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记》现存佚文考辨

曾肖

《玄中记》现存佚文考辨

曾肖

（暨南大学 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

《玄中记》一书约亡佚于北宋初年，元代陶宗仪首先辑佚此书，明末清初复有抄本流传于世，清代以后先后出现黄奭、茆泮林、马国翰、叶德辉、鲁迅的辑本。近年来，学界利用大量新的文献文本和数据库检索等较先进的研究手段，进行《玄中记》的辑佚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果，但现有佚文尚需准确考证。通过对文献出处、内容风格的综合考量，文中对现今发现的20多条佚文进行考辨，部分属于《玄中记》的条目可以认定，部分则应该存疑或可证伪。

《玄中记》；辑佚；类书；《玄山记》

近年来，学界同仁对《玄中记》校订、补辑的成果不断出现。李剑国的《唐前志怪小说辑释》对“姑获鸟”“桃都”二条的文字进行了校补[1]。阳清的《〈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一文补遗6条：“神丘火穴”“名山孔窍”“胡羊”“金之气”“九州图”“燧明国”；存疑8条：“山岳神”“昆仑山”“何侯”“洞庭灵区”“契丹富豪”“桃源”“斟泉”“地镜图”[2]。李剑锋的《唐前小说史料研究》一书补辑了4条佚文：“蝙蝠”“神丘火穴”“名山孔窍”“何侯”，校订鲁迅所辑的“胡燕越燕”1条，存疑“山岳神”1条；另外，指出“桃源”“契丹富豪”“乐音泉”3条为误引，并非出于《玄中记》[3]。赵章超的《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指出李剑国在《中国古代小说总目·文言卷》增补的“皇帝臣（九州图）”1条出自杨慎的《丹铅总录》卷四，在《四库全书》中的版本引作《玄中记》，在《四部丛刊》中的版本引作《述异记》，赵章超判定四库本误，此非《玄中记》佚文；赵书补辑了12条佚文：“神丘火穴”“酒魔”“昆仑”“吐谷浑桃”“狐”“花蹄牛”“花牛”“胡羊”“斟泉”“梓树精（青羊）”“双筋牛”“倒景”，又引录了新的材料对鲁迅《钩沉》本的条目加以补订，包括了“尹寿作镜”“日复牛”“金刚”“珊瑚”“山精”“玛瑙”“水”7条[4]。日本人中岛长文、伊藤令子、平田昌司对鲁迅《古小说钩沉》本进行校勘，补辑了6条佚文：“蚖蛇”“龙庭”“丹穴山”“山岳神”“契丹富豪”“胡羊”[5]582。

统计上述补辑成果，学界近年来搜集所得《玄中记》的佚文有20多条，有的与原来条目风格、叙事方式相似，有的存在内容、风格等方面的矛盾和不相侔，有待进一步辩证。笔者从文献出处、时代、内容、风格、叙事方式、句式特点等多方面考量，对这些佚文进行综合考辨，并通过新材料的挖掘和判断，确定6条佚文，而有8条难以遽断是非，有14条可判定并非出自《玄中记》，本文试做探讨。

一、补遗6条

(1) 龙庭：北溟有烛龙之地，名曰龙庭也。

(2) 丹穴山：南海中有丹穴山，凤鸟所栖乳，海岛之洲也。

(3) 蚖蛇：蚖蛇身长三四尺，有四足，形如守宫。寻脊，有针利如刀，甚毒恶，中人不逾半日则死。[6]

上述三条出自《一切经音义》，其中(1)(2)条出自卷二十，(3)条出自卷三十三、四十七、五十七，卷四十一引“日”作“月”。《鲁迅〈古小说钩沉〉校本》据此补辑。

(4) 金之气：黄金之气为火。白金之气为雄鸡。铜铁为胡人。铜器之精为马。美玉之气为美女载烛。金至百斤以上，其精为羊。[7]

此条出自《广博物志》卷三十七。《格致镜原》卷三十四引，无“美玉之气为美女载烛”句[8]。《〈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二书补辑。

(5) 名山孔窍：名山有孔窍，相通是也；水过水则合，虽合而性不合。[9]

此条出自《升庵集》卷四十二、《丹铅续录》卷三、《谭菀醍醐》卷六、《唐荆川先生稗编》卷五十五、《玉芝堂谈荟》卷二十二、《古今游名山记》。《唐前小说史料研究》据《丹铅续录》《谭菀醍醐》补辑。《〈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丹铅续录》辑为“名山有孔窍相通”。

(6) 胡羊：羺，胡羊也；羫，羊腊也。似羊，四耳九尾，目在背。[10]

此条出自《渊鉴类函》卷四百三十六兽部八。《事词类奇》卷二十八误“背”为“皆”。《格致镜原》卷八十六引“羺”至“羊腊也”数句。《〈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鲁迅〈古小说钩沉〉校本》据《渊鉴类函》补辑。《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事词类奇》补辑。按：《太平御览》卷九百二、《经籍纂诂》卷三、《骈雅训纂》卷七下训纂十六、《说文通训定声》、《类隽》卷三十皆谓此条出自《字林》，应是字义注释的引文。从内容、风格判断，此条属于《玄中记》佚文。

二、存疑8条

(1) 双筋牛：相去京师五百里地面出双筋牛，能日行千里。荀晞每得之，以为异。杀而观之，其双筋如小竹大，自头挟脊着肉里，故外不觉。[11]

此条出自《事言要玄·物集》卷二。《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此引述。按：《太平御览》卷九百兽部十二引祖台之《志怪》有相似的记载[12]，叙事更加详细。《事类赋》卷二十二兽部、《天中记》卷五十五、《山堂肆考》卷二百二十一、《类隽》卷三十走兽类、《格致镜原》卷八十六、《渊鉴类函》卷四百三十五兽部七等书皆谓出自《志怪》。从内容、风格来看，此条颇类《玄中记》，暂存疑。

(2) 女国：扶桑东千余里，有女国，容貌端正，色甚洁白，体有毛，发长委地。至二三月，竞入水，则妊娠；六七月，产子。女人胸无乳，项后生毛，根白，毛中有汁，以乳子，百日能行，三四年则成人矣。[13]

此条出自《玉芝堂谈荟》卷十“黄金易五脏”，紧接在引述《玄中记》“丈夫民”条的文字之后，从内容、风格来看颇类《玄中记》的佚文。但此条最早见载于《梁书》卷五十四列传第四十八诸夷东夷，谓“慧深又云”，“成人矣”后尚有文字曰：“见人惊避，偏畏丈夫。食咸草如禽兽。咸草叶似邪蒿，而气香味咸。”《南史》卷七十九列传第六十九夷貊下西戎、《通典》卷一百八十六边防二女国、《太平寰宇记》卷一百七十五四夷四东夷四女国、《通志》卷一百九十四四夷传第一扶桑女国附、《文献通考》卷三百二十七四裔考四女国等书，皆引慧深此语。故此条未能明确出自《玄中记》。暂存疑。

(3) 燧明国：申弥国去郡万里，有燧明国，不识四时昼夜。其人不死，厌世则升天。国有火树，名燧木，屈盘万丈，云雾出于中间。折枝相钻，则火出矣。后世圣人变腥臊之味，游日月之外，以食救万物。乃至南垂，目此树表，有鸟若鹗，以口啄树，粲然火出。圣人感焉，因取小枝以钻火，号燧人氏。在庖牺之前，则火食起乎兹矣。[14]

此条出自《古今图书集成·历象汇编干象典》第九十九卷火部外编。《〈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此补辑。按：此条较早见于《太平御览》卷八百六十九火部二，言其出处为王嘉的《拾遗记》，“去郡”引作“去都”，“万丈”引作“万识”，“鹗”引作“鸮”，“感焉”引作“成焉”。《事类赋》卷八地部、《山堂肆考》卷二十三地理、《类隽》卷二十一器用类、《格致镜原》卷五十日用器物类二火、《佩文斋广群芳谱》卷八十一木谱、《三农纪》卷六亦引此条，文字略有差异，皆谓出自《拾遗记》。此条颇类《玄中记》的风格，但从出处来说，引自《拾遗记》的可能性更高。暂存疑。

(4) 契丹富豪：契丹富豪要裹头巾者，纳牛驼七十头、马百匹，名曰舍利。[15]

此条出自《说略》卷二十一，《留青日札》卷二十二、《艺林汇考·服饰篇》卷一据此引述。按：此条材料较早见于《契丹国志》卷二十七，《类说》卷五引自《燕北杂记》，文字与《说略》稍有差异。《类说》卷五改“舍利”为“锡里”，题下注“选拔”之意。此条是否属于《玄中记》的佚文，《鲁迅〈古小说钩沉〉校本》据《说略》补遗；《〈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列为存疑；《唐前小说史料研究》据《类说》判为误引。宋代叶隆礼撰《契丹国志》一书多“采摭遗闻，删繁剔冗”；且“契丹”一词在南北朝时已广泛使用，在《魏书》中已频繁出现。从出处和内容来看，此条有出自《玄中记》的可能性，但风格不合。暂存疑。

(5) 犀角：犀角置狐穴中，狐不敢归。[16]

此条出自《事词类奇》卷二十八。《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此补辑。按：此条较早见载于《太平御览》卷七百三十六，无“敢”字，谓出自《抱朴子》；《太平御览》卷九百九、《天中记》卷六十引，无“敢”字，皆谓出自《淮南万毕术》；《格致镜原》卷八十八引，无“敢”字，谓出自《淮南子》。《太平御览》卷八百九十则引作“犀角置狐穴，狐去不敢复居也”，谓出自《淮南万毕术》。清人茆泮林辑《十种古逸书》收录有《淮南万毕术》引此条，无“敢”字，注其出处为《太平御览》卷七百三十六、卷九百九。此条未能确证出自《玄中记》，暂存疑。

(6) 花蹄牛：元封三年，大秦献花蹄牛，高六尺，尾环绕角，生四耳。[16]

此条出自《事词类奇》卷二十八，接在引《玄中记》的“日复牛”“树化牛”条之后；《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此补辑。按：此条较早见于《白氏六帖事类集》卷二十九，引作“元封二年，大秦献花蹄牛，高六尺，四耳，尾绕角也”，未言明出处；《续博物志》卷十引，改“三年”为“二年”，亦未言明出处。《太平御览》卷九百兽部十二、《初学记》卷二十九兽部、《锦绣万花谷后集》卷三十九引，谓出自《洞冥记》。《天中记》卷五十五“四耳”后增添一句“角端有肉蹄如莲华”，谓出自《洞冥记》，《骈志》卷十八与之同。《说略》卷三十虫注下、《类隽》卷三十走兽类引，亦谓出自《洞冥记》。《骈字类编》卷二百二十三虫鱼门六引，则谓出自《续博物志》。此条未能确证出自《玄中记》，暂存疑。

(7) 花牛津：元封中，大秦献牛，善走多力，使辇铜石以起望仙宫。迹在石上，皆如花形，故阳关之外有花牛津。[16]

此条据《事词类奇》卷二十八，接上条“花蹄牛”之后，“大秦”原作“秦”，“铜石”原作“铜铁”，“皆”原作“背”，“阳关”原作“阳开”，“花牛津”原作“花牛”；此处据《太平御览》卷九百兽部十二所引文字改。《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事词类奇》补辑。按：此条较早见于《太平御览》卷九百兽部十二，谓出自《洞冥记》。《事类赋》卷二十二兽部、《渊鉴类函》卷四百三十五兽部七、《类隽》卷三十走兽类、《格致镜原》卷八十六引，亦言出自《洞冥记》。《洞冥记》卷二载：“元封三年，大秦国献花蹄牛，其色驳，高六尺，尾环绕其身，角端有肉蹄如莲花。善走多力，帝使辇铜石以起望仙宫。迹在石上，皆如花形。故阳关之外花牛津，时得异石，长十丈，高三丈，立于望仙宫，因名龙钟石。武帝末，此石自陷入地，唯尾出土上。今人谓龙尾墩也。”《广博物志》卷四十七引，则谓出自《述异记》。结合上条“花蹄牛”，文字皆类于《洞冥记》卷二所载，此二条应出自《洞冥记》，而非《玄中记》。暂存疑。

(8) 九州岛图：鲁班以石为禹九州岛图，今在洛城石室山东北岩。[14]

此条出自《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考工典》第五卷工巧部名流列传。《太平御览》（《四库全书》本）卷七百五十二亦引，谓出自《玄中记》，“洛城石室山东北岩”引作“格城石室山东地岩”。按：关于此条，《太平御览》（《四部丛刊》本）卷七百五十二亦引，谓出自《述异记》，“以石”引作“刻石”，“洛城石室山东北岩”引作“格城石室山东北岩中”。《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判四库本因调换相邻的《玄中记》“奇肱氏”条而致误。《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考工典》第五卷谓出自《玄中记》，而《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坤舆典》第一百八卷则谓出自《述异志》，《〈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前者补辑。《玉海》卷十四、《天中记》卷八、《广博物志》卷三十、《骈字类编》卷五十一、《茶香室丛钞》卷十二、《渊鉴类函》卷一百九十七和卷三百三十四引此条，均明言出于《述异记》所载。《汉魏丛书》本的《述异记》卷下辑录此条。从出处来看，此条出自《述异记》的可能性更大，出自《玄中记》的可能性较小。暂存疑。

三、判定非佚文的14条

(1) 三斑：山上旧无三斑，谓虎、蛇、雉。侯景乱后，有虎蛇为害。所出弓弩材、丝绵、甘橘、椒茶、栀子等。[17]

此条出自（洪武）《苏州府志》卷二。（同治）《苏州府志》卷三十五、（民国）《吴县志》卷三十二引作“洞庭山旧无三斑，谓蛇、虎、雉。侯景乱后，乃有虎蛇为害”。《雪村编年诗剩》卷十一引作“西洞庭无三班，雉、虎、蛇”。《高青邱诗集》卷九洞庭山注引作“所出弓弩材、丝绵、甘橘、椒荼、栀子等物”。按：上述书皆谓出自《玄中记》，其实出处存疑。此条较早见于《太平御览》卷四十六“包山”，无末句，未言明出处，据文意当为作者断语，是对包山现状的解析；《太平寰宇记》卷九十一所引与之同，（绍定）《吴郡志》卷十五、《吴都文粹》卷四亦据之引述。《广博物志》卷五引此条，未言明出处。（同治）《苏州府志》卷六谓出自《吴郡志》；《肇域志》卷七谓出自《郡国志》。侯景之乱发生在南朝梁末，与《玄中记》成书年代不符。故判此条非《玄中记》的佚文。

(2) 何侯：尧时有何侯者，隐苍梧山。至夏禹已二百余岁，五帝赐之药一器，家人三百余口同升。今为太极真人。[18]

此条出自《广西名胜志》卷四，谓“魏浚引《玄中记》云”，《粤西文载》卷十四梧州府据此引述。《赤雅》卷中、《广舆记》卷二十“梧州府仙释”引此条，均未言明出处。《唐前小说史料研究》据《粤西文载》补辑，不录末句。《〈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粤西文载》列为存疑。按：此条内容、风格不类《玄中记》，故判非。

(3) 洞庭灵区：洞庭，古人谓仙坛之灵区，有龙威、林屋等洞。[19]

此条出自《补注东坡编年诗》卷十九古今体诗五十首《又次前韵赠贾耘老》注，《〈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此引录，列为存疑。按：此条出处例证薄弱，且内容、风格与玄中记有差异。故判非。

(4) 斟泉：贵州城外有漏汋，一日百盈百涸，应刻漏，或云五十盈五十渴。安宁州有潮泉，一日三溢三蘸。连州水下流有斟泉，一日十溢十渴。[20]

此条出自《物理小识》卷二地类潮汐。《事言要玄·地集》卷八引，但描写顺序是从安宁州到连州，再到贵州；《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此补辑。《〈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物理小识》《天经或问前集》及《御定康熙字典》卷十六、《御定佩文韵府》卷九十二列为存疑。关于此条，较早见于《升庵集》卷七十八斟溪，谓出自王韶之《始兴记》，但描写顺序是从连州到安宁州，再到贵州；《词林海错》卷八斟溪、《艺林伐山》卷三斟溪、《广博物志》卷六、《渊鉴类函》卷三十七地部十五潮涛一皆引，均同于《升庵集》。《弇州四部稿》卷一百五十七说部、《增补艺苑卮言》卷十五则说“杨用修（杨慎）记”，顺序与《事言要玄》同。《焦氏类林》卷七引，未言明出处，顺序与《事言要玄》同。《事言要玄》一书有多条内容引自《升庵集》，但引述此条时却未依据《升庵集》所引的《始兴记》，而谓出自《玄中记》，不知何据。明末至清多沿袭《事言要玄》的说法，如《物理小识》《正字通》《天经或问》《说文解字义证》《说文解字句读》等书。按：此条出处存疑。且贵州、安宁州、连州等地名出现较晚，与《玄中记》成书年代不符，内容、风格上又存在差异。故判非。

(5) 倒景：倒景者，日在下景在上也。故日之出入而东西皆有倒景。[21]

此条出自《李诗选注》卷十一《游太山六首》右四注、《李诗钞述注》卷十一《游泰山六首》其四注。《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后者补辑。按：此条紧接在《玄中记》“桃都”条的文字之后，故被认为亦从《玄中记》出。其实是李白诗“银台出倒景”句中“倒景”一词的注释文字，并非《玄中记》佚文。

(6) 林屋洞：古人谓仙坛之灵枢，天后之便阙，林屋之隔沓，清虚之东窗。众洞相通，七途九便，四方交达。天后者，林屋洞之真君，住在太湖包山下。[14]

此条出自《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六百八十二卷苏州府部汇考十四苏州府古迹考一。《〈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此补辑。按：此条更早的出处是《吴郡志》卷十五、《吴都文粹》卷四，均未言出自《玄中记》，“灵枢”引作“灵区”，“林屋之隔沓”“清虚之东窗”这两句对调位置。《真诰》卷十一、《茅山志·三神纪》第二篇卷三有相似记载，未言出自《玄中记》。《古今游名山记》卷四杨循吉《林屋洞天志》引“天后者，林屋洞之真君，住在太湖包山下”数句，指出“《真诰》云”。《吴郡志》《吴都文粹》引此条，是在《玄中记》“包山”条之后。此条当是后人误认为是“包山”条的文字。从内容、风格来看，此条并非《玄中记》的佚文。

(7) 桃源：宁波府城东，旧传刘阮采药于此，春月桃花万树，俨若桃源。[14]

此条出自《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草木典》第二百十九卷桃部纪事二、《佩文斋广群芳谱》卷二十五花谱、《骈字类编》卷一百九十草木门十五桃。《〈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上述三书列为存疑。《唐前小说史料研究》指出宁波乃后起地名，刘、阮事见刘义庆《幽明录》，故判为误引。按：此条较早见于《才调集补注》卷七，言出自《四明山志》。（乾隆）《鄞县志》卷三引，言出自《成化志》，即（成化）《四明郡志》，文字略有差异。《唐前小说史料研究》的分析有据可信。结合内容、风格来看，此条确非《玄中记》的佚文。

(8) 李灵飞：李灵飞当殷之时，父子相承，得修生之道。父庆宾年百余岁，常有少容，周游五岳诸山。一旦于所居，云龙下迎，白日升天。灵飞感父飞升之异，深隐不仕，内修其道，以天水尹氏之女为妻，居于濑乡。其妻尝因昼寝，梦天开数丈，众仙人捧日出于其处。良久见日渐小，从天而坠，化为五色之珠，大如弹丸。梦中得而吞之，因即有孕。八十一年，容色益少，常若处女。灵飞亦百余岁而升天。既诞生老君之后，即有五色云舆，迎之升天而去。[22]

此条出自《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二、《犹龙传》卷三。《〈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北宋道士贾善翔《犹龙传》列为存疑，文字略有差异。按：此条内容、风格与《玄中记》不合，应为《玄山记》之误。《玄山记》一书未见存，其内容当是收录与山有关的道教人物与道教故事，归属于“道藏”，与《玄中记》记录玄怪之人、物的内容风格相异。故此条判非。

(9) 昆仑山：昆仑山者高，上通九天，下通九州岛，万灵所都，欲知其道，从仇池百顷，西南出三十二里，见山，一名天竺，一名仇池。其山四绝，悬崖上方仙宫八十顷，有石盐池，北有九子白鱼之池。又云仇池天竺宫者，十二福地之头；太白杜阳宫者，十二福地之心；王屋山者，十二福地之足。[23]

此条出自《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卷八、（乾隆）《直隶阶州志》下。《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类聚古今韵府续编》卷二补辑。《〈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列为存疑。按：此条实出于《道藏·益州洞庭玄中记》，与《玄中记》显非一书，且从内容、风格来看，并非《玄中记》佚文。

(10) 山岳神：夫自称山岳神者，必是蟒蛇；自称江海神者，必是鼋鼍鱼鳖；自称天地父母神者，必是猫狸野兽；自称将军神者，必是熊罴虎豹；自称仕人神者，必是猿猴㹢玃；自称宅舍神者，必是犬羊猪犊。门户井灶破器之属，鬼魅假形皆称为神，惊恐万姓，淫鬼之气。[24]

此条出于《弘明集》卷十四释竺道爽《檄太山文》《释文纪》卷十六释竺道爽《檄太山文》。《鲁迅〈古小说钩沉〉校本》据《弘明集》补辑。《〈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严可均校辑的《全宋文》卷六十四竺道爽《檄太山文》列为存疑。《唐前小说史料研究》据《弘明集》《释文纪》补辑，曰：“《黄罗子经玄中记》，不详，录以备考。”按：《黄罗子经玄中记》与《玄中记》显非一书；且此条的内容、风格亦不合《玄中记》。故判非。

(11) 乐音泉：强村有水，方寸许。人欲取之，唱〔浪淘沙〕一曲，即得一杯。味大甘冷，因名乐音泉。[8]

此条出自《格致镜原》卷八泉。《唐前小说史料研究》判为误引，指出《云仙杂记》引作《玄山记》。按：此条见载于《云仙杂记》卷七、《记纂渊海》卷八，皆谓出自《玄山记》。〔浪淘沙〕词牌乃后出，与《玄中记》时代不符，且内容、风格不合。《格致镜原》误将《玄山记》作《玄中记》，形近致误。此条确非《玄中记》佚文。

(12) 鱼竹：孟浩然一日周旋竹间，喜色可掬，又见网师得鱼，尤甚喜跃。友人问之，答曰：“吾适得句，中有鱼、竹二物，不知竹有几节，鱼有几鳞，疑致疏谬。今见二物，乃释然矣。”[25]

此条出于《韵府拾遗》卷九十入声一屋韵竹。按：孟浩然为唐代诗人，与《玄中记》成书时代不合。查验出处，《云仙杂记》卷三“句中喜得鱼竹”条在引文后注明出于《玄山记》；《佩文斋广群芳谱》卷八十二竹谱、《骈字类编》卷二百一草木门二十六亦指明此条引自《玄山记》。因形近而讹，此条并非《玄中记》佚文。

(13) 酒魔：常元载以鼻闻酒气便醉，人以为可治，即取针挑载鼻尖，出一小虫，曰：“此酒魔也。闻酒即畏之。”是日，载径饮至二斗，五日倍是。[26]

此条出自唐冯贽的《云仙杂记》卷八酒魔，下注“《玄山记》”。《格致镜原》卷一百亦谓出自《玄山记》。《锦绣万花谷》卷三十五、《类隽》卷十九皆谓出自“《山记》”，应是《玄山记》之省略。《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刘氏鸿书》卷八十四酒概三来补辑，实误。经查核，《刘氏鸿书》卷八十四引“酒魔”条下注“《玄山记》”。故可判定此条实出《玄山记》，且其内容、风格与《玄中记》不合。

(14) 李公验榉：尚书李南公知长沙县，日有斗者，甲强乙弱，各有青赤伤。南公召使前，自以指捻之，曰：“乙真甲伪也。”讯之果然。盖南方有榉柳，以叶涂肌，则青赤如殴伤者；剥其皮，横置肤上，以火熨之，则如棒伤者。血聚则硬，伪者不硬耳。[27]

此条出于（光绪）《湖南通志》卷六十食货志四、（同治）《安化县志》卷末。（道光）《永州府志》卷七上亦引，文字较简略。按：此条明人陈耀文撰《天中记》卷二十七有载，谓出于《北梦琐言》。《疑狱集》卷八、《棠阴比事》卷下、《仕学规范》卷二十引，文字略有差异，均未言明出处。《续名医类案》卷二十八谓引自《涑水纪闻》；《折狱龟鉴》卷六则谓“闻之士林”。《渊鉴类函》卷一百二十八政术部七引自《天中记》。疑清人在修地方志时所引“《元中记》”实为《天中记》之误。且李南公为北宋人，与《玄中记》成书时代不合，内容、风格亦不合，故非《玄中记》佚文。

另外，有的新材料可用于校补原有条目，不必单列一条。如“神丘火穴”条：“神丘有火穴，光景照千里。昆仑有弱水，鸿毛不能起。”此条见于《丹铅总录》卷十一、《谭菀醍醐》四、《诗话补遗》卷一、《说略》卷十四、《艺彀》卷上、《升庵集》卷六十和卷七十一、《古音略例》、《昆仑河源考》、《雅余》卷三、《焦氏类林》卷七等书，《升庵集》卷六十引“鸿毛”作“鹅毛”。《〈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丹铅总录》《谭菀醍醐》《诗话补遗》来补辑；《唐前小说史料研究》据《说略》《艺彀》《升庵集》《谭菀醍醐》《丹铅总录》《古音略例》《昆仑河源考》来补辑；《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据《雅余》《焦氏类林》来补辑，误将“火穴”引作“火冗”。此条可用于校补原有的“弱水”条。

再如“地镜图”条：“尹寿作《地镜图》云：‘欲知宝所在，以大镜夜照，见影若光在镜中者，物在下。’”此条见于《东坡先生物类相感志》卷三、《海录碎事》卷五衣冠服用部地镜、《词林海错》卷十三等。《〈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据《海录碎事》补辑为一条。其实此条可用于原有的“尹寿作镜”条的校补材料。《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一书补辑的“吐谷浑桃”条，据《汇苑详注》卷三十二载：“吐谷浑桃，大如石瓮。注一石容十斛也。”可校补原有的“积石山桃”条，不必单列；“梓树精（青羊）”条，据《事言要玄·物集》卷二载：“梓树之精，化为青羊，生百年而红，五百年而黄，又五百年而色苍，又五百年而色白。”可校补原有的“树精”条，不必单列。

[1] 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辑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203．

[2] 阳清．《玄中记》佚文补遗与存疑[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4(1)：51–54．

[3] 李剑锋．唐前小说史料研究[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16：107–108．

[4] 赵章超．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76–78．

[5] 中岛长文．鲁迅《古小说钩沉》校本[M]．伊藤令子，补正．京都：京都大学文学研究科中国语学中国文学研究室，2017．

[6] 慧琳．一切经音义[M]．日本狮谷白莲社刻本．

[7] 董斯张．广博物志[M]．明万历四十三年高晖堂刻本．

[8] 陈元龙．格致镜原[M]．清雍正十二年刻本．

[9] 杨慎．升庵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0] 张英，王士禛，等．渊鉴类函[M]．清康熙四十九年内府刻本．

[11] 陈懋学．事言要玄[M]．明万历四十六年杨秉正等刻本．

[12] 李昉，李穆，徐铉，等．太平御览[M]．中华学艺社借照日本帝室图书竂京都东福寺东京静嘉堂文库藏宋刊本．

[13] 徐应秋．玉芝堂谈荟[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4] 陈梦雷，等．古今图书集成[M]．蒋廷锡，重校．北京：中华书局，1934．

[15] 顾起元．说略[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6] 徐常吉．新纂事词类奇三十卷[M]．明万历周曰校刻本．

[17] 卢熊．苏州府志[M]．明洪武刻本配清初毛氏汲古阁影明抄本．

[18] 曹学佺．广西名胜志[M]．明崇祯刻《大明一统名胜志》本．

[19] 查慎行．苏诗补注[M]．清乾隆二十六年广陵查开香雨斋刻本．

[20] 方以智．物理小识[M]．清光绪十年宁静堂重刻本．

[21] 朱谏．李诗选注[M]．明隆庆六年朱守行刻本．

[22] 杜光庭．道德真经广圣义[M]．明《正统道藏》本．

[23] 王十朋．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M]．《四部丛刊初编》本．

[24] 释僧祐．弘明集[M]．《四部丛刊初编》本．

[25] 汪灏，等．韵府拾遗[M]．清康熙五十九年内府刻本．

[26] 冯贽．云仙杂记[M]．《四部丛刊续编》本．

[27] 曾国荃．湖南通志[M]．清光绪十一年刻本．

A Study of the Existing Articles in

ZENG Xiao

(Jina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2, China)

was lost in the early Northern Song Dynasty. In the Yuan Dynasty, TAO Zongyi began to collect the lost articles in this book and it appeared in the late of Ming Dynasty and early Qing Dynasty. Since the Qing Dynasty, there were collections of HUANG Xun, MAO Panlin, MA Guohan, YE Dehui and LU Xun. In recent years, the academic field made use of a large number of new literature texts and database to do the collecting work. But that work needs more accurate textual research. Based on the comprehensive consideration of the source, content and style of the texts, this paper makes a textual assessment on the more than 20 items. Some of them belong to the book while some are proved to be false or fake.

; collecting the anecdotes; similar books;

I206

A

1006–5261(2021)04–0078–08

2021-04-20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7ZD251）

曾肖（1976―），女，广东南海人，副研究员，博士。

〔责任编辑 刘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