着停不下来,我不能控制它。但是后来学宗教学佛教后,我能控制它,我能把这个东西给压下去,我要调出来随时调出来,所以学习宗教对我这个影响很大。
我学习宗教之后,以前很多我执着的或者我认为正确的一些艺术的理论,我通通给打破了。就像绘画山水画鸟人物分科,他分得很严格,一般不会跨学科,山水画家、他不会画人物,人物画家不会画山水,我原来是学山水画专业的,没有涉及人物、花鸟。还有写意分工笔。这个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大家都是那么画,你看黄宾虹就画山水,他不画工笔,他不画人物,很多画家只画一个类型的,好像是理所当然,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子的。
我学了佛教理论后,就发现这些理论都不成立,因为它本来没有界限,所有都分成“二”了,其实是“不二”的。于是,在我的画里面就突破山水花鸟人物,什么写意大写意的这种界限,我一幅画里面有山水有人物有花鸟,又有工笔又有写意,又有古今中外的东西都有,我把这些界限全部都打破了。后来我对西方的东西我也很感兴趣,所以我就把这些界限统统的放下,你没有执着、没有界限,反而创造力是源源不断的,他就没有限制,这就是佛讲的解脱,解脱之道是要放下、不要执着,艺术家要突破,一定是要把自己以前所认为的真理、所掌握的、继承的种种教条得统统的打破。
将所学通通放下对一般人来说很难,因为你好不容易学到的东西,突然间我得反对,所以佛家里面讲“所知障”,你知道的越多反而障越多。一个画家,你画得很成熟,你技术很好,突然间要把你成熟、熟练的东西统统放掉,这个很难,以他没办法突破,因为本身人更愿意轻 到获取一些名利对不对?因为这个也不用突破自己,不愿意往更难的方向努力了。学了佛家理论后那就不一样了,我就把这个思维全部扭转过来了。我的画画灵感源源不断,哪怕你把我关在牢房里面,关一辈子,我每天都能画出不一样的画作。画家他一般是要出去写生、采风,要不没灵感,他得寻找素材,他还是向外求,我的理解是灵感要向内求,是你的心的问题。你心解决了,这个纳须弥于芥子,把你关在牢房里面,你照样可以画出千千万万不同的东西出来,不需要去外面去找对,心生万法对。
所以当时我就选择学习西方后现代主义、学习佛教。学习佛家之后,我的导师何建明教授他说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在道教,他跟我说,要全面了解中国文化,得学习道教研究道教。学习完佛教的一些东西之后,就转向道教,但我学习的方法又跟别人不一样,我不满足于就拿几本书翻一翻,看看那些书面上的理论东西,我不满足于此。我就喜欢深入内部去,所以我当时学习佛教,我就跟那些出家的和尚天天同吃同住,在印度把释迦牟尼佛从出生到涅槃路亲自走一遍,当时释迦牟尼佛坐在什么地方,我也坐在那地方,设身处地的想一下释迦牟尼佛当时他在想什么,他是一个什么心理状态,我喜欢这样学习,不是说看几本佛经就算学过了。当你去了当地的时候与你看书上的内容丝毫不同,书上有很多文学处理过的东西,他有很多想象或者他经过文学意象处理过的东西,与现实是有点差别的。
所以我当时就把释迦牟尼佛从出生到涅槃的路,亲自走了一遍,费了很大功夫,回来之后感触更深了。后来我就学习道教,去找道教的祖庭,到道教创始人庄道林祖庭现在江西龙虎山天师府学习。而且有些内部的东西你不是道士,他不教,我想我就当个道士吧,我就先入了这一道,我去学高功,学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学了很多东西,画符、念咒、掐诀这些东西。我入了正一派别,做正一就会接触到全真的朋友。我就看全真的科仪法事,因为我是正一的高功,我觉得这个圈子很高雅,正一的有点民俗,偏民间一点,因为全真他是王重阳丘处机是高级知识文化分子创立的派别,修养审美很高,包含很多艺术的东西在里面,从正一里面我又到全真学习,学习全真教的东西。最终我发现,我学这些东西其实就是艺术,通过深入学习宗教,得到的体悟,令我又在绘画上有了新的突破。
像我们现在中国画它有很多取向,有的人画的非常传统的,相应的就守旧,没有创新意识,
那么你就要创新。有的人就把中国画画成西方的画,这个也有点偏。所以当时我就选择了一个我的方向:用传统中国画的材料、表达中国传统东方的精神。像西方绘画它是西方的宗教的一些精神,我们东方人你学西方的精神,就永远隔了一层窗户纸,不可能深入体会,就像一个西方人来学中国的东西,你再怎么热爱总是一定是表面,他很难深入,我们东方人你想学西方人你学不了,然后你就是画西方精神,再怎么画,也达不到他们最高的境界,精神东西永远达不到,你永远只能拾人牙慧,学了一个皮毛而已。所以我当时就选择,我的绘画里面表达东方的宗教精神,但技法上面我古今中外都用。水彩雕塑或水粉油画的一些技术我都用,但我坚持表达我是东方的文化的精神,所以我就找到这样一个坐标,因为我对佛教道教认识深入一些,所以我的画里就有很多宗教的内容,因为这是东方的特性,但我的技法给的视觉印象又是有点现代的感觉,同时也有传统的意蕴,所以我就选择这边一条路走了跟别人的不一样。
一个艺术家有很好的绘画技术,然而你今后画什么东西,这个是很难解决的问题。你画传统它是重复古人,没有新的东西;你画西方的变成西方画,你怎么办?要画出自己的东西。艺术家,是要你表达你自己的这种艺术思想,你的作品才有存在的价值,它有生命力,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得解决心灵的问题。
我对佛家道家有了一个宏观的了解认识之后,然后我就以此为基础就继续我的艺术创作,但是一开始创作的时候,它也有一些矛盾性的东西,我最早画了很多佛教题材的画,许多修行人就很喜欢我的画,就会鼓励你继续画,但是这里面又有一个误区,画着就容易有种取向,会变成宗教宣传画,跟艺术本体有差距,我的绘画就会被宗教强大的东西吸引,将你变成他的附属品,变成他的宣传画,这个就不叫纯艺术了。
我一直追求的是纯艺术,独立的艺术是超然,艺术是独立性、是自由的,不能分变成宗教的附属品,我可以吸取宗教的精华,表达宗教的灵魂,但我不能變成宣传画。所以原来会有很多宗教内的人也下订单,你给我画我们需要用它做宣传之类的,慢慢你会迷失方向。但我当时我就非常警醒,我不能变成一个佛教学说画家,我的艺术没有独立性、自由性它就没有价值,它变成一个实用的工艺品,这时我就会停下我熟练的那一套画法,结束时间一长,后来我就发现,不管任何东西,解决的最终是人的问题,所以这个人性是最关键的,不管什么佛家道家之类的,始终面对人这个问题。所以后来我的作品就是慢慢把宗教的符号痕迹给淡化了,更多表达人的问题,去通过这个作品探讨人性,探讨人性人生生命灵魂的问题,这样就不会变成一个宗教附属品,也没有特别强的宗教的痕迹,但又有东方的味道在里面。所以一段时间我就会反思一下自己方向行不行,是不是可以再继续提高,进行不断的反思,不断变换画风。
记者:太好了,您刚才这一番话让我觉得你是以画笔为你的一个表达的方式,但是内心实际上在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境界,然后展示出来让人豁然开朗的艺术品。
郭关:在七八年前,那时候我还有一个理想是当一个很成功的艺术家,后来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接触了佛教道教,看到很多一辈子都在做渡人、弘法弘道事情的人。就觉得当个艺术家太小气、太自我了,好像天天就在为自己的名利而活的。后来我就转变了方式,要以艺来弘道,就像有一种责任感,所做的任何事情的出发点以及做事方法全部会改变。很多艺术家就像搞教学一样录了很多古琴教学视频,并且收看要收费、卖钱,这是他的劳动这也很正常。但我想的以艺弘道是不一样的,去年一年我录制了200多个古琴的教程视频,还有书法绘画,我全部公益全网发出去,免费教学,全都讲得很仔细,点击量好几千万,我就大量的做这种公益的这种教育的工作,这种通过网络去传播。今年我也录了很多尺八的讲座,我把曲谱一句一句非常详细的讲解,全都公益提供给大家学习。哔哩哔哩、腾讯、优酷、爱奇艺各大视频网站都有,还有公众号,但凡有新的创造出来我就公益性的传播出去,全套的且讲的非常详细,这些也是一种弘道的济世度人。我对弘道的理解跟别人有些不同,我觉得像现在我们这个时代,如果以宗教的名义去弘扬宗教的话,不太妥当,政治环境各方面都是不是很妥当的,我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来弘道。因为我们现在中国他有很多人受过的教育是对宗教很敏感的,一个搞宗教的弘道,就以为你是要洗脑或要搞迷信骗钱什么,但是没有人说不喜欢音乐,不喜欢绘画,不喜欢书法艺术。所以我大量的传播艺术,以艺术来弘道,并且都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弘道。
所以今后我的人生主要的事情就两件,一个是尽我最大的能力把我的艺术作品创作好,第二是培养一些专业的艺术人才。有这些目标,再进行弹琴写字画画,就感觉不是个人兴趣爱好的问题,因为单凭兴趣爱好的话,我今天想做就做,不做就不做;高兴做就做,不高兴就不做,单纯兴趣爱好走不长远,但是有目标就有一份责任,就超越兴趣爱好了,就必须要去做这个事情。这是有益众生的事,我们要趁着有生之年时间多做这种事情,有了这种想法格局就不同了。如果你作为一个画家处处计较名利的话,你的烦恼就来自于小格局,你的结缘会越来越就很小。一旦放开了,让大家公益的学习,现在结缘反而越来越多,助缘的东西、想帮助大家想法越来越多。
记者:郭道长您刚才讲的让我内心体悟是越来越清晰。您说的非常棒,我们人活到这个世界上,你看重阳祖师49岁才真正彻底悟到58岁就圆寂、羽化了,仅仅9年时间一直影响到现在全真道,您对长生的理解是什么?
郭关:你看我们说道家修长生,我对长生与一般人的理解不同,很多人说我要活多长、寿命长,这个就太肤浅了,肉体就是个皮囊。真正道家长生是道德精神的长生。很多历代的祖师,他们其实人间的寿命很短,但它留下的思想结晶流传千万世,现在还在摩拜学习。就像唐朝最有钱有势的人我们现在还知道吗?没人认识。但李白、杜甫、王维这些大家现在我们还在学,他们的思想、艺术作品得到了长存。所以我觉得要在有生之年尽量你要多留下一点精神的东西、思想的东西留给后人。
当然我们在世,不能说我这个东西有多高明,但我会尽力而为,好与不好,后人学不学,那是他们自己选择事情,但我尽力而为。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我就问心无愧了,我没有虚度光阴了就可以了。节省每一分每一秒做好这个事情就可以了。
所以我对长生理解就希望我今后能多创作点艺术作品留下来,多培养艺术人才,让他们也通过以艺弘道方式继续去做这个事情,因为人才的培养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就想做这两件事情,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记者:人生最重要就是老子讲的死而不亡者寿,也是全真道主张的。全真道包括这个重阳祖师在内,只有邱祖活了70多岁,大部分生命都不长,但是影响极其深远。所以我们现在您刚才说的我们把它再延展,就是说那么从您绘画的启蒙是谁,您这个画这个功力是怎么养成的呢?
郭关:我弹琴写字画画是从小习得,我爷爷就教我了。算是六七岁,我爷爷我父亲就正式的教我写字画画弹琴,因为我爷爷他们也喜欢。当时听我爷爷我爸爸说,曾祖父很喜欢画画,原来家里还有他的画,我曾祖父的银河小楷是方圆几十公里都知道写得非常好的,现在一些老人家都还知道他的小楷写的好。父亲从小就跟我们讲这种故事,讲这故事我就觉得我的祖上是那么有文化的,内心就非常自豪。经常讲这种故事就是一种熏陶,在爷爷父亲不忙时也写写画画,家中有很多字帖,就教我这个东西,教我启蒙。从小就我爷爷就教这个东西,就是写字,画画从小就算是有启蒙,但是后来也去学习,因为我在人民大学本科学的是山水画专业,进行专业系统的学习。研究生学的是宗教哲学。所以画画就是一直学习着的,弹琴小时候也学,但没有像画画一样用功,我爷爷父亲他们就教过一点点入门的,但真正走向专业想学好,还是画画解决了我生存问题之后,又去拜访最专业的老师、买最好的琴进行提高的。期间父亲一直看着我成长,他也没有想到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父亲以前也写毛笔字,也拉二胡弹琴当做业余爱好。我还有一个哥哥比我大4岁,他就没走艺术的路,现在做生意。一开始原来最早的时候做艺术他就批评我不务正业,但现在我过得不错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我从小比较独立,现在很多小孩子二十岁左右还跟父母住在一起,父母就天天管着你,你就没有什么自主选择的能力。像我在外干个别的事情的话,他也不会管你。所以我一直就很独立,老人们觉得你身体健康就搞什么都可以。这个启蒙还是从小的熏陶,这是有一定影响的,因为如果我家里面没有很多书,我爷爷父亲他们不是说业余喜欢写字画画,我觉得我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记者:在您的讲述中,我发现您涉猎的范围可是相当之广,现在其实我们醒狮国学杂志也一直在寻找我们的中国文化为什么绵延几千年可以发展的如此博大的原因,而且到如今没有看到它消沉,反而看到他更茁壮是什么原因?
郭关:我觉得就是因为我们有一批文人将中国文化不断的融会贯通,无论是琴、书、画等,尤其是刚才你讲的宗教的文化,将我们的思想融汇在一起。就像在中国古代的王安石,他是政治家同时文学也非常好,书法也很精通。苏东坡的琴棋书画都很精通,字就更不用说了,并且他在琴这个方面也很有造诣,现在拍卖市场上偶尔还出现他当年弹过的琴,还有琴馆坡仙琴馆,他在古琴历史上是很有名。
所以我刚才讲的文化要复兴,我们现在都把它太细分了,导致太窄了。现在所谓的专业分工很明确的,其实古代的艺术家,他自己从没把自己当个艺术,他画画很好,他从来没把自己当个画家看,因为古代如果是把他当书法家、画家他不高兴,因为他最高的追求是从政,画匠什么的不上台面,所以古代的苏东坡很多艺术大师,包括民国的古琴大师管平湖、查阜西、吴景略,他们都是书法绘画古琴水平都很高的。管平湖父亲是清代宫廷画家的,管平湖绘画水平很高的,拍卖市场上经常有他的画出现,他是个很专业的画家,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靠画画为生,他书法也很好。民国以前画画的人书法肯定都很好的。这个传统在民國还没断,但是从建国以后就断了,然后现在弹古琴就弹古琴,书法绘画他也不感兴趣,写书法就写书法,他也不画画也不弹琴,他就变成很专业的东西了。
但是中国古代的艺术它不是这样的,它是一种全面的修养的东西,通透的,其实它主要的不是说我要当这个艺术家,我要以此为生,他们更多的是通过这种艺术,“术、技、道”,最高是一个道。弹琴写字画画很多是技巧上的问题,古人通过技来近乎于道,用这些技来悟出道,所以这个技它不是单纯一个技就可以了。我们说道在蝼蚁、道在屎溺,什么都可以悟出道,所以有很多文人士大夫,他们也写字画画弹琴写诗作赋,通过这种东西来悟道。
道说白了中国儒释道三家所共同追求的东西,古人可以通过艺术来悟出道,并不追求当个艺术家、一个艺术匠人。所以像艺术如果你只有术,它就是个匠人,一定你要有术,要有技也有道那么才会通,你这个艺术才会高,要不然你永远就是工匠。手艺人的艺术到不了神乎其神的境界。所以自古他们这个艺术家,像苏东坡、王维等画家或古琴家对弹琴或画画对技术甚至都持批评态度,说太过于讲究技术,他们讲究形似,苏东坡就说“论画以形似,见于儿童邻”,他的意思就是画画你要触发心意,不能就追求画得像,沉溺于技术里,没有道,没有能抽象出来的精神内涵思想。
写意画大写意画寥寥数笔,像八大山人的画寥寥数笔,意境跃然纸上,中国文化的精神就是这样。你看中国的山水画,宋代的山水画很成熟,一开始就不是画现实中的风景,因为它里面就有道的成分,是超现实的。所以中国的山水画它在全世界所有的画种里面是极其特殊,是极其有高度的一种绘画种类,山水画从一开始就不走“形而下”的路线,因为有道在上面,就一直追求意境,不纠结于你怎么像不像。
这中国艺术的精神都是这样讲究意蕴、韵味、味道,它不能太过于具象,太过具象就流于这个东西,流于低俗,流于工匠。所以像古琴它讲究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你就那么寥寥几个声音就可以了,老子的大音希声,就不要追求模拟现实的那种声音、很炫的奇异炫技。古琴最高的审美的追求是轻微淡远,中等平和。
现在年轻人弹古琴,经常是叮叮铛铛,摇头晃脑,古时候这都很俗、很忌讳的,但是你看现在就不一样了,古琴专业的学员培养出来是为了表演,为舞台表演需要,舞台表演需要就摇头晃脑,手动作很大,下指动作很大,极尽表现之能事,因为他不追求道的东西,像这些东西在古人的眼里就是最低等次的。
现在有个问题就是我们所谓的各种艺术,它虽然貌似很繁荣,但品味格调很是浮夸,远远不如建国初期或者民国时期的品位格调,像弹古琴,建国以后全国弹琴的人没多少,就一两百个人,并且里面水平高一点的就那么十几个七八个人,现在弹琴的水平高的人很多,但是品位格调对文化总体的综合修养跟相比它很远,你虽然量大的,但质没有上去,品位格调降低了,所以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核心就是缺乏道统,缺乏文化种子,市场经济的冲击也很重要,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名利什么在追逐这个东西。老一辈的古琴家他弹琴不为名利,因为靠这个他吃不上饭,他也不靠弹琴吃饭,所以他能够非常自由的表达自己,能到无求品质高。画画也是如此,如果你为了迎合市场,你要让收藏家收藏你的画,你想挣钱,画格调就会低俗,你要赢得市场,因为普通大众的审美它不可能很高,你必须要用庸俗,那么画的话的格调已经上不去。如果弹琴为了名利,天天表演通过古琴来挣钱,怕后面的观众听不到那我下指的力度大一点,如果大音希声,可能就寥寥几个音,没声音了,怕别人听了不舒服,我多打几个影手再炫一点,动作幅度再大一点,俗就来了。
所以做艺术你要做到什么?“人到无求品质高”。所以我就非常的警醒自己,我弹古琴前几年也经常,之后就觉得我怎么弹的越来越俗了,因此现在商业演出我一概拒绝,我要追求向内走。画画也是以前有很多订单,指定画什么内容,我现在是你想什么我不画,你可以出个大概,但我不一定会按你的来,我就不能说你给个样子给我,我不干,我不能失去艺术创作的自由。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持你的独立性纯粹性,不会说在名利里面迷失自己,随时要检讨。
记者:从您的切身体会出发,古人把琴棋书画作为文人一种修养,你觉得他们的精神在您身上有何影响呢?
郭关:中国传统的艺术,不论是书法还是绘画,它都非常贴切的展现了无谱自然,也是“道”的体现。道法自然,自然才是最高的标准,所以古琴就非常好的去表现自然,因为它的弦是蚕丝做的,木头取自自然,手法是最自然的,音乐也是描写自然风光,审美意境最自然。山水画也是表达一个自然的东西,水墨它非常简洁。中国艺术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就是外在形式非常简约简洁,但内在的内涵不简单,你看围棋它规则很简单,但是千古无同局,变化无穷。古琴入门只需学会几个简单的指法,入门的难度算是中低等难,它很简单。你看像书法、绘画,书法三岁小孩会拿毛笔,就能写毛笔字,门槛很低;画画也是小孩子会,虽然门槛低,但内涵却是无穷尽的,你八辈子都研究不完,中国艺术都有这个特征。
古人通过这种艺术,借助艺术来悟自然之道,所以我自己总结出来所有中国传统的艺术,它都是以古雅自然为一个标准。古人会追求审美的意境,儒释道最终追求的古雅自然都是自然而然,富贵本性富贵于英,通过这些艺术能够表达这些东西。所以一直以来我就希望能通过学习,让我的画作、演奏、书法呈现出自然而然的感觉。
在为人处事上,我现在也在不断的校正自己,怎么样让自己的为人处事更加自然而然,与人交往说话更加自然一点,现在有很多人他喜欢装、喜欢弄个架子、喜欢卖弄学问。我有一段时间也有这个臭毛病,后来觉得很不好,就改正,让别人都觉得你这个人很随和,很自然。
通过艺术的修行,现实中很多东西你就会改正,弹古琴就对我的口味产生影响。弹古琴,溪山琴况有个“淡”,就平淡的,我就悟怎么弹琴能达到“淡”,感觉弹了一段时间,我就发现我湖南的原来吃辣椒重口,现在发现我不喜欢吃辣,就喜欢平淡一点的,它越简单,我反而越喜欢,我吃的舒服,平平淡淡,所以对生活习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生活中也是如此,我是属于那也能讲究、也能将就的,不要求别人讲究随意都行,能讲究的时候该讲究的时候我会讲究,不该讲究的是我将就我无所谓,我怎么样都行。有的人他就什么他自己讲究的,他要求别人也讲究,你自己吃素,他要求别人也吃素。我也常年吃素,但我吃素我從来不会要求别人吃素,自然而然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做人更加随和、自然的。
记者:郭道长您刚才讲的文化和宗教,我想再深入一点,就是说从佛家来讲,您学了佛之后,他对您的最大的体会,从你的内心的体悟是什么?文化或者说佛道首先要度化自己,那么就是说从您本身这些年亲近佛家的一些智慧,您最受益什么?
郭关:对我的影响最大的是要懂得放下既定、既往的沉淀,执着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不要去在意这个东西,比如说有很多人说郭道长你们修行怎么还对乐器追求那么极致呢?我觉得要用最好东西,也取决于你不知道我用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我对这个物品的态度,比如说我有把很喜欢的宋代古琴,经常用它来演奏演出,但我觉得它就是一个器物,我并没有说把它当做可付出生命的东西。我的理解是物尽其用就好了,我只是这个物品暂时的一个保管者而已,我并没有执着于他,我用他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享受、更好的演奏来更好的以艺弘道。通过这把古琴让你能感受到中国古代唐朝宋朝明朝文化的传承。听千年以上的声音,听者就能理解到古琴古曲正宗的声音、原本的味道,新的琴它形态达不到,我是为了这个目的发掘出这个东西出来,但我没有执着它,哪怕这把琴第二天一把火烧了,我也只会觉得缘分到了,不会垂头顿足。
它就是一件器物,任何东西都要放下,要破我执,但并不是说与世隔绝,其实内心就像一面镜子,物照了可以显现出来,但对镜子本身没有污染的,照了就照了,再照别的地方一晃没了。你不能被内心这个镜子给掌控,你可以去应对它,人永远都会觉得自以为掌握了某些真理、真理性的东西、原则性的东西,我觉得这些东西统统都不存在,全是名相而已,所以你要画画、弹琴、写字最后你所掌握的技法也好,艺术的观点也好,艺术理论也好,你统统都不要把它当回事,有的你可以用,但你不要特别执着,因为你执着就什么,你就会照着去做,遇见别人与你不同的观点你会不高兴,或老想说服人家,或觉得人家错了,你就有分别心了,越执着什么就会让你越痛苦,这我觉得是这一点对我的一个影响非常大的东西。
本来无一物,包括古琴这些乐器,它本来也没有这个东西的,我们现在说古琴艺术很伟大,它的内涵很深,那也是人后来研究出来的,我们可以去研究去学习,但不能太过于痴迷,这是佛家对我的一个影响很大的东西。
道家对我影响最大的是要有一种无为的态度,自然的态度去做,因为道家他追求自然,一切东西只要你违背了自然就会是错误的,一定要顺其自然。
目前,我就是追求一种自然的准则,我们生活在大千世界,你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一定要完成的事情是我是觉得容易做到、水到渠成,或者说或者是别人倒上门让我去做的。很刻意、很困难、很强求的事情我就不会去做了。以前有时候会为了做一件事情一定要求人,或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反而欲速而不达。一定要自然而然,这其实也叫一种无为,无为不是无自为,而是自然而然就他推着你把这个事情有的地方无为,有的地方有为,这是道家给我的一个最大的一个受益的东西。
记者:郭道长,您提出一个我觉得非常了不起的一个愿景,就是说要弘道,要布道传道,利于众生。《醒狮国学》13年了,我们其实也是在做这样一个事情,我在全国各地也在讲学,讲儒释道诸子百家,更多围绕经典,那您传道是启发人心的角度,比如说佛家的一些很重要的思想,比如说出离、无常、空、放下、去掉贪嗔痴,无所执着,那你觉得这个在当下的人性,从以艺弘道角度来化人心的角度,您觉得更多传达哪些方面,比如无常或者出离,或者说让放下执着,你觉得当下人心拯救,从哪方面更好?
郭关:其实我个人受西方后现代主义影响,不喜欢书匠,特别艺术的东西我其实不希望给别人一种答案,更希望给人一种疑问,一种启示,他自己去理解,我不太喜欢去看书匠式的文章,心灵鸡汤之类的,好像我要站在一个道德至高点去教别人做人做事,我更多的崇尚人他是自由的,你可以给他一个启示,让他自己做出判断与选择,若将艺术沦为一种说教式的东西,会很无聊。因为我觉得自己也没这个资格,教别人怎么做人做事,因为自己要做到就已经很难了,我只能要求自己尽量做好一点,我觉得没有资格要求别人,我不喜欢去要求别人做的。所以我的艺术作品更多的是呈现出问题,这么你自己去理解去反思,最好的艺术作品永远不要给答案出来,因为一旦给出了答案它含义、内含就终结了,没有一个终极答案时,就有一个很强的值得琢磨、品味的空间,有启迪,有反观。十个人看了有十个想法,但反观的角度不同,把作品成为一面镜子,我从来不会给别人一个答案,你看我有画天堂、人间,有画地狱,善恶的标准也不会给出,是善是恶自己去理解,自己去悟,所以我也有很多作品还是非常清新唯美的,好像是一个极乐世界,有的作品很可怕很恐怖,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所以我的画的题材非常广,天上人间地下我都画,有的人之画天上,他的地下也不可能去画,但我地狱我会画、人性恶的东西我也会画,人性善的东西我也画。
但是我画恶的时候并不是代表我是恶人,而是把这个恶呈现出来,我就像个厨师一样的,我各种菜都做出来,你们自己选择自己合适的。所以有一个观点说艺术作品是艺术家本人内心的写照,有些艺术家是这样的,但对于我来说却不是这样,就是对自我的超越,有自己,但是慢慢把自己给放下。人性是复杂的,但艺术家是单一的,我希望能把人性的复杂性呈现出来。人性的复杂性从佛家角度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无常,就是人的妄念所产生的东西。
我创作的这个理念跟佛教有一点关系的,释迦牟尼佛讲极乐世界,讲了人间但同时也讲了地狱。释迦牟尼佛讲六道,讲佛法,如若他只讲极乐世界不讲地狱,这个佛法就不完整了。所以我的绘画体系也是如此,我如果只画天堂不画地狱,这个体系不完整,只画善不画恶就缺少了一部分,所以我的作品经常会画出人性的复杂性矛盾性,展现出来,我只负责把这个展现出来,到底是善是恶,由善中看到恶、从恶中看到善,自己悟、自己理解。而且不同时间有不同时间的悟,不同的年纪,不同的时间点,你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的作品我希望是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所以作品有很多都是确实有个玄字在里面,玄就是道。如果你用二分法去理解,那其实有善有恶,有大有小,其实但是你真正你超越二元对立,没有这个东西。就像太极,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不能给他作价值的判断。所以我的作品不会给出价值的判断,判断一个是非对错,人活在世上本身它没有一个终极答案,它就是一个生命的过程,本来无一物,善与恶都是站在不同的对立点,就像蚊子传播疾病要打死它,但从蚊子的角度我们全是恶魔。所以他没有绝对的善恶对错,所以我的画里不会呈现出一个终极的价值判断,我喜欢把这个东西呈现出来,你自己去理解自己去悟。就像要画一个人,这个老太太一个人在表面,对外讲其实描述的是人的这种思维的常规思维的二元对立的,然后人性的这种多样性啊,你是一个人,但是你有两面性啊有两面性嗯,呈现出来啊,并且这两面性你在做善恶的选择,各种矛盾的选择是他脑子像一个闪电不断撞击和碰撞、博弈。
人有永远是具有选择性的,我的画就是把人性的复杂性与选择,把博弈的电光火石的、波涛汹涌的东西画出来,但是又一种很迷的,很暗、不清晰的状态,这是人本来的面貌,自己去剥离、理解。我就是把人性的这种现状展现出来,你自己去理解去悟。像这样细微的过程别的画家都没有展现过,我就恰巧喜欢展现这个过程。
记者:而且您的画,最重要的还有上面的部分,有种天人在上空进行交战、多维度的感觉。我想请一幅画,感受这种意境。
郭关:画是没有,因为下个月在云南有画展,这些画基本上就是数量就不太够了,最近还在创作,你说像那个书法还是有的,画是真的没有了。云南政府给了我一个清代乾隆年间的道观,主动给我把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在云南茌平山里,建筑还保存很完好,一直空着,让我在里面做艺术搞教学。言简意赅来讲,真正的艺术像一面镜子一样,让你从中感悟自己,这比我们读多少经书、听多少课完全不同。
绘画艺术属于一种视觉艺术,是眼睛看的,听是耳朵,经书是语言文字。绘画更多是想表达出语言文字表达不出来的东西,耳朵表达不出来的东西,听不到的,通过眼睛可以看但是嘴巴又说不出来的东西。这个才是绘画艺术存在的价值。所以一幅画你如果解释的很清楚,像插图一样,那这幅画就没有艺术的价值了,你就看一段文字就够了何必看这幅画呢。
所以有很多人问你这幅画表达了什么意思啊,我就会说,我用语言文字表达不出来但内心我知道,就是因为语言文字表达不出来所以我才画了这幅画。我能表达的东西可能只有20%,只能给一个方向。所以我画中最精深的东西用语言文字是表达不出来的,音乐也表达不出来。我就特别注重用绘画表达这些语言文字、音乐表达不出来的东西,这样才能体现出绘画艺术存在的价值。
记者:所以您刚才跟我讲这些,让我感觉到我也是一个这个启发式的啊,这个交流让我感悟到了您的这个创作的出发点非常棒,您的创作更多的是内心和生命,更多的体现王阳明的很多的思想是吗,现代社会,很多艺术家对佛和道的阐释比较多,对儒家的阐释比较少,我觉得要儒释道融合在一起是不是更好一些?
郭关:儒家是为人处事,做人、入世的道理。像我们做艺术的,做任何事情要“诚”,格物致知,你得要诚心诚意,要如实表达自己的想法,为人诚心诚意,只有这样,你的艺术才能做得好,就是我们做一件事情你得认真去对待,这种态度就是儒家的思想了。所以儒家更多的是指导现实生活中为人处世的行为规范。艺术更多的是表达出世的东西,儒家没有出世的部分,更多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积极入世的思想,这样艺术表达就比较有限。这就是为什么古代文人士大夫更多的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们的第一首选的就是考取功名去当官,之前很多道士都是走这条路走不通,不得已才选择退隐山林,选择自己的世外桃源,离开那个地方。古代文人士大夫是用儒家思想来指导生活,社会地位上都是儒家的一套,这样才能获得生活保障、地位、荣耀,功名成就。但当他们得到这些名利后内心还向往出家或隐士的生活。所以他们创作的作品往往是现实中达不到的东西,表达他内心向往的境界。心中想要的那种很纯净、超世,世外桃源的东西现实给不了,所以要用艺术来释放,用多种艺术手段,比如写字作赋画画音乐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懑。很多古代经典的艺术作品,与作者本人的生存环境有很大偏差的,可能养尊处优但是内心备受煎熬,但呈现出的作品非常高妙、超然,以此为寄托。现实越痛苦,他的作品展现越超然,是一个矛盾体。比如说,陶渊明如果现实他很如意、通畅他就不可能去种田,这还是比较超脱的。像屈原,实在想不通自杀了,有的就一直在官场里隐忍,苦心经营一辈子。嵇康与世无争就隐居。历代和尚很多都是官场不顺,为了逃难,寄情于山水,其实他们内心是十分苦闷的,艺术创作部分是表达自己的向往。就是痛苦经过修炼把它转化。
所以古代的很多作品,就是精神境界在某一点会达到,但是事实上是达不到,而且现实世界也不允许。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有一个很大的落差。就像屈原《离骚》,它是充满怨恨之言的,所以才成了一個文学经典。这些古代文人士大夫第一是考取功名不成后,不得已而为之,以前的一些职业书画家,他们都是不得已才选择当书画家,包括郑板桥也是这样。靠卖字画为生在古代是地位很低的一种谋生手段了。就像前面所说,古人并不想当书画家、古琴家,他们只是内心的一种宣泄与寄托,但是人生不如意之后,倒逼他们成为了艺术家。
最伟大的艺术作品往往是带有一定的批判性的,就像《红楼梦》是对那个已经腐败到极点的朝代、家族的讽刺,对现实的鞭挞与反思,通过这部作品表达出来。《广陵散》是荆轲刺秦、聂政刺韩的故事,带有反抗意识。《梁祝》是对当时制度,对自由、爱情的向往,现实中没有的通过这个事情描述出来。《西游记》中九九八十一难,结局是好的,但过程是充满苦难的,也是隐喻了当时百姓贫苦的生活。很多作品都是对现实的一种反思、深层次的思考。
记者:从中国文化历史来讲,从先秦开始,这些朝代综合来讲,哪个朝代艺术发展的是比较繁盛的?
郭关:先秦与唐朝是比较自由的,艺术的前提是自由。儒家讲“诚”,如果社会风气不自由你就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先秦诸子百家,百家争鸣,“乱”但自由;秦代就不能“争鸣”;魏晋时期谈玄论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当时政治非常黑暗,不允许你讲政治的东西;唐代因国力强盛,世界文化中心,自由而开放,能产生一些影响深远的艺术,就像李白、苏轼、王羲之、颜真卿、柳宗权这些文学大家;北宋也比较自由和开放,特别说皇帝也喜欢这些艺术,就能产生一些重要的艺术作品和文学大家。国力强盛就会更加开放、包容、自信,还有个情况是国家特别衰败,因为没有能力去控制,也就“乱”而自由,就像清代末年,政府能力有限、民国时期很乱反而涌现了很多大家。也会更加自由,自由是最关键的,艺术一旦失去了自由就像失去了精气神一样。
人最重要是一个自由选择,要有自己的东西,自己的思想。只有自由,你的艺术才有土壤、有营养,如果照本宣科,非常教条,那你的艺术是不会很有高度的。这是古今中外一个共同的真理。人的创造力就是因为他有了思想的自由、身体的自由、精神的自由,没有忌讳和限制。
做艺术一定要感受到自由,学传统文化会比较古板,很多会排斥西方、现代的东西,但我一点都不排斥,都是一种开放包容的状态。中西合璧、融为一体。儒道佛中也会存在一些封闭的东西,西方文化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只要是人类社会就没有绝对的东西,文化本身是一个中性词。
古琴来弹现代影视作品我可以认可,对于传统曲子我也很欣赏,但是有一个观点就是做什么东西要地道,要真传统、真现代,不能挂羊头卖狗肉,并且要诚实、要真心诚意的做这个事情,不是为了迎合或者其他某种目的去做,这个就不纯粹。
我主张艺术的前提就是自由,你有表达的自由、物质的自由、精神的自由。
记者:郭道长您可以说一下中国文化元明清三代,文化都处于什么状态吗?
郭关:文化以唐代以分界点,魏晋时期有多样性,唐以前是古代书法,唐以后都为近代书法,直接转向了。唐以前“古”的东西还是存在的,唐以后就比较少了,变得没有了。书法中,魏晋的书法还有古法古意,唐还略有一点,以后就荡然无存了,这是一个事实。从音乐绘画来说,从唐往清更加转向个人。你看你唐宋的时候画山水往往是不带有个人情绪的,到了清代八大山人,画鸟画鱼他就翻白眼了,已经有了个人精神意识的体现,艺术它产生了转向,越来越趋向个人化,个人精神独立性慢慢凸显出来。
历朝历代文人都是向往自由的,但从唐往后就更多的把自由充分表达出来。唐宋艺术更中正、自然一些,相对来说更符合自然一些,然后到了后来更加的私人化、个人化、小众化。它各有千秋。
以前很多艺术就像绘画来说,它更多的有一种实用性的功能,或者它更加倾向于是一种宏观的整体性的东西,有一个道统在其中,大家都去维护、自觉靠近这个道统。到后面就出现自由度了,更多表达自己的东西,按后现代的理论来讲,本来这个世界上存在所谓的整体性的东西,个人化就把它解构了,解构后大家就都能追求到了,程度上就会产生很大的弊端,就像体制性的东西一样的,他会一种格式化,大家思想都趋于一致性,你创新、创造力就没那么强了。就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一样,本来它是好的,一旦成为教材,所有人都按着那个来就,就不存在自由度、创造性,变得很教条了,所以到了一定程度时候,一定会出现有人会摆脱套路的。所以艺术有时也是这样,像诗词格律,大家都按照格律来搞,这变成文字游戏了,就僵化。后来还会有新的东西出现,发生就转向。
它总的来讲,元明清的艺术的东西其实不能用先进落后来讲,文化本身没有先进落后之分,每个时代都有文化高峰,只是说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文化的特征,产生出不同的文化样貌而已。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像万花筒一样的,什么都有,在我们中国如果从一个传统的社会来说,还从未出现过像我们现在这么一个状态,它像个万花筒,你发现搞各种各样的都有,什么东西都有,我们还看不清所处的这个时代,要等这个时代结束了,尘埃落定了,再去分析总结。
宋代它有宋词,唐代有唐诗,元代有元曲,宋代有山水画,这些都是一个时代的巅峰。明清有像八大山的大花鸟画,花鸟的大写意的花鸟画,它是一个时代的巅峰,前面也没出现过,后来也没有,它是一个时代有它大变性的巅峰式的东西,每个时代都有。
记者:就是说刚才讲为什么说元明清,因为后来你看到了民国时期出现了很多大画家,是不是这样?
郭关:其实在真正整个中国绘画史上面来说,民国还高峰不算高峰,没有出现那种巨匠式的人物,具有时代代表性的人物,像颜真卿、王羲之这种巨匠还没有。民国属于矮子里面拔将军,民国时期画画基本也是如此,但民国离现在还很近,还没有完全可以概括定论、尘埃落定。如果说时间间隔很近的话,艺术就会受到市场的干扰。
目前很多人理解的艺术不一定完全是准确的,我从事艺术创作一直在思考艺术是什么东西,我就总结出艺术一个概念,是我个人总结思考了几十年的,我们从纯艺术的角度来说,不从泛艺术的角度,我们说商业也是艺术,什么营销也是艺术叫泛艺术,就纯艺术的角度来说,我理解是艺术是什么?
艺术是艺术家与创作作品而产生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位艺术家有了作品后,哪怕他去世了,你會发现后面会产生很多变数的东西,因为还有艺术市场,有画廊,有美术馆收藏家,有的是参与炒作的成分。有些可能艺术价值本身没那么高,艺术家的定位,政治的影响都很重要。可能某位艺术家艺术成就一般,但是在政治上他就会变成一个大红大紫的人,这些都有可能的,历朝历代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这是一种社会关系的总和。
艺术不仅仅是艺术家与艺术作品,还涉及到市场政治经济,这些变数很大的东西,所以我的理解艺术是艺术家与他创作作品产生一种社会关系的总和,而且这个还不是一时的总和。有时候也不是艺术家的决定,也不是这个作品所决定的,是历史的一种综合性的东西。
所以我理解近些年我理解的艺术的概念是这样的,这是我总结出来的一个概念,我看别的什么有关艺术美学的书上面,我们没看到这样的一个解释,这是属于我个人的结论。
这样定义就不偏颇,事实上它是受很多拍卖的价格,画廊或者政治它影响太大了,受人为的影响太多了,是各个力量的关系的综合。我们一般普通人买,不是从事艺术创作的,或者不是从事艺术行业的,他往往觉得他会就艺术家而论,或者就艺术作品来论,但是其实是不是这样的。很多画家要把画卖出去,卖了多少钱怎么卖,谁用这张画要做什么事情,这个不是艺术家,也不是这个作品所能决定的,而是资本决定的。
所以艺术很大部分是脱离了艺术作品所能控制的范围,还是特别现在是经济社会,它就受资本市场的影响太大了,就像你有的一线的艺术家或者艺术作品,他有时候像股票,有的就要炒股票般炒来炒去,要去探讨的就跟艺术就无关的东西,它就是一种资本运作。
记者:我觉得您立宏愿非常好,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传道者,让更多的人用道来化人心。那么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传承和传道人,也就是说您将来如何培养一些真正的传道的种子,就是弟子你在这方面是怎么构想的?
郭关:在培养人才方面是需要大浪淘沙的一个过程。孔子三千弟子真正有成就的也就屈指可数,我教学收弟子只能是大量的教一下,从中可能就实际一两个人可堪大任,这就足够了。我现在从事古琴书画教学也是一二十年了,也培养出一两个专门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才,有一个徒弟他弹琴写字画画尺八什么都很专业,现在也是直接从事以艺弘道的工作。以艺弘道肯定首先你得是专业的,但更多人的学习要么说浅一点就附庸风雅,要么就是浅尝辄止,满足个兴趣爱好,但真正你要做到以艺弘道,附庸风雅的浅尝辄止的,或者你是个低水平爱好者,那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今后是希望能够发现一些专业的人才,并且有志向能够以艺弘道。我的确是培养了很多人,但他们如果说没有以艺弘道这个想法,当然我就不能强求,因为每个人有生存的自由,生活的自由,对生命的自由,这个自由是最宝贵的。所以这个方面我尽量广撒网,尽量发现一些适合的人。
记者:这里涉及到一个问题,可能有的成年人会很早的意识到您的艺术和道德的价值,就是说能否从小一点的孩子中发现这个种子呢?
郭关:跟我学目前有小学生、也有初中生,我现在有一个学生,他父亲很希望她今后走这个道路,很崇拜想学书画弹琴,他让他女儿来学,他女儿学得还不错,也还挺有天赋的。但是这个小孩子他人生变数太大,对我们而言只能尽自己的可能埋下一颗种子,能不能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都不好说。
记者:您要弘道那就是靠传承对不对?靠一代一代,您作为第一代人还要把自己对这些文化进行提升,然后要表达,传道一定是靠后面,也就是说王重阳要靠全真七子。南怀瑾大师临终前讲了让我们很伤感的话,他那么多学生,他竟然他最后说他没有一个弟子。
郭关:这是很多大师都会有的情况,其实也很正常,王朝阳全能七子你看比较有成就了也就邱处机,其他的几个派别基本上都没有传承了。所以这只能随缘,中国师徒制也是看缘分进行传道、传承,而且要德艺双馨。像我的学生里面也有这种情况,艺术很有成就很有潜力,德行不太好,不行,德很好艺不行,那也不行。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有,当然我们就看淡,尽量做好自己的本分。目前,我對艺术的研究就尽量保留下更多的资料,像我弹了一首曲子就会全程录音录好,并进行详细的讲解,所以每个东西,每幅画的绘画过程我有录像、有讲解,每个局部也有详尽的资料。我特别注重留下影像资料,今后就有缘人就可以借助这些资料学得到东西。但是这些资料储存起来,我一个人处理的能力有限,处理不过来。
记者:随着您弟子越来越多,大家就会帮助您弘扬这个道,我将来也会充当您的引荐人好不好?因为我自己在全国各地讲学,再加上我们读者来发现一些这样的种子,因为您代表了中国文人的修为和这种传承的过程,像您这样的这种方式对未来的孩子和年轻人是特别重要, 而且通过咱俩交流,我觉得您最厉害的不是艺术本身,我觉得还是问道、弘道的能力,对道的追求,艺术只是你的呈现的一个工具,您可以不断的把它增加,但是实际上道是根本。
郭关: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学习尺八了,尺八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学尺八的时间其实不是很长,六七年,因为他传到从日本传回中国也不是很久。以前是从没接触过的,但我从小吹箫,后来我一接触尺八,我觉得他声音是我所喜欢的,也因此有很大兴趣去学习。但是如果仅凭兴趣爱好,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有瓶颈,会坚持不下去,而且尺八是我学过的,所有的艺术门类里面是最难的。对比古琴书法绘画难太多了,它难度非常大,所以可能只有千分之一概率的人能够学下去。
记者:我们专访过一个叫行者的小伙子,他就一直学尺八,但好像没有你这个大。
郭关:现在国内尺八学习者都是把它当作萧来吹,5个孔只是6个音,都没有说正式的学过尺八的技术。绝大部分人吹尺八还是附庸风雅,糊弄外行人的阶段。因为很多人对尺八不知道也不了解。尺八是从唐朝作为宫廷乐器传到日本,一位和尚传过去创建了一个宗派普化,无论早晚功课等全都吹起来,就变成了他们门派主要修行的法器,所以尺八的背景非常的深远的,它是在一直在日本就是出家人修行的法器,它比古琴是文人士大夫自己娱乐的器物还要再高一点。当时是只有出家人,师傅给你一个尺八,你才可以进行学习。所以尺八留下的日本古典的曲全是修行的曲目,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的东西,不像古琴他也展示人的喜怒哀乐,高兴或者思念朋友。尺八它全是修行的东西,非常超然,全是参禅悟道。在宋代的时候中国就失传了,到2000年左右,日本的研究专家就到中国来寻根问祖,发现中国人都不会,这个乐器也没人会吹,也不认识这个乐器。所以,他开始在中国传播这个乐器,因此从宋代到2001年,尺八的历史在中国是空白的、失传的,偶然间我听到这个音乐,觉得它跟萧不同,表达的意境也不同,所以就痴迷上了。
深入学习,没想到难度很大,尺八只有5个孔,但是它可以吹出38个半音。正宗的尺八就是吹响3年摇头3年,入门就得6年,这是一开始就没想到的,很多时候想放弃,但还是咬紧牙关天天练。前5年吧,每天6个小时的练习。后来又发现,尺八的曲子全都是佛教传统的东西,跟道家没有发生过半毛钱关系,历史上也没有,所以我就想用尺八创作一些道家的东西,以尺八弘道。吹尺八优势是第一批吹尺八的人,稍微努力一点就会被写进历史,所以我就想用尺八来传道、弘道。
然后尺八现在一直都是日本的,吹的曲目全是日本,只流传下来一首唐代的曲目,后来几百首全是日本的,所以尺八现在回到中国,我们现在都是在吹日本的曲目,吹到一定阶段了,你就会想如何让尺八中国化,回到中国,这是一个大的难题,现在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有的人用它吹现代民歌民谣,我就想它本身是禅宗的,中国道家思想与佛家本身是一个高度,所以我要创作道家的曲目。并且尺八吹出的声音特别深远,跟道家的玄特别接近,近些年我就致力于用尺八创作道家曲目,创作后把曲谱写好,讲解示范全部公益的宣传出去,这就有传承了,等于是一种创造性的东西。
记者:就没人做过这样的东西,就像你说一个是难,另一个门槛高。
郭关:并且尺八跟道家也没什么联系,而我来创造这种联系,这些年在尺八上面花费的时间都很长,大量的时间是花在尺八上。所以我就提出一个概念,我弘道的方法就是琴尺书画。把棋改成尺,棋是两个人的艺术,但我喜欢一个人独处,喜欢纯艺术的东西,多以就将棋改成尺。所以我今后主要的艺术方式就是这四样,别的我不会增加。
记者:您的智慧很高,而且第一个您刚才讲得很对,尺八历史很悠远,文化内涵高。第二个它跟中国文化的最高的一些哲学思想进行对接,然后在中国又失传过,又涉及到怎么挽救它的问题本身。
郭关:它本身的文化内涵就是出世修行的法器,在全世界所有的乐器里面,能够独立演奏的乐器,从而成为一个宗派宗教修行的法器的,只有尺八,木鱼虽然也是法器,但它不能独立演奏,它就是辅助乐器。
古琴在中国地位也很高,也仅是文人士大夫修身养性的器物,没有涉及到出家修行的高度,没有变成某一个宗派宗教的法器,也没有这样的历史。尺八在日本很长时间就是出家人的法器。它又是竹子做的,是最天然的,我现在就想竹子的自然与“气”与道家结合起来。道家就是将“气”,但这方面还是空白。在日本吹尺八最高的理论是虚空,了断烦恼,一音成佛,不是用于娱乐。吹尺八到达逍遥、道的境界。所以近两年我就创作了五六首道家的曲目,用尺八传道。
记者:那我觉得您还是要想办法把唐宋以前有部分给它恢复。
郭关:没有,只有一首曲目。
记者:会不会有些曲目是在典籍里面隐藏的呢?
郭关:有,那首曲子就叫《虚灵》,吹尺八的人几乎都会学到的一首曲子,是所有日本尺八的本源吧。
记者:那不能只是这一首吧。
郭关:只有一首,尺八还有太多的历史上的未解之谜。
记者:那是誰创造出来的呢?
郭关:这个历史也是有很多谜,从中国传到日本的源头还有定论,是日本一个叫觉心和尚传过去的。
记者:他跟谁学的呢?
郭关:他是跟一个居士学习的,他当时去了苏州参禅悟道,跟他同学的一个居士叫张参学到的这首曲子,而这首曲子也是张参祖上传下来的。
《虚灵》这首曲子怎么创作出来也是有记载的,当时他的祖先非常崇拜一个和尚,这个和尚是个觉悟的,就叫普化禅师,是天宝年间的一个和尚,普化禅师在禅宗里面是非常有名的,后来他圆寂了,他的后人为了追忆他的出家师傅,因为普化禅师生前手里一直拿着铃铛,就模拟这个铃铛声,创作了这首曲子。这首曲子然后就流传下来,后来传到日本。
所以觉心和尚他也觉悟了,就用尺八来进行修行,他们早晚功课、起事都吹,所以尺八的曲目现在都是有日本禅意的味道,跟世俗音乐完全不一样。
记者:您能从道统这个角度把它传承下去难能可贵。
郭关:我现在就把尺八作为我传道的一个道器。但这个从理论到曲子都是零,都需要我自己去创造。
记者:就是因为您有修行的这个根基,才能把他们一同结合起来。
郭关:所以现在我就想成立一个道家尺八研修会,专门传播道家尺八,学习道家的曲目,这是个创造性的东西,太好了。
记者:今天我本来只是采访,其实也是从你身上学了很多智慧,我想刚才最后这个问题一样,您根越深,您道的传承会越广大,而且您立足的点也是最根本的。
郭关:所以我要不断的学习,活到老学到老,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练习。
记者:您现在已经不是学习了,已经可以算作修炼了。真的是儒释道最终归道还是道,还是道德经。
郭关:儒释道最终追求的“道”已经不是道家的道了,就是宇宙之道,自然之道,是超越了宗教,超越一切,
记者:就是您刚才说的,技要近乎于道。
郭关:如果说还是分什么思想门派,还是流于下的。我们所讲的道可以说是太上老君、老子讲的道,但不是道教的道,而是宇宙的道,是万法之道。
编辑/徐 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