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双,烟小静,董少华
(河北工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天津 300401)
创新对于企业的重要作用毋庸置疑,更是国家命运所系。家族企业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创新是家族企业这一长期存在的家族和企业融合的复杂组织形式的重要战略决策。因此,实施创新对于宏观方面促进国民经济转型发展及微观方面提高企业资源配置效率显得尤为重要。创新绩效作为企业投入资源要素后的创新结果衡量构念[1],能够有效促进企业创新效率提升及成果转化。现有研究大多从产品创新程度、创新成果范围[2-3]、创新绩效实现方式及创新绩效经济表现[4]等方面对创新绩效进行划分。在此基础上,本文将其划分为技术创新绩效和产品创新绩效。
相较于非家族企业,家族企业创新绩效影响因素与家族和企业关注目标的异质性紧密相关。家族涉入作为家族力量差异化介入企业的一种方式,学术界对其界定尚未达成一致。Donckels & Frohlich最先将其定义为家族所有权涉入[5],在此基础上,一些学者们引入控制权涉入[6]、管理权涉入[7-8]、治理权涉入[9]、代际传承涉入[10]以及经理层涉入(蔡地等,2016)等,以期采用不同维度的显性涉入企业方式界定家族涉入。一些学者如杨学儒和李新春[11]通过企业及家族治理特征、家族继承倾向[12]、家族文化及价值观[13]等隐性资源特质界定家族潜移默化影响企业的涉入行为。本文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采用家族所有权涉入、管理权涉入及代际传承涉入界定家族涉入。
现有研究表明,一部分学者基于社会情感财富(Social Emotional Wealth,SEW)理论视角,从家族企业永续传承的长期导向[14]和维持家族控制目标的保守与风险规避导向[15-16]两个方面,研究家族控制权涉入和代际传承涉入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从限制型社会情感财富方面来说,创新投入通常为家族企业注入人力、物力资本、技术及管理方式等,不可避免地淘汰原有家族成员并稀释家族控制权,其以控制目标为导向的理论属性决定了家族企业对于创新投入战略选择具有保守和风险规避的特点,认为家族控制权涉入从源头上抑制了企业创新效率及成果转化,对企业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产生不利影响。从拓展型社会情感财富方面来说,我国家族企业深受以儒家思想为根基的家族文化影响,相较于国外家族企业,更加注重跨代延续,因具有独特的耐心资本而作出具有长期导向的创新决策,但代际传承涉入影响企业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绩效的研究结论尚未统一。
部分学者基于代理理论(Agency Theory),从家族股东对非家族股东实施的超额控制权问题[17]和非家族高管相对于家族高管的短视行为出发[13],研究家族控制权涉入和管理权涉入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一方面,家族股东的超额控制权,加大了家族股东与非家族股东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加剧双方代理冲突,为其暗箱操作转移企业资源提供可趁之机,从而约束企业创新投资活动,影响企业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绩效。另一方面,相较于非家族高管,家族管理权涉入企业能有效缓解代理冲突,家族管理者由于能够确保工作岗位的安全性而不太关注短期绩效,往往制定长期创新策略。Manso[18]指出,创新战略作为一种长期策略,其战略布局及管理者支持过程有利于计划及工作保障,对于激发更高的创新生产力至关重要。家族管理者所表现出的保护性行为会使员工流动率降低,培养员工忠诚度、个人承诺,调动员工参与积极性,从而沉淀出科学工作技能,最终产生良好的创新效果。
另一部分学者基于资源基础理论(Resource-Based View,RBV),从家族内外部资源差异视角研究家族资源特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一方面,在金融、法律及人才等市场制度有待完善的条件下,家族成员以天然非契约的亲缘关系紧密相连,为家族企业提供极具奉献性和承诺性的创新资源,促进企业技术转化和新产品开发[19]。另一方面,有学者认为,家族企业创新投入在企业内部资源同质性严重且不能为家族企业创造竞争优势时,外部资源投入尤为重要[20],因家族涉入产生的经营不透明以及裙带关系导致的家族成员冗余会减少家族企业创新所需外部人力及财力资源,打击外部成员共享知识资源的积极性,不利于企业创新绩效提升。
综上所述,家族涉入与创新投入、家族涉入与创新绩效之间关系的研究结论不一。较之以往相关研究,本文创新之处主要体现为:第一,重新界定了家族涉入及创新绩效的不同维度,丰富了家族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研究。现有家族涉入对创新绩效的影响研究聚焦于高管及董事会特征,本文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家族涉入这一重要的公司治理变量如何影响企业创新绩效。第二,进一步丰富了家族涉入因素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理论。虽然少部分研究关注了家族涉入对我国企业创新的影响,但已有研究的分析重点放在企业创新绩效实际影响上,并未从整体角度深入探讨家族涉入因素对企业创新绩效影响的传导机制问题。本文通过进一步剖析不同维度下家族涉入因素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尝试深入探讨家族涉入因素对企业创新绩效影响的内在传导机制,通过引入资源基础观和高阶理论,更深层次地揭示家族涉入因素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第三,基于组织开放系统角度,全面分析研发投入不确定性对家族涉入因素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和产品创新绩效之间关系的中介效应,有利于深化对家族涉入因素的理解。
家族涉入作为家族力量差异化介入企业的一种方式,是从家族参与角度界定家族企业的常用方法。目前,学术界对家族涉入内涵界定主要从隐性涉入和显性涉入两个方面展开:一方面是指家族可通过家族特异性知识资源、家族经验以及家族文化等隐性特质影响企业,另一方面是指家族可通过控制企业股权、管理权及继承权等显性方式涉入企业。
从隐性涉入方面来说,Astrachan等[21]从权利、经验和文化3个维度构建家族涉入对企业管理的影响机制。从显性涉入方面来说,在以家族所有权涉入和管理权涉入衡量家族涉入的基础上,严若森等[19]基于股东会、董事会和经理层的企业内部治理结构视角,探究家族成员涉入的内部治理机制产生的影响时,将家族涉入分为家族股权、家族董事会和家族管理等涉入方式;Chrisman & Patel[10]基于家族企业治理现状、治理过程和治理愿景视角,将家族涉入划分为家族所有权涉入、管理权涉入和代际传承涉入,其核心是实现家族企业永续传承的发展愿景。其中,家族所有权涉入主要体现为家族对企业剩余资源索取的控制力;家族管理权涉入反映家族在管理决策中的影响程度;代际传承涉入是指参与企业运营和管理,并逐渐担任重要角色进行权利交接的程度。本文以体现家族企业本质为原则,采用Chrisman&Patel对家族涉入的概念界定和维度划分,以期全面系统地探讨异质性家族涉入程度及涉入方式对家族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
家族所有权涉入主要体现为家族对企业股权和现金流量权的控制力,其对创新绩效的影响可以从代理理论、资源基础理论和社会情感财富理论3个视角进行概括分析。首先,基于代理理论视角,家族股东与非家族股东的突出代理问题导致前者更倾向于以保持家族控制权为企业发展的根本目标,由于家族企业融入血脉亲情,通过强力非契约形式将家族与企业紧密相连,家族企业成员之间有着天然亲属情感依恋,家族企业为保持控制权而任人唯亲,导致错失内部关键岗位所需的专业技术和管理人才[22],使得以创新绩效为代价的企业决策水平和运作效率低下现象出现。其次,基于资源基础理论视角,以控制权为目标的交叉持股及家族式金字塔结构等股权杠杆,不仅缺乏实际资本投入,而且会侵占家族企业创新所需的稀有资源,导致企业资源配置失衡,打击企业外部资源共享积极性,使其无法充分利用外部知识资源实现创新绩效。最后,基于限制型社会情感财富视角,风险性高且回收期长的企业创新活动会给企业社会情感财富带来损失风险,以维护家族控制为目标的家族倾向不利于企业创新绩效。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a:家族所有权涉入程度与企业创新绩效负相关。
家族管理权涉入反映家族在管理决策中的影响程度,其对创新绩效的影响可以从代理理论、资源基础理论两个视角概括分析。首先,基于代理理论,家族管理者与家族企业之间的强力非契约关系使其能长期留在企业,避免因任期绩效压力导致的短视行为,并促使其积极参与管理决策,有助于引导企业从长远发展角度制定战略。创新是一项长期行为,战略布局以及管理者支持是创新活动实施的保障,家族成员参与管理有利于推动企业创新,对提高创新生产力至关重要。另外,相较于非家族成员,家族成员更了解企业,彼此信任感更强[23],家族管理权涉入度越深,家族纽带就越紧密,就有助于提升创新战略决策和运作效率,提高创新绩效。其次,基于资源基础理论,家族企业通过强力非契约形式将家族与企业紧密相连,并演化出完整的亲属团体共同遵守的家族规范,形成非家族企业无法模仿且难以获得的资源优势,家族管理权涉入程度越深,家族成员越愿意提供人力及财力支撑。因此,家族内部资源的奉献性和承诺性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促进作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b:家族管理权涉入程度与企业创新绩效正相关。
代际传承涉入是指参与企业运营和管理的家族代际数,是家族涉入的特殊表现形式,其对创新绩效的影响,大部分学者从Miller等[24]提出的拓展型社会情感财富理论分类角度展开研究。有效实现家族代际传承是家族企业核心目标[25],也是保持家族控制权、获得持续发展的重要方式。我国家族企业相对于国外家族企业来说,深受传统家族文化熏陶,更注重解决后代财富遗留问题,这一目标使得家族企业具有独特的耐心资本追求跨代家族控制[14],因而更愿意通过创新战略实施提高企业创新绩效。部分学者基于继任者自身视角,发现年轻的继任者通常具有比父辈更为完善的知识体系以及开阔的国际化视野,能够为企业带来新视野、新理念以及更为强烈的创新精神和冒险精神(赵勇等,2018)。另外,继任者领导权威的建立伴随着代际传承的整个过程,如果继任者简单固守现有业务,难以突破“少主难服”的传承困局,获得组织信任并成功上位,那么家族企业就需要借助传承这一契机进行战略变革,转向高附加值的产品、产业及地域市场[27],从而提高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和产品创新绩效。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c:代际传承涉入程度与企业创新绩效正相关。
家族企业所有权大部分为家族成员持有,并且很大程度上影响企业决策情况[27]。因此,研发投入作为企业重要战略决策之一,深受家族所有权涉入差异的影响。其中,所有权涉入程度越深,家族企业所有者承担的风险就越大。因此,家族企业所有者希望实现对企业的长久控制时多厌恶风险。而研发需投入大量资金且未必为企业带来丰厚回报,一旦创新活动失败,家族将面临巨大的财产损失,这与家族企业所有者的初衷相背,是一项高风险的战略投资。因此,家族企业所有者对此持谨慎态度,会出于现实利益的考虑减少研发投入。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a:随着家族所有权涉入程度加深,企业研发投入下降。
家族企业更愿意家族成员涉入管理层以维持企业决策权和治理权,这也意味着家族管理权的持有期很长。因此,家族成员担任高管在制定决策时会更加关注企业长期投资策略,注重团队创新能力培养,帮助高管团队成员吸收有关企业内外部隐性知识,从而增强企业创新能力[28],企业对外部创新机会的预测、感知能力也会因此增强。此外,家族管理权涉入有助于心理所有权培育,以识别企业目标及管理决策的挑战和机遇,提升家族企业创新可能性。严若森等[19]指出,在技术、金融市场等正式制度有待完善的背景下,家族成员参与企业管理有助于更高效地利用社会资本、人力资本等,从而为技术创新提供更多优质资源。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b:随着家族管理权涉入程度加深,企业研发投入上升。
高阶理论认为,由于认知差异,公司CEO变更将导致公司战略改变。家族企业传承中面临的问题和目标在变化,创一代与继任者的认知差异对企业研发投入选择也不同。现阶段,我国家族企业大部分仍处于代际传承准备阶段,已完成传承的企业以二代参与企业经营管理为主。在二代参与或与一代共同管理的过程中,家族个体、家族群体和企业利益联系密切,更易于家族内部信任机制建立,提升管理效率,并为企业带来新视角和新理念,注入新活力,从而推动企业创新[29]。同时,家族二代基于企业传承目标更倾向于通过加大企业创新力度推动企业革新。严若森和杜帅[30]指出,家族企业进行代际传承会更注重企业长期生存与发展,更倾向于选择研发创新等促进企业发展的长期战略决策。此外,继任者会急于获得积极的社会认同而进行创新活动,创新战略愿景和能力兼备的家族二代通过管理权继任,将进一步推动企业创新战略实施,为提高创新成功率而加大研发投入力度[31]。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c:随着家族代际传承涉入程度加深,企业研发投入上升。
1.3.1 研发投入与创新绩效
企业创新成果产出与企业多种资源要素投入息息相关。企业创新活动多种要素投入中,最基本的是研发支出。它为企业购买研发相关的机器设备、支付企业研发人员工资、激励企业员工工作积极性提供了重要保障。虽然研发投入作为投资行为具有一定风险性,但当研发投入转换为新产品或新技术等研究成果时,能够企业带来经济利益,进而产生创新绩效。张丹和郝蕊[32]的实证研究表明,增强研发投入力度可直接提高企业创新绩效。此外,创新投入与绩效的关系在集体主义文化氛围中更密切[33]。中国家族企业处于典型的集体主义文化环境下,研发投入作为企业创新绩效改善的基础和保证,对企业创新绩效更为重要。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研发投入与企业创新绩效显著正相关。
1.3.2 研发投入的中介效应
根据前文所述,家族涉入的不同维度对企业研发投入水平和创新绩效存在差异性影响。本文从高阶理论出发,基于高管特征、战略选择与绩效的逻辑关系,发现家族涉入特征对创新绩效并非仅存在直接影响,家族涉入异质性可以通过影响企业战略选择和决策进而对企业创新绩效产生影响。研发作为企业创新活动的关键来源,是企业战略决策重要内容之一。家族成员作为家族企业的主要控制和决策群体,其对研发投入的选择态度将对企业创新绩效产生很大影响[34]。因此,有必要考虑企业高管团队的背景特征。
因此,本文认为,家族企业研发投入是家族企业及其创新绩效的关键和核心。将研发投入纳入家族企业创新绩效研究,梳理家族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尤为关键。在现有研究中,家族涉入与研发投入的关系存在较大争议,但学者大多认同研发投入促进企业创新绩效的观点。家族企业在考虑研发投入决策时,需全面考虑企业经济和非经济目标,家族涉入企业的行为会直接影响投资研发决策,进而影响企业创新绩效。本文认为,研发投入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更为直接和重要。同时,企业创新绩效提升是一个长期过程,通过研发投入进行创新是前提,对改善企业创新绩效具有关键作用。所以,家族涉入差异通过研发投入对创新绩效产生间接影响。由此看出,研发投入作为中介,在其中起到了传递作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4a:家族所有权涉入通过研发投入对企业创新绩效产生间接影响;
H4b:家族管理权涉入通过研发投入对企业创新绩效产生间接影响;
H4c: 家族代际传承涉入通过研发投入对企业创新绩效产生间接影响。
根据以上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如下概念模型(见图1)。该模型的主要内涵是,研发投入在家族所有权涉入、管理权涉入和代际传承涉入对创新绩效的影响过程中发挥重要中介作用。
图1 概念模型与主体效应假设
根据变量间关系,本文构建以下回归模型。
Yi=a0+aiFI+a4Contro+ε(1)
R&D=b0+biFI+b4Contro+ε(2)
Yi=c0+ciFI+c4Contro+ε(3)
本文采取中介变量检验的经典三步法,在前文验证关系显著的基础上,构建第三步检验的回归模型,如式(4)所示。
Yi=d0+diFI+d4Contro+d5R&D+ε(4)
其中,i=1,2,3,Yi为企业创新绩效,FI是家族涉入,R&D为企业研发投入,Contro是控制变量,ε为随机误差项。
2.2.1 变量选取
创新绩效(Innovation performance,IP)。为避免单一指标测量不全面,本文基于前人研究,从技术和产品两个维度构建企业创新绩效评价体系,选择企业专利申请数衡量企业技术创新绩效(PN),以新产品数(NPN)和新产品销售收入与主营收入占比(NPS)两类指标衡量产品创新绩效。
家族涉入(Family involvement,FI)。关于家族涉入3个维度中家族所有权涉入程度(FO)的测量,借鉴张妮和李晓彤[37]的研究成果,采用家族成员股权数占企业股权数的比例表示。为更好地反映家族管理权涉入度(FM),采用高层管理团队中家族成员所占比例表示,高管中家族成员数量为手工整理企业年报、招股说明书等所得。此外,关于家族代际传承涉入程度(GE)的测量,考虑到我国家族企业传承情况、企业规模以及结构设置差异性,本文选择家族二代内部管理权继任情况,即二代家族成员在企业管理层的占比衡量,以年报中高管团队人数作为管理层人数数据。
企业研发投入(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investment,R&D)。关于企业研发投入这一变量,本文借鉴李想和徐艳梅[36]的研究成果,以主营收入中研发投入的比重衡量。此外,参照已有文献,本文将企业规模(SIZE)、独立董事比例(INDEP)、董事长受教育水平(EDU)和资产负债率(DR)作为本文控制变量。
2.2.2 数据说明
为了研究家族涉入差异对创新绩效的影响,综合考虑样本的现实性和可操作性,本文筛选2013-2019年沪深A股上市家族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家族企业筛选参照如下标准:①企业实际控制人由家族成员担任;②至少有两名家族成员位列企业前十大股东;③高管团队中应当有两人及以上家族成员占有职位。出于对家族涉入和研发投入效果的周期性考虑,本文在选取数据时,将因变量创新绩效数据滞后一年。此外,本文按照以下原则进行筛选:第一,剔除ST、*ST类,暂停上市及退市企业样本,只保留在沪深A股主板上市的家族企业样本;第二,由于因变量创新绩效数据相较于其它变量滞后一年,并且新上市企业当年财务信息存在较大不确定性,故剔除当期上市不足1年的企业样本;第三,剔除财务数据为极端值、信息披露不详的企业样本或者主营业务收入为负的企业样本。在所有沪深A股上市家族企业中,剔除初始样本中数据不完整企业后,共获得897个有效企业样本。
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和讯网数据库、巨潮资讯网、RESSET数据库、CSMAR数据库等。其中,因变量创新绩效的新产品数量及新产品销售收入占比通过同花顺iFinD金融数据库、企业官网、百度、谷歌进行搜索、收集、统计并进行手工整理和计算得到。
由表1可知,我国家族企业中家族成员所占股权比例之和(FO)最低为62%,最高为96%,均值为48.3%,说明在我国家族企业中,家族成员对企业的控制占据绝对优势。家族管理权涉入(FM)均值为21.8%,说明我国家族成员参与企业经营与管理的程度不高。代际传承涉入(GE)的最高值为0.5,说明部分家族二代在企业高管团队中参与较多,代际传承涉入程度较高。家族二代管理层参与率的均值为6.2%,标准差为0.060,说明家族企业中家族二代管理层参与率较为均匀。
表1中研发投入(R&D)的均值为4.5%,企业专利申请数(PN)的均值为17,新产品数(NPN)均值为39,新产品销售收入(NPS)的均值为1.089。这说明由于市场环境复杂性较高,企业间的竞争较为激烈,上市家族企业已经意识到创新的重要性,逐渐将其收入的显著部分用于研发投资,已经取得一定的创新绩效。但仍有些企业多年来研发投入为0,上述企业应该增强创新意识,以适应复杂的竞争环境。同时,企业专利申请数标准差为49.231,新产品数的标准差为78.406,新产品销售收入的标准差为2.519,研发投入标准差为0.037。上述变量标准差较大,说明家族企业对于创新行为的认知存在较大分歧,值得进一步关注。
通过表1数据分析得出,企业董事长的受教育水平最低值为1,最高值为5,平均值为2.63,表明我国家族企业的董事长教育水平较低。资产负债率的平均值为0.368,标准差为0.194,说明我国家族企业在负债方面的控制较为合理。
通过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可知(见表1),除家族所有权涉入与创新绩效不具有显著相关关系外,家族管理权涉入和代际传承涉入均与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初步说明家族管理权涉入和代际传承涉入对企业创新绩效提高具有积极影响。在此基础上,本文进行变量间的回归分析。
表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结果
3.2.1 家族涉入与创新绩效关系检验
表2报告了模型(1)中家族所有权涉入、家族管理权涉入和家族代际传承涉入程度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从第一行系数可知,家族所有权涉入与企业产品创新绩效、技术创新绩效间的关系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拒绝了H1a。第二行系数显示,家族管理权涉入程度与企业专利申请数、新产品数和新产品销售收入的系数分别为0.018、0.031和0.011,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上市家族企业管理权涉入程度高的企业拥有更好的创新绩效,H1b得到验证。第三行系数显示,家族代际传承涉入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产品创新绩效均在1%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关系,系数分别为0.071、0.021和0.019,说明在上市家族企业中,代际传承涉入程度越高,越有利于企业创新绩效提升,H1c得到验证。
表2 家族涉入与创新绩效关系检验结果
3.2.2 家族涉入与研发投入、研发投入与创新绩效关系检验
由图2中模型(2)的检验结果可知,家族所有权涉入与研发投入的相关系数为负,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b=-0.025,P<0.01),说明家族所有权涉入程度越深,企业研发投入水平越低,验证了H2a。相反,家族管理权涉入与研发投入显著正相关(b=0.055,P<0.01),代际传承涉入与研发投入显著正相关(b=0.062,P<0.01),说明提升家族管理权涉入程度可以提高企业研发投入水平。同时,家族二代参与企业管理层对企业研发投入也有显著正向影响,故H2b和H2c通过检验。
由图2中模型(3)的检验结果可知,研发投入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系数为0.061,表明加大研发投入有利于提高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研发投入与企业产品创新绩效的回归结果显示,研发投入与新产品数、新产品销售收入的关系系数分别为0.073和0.042,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因此,回归结果很好地支持了H3,即提高研发投入水平有利于改善企业创新绩效。
图2 家族涉入与研发投入、研发投入与创新绩效的主效应关系
3.2.3 研发投入中介效应检验
本文采用Baron & Kenny提出的经典三步法对中介效应实施检验。首先,检验家族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显著相关关系,若存在则进行下一步,若不存在则表示无中介效应;其次,检验家族涉入与研发投入之间是否存在显著线性关系,若存在则进行第三步,若不存在则停止检验;最后,在验证研发投入与企业创新绩效线性关系的基础上,控制研发投入这一中介变量,检验家族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是否具有显著线性关系,若结果不显著则说明研发投入在家族涉入和企业创新绩效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若结果显著且线性关系明显减弱,说明研发投入在其中起部分中介作用。
本文通过模型(4)依次检验研发投入的中介作用。由表1可知,家族所有权涉入与创新绩效未通过显著性检验,由前述中介效应检验原理可知,研发投入在两者关系中不具有中介作用,H4a未得到验证。
由表1可知,家族管理权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第一步检验通过。同时,由图2数据可以看出,家族管理权涉入显著正向影响研发投入。因此,第二步检验通过。在加入中介变量研发投入后,由表3数据可知,家族管理权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的关系系数β值显著变小了(d=0.008,P<0.01;d=0.012,P<0.01;d=0.003,P<0.01),说明家族管理权涉入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显著下降,从而验证了研发投入在两者关系中的部分中介作用。因此,H4b通过验证。
由表1可知,家族代际传承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第一步检验通过。同时,由图2数据可以看出,家族代际传承涉入显著正向影响研发投入。因此,第二步检验通过。结合表3可以发现,在引入中介变量研发投入后,家族代际传承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的关系系数β值显著变小(d=0.048,P<0.01;d=0.006,P<0.01;d=0.005,P<0.01),说明代际传承涉入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显著下降。因此,研发投入在代际传承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具有部分中介作用,从而支持H4c。
表3 研发投入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在现有文献的基础上,本文首先对家族涉入异质性及创新绩效概念进行界定;其次,根据家族涉入、研发投入和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提出研究假设,构建变量之间的研究模型;再次,选取2013-2019年深沪A股家族企业,计算并汇总各变量所需指标;最后,验证相关研究假设。
(1)家族涉入异质性对创新绩效影响不同。家族所有权涉入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不显著,家族管理权涉入、代际传承涉入正向影响企业创新绩效。
(2)家族涉入异质性对研发投入影响不同。家族所有权涉入负向影响企业研发投入,家族管理权涉入、代际传承涉入正向影响企业研发投入。
(3)家族管理权涉入和代际传承涉入通过研发投入间接影响创新绩效。
(1)家族企业应该客观、科学地构建股权结构,适度降低家族所有权涉入程度,缓和家族股东与非家族股东的代理冲突,避免因交叉持股及家族式金字塔结构等股权杠杆过高而导致创新资源配置失衡,从而影响企业创新绩效。家族企业主观上应摒弃限制型社会情感财富的思维逻辑,以长期导向思考企业创新问题。
(2)家族企业应该保持适当的家族管理权涉入,不应盲目“去家族化”,在外部正式制度不够完善的条件下,家族管理权涉入的内部监督作用对家族企业内部治理缺陷具有一定替代效应,家族管理者更容易获得家族的认可和信任,避免因任期绩效压力导致的短视行为,能够有效整合家族内部创新资源,促使家族企业实施长期创新发展战略。
(3)家族企业基业长青的发展愿景离不开持续创新,控股家族应正确看待二代涉入企业,既不能为确保继任者迅速建立领导权威而过度加强企业控制,也不能忽视二代涉入给企业带来的创新活力及战略变革红利。家族企业应有意识地将战略变革与二代涉入相关联,树立企业长期战略导向,借助这一契机提升企业创新绩效,促进家族企业数字化转型,逐渐实现家族企业治理优化与商业模式创新的开放共融。
(1)从样本选择上来说,本文仅选取深圳和上海A股上市家族企业作为样本,因此研究样本选择不够丰富。为提高结论的可靠性,未来研究可以增加样本企业数量,将中小板、创业板企业及非上市企业也作为研究样本。
(2)在分析研究假设时,本文未考虑企业所属行业,只排除了金融行业企业样本。技术型企业、制造企业等不同行业企业在研发投入及创新绩效方面存在差异。因此,将家族企业按行业分类并进行细化研究有助于理解家族企业创新绩效,从而给出更精确的指导意见。
(3)数据来源方面,本文主要通过公司二手数据进行定量指标分析,未纳入家族经验、家族文化、家族适应力及凝聚力等内在因素。这一问题有待学者利用一手数据进行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