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联欢

于晓庆

四十一年前的中秋节，是我在遥远的他乡度过的第一个中秋佳节。

那年中秋节前十天，我告别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江苏武进，与同届的三百多名莘莘学子怀揣着来之不易的录取通知书，从各地来到首都北京的中国人民大学报到。班主任老师考虑到我们这届新生不同于前三届的师兄师姐们，大多是从未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近两年往届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尤其外省市的同学跟我一样都是初次远离家乡，在本是亲人团聚的中秋节，或多或少会更加思念家乡亲人，为了让同学们能够愉快地度过来北京的首个中秋节，准备在那天晚上搞个全班联欢会。

搞联欢会就得组织同学们出节目，因为相识才几天的时间，同学们都显得有些拘谨，尤其像我这样来自农村的学生，从小接受的艺术熏陶跟来自北京、天津、杭州、长沙、太原和大连等城市的同学根本没法相比，担心会丢人现眼，于是更不敢贸然行事了。布置报节目的通知发出一整天后，见同学们迟迟都没有动静，于是班长和团支书带头报了节目，然后分头动员其他同学报节目。面对班长一再做工作，我虽然心里还是很忐忑，但又不好意思再推却。

究竟出个什么节目呢？我回想起自己从上初中开始就特喜欢收听农村有线广播中播放的相声节目，还曾在上初中时与同学在学校里学着演过几回，恰巧现在班里有位一年前同在家乡县教育局开办的高考复习班同窗苦读了十个月的同班老同学，如果我俩合作演个带点家乡方言的相声，兴许是个不错的节目。当我把想法跟老同学一说，一拍即合，准备联袂自编自演一段以中秋节为主题的相声。随后我俩抓紧课余时间，边商量边写台词，用了两天的时间拿出了一个自己觉得比较满意的台词本子，接着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排练之中。

因为复校才两三年，当时母校的大部分校园仍被某部队机关占用，校舍条件极其有限，这便是母校那年仅在十五个省份招了三百多名新生的主要原因，班里举行中秋联欢自然不会有专门的场地，只能安排在我们班男生宿舍。男生宿舍其实是老教学楼（灰楼）顶楼的一间教室，住了十八位同学，九张上下两层的铁床沿着四周墙壁摆放，面对面紧挨着的两排桌子在屋子正中间一字排开。在当天下午布置场地时，我们把桌子移向四周的床边，女同学们都坐在前排的桌子边，男同学则坐在后排的床边上，屋子中间留出的一块“巴掌大”的空地，凑合着用作表演节目的“舞台”。

在联欢会开始的时候，班主任老师首先作了致辞，因为已是人到中年的女同志，又是十多岁就参加革命的老干部，所以她的致辞既有人情味，又体现政治性，而且不算太长，赢得了一片掌声。接下来节目表演就正式“启幕”了，团支书非常应景地朗诵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班长独唱了表达思念家乡的日本歌曲《北国之春》，为联欢会开了好头。

轮到我和老同学表演相声《中秋过节》了，还没等我俩开口说话，这对一高一矮落差将近三十厘米的组合就博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一片哄堂大笑声。个头高的我当逗哏，个头矮的老同学当捧哏，开头我俩各自作了自我介绍，接着又分别向老师和同学们致以节日问候，然后用属于吴语的家乡方言对了“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尘中见月心亦闲，况是清秋仙府间”等等与中秋节有关的古诗，再改用带着很浓“奶油味”的普通话介绍了家乡过中秋节吃烤饼、糖芋头以及新女婿要拎着一堆礼品上门，拜见丈人丈母娘的礼俗等，最后邀请老师和同学们有机会到我们家乡做客过中秋节。

其实，节目只有短短的六七分钟，因为紧张演得有点磕磕巴巴的，但笑点还有，总体效果还算不错。在我俩用家乡方言对古诗，让同学们用普通话“翻译”那个环节，同学们的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了，不管是来自北方的同学，还是来自南方的同学，虽然根本听不懂我俩满口说的尽是些啥，但也有反应灵敏的同学依据扳着手指数的字数连蒙带猜抢着回答，形成了不错的互动效果。我们的表演刚结束，大家便用热烈的掌声表达了对节目的认可。

在我们的相声节目之后，还有其他同学演出了节目，在师生面前展现了自己的才艺。来自山东的一位女同學演唱了吕剧《刘海砍樵》选段，来自河南的一位男同学演唱了段豫剧《朝阳沟》选段，来自山西的一位女同学演唱了歌曲《人说山西好风光》……随着节目的延续，现场气氛越来越活跃了，同学们的心情也越来越愉悦了，离别家乡亲人的愁绪在不知不觉间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