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雅欣
道德
“道”与“德”,是老子提出的一对提纲挈领的概念,也是老子将天地与人生链接在一起的世界观。
道,是指先天地而生的自然规律、宇宙法则,它指导着万物的正确运行。“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为天地母。”作为养育着万物的母体,“道”是超越时空、无所不在的一切生命的大玄机。
这虚极又静笃的“道”虽然“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但人们通过修行,可以认识它、持有它、守护它,这便是“德”。“孔德之容,惟道是从”,也就是说,人世间的大德,就是能遵从着自然界的“道”而行。道是抽象的、形而上的、玄之又玄的属于自然的本质规律,德却是具体的、形而下的、可感可行的属于人的切实行为。
德者,是谓“得”也;道者,是谓天地根。可以说,得到了道的人,就是有德的人。
以道得之,谓之德。
道无影,混沌存于天地间,德有形,无边用于人生中。
反动
“道”既然如此重要,它究竟是什么样子?可否凭借一些特征来知其端倪?
应该说,道的最显著特征,就是没有特征。
“明道若昧,进道若退”,老子这样神秘地向世人解说着道之所在,“道隐无名”。光明的道好像是暗昧的,进益的道好像是后退的,高妙的道是隐没无名的。老子往往用与常理相反的思维方式考量事物,这种“反者道之动”的思想,正是他对于道的特征把握。
“反动”是老子靠逆向思维表达出的高明。他说“大盈若冲,其用不穷”,不看重充盈饱满,看重虚怀若谷;他说“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不看重成熟光华,看重朴素婴孩;他说“弱之胜强,柔之胜刚”,不看重刚强坚硬,看重柔弱和软;他说“大巧若拙”“大成若缺”,不看重精巧完美,看重朴拙留白;他说“大白若辱”“大赢若绌”,不看重聪明强势,看重模糊示弱;他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不看重感官刺激,看重合理合度。
所以,老子超然地独立于世风之上,与一味锐意进取的社会潮流不同,他能够逆流而行,走向回归,走向原点。反而行之,这就是老子的“反动”思维。
既然这个世界的本源就来自于“道”,那么逆潮流而动,正是更贴近“道”的路途。但是欲望的追寻往往让人迷失了本质,而难以理解到,有时候走上反路,才是智慧的回归。
无为
那么,如何运用这“反动”制胜的思维符合于“道”呢?
老子指出了一种最简易的行动法则:无为。
无为,不是消极怠工,而是以“静”的表象,实现“动”的发展;以“不争”的过程,成就“天下莫能与之争”的结果;以“无为”的顺其自然,造就“无不为”“无不治”的水到渠成。老子反对浮躁的善动、激进的争夺、冒失的作为,一动不如一静,他引导世间万物按照自己内在的、既有的规律徐徐发展,如此便已吻合了天下至道。
所以,老子看似清静的“无为”方针,恰恰是“有为”的战略,甚至“无为”本身就是一种大有所为。历朝历代,都常常遵循这一指导思想成就大事,最为典型的,要论西汉初年的文景之治。
历经长期战争而终于得以巩固了政权的大汉王朝,国内已是一片萧条荒凉。于是,文帝、景帝时期,不再急功近利地大兴国事,而是采用黄老治术,对内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对外维持和平、免损国力,让国家得到了全面的休养生息,百姓从此安居乐业,国力从而日渐昌盛。文景之治,正印证了老子“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道理,治理国家如同煎煮小鱼,文火慢炖就可火候自熟,翻动折腾反而损本伤元。上任三把火的朝令夕改,最容易烧得内耗空虚。而长治久安之策,贵在虚静无为,拱手任民众去自在平和地发展。
这便是令古今中外政权所向往的:垂衣拱手,無为而治。
万物本可自化,天下本可自正,横加干预反将导致混乱无章。无为,往往就是对于环境最好的守护。
自然
既然人们遵从“道”即是德,那“道”本身,又是遵循着什么而来呢?
“道法自然”。道所效法的,是大自然的运行规律,也是发于内心、合于天性的状态。法自然,这是老子一切思想智慧的由来。
老子引导人们走向“反动”是在法自然。他让人们反向学习婴孩的淳朴不事机心,因为“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合乎道;他让人们反向学习水的柔软从而攻克一切坚硬,因为“柔软胜刚强”合乎道。
老子教导人们“无为”也是在法自然。他让人们注意江海之所以成为百川之王,是江海甘心处于其下的结果,因为“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道;他让人们多言莫如不言、多动莫如守静,因为“静胜躁,寒胜热”是道。
向自然而然学习,向天性本真学习,这是老子最终极的方法论。
其实中医理论就是“法自然”的最好体现。中医要人们的起居习惯随一年四季的轮转而调理,要人们的行动坐卧跟十二时辰的流转而变换,要人们效仿动物举止而练五禽戏健体,要人们亲近植物天性而饮草木茶疗身……这种“天人合一”,可称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最高标准,而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自身的和谐,也正是“道法自然”。
守道合乎自然,行道顺乎自然。
《新唐书》中说:“深于道者,无如《老子》五千文,其余徒丧纸札耳。”反观天道,指导人道,这是言简意赅的一部《老子》,为后世顶礼膜拜的终极意义。
编辑/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