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 茜
韩天雍
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学院古文字书法创作研究中心主任,浙江省甲骨文学会会长,浙江省文史馆馆员,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硕博学位论文通讯评议专家,日本岐阜女子大学特聘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西泠印社社员。
刘 茜
鲁迅美术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中国美术学院硕士毕业后继续任教副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陶艺作品曾参全国六届美展、日本东京艺大“独乐众乐展”、日本青森国际陶艺家柴烧工作营作品展、韩国利川国际陶艺展、《陶艺家杂志》《雕型》《艺术工作》等杂志发表作品及文章。接受浙江卫视著名主持人亚妮专访《与陶共舞》。参加历届“全国青年陶艺作品展”。2004年组建中国美术学院公共艺术学院陶艺工作室井组建自己的工作室清水窑。
陶印的前世今生也占据了中华文化发展史的一个份额,虽然比例不大,但掷地有声。千年前的封泥印的遗存,为我们提供了最强佐证。印章和封泥的出现与我们现在称之为篆刻艺术所不同的是,前者最初的呈现是实用性+艺术性而后者是艺术性+实用性。所以我们现在看印章、看陶印与古人有所不同。古人在生活中给予印章陶印封泥以与其时代同步的简约大气恢宏的美感气度,令人不忍熟视己陶醉其中;现代的篆刻艺术是百花齐放各自封侯良莠难辨。当代陶印就是在这种历史的机缘下出现了。
陶印,两字一词,两层质地两个含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点同篆刻艺术一样,只是篆刻艺术家不想接受这种即分又合的艺术载体,然而实际上的篆刻艺术正是这两种艺术形式的复合体。不少篆刻艺术家已经习惯在各种石材市场淘宝石淘雕工精细的料材,而忽略了与自己的篆刻艺术形式与钮制是否形成一个艺术整体这样一个事实,从而带来了遗憾与缺陷。陶印,陶和印,与古和今,它从出现之时以至今日,材质的原点至篆刻艺术的视点给我们呈现出的是泥土、火、艺术的极大融合,不矫揉不造作,是自然与艺术的有机融合。这也是越来越多的篆刻艺术家心动于陶印的缘由。
暮春之初 11.3m×10.4cm×13.6cm 宜兴陶土、高岭土 2020年
会于会稽山山阴之兰亭 7.9m×8.7cm×9.1cm 宜兴陶土、高岭土 2020年
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当代篆刻艺术家喜欢上了陶印,或许是因为陶材料的可塑性、延展度及自由自在的泥性触觉征服了他们由始以来对冰冷生硬的石头材料的视觉需求,进而尝试陶印制作并篆刻。一时间陶印大量涌现,好的作品也时有呈现。当然这也不排除近些年中国当代陶艺的发展着实影响并在钮式制成方面引领了当代篆刻艺术家们,同时也为篆刻家提供了舒适便捷的制作陶印的工作场所。
仰观宇宙之大 俯察品类之盛 10.6cm×10.8cm×11.5cm 宜兴陶土、高岭土 2020年
但是我们也不得不看到的是当粗厚的陶土占据了陶印的主要部分,涵盖钮制、印面及背后的久经思谋的秩序与制作工艺时,那么,就要求陶印艺术家自身不仅要有一匠人的审慎和耐心,还要有对陶材料的技术把控与运作。当下也是篆刻家最难破解的瓶颈之一。可是,当“热爱”出现在问题与困难之前,显而易见的是“热爱”产生的激情与生命力会在一件件陶印作品中找到答案。那是一种诗意的、有着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内核的、有焙炼窑变温度的、看上去手法简单而实质上却既深刻又复杂的艺术。
假如我们站在篆刻艺术家的角度来思考当代陶印,我想说首先你要稍微放下的是你最熟知的印面字形及刀法刀味这些架上经验而转向审视包括钮制在内的整体布局,你手中掌控的不再是坚硬的石质“盘龙”“醒狮”,而是柔软的、有湿度的、由你的内心支配所产生的一种艺术形式,这就是陶土。它长在你儿时的记忆空间里并产生无可阻挡的力量。当你在泥土中述说、宣泄、叠加、挤压,在一方方小小体积中堆、磨、刮、蹭,使之按照你所需要的方向向观者传达那种收缩与展开、平面与线条、扭曲与舒展的视觉空间信息的时候,那么,你的陶材料的钮制包括印面在内的形态空间会被完整地表现出来。当然这中间你还要慢慢地学着如何用眼睛去看,如何用头脑去思考。而不去纠结那些传统与现代、客观与主观二元对立的二分法。所以说当代陶印一如哲学,那就是旨在揭开泥土的真实性中展现自我。
我们不想走得太远,对于当代陶印也只想在一个切入点中寻找它的资源。这就是说将对陶印材料解构和重新理解,排除障疑。以泥土为媒介转化为陶,最吸引我们的当然是它内在的特质。从久远的古人类直至现代,一棒泥土的造化让我们生生不息地繁延后代,让生命永恒。当我们把一捧泥土经过焙炼转化为陶时候,它不经意间的裂变、柔软成型直到坚不可摧那么奇妙地影响改变着我们的视知觉。可以说,当眼睛被创造性的物质解放出来的时候,我们开始明白,陶印制造者在决定作品的高度时不仅取决于人,更重要的也决定于物。若将物从感性材料中剥离,将你所热爱的由传统的造像图形所建立的空间秩序与你所熟悉的泥土的自然状态实现高度技巧的纯熟并用以实现精神的和谐就有了不可避免的必然存在。这也反映出来一个陶印制造者驾驭陶材料的更新与提高、坚定的意志并将体验推至极致,达到艺术的整体表现境界。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看出材料在当代陶印里的美学价值占有非常大的成分。如果一个篆刻家有千万种理由只专研印面部分而无视其他,那是因为一直以来你所面对着的是由工艺美术艺人提供的石材钮制。但是当你接触陶印之时你不得不改变视角重新梳理整体创作理念。这时,陶与印的融合之美使你睁大眼睛让泥土重构,让火焙炼,让刻刀舞动合成一曲新的乐章,让陶印整体从自我思维模式中走出……当代陶印就是要真实地面对自然,忘却杂念,让心灵、眼、手在泥土与篆刻中嬉戏,让心肺呼吸,血液循环与自然互为因果,一朝醒悟,刻在刀下。让每一环节中的每一个偶然的制作都有机会成为当代陶印在这个时代记忆的谜底。
一件真正的当代陶印作品所需要的精神内涵及其艺术形式都要付以相应的技术技巧,这是对艺术家长期以往的艰辛劳作的考量与检验。就是说陶印的钮制或印面泥材料的运用技巧与表现效果并不是一种游戏与自由,而是一种有难度有技巧的运用、把控与艺术的升华。当下,我们也会经常看到很多陶印作品出现在各种展览上与网络上,其作品的随意性、自由度占据了作品的全部,与其说是在彰显泥性,其实是对泥材料与印的关系基本常识的缺乏,并且任由主观随意。非常遗憾,应该确切地说,当代陶印只有在当代美学引领下,在材料的运用技巧上(包括烧制)艰苦研究才能显示出当代陶印的时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