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望道早期革命实践理解伟大建党精神

2021-01-13 00:58谈思嘉
红色文化学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陈望道陈独秀宣言

谈思嘉

伟大的革命实践孕育伟大的革命精神。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伟大建党精神”的概念,并强调:“一百年前,中国共产党的先驱们创建了中国共产党,形成了坚持真理、坚守理想,践行初心、担当使命,不怕牺牲、英勇斗争,对党忠诚、不负人民的伟大建党精神。”(1)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8页。伟大建党精神是伴随着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而产生的革命精神。中国共产党“作为近代中国诞生的一个新型政治组织。它与旧式政党的区别显然不在于政党构造的形式上,而是体现为理念信仰、价值取向、愿景诉求、理论武装等方面截然不同的选择”(2)齐卫平:《中国共产党建党精神论纲》,《红色文化学刊》2020年第4期。。而伟大建党精神正是早期创党先驱在缔造新型政党的复杂历史过程中彰显出的精神特质、价值追求和道德风范。陈望道作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核心成员,亲历了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创党实践,在思想宣传和组织动员上为创建中国共产党作出了卓越贡献。梳理陈望道在中国共产党创建前后的革命实践,不仅有助于全面认识中国共产党早期创建史,更有助于准确理解和把握伟大建党精神的丰富内涵。

一、千秋巨笔,首译《宣言》,体现了“坚持真理、坚守理想”的精神

坚持真理、坚守理想是伟大建党精神的思想基石。中国共产党是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的政党,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共产党人理想信念的灵魂。坚持真理、坚守理想就是始终将马克思主义奉为根本指导思想。100年前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从俄国十月革命中看到了“世界人类全体的新曙光”,建立起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此后,从中国共产党最初一批创建者,到无数流血牺牲的革命烈士,再到投身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伟大实践的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始终未曾放弃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实现共产主义的执着追求和坚定信仰。陈望道作为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驱,在翻译出版《共产党宣言》首个中文全译本的过程中充分彰显了坚持真理、坚守理想的精神,不仅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提供了思想上和理论上的准备,也“为引导大批有志之士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投身民族解放振兴事业发挥了重要作用”(3)《在学思践悟中坚定理想信念在奋发有为中践行初心使命》,《人民日报》2021年7月1日。。

在19世纪末,《共产党宣言》由中国先进知识分子通过摘译、节译、译介等方式传入中国。当然,这些翻译不仅不完整、不系统,其中不少由于翻译者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局限,以及出于不同的政治立场和目的,译文中或多或少存在着一定的主观臆断,但不可否认在客观上却也为《共产党宣言》在中国的传播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五四运动后,中国人民对真理的渴求空前高涨,促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大地开始广泛传播,研究团体不断涌现,大量著作被翻译成中文。李大钊曾指出:“我总觉得布尔扎维主义的流行,实在是世界文化上的一大变动。我们应该研究他、介绍他,把他的实象昭布在人类社会。”(4)李大钊:《李大钊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3版,第53页。李大钊、陈独秀、张闻天、谭平山、成舍我、刘秉麟等人都曾在文章中或谈及或专论或摘译《共产党宣言》。

为了更广泛地传播马克思主义,推动社会主义实践和中国革命运动的发展,北京、上海等地相继开始谋划《共产党宣言》的全文翻译工作。1919年11月,进步学生团体“学生救国会”的自办刊物《国民》杂志第二卷第一期上,刊载了李泽彰翻译的《马克斯和昂格斯共产党宣言》。罗章龙在《椿园载记》中回忆,李大钊领导的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下设的德文翻译组也完成了《共产党宣言》的翻译。尽管,李泽彰和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都率先启动了《共产党宣言》中文全文的翻译工作,但是历史选择了陈望道,《共产党宣言》首个中文全译本最终是由陈望道完成的。

当时,上海的《星期评论》主编沈玄庐、戴季陶正在酝酿将日文版的《共产党宣言》翻译成中文在刊物上连载。陈望道后来在回忆中也明确说到,翻译《共产党宣言》“是《星期评论》约我翻译的,原来准备在该刊发表”(5)陈望道:《陈望道文集》第1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282页。。之所以选择陈望道来翻译,是因为他精通两门外语,汉语功底深厚,又具有一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无疑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当然也离不开邵力子的举荐。面对《星期评论》的邀约,陈望道既感意外,又觉兴奋,特别是“从日本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的他,在回国后心里总想着“要做点什么”(6)金冲及:《生死关头:中国共产党的道路抉择》,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年版,第37页。,于是就立刻接受了这一重任。1920年春,陈望道拿着由戴季陶提供的日译本《共产党宣言》和陈独秀提供的获自北大图书馆的英译本《共产党宣言》(7)近来有学者考证认为陈译本还参考了《天义报》在1908年1月15日发表署名民鸣翻译的《〈共产党宣言〉一八八八年英文版序言》以及《共产党宣言》第一部分的译文。见肖剑忠、谢凡:《陈望道〈共产党宣言〉中文首译本的翻译底本与时代意义》,《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2021年第3期。,一头扎进家乡义乌分水塘的老宅柴房,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翻译工作。

全文翻译《共产党宣言》绝非易事,恩格斯曾说“翻译宣言是异常困难的”(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6页。。陈望道翻译《共产党宣言》的过程也是极其艰苦的。沈玄庐说陈望道翻译此书“硬是费了平时译书五倍的功夫,把彼底原文译了出来”(9)沈玄庐:《答人问〈共产党宣言〉底发行所》,《民国日报·觉悟》1920年9月30日。。为了完成翻译工作,陈望道一句一句斟酌,一字一字推敲,倾注了巨大的心血。全然忘我投入翻译工作的他,在吃粽子时,错把砚台里的墨汁当红糖水。习近平总书记也曾多次讲述这个“真理的味道非常甜”的故事。在陈望道伏案翻译时,在国民党政府任职的旧时同窗,还曾试图游说他一同到省城教育厅任职,放弃翻译以免惹当局猜忌。但是,陈望道毅然拒绝,认为翻译《共产党宣言》既开民智,又倡真理,坚持完成翻译工作。新中国成立后,陈望道在一次会见外宾时被问及为什么要坚持翻译《共产党宣言》?陈望道回答:“‘五四’运动时代,大家都关心国家的命运,许多人在寻求中国社会怎么发展的方向。当时各种各样的新思潮涌进来,有无政府主义、工团主义,以及其他一些名目的主义,还有影响比较大的马克思主义。我信仰马克思主义,所以就把它翻译介绍进来,供大家研究。”(10)陈望道的学生陈光磊回忆,陈望道为了回答外宾的提问,曾事先将该答复与同学们分享交流,听取他们的意见。

《共产党宣言》翻译完成后,陈望道携译稿来到上海。但不久后《星期评论》因“言论问题”被反动当局查禁,译文无法按原定计划连载发表,不得不另找途径发表。根据现存原本版权页的信息显示,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于1920年8月由又新印刷所以“社会主义研究社”的名义,作为社会主义研究小丛书的第一次出版。当然,也有学者考证分析认为,《共产党宣言》在1920年6月已印刷出版,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11)霍四通:《陈望道翻译〈共产党宣言〉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122—127页。。暂且抛开首次出版发行时间的争议不论,我们仍可以确认的是,陈望道翻译完成的《共产党宣言》首个中文全译本,一经出版便在国内引起巨大反响,成为了当时国内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马克思主义著作。据记载,首印1000册迅速赠送完了,次月再版重印的1000册也很快销售一空,1926年5月前已重印达17版,还为了规避当局审查,多次更换书名、译名和出版社名。它不仅是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内部开会“互相交谈的依据”(12)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史研究室等选编:《“一大”前后——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前后资料选编》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31页。,也成为在中国大地上催生了无数革命先驱走上革命道路的“信仰之源”。

二、心系国难,参建党团,体现了“践行初心、担当使命”的精神

践行初心、担当使命是伟大建党精神的鲜明标识。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有担当精神的政党,“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在20世纪20年代,面对日益深重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以陈望道为代表的早期创党先驱,义无反顾肩负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积极投身救亡图存的革命事业,在不懈探索中奋力创建中国共产党,从而使中国革命有了坚强的领导核心和正确的前进方向,使近代以来中华民族的悲惨命运展露出光明的发展前景。

陈望道自幼饱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和浸润,对忧患意识、舍生取义等传统文化的精髓有着深刻理解,并能身体力行地将忧患意识转化为利民兴邦的实际行动。早年受“教育救国”思想的影响,陈望道认为要使国家强盛起来,首先要破除迷信和开发民智,于是便回到家乡兴办村学,帮助千百万民众实现思想上的觉醒。不久后,在“实业救国”思潮的驱使下,陈望道考入杭州的之江大学专修英语和数学,为赴海外留学向西方学习科学做准备。而辛亥革命的失败,彻底打消了他的“实业救国”的幻想。但是,陈望道内心始终充盈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家国情怀,留学日本的他仍时刻关心国内外形势,并在进步教师和刊物的影响下开始接触到社会主义思潮。1919年,在五四运动热潮的感召下,陈望道结束在日本的学业返回中国,就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国文教员。其间,陈望道大力推行教育改革,支持进步学生兴办刊物、成立社团,引领他们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中。当时,原名陈参一的他还给自己取了笔名“望道”,寓意为探索展望新的道路、新的道德、新的法则,寄予了为苦难的中国继续探寻救国道路的一片赤诚之心。然而,在守旧势力的阻挠下,陈望道的改革主张最终以失去教职告终。

残酷的现实促使陈望道认清“所谓除旧布新并不是不推自倒、不招自来的轻而易举的事情”(13)金普森:《陈望道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浙江学刊》1991年第4期。,开始从文学改革转向寻找社会变革的新出路。翻译完《共产党宣言》后,陈望道应邀返沪出任《星期评论》编辑。因刊物被查封,后应陈独秀之请改任《新青年》编辑。当时,在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的积极推动下,陈独秀、李汉俊、李达、陈望道等人经常在《新青年》编辑部交流,共同商讨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社会改造问题。1920年5月,陈望道同陈独秀、李汉俊、施存统、戴季陶等人发起成立马克思主义研究会。该组织最初没有纲领,会员入会也没有成文的手续,吸收会员的条件比较宽松,只要对马克思主义感兴趣的皆可加入研究会。随着交流的深入,他们越发觉得要解决中国的问题,就必须彻底改革社会制度,“有学习布尔什维克的作风,建立严密的组织的必要”(14)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史研究室等选编:《“一大”前后——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前后资料选编》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68页。。1920年6月,陈独秀、李汉俊、俞秀松、施存统、陈公培在法租界环龙路老渔阳里2号(今南昌路100弄2号)陈独秀寓所开会,决定成立共产党组织,并初步定名为“社会共产党”。同年8月,经过一番筹备和酝酿,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创建,确定名称为“中国共产党”,最初的成员都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骨干。这一组织对外公开使用的名称仍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对内则叫中国共产党,并“通过写信联系、派人指导或具体组织等方式,积极推动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的建立,实际上起着共产党发起组的作用”(15)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1卷(1921—1949)上册,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版,第52页。。

为了便于公开活动,进一步壮大队伍力量,陈独秀考虑把进步青年吸纳和组织起来加以培养。故在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创建后不久,陈独秀就委派杨明斋、俞秀松在霞飞路新渔阳里6号(今淮海中路567弄6号)筹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0年8月22日,共有8人参与发起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陈望道便是其中之一,还有3人曾是他在浙江一师的学生。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后,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创办外国语学社,以公开办学形式掩护革命活动。陈望道作为外国语学社的教员,负责讲授《共产党宣言》以及马克思主义理论,特别注重结合时代变化为学员们讲授人生的信仰、道路的选择等重大问题,将他们紧密团结在党团组织的周围,为革命事业培养和输送了一大批青年人才。周伯棣回忆说,陈独秀、陈望道“经常关怀我们的学校”(16)中共浙江省委党史研究室编纂:《俞秀松纪念文集》,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版,第16页。。肖劲光还回忆到在外国语学社学习《共产党宣言》的情景:“书是由陈望道翻译的,马列主义课也由他主讲,每个星期日讲一课。”(17)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机关旧址纪念馆:《觉悟渔阳里: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创建史料选辑》下,上海人民出版社,第1355页。陈望道本人也在1957年回忆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情况时说:“青年要求进步、要求找出路的心很切,很需要有人指点。当时上海一些进步报刊,经常答复青年一些问题,于是,一些青年便跑到上海来了(其中有些是因闹学潮离开学校,不满家庭包办婚姻而逃出来的)。我们曾为他们安插住处,给他们补习功课。以后,在他们中间发展了团员。”(18)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机关旧址纪念馆:《觉悟渔阳里: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创建史料选辑》下,上海人民出版社,第1325页。

作为上海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和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核心成员,陈望道用实际行动践行着救国救民的初心使命,积极传播马克思主义,推动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早期创建做出了卓越贡献。

三、革新刊物,指导工运,体现了“不怕牺牲、英勇斗争”的精神

不怕牺牲、英勇斗争是伟大建党精神的行为本色。作为力图推翻封建旧制度的革命党,中国共产党“诞生于国家内忧外患、民族危难之时,一出生就铭刻着斗争的烙印,一路走来就是在斗争中求得生存、获得发展、赢得胜利”(19)习近平:《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总结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1月9日。。旧中国,政治环境恶劣,社会矛盾尖锐,外无独立、内无民主,反动势力十分强大。在这种局势下,要在中国成立一个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就必须突破无数阻力、克服万种艰险。中国共产党人始终保持顽强的斗争精神、坚韧的斗争意志、高超的斗争本领,毫无畏惧地面对一切困难和挑战,坚定不移地开辟新天地。尽管,陈望道在参与创建中国共产党的过程中,未曾面临生死考验,但他在以笔为剑,同各种反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思潮进行坚决的、毫不妥协的斗争,以及在动员工人阶级对抗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中表现出鲜明的立场和态度,都充分体现了不畏强敌、不惧风险、敢于斗争的精神。

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后,为了使《新青年》在宣传马克思主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陈独秀决定将《新青年》改组和革新成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机关刊物。1920年,陈望道返回上海后受邀加盟《新青年》编辑部,最初只是担任编辑的角色。但同年12月,因陈独秀前往广州主政全省教育,陈望道开始代替陈独秀主持《新青年》编务工作。陈独秀去广州前,曾专门就此人事安排写了两封信。在第一封致北京同人编辑的信中,他写道:“弟日内须赴广州,此间编辑事务已请陈望道先生办理,另外新加入编辑部者,为沈雁冰、李达、李汉俊三人。”在另一封给胡适、高一涵二人的信中又写道:“弟今晚即上船赴粤。此间事都已布置了当,《新青年》编辑部事有陈望道君可负责,发行部事有苏新甫君可负责。”(20)任建树主编:《陈独秀著作选编》第2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版,第317—318页。通过这两封信,可以明确得知,即将离沪的陈独秀已将《新青年》的编务工作交付给陈望道,陈望道由此成为《新青年》“副主编兼编辑部主任的角色”(21)徐光寿:《关于陈望道在〈新青年〉编辑部若干问题的考证》,《上海党史与党建》2020年第10期。。

在代理《新青年》编务工作期间,陈望道积极组稿、撰稿和编校,为了随时与李汉俊、沈雁冰、李达等人商讨问题,他还特地“搬到陈独秀家里去了”(22)宁树藩、丁淦林:《关于上海马克思主义研究会活动的回忆——陈望道同志生前谈话记录》,《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0年第3期。。在陈望道的主持下,《新青年》设计了全新的封面,开辟了新的专栏,刊登了大量宣传马克思主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译介文章,进一步亮明了马克思主义的办刊方向。当然,陈望道这一“树旗帜”的方法,并不意味着排除一切异己之见,对于一些持有不同政治主张的稿子,他延续了陈独秀“不除其旧只增其新”的宽容态度,予以照常刊登。这既能扩大影响面,吸引更多人信仰马克思主义,又能在舆论高压下起到一定的掩护作用。在校对上,为了保证刊物质量,陈望道也总是亲力亲为做最后把关。他在12月16日写给周作人的信中就表示:“前两期校对颇欠精审,损了价值不少,此后三校我想自己亲校,或许可以稍为好一点。”(23)陈望道:《陈望道书简》,《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79年第3期。

《新青年》的改组和革新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反对。胡适嫌《新青年》刊登马列言论,“色彩”过于鲜明,表示出强烈不满,声称无法忍受闭口不谈具体的政治问题,却高谈阔论马克思主义,并抨击《新青年》差不多成了Soviet Russia(《苏维埃俄罗斯》)的汉译本。他还在写给陈独秀的信中提出了三点主张:一是另办一个关于哲学文学的杂志,二是恢复“不谈政治”的戒约,三是停办《新青年》,甚至还提出要将《新青年》编辑部迁回北京,借此掌控《新青年》。但这些主张均遭到了陈独秀、李大钊等人的坚决反对。面对妄图分裂《新青年》、篡改办刊方向的情况,陈望道展开了针锋相对、有理有节的斗争,特别是对胡适自己不给《新青年》供稿,反倒一味指责的态度予以驳斥,并表达了对胡适所信奉的实验主义的怀疑。陈望道的据理力争有力地捍卫了《新青年》的马克思主义办刊方向,巩固了其作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机关刊物的重要地位。

担任“劳工部长(也叫工会部长)”(24)宁树藩、丁淦林:《关于上海马克思主义研究会活动的回忆——陈望道同志生前谈话记录》,《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0年第3期。的陈望道还以《劳动界》作为向工人阶级宣传马克思主义的主要阵地,“启发和培养工人的阶级觉悟”(25)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史研究室等选编:《“一大”前后——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前后资料选编》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2页。,努力为中国共产党发动工人群众、制造舆论创造有利条件。《申报》曾介绍该刊“系一种新周刊,载有陈独秀、陈望道君等文件,由法租界大自鸣钟对面新青年社经售”(26)《志谢》,《申报》1920年8月30日。。作为刊物的编委和主要撰稿人,陈望道先后发表了《平安》《真理底神》《女子问题和劳动问题》《劳动者唯一的“靠著”》等文章。在文章中,他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揭露资本家对工人阶级的剥削和压迫,教育和鼓励广大工人为争取自身彻底解放而斗争。他坚决主张和支持工人罢工,反对不抵抗主义,认为罢工是“是铲除掠夺恶性的行为,都是合乎我们人类全体理想的行为,都是推进文化转轮的行为,都是滋养人类长进的行为”(27)陈望道:《陈望道文集》第1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94页。,并在文章中向工人阶级传授斗争的经验与教训。

陈望道还身体力行,经常深入工人集中居住的地区,开办面向工人的业余学校,当面向工人大众发表关于劳工神圣和劳工联合的演说,指导工人进行罢工,成立工会组织。1920年,陈望道参与策划了庆祝五一劳动节的集会活动。当年4月,上海各界联合会曾发出公告宣布要举办列队游行纪念五一劳动节,此举引发军阀政府的恐慌。5月1日当天,上海宣布戒严,意图阻止召开纪念活动,不少纪念活动在中外军警的阻挠下被迫取消。但是,陈望道参与策划的五一集会活动,突破反动势力的重重封锁,在澄衷中学风雨操场上如期举行。这次短暂的集会意义重大,俞秀松说:“这对上海无产阶级来说是第一次。”(28)中共浙江省委党史研究室编纂:《俞秀松纪念文集》,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版,第230页。此外,组织工会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工人运动的核心。但组织工会并不容易,经常会遭受反动势力的破坏,但陈望道仍坚持在改造旧有框架的行会的基础上,指导工人成立新的工会组织,曾先后参与纺织工会、印刷工会和邮电工会的创建工作。

四、不辱使命,为党工作,体现了“对党忠诚、不负人民”的精神

对党忠诚、不负人民是伟大建党精神的价值追求,具体表现为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无条件地坚决遵从党的意志,听从党的决定,服从党的安排。1922年,陈望道因不满陈独秀的家长制领导作风,对党内生活不民主存在意见,辞去了党内职务,但并未放弃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于组织上交付的各项任务,无论面临多大挑战和压力,他都矢志不渝、毫不动摇地服从安排,毕生都在投身教育和文化事业中践行“活着一天,就要为党工作一天”(29)陈光磊、陈振新:《追望大道:陈望道画传》,复旦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214页。的信条。

中共一大召开后,中国共产党中央局发表通告,要求上海、广东等地建立区执行委员会。1921年11月,中共上海地方委员会成立,直属中央领导。在初建中共上海地方委员会时,按规定应设3人以上的委员会,因上海情况特殊,仅设书记一人负责管理党务,陈望道被推选为首任书记。就任后,陈望道为上海地方早期组织做出了开拓性的历史贡献。陈望道担任中共上海地方委员会书记的时间并不长,1922年5月,他向党组织提交了辞呈。此举一度引发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党员的非议,认为陈望道是投机革命,甚至有人责骂他叛党、叛变革命。其实,陈望道提出辞呈是因为他不满陈独秀的家长制作风,对党内生活有意见,而并非背叛或放弃革命。沈雁冰在《我走过的道路》中也曾记载,“从前有个上海地方执行委员会,第一任的委员长是陈望道,后来陈望道因不满陈独秀的家长作风而辞职”(30)茅盾:《我走过的道路》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65页。。

辞去职务后,陈望道开始专心从事文化教育工作,但他仍忠贞不渝地坚守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决心。他曾对沈雁冰说:“我信仰共产主义终身不变,愿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我的力量,我在党外为党效力,也许比在党内更方便。”(31)茅盾:《我走过的道路》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68页。对于党所交付的各项任务,陈望道都是一如既往地努力完成。他曾回忆,在1923年的一天,陈独秀给他一张小条子,上面写道:“上大请你组织,你要什么同志请开出来,请你负责。”(32)陈光磊、陈振新:《追望大道:陈望道画传》,复旦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130—133页。上海大学前身为东南高等专科师范学校,因校长王理堂借学敛财、携款私逃而引发学潮。陈独秀写条子给陈望道,就是请他出面接管学校,并参与成立上海大学的事宜。收到纸条的陈望道,马上欣然接受,即刻赴任上海大学教务长。在上海大学,陈望道不仅完成教学任务和学术研究,还在党的领导下率领全校师生投入五卅反帝斗争,为党培养了一大批干部,上海大学也因此成为当时上海革命活动的中心。再比如,1929年,由于中华艺术大学办得不景气,中共上海地方党组织决定派人前去接管。当时国共之间的斗争形势十分严峻,中共方面已不便公开出来组织领导这所学校,于是决定选派一名在文化界和学术界颇具声望的人士来主持学校工作。经过反复考虑,最后决定聘请陈望道来担任该校校长。陈望道再次接受组织的委派,于1929年至1930年出任中华艺术大学校长一职,为党团结凝聚了一批进步师生和左翼文化人士。

1940年,陈望道辗转到内迁重庆北碚的复旦大学任教。当局再三力邀他出任学校的训导长,陈望道本不愿应承,后在周恩来领导的中共南方局的指示下,才最终接受这一职务。(33)周晔:《陈望道: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师道楷模》,《中国高等教育》2020年第9期。其间,陈望道利用这一身份,积极掩护进步师生的革命活动,避免进步力量遭到反动势力的打击和镇压,使复旦大学成为大后方的“民主堡垒”,还被中共南方局誉为“最好最典型”的学校据点(34)朱立人、吴让能、邹剑秋编写:《为了祖国的明天——复旦大学地下党领导群众斗争史料集》,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65页。。特别是陈望道把自己的居住的“潜庐”当做地下党的活动场所,支持学生创办《中国学生导报》。重庆《新华日报》曾评价这份刊物“使国民党统治的心脏地区,也有了传播中国学生正义呼声和进步要求的学生报纸”(35)邬鸣飞:《关于〈中国学生导报〉》,《新闻大学》1982年第4期。。由此可见,只要是党的工作,陈望道都一定尽力完成。

陈望道不仅时刻以党员身份要求自己“为党工作”,还要求家人也要以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1976年6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强忍病痛,用颤抖的字迹给儿子和儿媳写下了“大病后留言”。“振新吾儿,良玉吾媳同鉴:我经常以红灯记的那革命家庭来比作我们家庭,目的在乎督促你们努力改造思想,刻苦攻读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提高自己的政治识别能力,争取早日加入共产党,为党工作。”(36)据陈望道儿子陈振新收藏信件。复旦大学档案馆藏有此信复制件。这也成为了陈望道对儿子和儿媳的最后遗愿。

站在“两个一百年”的历史交汇点上,回溯中国革命的历史原点,陈望道等老一辈革命家的早期创党实践,为学习、感悟伟大建党精神的丰富内涵提供了鲜活例证和生动注脚。在新时代,广大党员要继续弘扬光荣传统、赓续红色血脉,永远把伟大建党精神继承下去、发扬光大,不断锤炼共产党人鲜明的政治品格,为夺取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胜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出新的更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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