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佳
(中共邵阳市委党校、市行政学院、市社会主义学院,湖南 邵阳 422000)
《朱文公政训》(以下称《政训》)记载了南宋理学家、思想家朱熹与其弟子问答时政之语,以其丰富的内容,生动的语言,阐明了一代理学大师朱熹的政治思想和政治主张。《政训》自成书以来,并未刊行出版,流传后世。“历史是过去传到将来的回声”,《政训》全一卷,其中的民本思想、政德思想、吏治之道、用人之术、施政之道、济世安民之法等政治思想对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大有裨益,同时也能够为今天的领导干部提供有益的借鉴。
为官“须讲学立大本,则有源流”[1]384。在中国古代,想做个饱食终日,无所作为的庸官是很容易的,但是想做个好官就很难了。朱熹所认为的好官标准就是能够做到修养道德,讲求学问,有远大理想。能够做到这三条标准,就会成长成才。否则就是随便今日做一件事,明日做一件事的糊涂官、庸官。
中华民族历来讲求修身、学习和立志之道。“为人者必先正其身”这一传统美德,千百年来为人们所遵循。中国古代这种对道德底线的坚守,在现代管理中可以转化为领导者“为人表率”的人格魅力。对真理学问的孜孜以求,可以转化为现代管理中的自我超越修炼法,通过学习磨练心智,实现自我突破,提高创造和创新能力。对理想信念的坚守与践行,能够转化为人内在的使命感,提升个人主观能动性和不气馁的精神,激发人生责任感、职业道德感和爱国主义精神。因此,《政训》中强调“立大本”对于当下的领导干部仍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首先,领导干部面对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各种诱惑,一定要筑牢道德底线,严守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做到“心不动于微利之诱,目不炫于五色之惑”;其次,“学者非必为仕,而仕者必为学”,在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道路上充满着风险与挑战。当前,领导干部在社会风险矛盾预判、处理社会重大突发性事件、创新发展思路、依法落实党中央决策部署等方面还存在本领不足现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党依靠学习创造了历史,更要依靠学习走向未来”。因此,领导干部要大兴学习之风,以马克思主义为学习武器,不断提高自身各方面知识化、专业化水平,增强克服风险,解决矛盾,服务群众的能力;最后,“人无志不立”。一个政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没有理想信念克服走向民族复兴路上的艰难困苦,那么它的生机与活力就会削弱。
为官莫要“以为治国平天下如指诸掌”[1]383,朱熹认为一个人如果身心未立,家庭尚未安顿,那么去谈什么功名事业、治理百姓都是虚妄。古代的谋士张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都是懂得“检点身心”,然后治国平天下的英雄。这告诉当今的领导干部要树立科学的政绩观,力戒形式主义之风,既要有科学规划的雄心壮志,又要有肯弯下身段亲自调研实践,直面问题的勇气。一方面,要了解国内外、省内外、行业内外的最新发展讯息,顺应时代潮流干事创业;另一方面,还要了解困扰本部门、本单位发展的短板和问题,剖析根源,找到对策。在实干中发扬钉钉子精神,化解改革发展稳定中的各种矛盾。
然而,朱熹认为就算为官肯“检点身心”,力戒空谈,直面问题,如果在治国理政的过程中不能体察事事道理,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之序,还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也就是说官员素养决定了其治国理政能力,诚如西汉刘向指出:“凡吏胜其职,则事治,事治则利生;不胜其职,则事乱,事乱则害成”[2]88。治国理政涉及到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外交等各方面都需要领导干部具备一定的知识储备和专业能力,遇事又能够临危不乱,分清主次,才能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所以才有了明代吕坤“世上没个好做的官”[2]90的感慨。这启示新时代的领导干部一方面要坚持学习,使自身潜能发挥到极点,不断的更上一层楼,达到自我超越的目的;另一方面,要看清楚困扰国家、社会和本单位发展的现实障碍,分清阻碍的主次矛盾,把处理好主要矛盾当做首要工作,找出问题真正的原因,不断增强战略思维、历史思维、辩证思维、创新思维、法治思维和底线思维能力。
《政训》中借用辛弃疾的“临民以宽,待士以礼,驭吏以严”的为政警言阐明平易近民,是为政之本,而优礼于士人和治官严明则是搞好政务的必要条件。针对临民以宽,朱熹举例王詹事初次为官之时,用劝酒赋诗的方式向辖区七位县令表达了自己爱民、惜民、重民的使命,感动了同僚,在他离任之时,被本地人称为“父母”。这启示今天的领导干部要懂得“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的道理。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老百姓就是共产党人的天,老百姓就是共产党人的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每一步前进,都需要依靠人民。只要有了人民群众的支持,共产党人在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
由于中国的统治疆域广袤,需要一套很完整的管理体系进行统治,古代皇帝依靠官僚机构中的官吏来管理国家。只要把这些官吏治理好了,国家就会稳定,百姓就会安居乐业。因此有法家思想家韩非提出“圣人治吏不治民”[2]244的主张。《政训》中,朱熹认为驭吏的目的在于明其号令,树立政治权威。而在手段方面,必须从严,一方面要求官吏们严于律己,不得和地方豪绅交往;另一方面则通过刑罚手段严惩犯错吏属。如果小吏犯了小错误而不严惩,则必为大恶。然而在封建制度下,贪黩成风、贿赂公行的弊端是很难根除的。这启示我们领导干部的作风和管理事关国家兴衰和政权兴亡,其中腐败问题是首害。因此必须完善落实全面从严治党责任制度,健全反腐制度执行机制,对基层群众反映最多的腐败问题加强经常性监察,紧盯不放。对于不按中央制度和规矩腐败掉的官员,根据情节轻重,坚决依法依规处理,不做选择、变通、打折扣。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
自古以来,忠诚奉公者胜。所谓奉公,就是为公事效劳,《诗经·召南》中讲“夙夜在公”。忠诚奉公是一种为官的高尚品德,秉持这种原则的官员经常能够得到上级领导赞赏和提拔。《政训》中言道:“官无大小,凡事只是一个公。若公时,做得来也精彩,便若小官,人也望风畏服;若不公,便是宰相,做来做去也只得个没下梢”。[1]382如果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踏石留痕的坚毅以及敢为天下先的志气,敢于担负起时代赋予的责任,就会在庸碌中蹉跎岁月,耽误自身前程,损害国家民众利益。这启示领导干部为官一定要有担当精神,恪尽职守,一心为公,不贪酒色,不恋荒乐,鸡鸣听政,公而忘私。
那么是不是官员能够秉公断事、铁面无私就够了呢?朱熹在《政训》中回答道——不是。朱熹感叹道一些县官经常碌碌无为,不经常理会民间诉讼,也不了解民情艰难。这样就很难为民伸冤,救民于倒悬。因此,为官之道除了公心处理政务的基础上,还必须深入民间,了解民生需要和疾苦,只有这样才能在诉讼时不会错断、误断、冤断。因此,领导干部只有真正关心民生,顺应民意,深入民心,才能在民众心中筑起一道永不坍塌的万里长城。
在中国政治史中,如何有分寸地把握“宽政与严政”的关系?一直是官员们争论不休的话题。有的官员信奉“以宽为本,而以严济之”,有的则认为“当以已严为本,而以宽济之”。朱熹认为所谓宽政,一般表现为事事不管,放权给下属。如果政治上没有较大利害,则可以一直实行宽政。所谓严政,一般表现在从政之初,为了改弦更张,不得不严明法纪,树立权威。对于大多数从政官员为何愿意实行严政,朱熹指出可能是因为自己不了解情况,怕人欺骗自己,怠慢自己,因此必须先从严,让他人对自己产生畏服心理,才能方便之后游刃有余的理政。
由于东方管理思想通常是以儒家“仁政”文化作为基础,强调礼制和德治,后发展成为倡导柔性价值管理的基本准则,即依靠价值准则、企业精神及和谐的人际关系来管理。然而,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没有法的规范与保证,社会秩序难以维系。因此在现代管理中又要崇尚法治精神,制定严格的规范秩序和制度。这就要求领导干部在管理中该管则宽、该严则严。宽时能够与人民群众同好恶,陶民于仁义,纳民于道德;严时能够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制度体系对管理对象进行领导和管理。
办事拖延,没有效率,是中国历代封建官吏的一大弊政。对此,《政训》中说:“仕宦不可不知,须是有旁通历,逐日公事开项,逐一记了即勾之,未了须理会教了,方不废事”“当官文书薄历,须逐日结狎,不可拖下。”[1]383朱熹在这里向从政为官的人提出了在处理日常政务时必须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为官之人必须计划好每天要干的事情,计划一旦做出,就必须执行照办,不可拖后,提倡今日事今日毕。朱熹的这一思想和西方科学管理思想家哈林顿·爱默森如出一辙,爱默森曾提出十二条效率原则,其中就包括:(1)明确规定目标,你知道你想要达到什么;(2)要有工作调度,制定科学计划,使自己的时间都为整体工作而服务(3)要对各项任务规定统一的标准和日程表;(4)实行操作标准化;(5)要有书面指示;(6)对提高效率者予以奖励。[3]由此可见,中西方思想家们在使管理成为一门科学,追求工作效率,保证工作标准化的问题上有着共同的认识。
滥用公家钱财请客吃饭随礼,公私不分甚至贪污成风是造成中国古代封建社会吏治腐败、社会道德沦丧的重要原因,朱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并为浪费公共资源和奢靡之风痛心。《政训》中说:“其所用官钱,并无分明。反所送遗,并无定例,但随意所向为厚薄。”[1]387一些官员迎来送往,由于没有固定规矩,所用金银或十千或五千,长此以往,朝廷的钱财早晚会被用尽。因此,朱熹认为财富使用是公道,不可把公共财产看作是自己的金库。必须设立朝廷公库,制定典章制度,规定好官员品级所能使用的钱财限度。
虽然朱熹的“定例”方法受历史和阶级的局限性影响,没有真正做到杜绝贪腐舞弊、奢靡成风的现象,但是朱熹的“定例”节省、规范公共资源使用思想却对今天的领导干部有着重大启示意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的本质就是理想信念动摇,淡忘了党的性质宗旨,抛弃了共产党人的为政之本和执政初心,严重影响党群关系。因此,身为党的领导干部,必须以清廉节俭作为从政表率,践行“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如此才能带动党风政风社风民风积极转变。
朱熹在《政训》和陈尉讨论如何治理盗贼的时候说“凡事须仔细体察,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方得无事”,又说“凡事须是小心寅畏,若恁地粗心驾去不得”。[1]386古人在讲到安国志邦的策略时,总结出了“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的历史教训。朱熹所说的是治理盗贼要防患于未然的道理,与今天的领导智慧也是相通的。领导活动自始至终都交织着生存与灭亡、危机与发展的激烈斗争,领导者的防范风险意识强烈,具备发现显性和隐性风险的应急素养和应急能力,才能使领导活动走向成功。
面对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上的各种风险与挑战,必须牢记“有备无患”的古训,把“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的忧患意识作为一种常态,作为领导者的领导自觉,无论在顺境还是逆境,都可以排除危机,解决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