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维,罗容,康泰,李京生(.北京市朝阳区中医医院,北京 0000;.首都医科大学,北京 00069;.北京市朝阳区三里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北京 0007;.北京城市学院,北京 009)
桑寄生为桑寄生科植物桑寄生Taxillus chinensis(DC.)Danser的干燥带叶茎枝。槲寄生为桑寄生科植物槲寄生Viscum coloratum (Komar.)Nakai的干燥带叶茎枝。二者均可祛风湿,补肝肾,强筋骨,安胎元。用于风湿痹痛,腰膝酸软,筋骨无力,崩漏经多,妊娠漏血,胎动不安,头晕目眩[1]。由于二者临床疗效突出,目前相关学者围绕其活性成分分离、药理作用机制、临床应用等方面展开了诸多研究。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从1977年版起就将桑寄生和槲寄生分别列为两种中药收载,但是所载功效主治基本一致,加之历代本草对于二者描述较为混乱,所以造成二者临床应用时存在混淆现象,容易引起不合理用药问题。虽然对于桑寄生和槲寄生各自的研究报道较多,但是缺乏全面、系统性的总结,特别是还未见在将两者进行比较的基础上进行进展论述。故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系统总结二者本草考证、化学成分研究、药理作用研究及临床应用,分析二者的异同,为桑寄生及槲寄生合理使用、药用资源传承和开发利用提供科学依据。
中药桑寄生与槲寄生目前无论在市场流通还是临床使用方面都存在着混乱现象,因此从历史角度弄清二者的关系以正本清源,就显得十分必要。首先桑寄生之名,实为古代本草记载中“桑上寄生”的一种简称,如《神农本草经》[2]记载:“桑上寄生,味苦,平。主腰痛,小儿背强,痈肿,安胎,充肌肤,坚发齿,长须眉。一名寄屑,一名寓木,一名宛童”。可以看出桑寄生之名,为古人对药材寄主做出了要求,明确为桑树上寄生者为用,而并非现代植物学中种的概念。同样《名医别录》[3]中:“桑上寄生,味苦,无毒。主治金创,去痹,女子崩中,内伤不足,产后余疾,下乳汁,一名莺。生弘农桑树上”。《本草经集注》[4]中:“桑上者,名桑上寄生尔。……方家亦有用杨上、枫上者,则各随其树名之”等本草著作均有相关记载。槲寄生一词首见于近代植物学,历代本草均无槲寄生之名,但是在论述桑寄生时,将槲寄生类植物作为中药桑寄生药材来源之一加以描绘[5]。如《新修本草》[6]中记载:“寄生槲、榉柳、水杨、枫等树上,子黄,大如小枣子。惟虢州有桑上者,子汁甚粘,核大似小豆。叶无阴阳,如细柳叶,厚肌。茎粗短。”通过分析可知《新修本草》中所记载的槲,也是指寄主所言,并非植物学中种的概念。综合以上分析可以得知,古代所记载的桑寄生均指寄主而言,所言桑、槲者不能等同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20年版(以下简称《中国药典》)所收录的名称。
通过本草考证进一步分析药材基原,目前认为明以前本草所记载的桑寄生为《中国药典》所记载的槲寄生Viscum coloratum(Komar.)Naka。如龚祝南等[7]参考历代本草记载,除从文字方面还参考《本草纲目》、《植物名实图考》中附有的桑寄生药图,通过分析植物地理分布及形态特征,认为明代以前本草所记载的桑寄生,其植物基原实为《中国药典》所记载的槲寄生,而明代以后其植物基原出现了四川桑寄生Taxillus sutchuenensis (Lecomte) Danser及其近缘的锈毛寄生等植物。可见从明代以后,中药桑寄生与槲寄生出现了多基原入药问题,桑寄生、槲寄生及一些近缘种存在混用现象,这也是二者后世使用混乱的原因之一,值得进一步研究。
桑寄生的化学成分研究一直是国内学者研究的热点。据管俊等[8]报道,桑寄生主要含有总黄酮、挥发油类、维生素(维生素C)、微量元素(钾、磷、镁、钠)、生物碱类(1-脱氧野尻霉素)等成分。其中李永华等[9]从以桑树为寄主的桑寄生Taxillus chinensis (DC.) Danser中分离得到1-脱氧野尻霉素(DNJ),其具有抑制α-葡萄糖苷酶、葡萄糖淀粉酶、肿瘤转移,抗病毒,减肥,增加胰岛素敏感性的生物功能。而非桑树寄主植物没DNJ成分,寄生在非桑树寄主植物上的桑寄生也检测不到DNJ成分。寄主植物不但对桑寄生中生物碱类成分有影响,对于其他化学成分同样具有影响。如张协君等[10]实验测定槲皮素含量的结果看,不同寄主植物来源的桑寄生药材槲皮素含量相差很大,来自8种不同寄主的桑寄生中,除了桑树与两面针两种寄主的桑寄生茎枝能测到槲皮素含量外,其他6种寄主的桑寄生茎枝均检测不到槲皮素,且槲皮素主要存在于桑寄生药材叶中。通过上述研究可以看出寄主植物对桑寄生药材的化学成分有无及含量有相关性影响,这也从另一面验证了古人对寄生药材寄主的重视,十分必要。
受到国外学者对白果槲寄生V.album L.中抗肿瘤成分研究的影响[11],国内学者对于槲寄生化学成分也做了充分研究。槲寄生中含有多种活性成分,主要为黄酮类、三萜和甾醇类[12]、挥发油[13]及有机酸[14]化合物。关玥等[15]并进一步说明目前从槲寄生中分离得到黄酮类成分母核主要有黄酮、二氢黄酮、色原酮、查尔酮等,以黄酮类为母核的7,3',4'-三甲氧基槲皮素具有抗人卵巢浆液性癌、肝癌、膀胱癌等活性;具有较强的抗癌活性,对多种肿瘤细胞具有抑制作用的三萜类化合物如齐墩果酸;槲寄生属植物中具有较强生物活性的槲寄生凝集素、壳多糖结合蛋白及槲寄生毒肽等高分子化合物。抗肿瘤有效成分之一为槲寄生生物碱。
综合分析桑寄生与槲寄生化学成分相关文献,二者的化学成分有相同之处同时也存在不同点。槲寄生药材中含有齐墩果酸,而桑寄生药材则没有[16]。提示可以利用此特征成分进行二者的鉴别。同时笔者发现目前桑寄生药材的化学成分研究主要集中在小分子化合物上,比如其主要药物活性成分黄酮类化合物槲皮素、扁蓄苷、槲皮苷、芦丁。而槲寄生药材更多的集中在槲寄生凝集素I、II、III,槲寄生毒肽A2、A3及壳多糖结合蛋白等大分子物质。槲寄生生物碱成分的研究,目前多集中在对总生物碱上,未见分离出单体成分的报道,而桑寄生已有相关报道,值得进一步研究探讨。
中医药传统理论认为桑寄生具有补肝肾、强筋骨、祛风湿等功效,临床主要用于风湿痹痛、腰膝酸软、筋骨无力等。因此不少学者针对此做了大量研究,如李玲玲等[17]通过动物实验,采用弗氏完全佐剂造大鼠关节炎模型,对于阴性模型组,阳性对照组,桑寄生高、中、低剂量组,分别给与生理盐水、雷公藤多苷混悬液、不同剂量桑寄生水煎液,结果表明,桑寄生水煎液能明显改善佐剂型关节炎模型大鼠足肿胀状况,且能降低大鼠血清中IL-1β,TNF-α含量,桑寄生水煎液有祛风湿抗炎作用。
郭艳杰等[18]报道槲寄生具有抗肿瘤作用,降压作用,抗心律失常,降低心肌耗氧量、防治心肌梗死,增加冠脉流量、改善冠脉循环、增强心肌收缩力,抗血小板聚集、抗血栓形成、改善微循环等心血管系统的作用,抗氧化与抗衰老,增强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降血糖作用。张水仙等[19]报道除上述作用外,槲寄生还具有抗病毒、抗菌作用,抗惊厥作用,抗骨质疏松作用。
综合分析桑寄生和槲寄生药理作用相关文献,可知二者在药理作用上有重叠部分,但也有很多不同之处。桑寄生有显著的抗炎作用和较强的降压作用;槲寄生则具有很强的降压作用,抗炎作用却不明显。有资料显示,槲寄生治疗癌症的适应证很广,不仅对动物移植性肿瘤具有较强的抑制作用,而且还具有较明显的抑制肿瘤细胞转移的作用;此外,槲寄生对心律失常也有较好的治疗作用,而桑寄生则没有上述作用[20]。
桑寄生的现代临床应用十分广阔,其在治疗妇科流产、高血压、心律失常及某些炎性反应方面均有较好疗效。笔者通过中国知网,以槲寄生、临床应用为关键词,未检索到全面总结槲寄生临床应用文献,现根据相关文献报道总结如下。
治疗肿瘤疾病。李晶滢等[21]采用描述性分析法对钱英教授治疗原发性肝癌的临床用药与方剂进行分析,使用复杂网络与点式互信息法聚类技术分析多味药之间复杂的关联性。结果表明槲寄生是钱英教授治疗肝癌的特色药物之一,在肝癌处方中半数以上会用到槲寄生。钱英教授的经验方槲芪散是其常用方剂,主要由槲寄生、生黄芪、丹参、郁金、白花蛇舌草等8味药物组成。47.05%的患者诊治过程应用槲芪散治疗。通过研究核心处方复杂网络图分析,发现钱英教授治疗肝癌的核心药物同槲芪散的药物组成基本一致,这也说明在实际临床肝癌治疗中,槲芪散是其主要应用的处方。
治疗妇科疾病。周凌娟等[22]总结丁彩飞教授治疗胚胎移植术后妊娠早期先兆流产经验,针对肾虚血热证、脾肾两虚证、瘀血内阻证,应用槲寄生补肝肾固冲安胎作用,采用自拟益肾安宫1号方、益肾安宫2号方、寿胎丸合桂枝茯苓丸加减治疗。
治疗心脑血管系统疾病。治疗冠心病心绞痛及心律失常,上海市槲寄生协作组[23]用槲寄生注射液,静脉及肌肉注射,治疗心绞痛181例,有效率为82.9%,心律失常114例,有效率为35.7%。治疗原发性高血压,郭金昊等[24]总结杨传华教授以槲寄生、淫羊藿、黄芪为君药填精益髓、补肾通络,自拟补肾和脉方治疗原发性高血压效果显著。
治疗膝骨关节炎。余文宝等[25]自拟蠲痹四妙汤,治疗膝骨关节炎60例,结果临床痊愈10例,显效24例,有效20例,无效6例,总有效率90%。
综合分析桑寄生和槲寄生临床应用相关文献,笔者发现二者在现代临床应用中,对于治疗妇科流产、高血压、心律失常及某些炎性反应疾病方面基本是重叠的,分析其原因与《中国药典》记载其二者的性味归经、功能主治相同有极大关系。而通过上述化学成分与药理作用研究可知,二者存在一定差异,其功效主治、临床应用应该有所区别,此值得进一步研究。槲寄生在肿瘤治疗方面的应用就是很好的例证。
综上所述,历史上对于寄生名称均随寄主而定,桑寄生则是指桑上寄生而言,槲寄生如寄生桑树上也为本草所记载的桑寄生,与现代药典按照植物分类学中的概念命名有所区别,故在基于历代本草研究应用二者时应特别注意此点。目前对于桑寄生的研究开发比较充分,且研究者也注意到寄主的不同对于桑寄生的化学、药理等方面均有影响[26-27],而槲寄生缺乏在此方面的研究。桑寄生野生变家种的栽培技术已成熟[28],《中国药典》应该综合上述研究,对于桑寄生药材来源中寄主做出明确规定,此点也符合历代本草对于寄生药材的质量要求,以保证药材质量的安全有效,例如药典中对于五倍子来源的规定。槲寄生在我国有丰富的药用资源,应结合目前大分子物质凝集素、毒肽等的化学及药理研究,进一步开发抗肿瘤新药提供临床实用,除目前已用于肝癌治疗外,亦有研究其在治疗胰腺癌、乳腺癌[29-30]方面有效,应开发扩大其应用范围。基于化学及药理学的研究进展,应积极探讨二者自临床应用方面的异同,修改药典中二者功能主治基本一致的现状,为临床合理用药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