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彝族支系他留人的“粑粑”食俗研究※
——基于“神圣”与“世俗”的人类学考察

2021-01-12 14:58罗夏梓平陈蛟龙刘晓雁
四川旅游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留人祭祖神圣

罗夏梓平 陈蛟龙 刘晓雁

(1.四川旅游学院,四川 成都 610100;2.昭通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云南 昭通 657000;3.丽江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云南 丽江 674100)

爱弥尔·涂尔干将整个世界划分为神圣和凡俗两大领域,并形成绝对异质的“圣俗二元论”思想。“圣俗二元论”具有社会整合功能,而在神圣与凡俗之间总能通过某种可见的记号把自身明白无误地显露出来。[1]米尔恰·伊利亚德从整体上把握神圣与世俗的人类存在模式。认为神圣的延续已内化到当下每一个人的认知体系中,而神圣的行为是人们对过去的模仿和情感的回应。为此,他提出“显圣物”这一概念,认为神圣是需要通过世俗中的实在物以实现自我的表征。[2]

传统中国,食物历来是神圣与世俗沟通的主要途径之一。从世俗层面来看,徐新建、王明珂等学者曾从不同视角就饮食文化与族群边界进行讨论。[3]周大鸣将饮食视为一种符号,认为饮食符号可以作为维持族群的边界。[4]林斯瑜认为“客家菜”的形成归于历史积淀的结果。[5]黄桂秋将糯稻贯穿于壮侗语族的人类发展中,并构建起全系统、独具特色的族群文化链。[6]从神圣层面来看,吴秋林探讨了食物在体制性宗教信仰与民族民间宗教信仰之间的差别,并阐释了信仰食物与神灵互通实践中的精神营养内涵。[7]龙倮贵探析了鸡和鸡蛋在哈尼族原始宗教祭祀和传统习俗活动中的特殊功能。[8]王斯针对白族食物类祭品及祭祀饮食行为进行了专门研究。[9]聂爱文探讨了新疆哈萨克族的羊肉制作过程所体现的民族宗教仪式和禁忌要求以及食羊风尚的民族心理和深层游牧文化的象征。[10]

综上,人与食物的关系呈现两种研究路径。其一,学界将食物贯穿于特定族群的生存与发展中,以窥探其文化系统的建构。其二,学界更多强调了信仰食物的一些神圣特征及其功能。虽然这些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少有神圣与世俗的综合、整体视角。拉德克利夫·布朗提出文化整体性的观点,并认为任何一种存续的文化都是一种整合的统一体或系统,其中每个元素都有与整体相联系的确定功能。[11]基于此,本文以云南永胜县六德乡彝族支系他留人的“粑粑”为例,从文化整体性的视角管窥他留“粑粑”所具有的神圣与世俗的价值,以及他留“粑粑”在神圣与世俗间赋予他留社区特有的运作模式和意义。

1 他留“粑粑”在神圣与世俗中的体现

神圣与世俗是他留人文化体系的重要组成。从整体观的角度来看,虽然神圣是一种无限、超验、不可言诠的,它与世俗截然不同,但是人们还是力图通过有限、世俗的方式作为中介来体悟神圣,把握神圣,甚至是达到神圣。[12]意味着,中介并非一种神圣,而是人们通过有限、世俗的人格化方式,赋予物质实体特殊的神圣意义,以实现沟通神圣与世俗,形成人类生活世界的整体。他留“粑粑”作为他留社区重要的物质实体,串联起了他留人神圣与世俗的两个领域。因此,他留“粑粑”是具有双重性质的“显圣物”。其神圣性与世俗性是由民俗叙事、神圣物象、仪式体系、社会组织等社会构成要素的神圣性与世俗性特征所支撑的。基于此,笔者根据前期的田野调查,并参考了相关研究成果来描述他留“粑粑”在他留社区的文化实践(1)田野调查资料来自2019年在云南省的江市永胜县六德乡营山、玉水、双河三个行政村参加“粑粑节”的田野笔记及与部分报道人的访谈记录,并参考了陈蛟龙、刘晓雁的田野调查资料《永胜彝族他留人传统村落》。。

1.1 他留“粑粑”的神圣体现

1.1.1 祭祀祖先的“粑粑”

他留人的祭祖包括以族群为单位和以家庭为单位两种形式。

以族群为单位的祭祖活动于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进行,称为“粑粑节”。其中,“塔形粑粑”专供于粑粑节中祭祀祖先。其用糯米制作,由大小不一的圆形粑粑叠成,且最下方的圆形粑粑最大,往上依次缩小,从而垒成一座圆塔状。塔层根据闰年(13层)和平年(12层)而定,每层代表一个月,寓意他留人每月都思念祖先,希望祖先月月保佑后人吉祥顺意。

敬献粑粑在祭祖堂举行。通常由铎系(祭师)带领他留民众集体进行。此间,铎系念唱“开天辟地”经文,并做祷告。敬献前,众人在祭祖堂外端着粑粑排成长队,并跟随铎系依次进行打醋汤除秽(2)用树枝蘸醋汤,滴洒在祭祖的民众身上,表示祛除人们身上的污秽,才能以干干净净的身体进入祭祖堂。。之后,绕过用株木树枝搭成的象征通向祖先的寨门“比饶”,然后再走向祭祖堂向祖先敬献粑粑。

通常,塔形粑粑应放在祭祖堂祖先牌位左右两边的梯形台面上。祭献家庭的粑粑要事先点颜色以识别孝期。其中,三年内要点上鸡蛋黄或黄色菜花的颜色,并将粑粑放于堂内左侧。超过三年的需粘贴或插上一两束成熟的麦穗,并将粑粑放于堂内右侧,且敬献的粑粑按营山、玉水、双河分片摆放。之后,铎系给粑粑都点上羊血,这样祖先才能收到后人敬奉的祭礼,同时念诵:“重孙来接祖,孙孙来接爷,儿子来接爹。”祭祖结束后,人们收回敬献祖先的粑粑,并以家庭为单位,在广场周围进行食用。

以家庭为单位的祭祖活动在春节和清明节时进行。按照习俗,家人去世三年内的,在清明节和大年初一当天必须上坟祭拜。丧家及亲戚需带上一盒“塔形粑粑”、几个大米“椭圆形粑粑”以及几个由2层或3层叠在一起用糯米做的“圆形粑粑”。据调查,塔形粑粑最顶端层需在献祭后取下现场油煎食用,否则将给家庭带来厄运。一般而言,前来祭祖的丧家和亲戚要互赠粑粑,且双方互赠的数量需为双数,代表好事成双。笔者认为,他留人互赠粑粑的行为是平衡互惠原则的体现。这是自然、劳动资源匮乏造成的互欠互需的交换行为,起到维持、强化族群关系的功能。

实际上,祭祀食物具有礼物交换的思维,体现出神圣与世俗的合作关系。食物经献祭到圣餐的转换,体现出祖先与后人通过食物实现互惠。人和祖先共享食物是人们为了唤起一种神圣的力量。通过显圣物实现神圣的自我表征,从而超越世俗的价值和意义,以实现神圣与世俗的沟通。然而,粑粑并没有在他留社区中直接标定为某种信仰食物,而是通过祭品的形式把这些食物改造成信仰食物。[7]从而食物的表现路径具有双结构,即世俗和神圣的象征意义。

1.1.2 丧葬仪式中的“粑粑”

丧葬仪式中所使用的粑粑以“牛舌粑粑”和“圆形粑粑”为主。按照他留人的丧葬习俗(3)访谈对象:兰云生(1955年生,铎系,营山村人);访谈人:罗夏梓平;访谈时间:2019年7月28日;访谈地点:营山村。,当死者被众人抬出大门后,铎系将现场揉制“圆形粑粑”和“牛舌粑粑”,同时唱念《阿边捋阿术秋》。仪式中的粑粑代表财物,并按照逝者、生者各有一份的原则分发给死者和孝子孝孙。一般而言,粑粑所制作的大米必须由死者出嫁的女儿提供。

在传统社会中,铎系主持一天丧事,丧家需送8个粑粑,一场丧事完成铎系能获得20多个粑粑③。笔者认为,比起铎系的付出,粑粑纯属一种礼节性的答谢,这反映出他留社区人情道德比经济利益更为重要的观念,从中也能窥视出他留社区可能存在“物物交换”的历史。据调查:“过去我们这里稻米出得少,我们就将大米看得十分珍贵。能用稻米做成粑粑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因此,粑粑是可以拿来感谢那些帮忙的人。”“以前,他留人把死的人送上山后会送粑粑给铎系,如果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的,也可以不送。”(4)访谈对象:王从英(1965年生,营山村人);访谈人:罗夏梓平;访谈时间:2019年7月27日;访谈地点:营山村。由此可见,历史上的他留社区,粑粑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资源,可视作一种财富,承担货币的功能。粑粑作为货币工具实际上是他留社区祭祀经济的一种表现形式。因此,粑粑不仅满足民众的日常生活之需,还作为一种显圣物参与到地方性知识体系的建构。

1.2 他留“粑粑”的世俗体现

在他留人的世俗生活中,他留“粑粑”主要用于婚礼和民众的日常食用。他留人的婚礼主要使用糯米制成的“四方形粑粑”和大米制成的“印花粑粑”。婚礼当天,女儿出嫁时,必须送两个大四方形粑粑和两盒印花粑粑,数量均为双数,寓意“好事成双”,以代表贵重的“陪嫁礼”。同时,婚礼上要油煎印花粑粑招待客人,且需要整个油煎,不可切分,以示婚姻圆满。在他留人的日常生活中主要食用普通形制的糯米粑粑和大米粑粑。糯米粑粑通常是大小相仿的小圆形或筒形,并印上花。此外,日常生活中更多使用大米制成的印花粑粑和红米粑粑,这类粑粑形制基本相同,有拳头大小。此外,他留人还制作和食用玉米粑粑、苦荞粑粑等。

2 他留“粑粑”在神圣与世俗中的社会运作

饮食作为人类“和味”的结果,是烹饪与食物的人化产物。而用于祭祀则是人类生活世界在烹饪与饮食中的延续,带有不同程度的抽象性。[13]在神圣与世俗之间,食物是回报祖先或其他鬼神的礼仪与盛宴。通过祭祀行为,神灵可以进入到参与仪式的人的生活世界,这是形成个人道德修养,建构社会秩序的思想基础。由此,他留“粑粑”以“人情”“人伦”之道构建起他留社区神圣与世俗的各种关系,成为维系族群的纽带。

2.1 他留“粑粑”的人情之道

人情是人在社会中的情感互动和关系交换。传统中国社会偏重伦理,使人的情感具有了两种独特的色彩,一是它被转移到人与人的关系上来,二是具有了“礼”的成分。[14]212中国有“送人情”的说法,“送”实际上就是一种社会交换的体现。《礼记·曲礼》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可见,中国人将“情”和“礼”结合到了一种社会关系的建构中。

在他留社区,礼物交换作为一种社会关系和经济关系,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婚礼、丧葬等场合里,送礼必不可少,且送礼的场合、种类、数量有一套规则。在婚俗方面,他留人在接受礼物后,根据礼物的轻重,有回送粑粑的习俗。粑粑以盒为单位,一盒8个。只要送了箱柜,必须回2盒粑粑(16个);只要有米、盆或钱,视情况回1~2盒粑粑。总的说来,3盒还重礼,1盒还轻礼。他留人回礼粑粑在数量上的讲究,一般认为是讨吉利,有“有六就有福”“人要发不离八”的说法。在丧俗方面,同样也有回礼粑粑的传统。他留人认为男性有9根肋骨,女性有7根肋骨,所以根据死者的性别不同,在回礼中,粑粑每盒有7个或9个之分。重礼或双礼回2盒7个装(死者为女性),或9个装(死者为男性)的粑粑,外加两个长形粑粑;单礼回圆形粑粑1盒(7个或9个)。[14]158—160此外,逢年过节,他留人都需要准备大量的粑粑,这离不开他留人家庭之间的互帮互助。

由此,送礼和回礼的互惠关系体现了他留人处事态度中的认知和情感。一方面,基于历史上自然资源的有限和农耕思维模式,造就了他留民众互助互惠型社会的发生,这是他留人对族群生存与发展的一种认识。另一方面,他留民众通过礼物的交换强化和确认群体情感和群体意识,以达到社会需求的统一。而通过世俗化的程序实现族群精神的重塑,使得世俗的程序化过程在某种仪式过程中也显示出其权威性与神圣感。

当下,他留人的粑粑回礼、送礼习俗出现了新的变化。第一,他留民间回礼内容的多样化。回礼不仅限于粑粑,但一定遵循对等原则。王从英告诉笔者:“现在很容易买到东西,有时候我们会去乡街子上。这样我们送礼、回礼的选择就多了。粑粑也会送,如果对方送粑粑,我们回礼就回粑粑。如果对方送其他的东西,比如酒之类的,我们回礼就回酒。”(5)访谈对象:王从英(1965年生,营山村人);访谈人:罗夏梓平;访谈时间:2019年7月27日;访谈地点:营山村。第二,铎系收礼由货币取代粑粑。陈发龙告诉笔者:“我记得2010年我爷爷不在(去世)的时候,我给了铎系50元钱和两瓶白酒。当时50元钱作为送礼算是比较重的。现在做一天要给铎系150元钱。一般情况下要做3天,差不多要四五百元。”(6)访谈对象:陈发龙(1980年生,营山村人);访谈人:罗夏梓平;访谈时间:2019年7月27日;访谈地点:营山村。由此可见,粑粑在他留人回礼、送礼习俗中的逐渐边缘化是现代商品经济发展的结果。从世俗的角度来看,人们使用他留“粑粑”是具有理性和逻辑的。理性表现为民众知道如何从日常生活中选择自己的文化工具,而逻辑表现在他留“粑粑”处于社会文化系统中的价值和地位的调适。从神圣的角度来看,在他留人的观念里,人的离世不代表生命的结束,而是生命的一种转换形式。因此,丧葬仪式必须由地方权威的代表铎系主持,以显示仪式活动的神圣性。从神圣与世俗两个领域来看,他留“粑粑”作为一种显圣物,在丧葬仪式中仍然具有独特的神圣地位。而民众对日常生活的态度和行为取向使得他留“粑粑”成为一种可替代的世俗之物。因此,现代化的商品经济带来的粑粑回礼、送礼习俗的改变说明了稻米不再是一种极缺难得的食物。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留“粑粑”的经济价值。但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符号,他留“粑粑”仍然发挥着自己特有的社会价值。

2.2 他留“粑粑”的人伦之道

他留人受中原文化和儒家文化影响较深,而儒家自古重视对祖先的敬奉。因此,祭祖成为他留社区主要的神圣活动之一,也是对世俗家族关系的延伸。在传统他留社区,食物是一个家庭乃至整个家族的大事。因此,食物在他留社区的地位很高,以至于在他留的信仰世界中,食物成为一种神圣之物用于敬奉祖先。从他留人口传文学《阿边捋阿术秋》(译为《讲述粑粑来历的经文》)的记载和使用就能体现其地位。《阿边捋阿术秋》主要服务于他留人的丧葬仪式。它是以稻谷制成的他留“粑粑”为线索,详细叙述了稻谷种植及成长过程,有着浓厚的农耕文化气息。它详细讲述了谷种的来历、修沟打坝、引进灌溉水源、泡田、打埂、培育种子、撒秧、插秧、拔秧、栽秧、薅秧、割谷子、打谷子、背谷子、入仓、相关农具制作、谷种种类的辨别、祭品“粑粑”的制作过程等知识技能;完整再现了他留人劳动生产程序和生产生活风俗画面以及他留梯田农耕生产技术和独特的生活习俗,是一部完整、生动的他留人生产、生活教科书。

铎系在丧葬仪式中讲述《阿边捋阿术秋》有两层含义。第一,是将民俗叙事与具体的食物形成印证,从而让亡灵看到子女将最为珍贵的食物祭献给他,以实现神圣与世俗的沟通。兰云生告诉笔者:“要献粑粑给死去的人,那粑粑是怎么来的就必须说明白。我们他留人很注重每一样东西,都会追根问底地去问一下它的源头。也就是说,你给老人带去的东西不能不明不白的。”(7)访谈对象:兰云生(1955年生,铎系,营山村人);访谈人:罗夏梓平;访谈时间:2019年7月28日;访谈地点:营山村。笔者认为,这是他留人世俗因果观在神圣仪式中的体现。第二,是将从种植稻米到制作粑粑的艰辛过程比作养育子女不易的过程。这是他留人在神圣空间的世俗化教育的一种方式。由此可见,《阿边捋阿术秋》反映了他留先民对生命和自然现象所持有的朴素唯物观和原始辩证思想,具有教化人伦的特点。而将《阿边捋阿术秋》作为他留丧葬仪式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方面体现了食物对他留社区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是敬畏逝者,并感谢祖先为他留后人带来了食物,从而解决族群的生存与发展问题。

一般而言,民俗叙事是仪式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阿边捋阿术秋》与丧葬的结合表现为一种叙事主体与叙事客体在神圣空间的建构,使得他留“粑粑”成为一种物质与精神、神圣与世俗的显圣物。因此,《阿边捋阿术秋》作为一种民间叙事文学在思想意蕴上或隐或现地建构着神圣世界,并在历史的承续中被看作是真实、崇敬和神圣的,且在他留人的文化体系中具有重要的价值。

他留人将粑粑作为与祖先沟通的方式之一,往往具有两种伦理表达方式,即以家庭为中心的私人性人伦表达和以族群为中心的公共性人伦表达。以家庭为中心的私人性人伦表达主要体现在自家住房内设置的祭祖牌位。包括堂屋供奉祖先的神位(属汉族部分)和在炕床左上方的土洞里设置神仙牌位(属土著部分)。[14]172敬奉祖先需有粑粑,以表示对祖先的尊敬以获得庇佑。私人性的人伦表达往往具有与个体家庭密切相关的信仰需求,表现出一种隐蔽和分散的个人行为。以族群为中心的公共性人伦表达主要体现在族群的祭祖活动中,以“粑粑节”最为隆重。公共性的祭祖仪式往往是一个族群祭祀共同的祖先,由多个家庭共同组成,表现出一种公开和集中的群体性行为。集体行为往往关乎一个族群的延续问题。通常,农耕思维下的族群属于互为依赖型社会,个体家庭会因集体利益而主动地参与其中,以达到族群的兴旺发达,从而实现个体家庭的幸福美满。因此,中国传统具有普遍的“团体形态的文化冲动”[15]。综合来看,他留人的祭祖活动具有中国传统“礼”或“仪”的思想,这与中国社会日常生活中的“礼尚往来”密切相关。他留“粑粑”作为一种显圣物在神圣与世俗空间构建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其本身就是他留人通过世俗之“礼”到神圣之“礼”的一种转变。这是中华民族礼仪实践的民俗特质。

总的来说,他留“粑粑”不仅表现出了人与物的伦理关系,还深刻蕴含了人与社会的道德关系。他留人将物质文化融入神圣与世俗的文化体系建构中,形成他留社区特有的交往互动方式。一方面体现出以血缘为中心的世俗伦常色彩,另一方面,他留社区将一种自然朴素的人伦道德扎根于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并在神圣与世俗的世界中形成长期稳定的人伦关系和社会结构。

3 结语

他留“粑粑”作为一种世俗之物,一旦进入他留社区的信仰体系中便具有了神圣之意。这种神圣与世俗的双重性质是他留人传统文化选择的结果。无论是神圣还是世俗,从人的本质出发,神圣与世俗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一方面人们趋向世俗,把握日常生活的本质,以呈现对现实生活的关照;另一方面人们趋向神圣,在理性中传承宗教的神圣特质,以维系生活世界中不可或缺的神圣之维。[16]因此,神圣与世俗本身就因人的某种诉求交织于一体。他留“粑粑”作为一种显圣物虽然具有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但归根是人类的想象。它从一种物性向人性的转变,体现为自然的人性。神圣与世俗之间的关系使得他留“粑粑”在物性与人性之间呈现一种张力,使其既可以被人的纯粹意识虚无化,并服从于人的价值、意义和目的;但它也可以借助于人的处境意识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其内在价值、意义和目的。[17]正因为如此,他留“粑粑”才成为一种游走于神圣与世俗间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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