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星 黄毓娟 张淑珍
急性胰腺炎(Acute pancreatitis,AP)是多种原因引起的胰酶激活,继而引起胰腺炎症反应为主的疾病,胆结石和酒精滥用是反复报道的已明确的风险因素。临床表现为急性上腹痛、腹胀、恶心呕吐、发热等,病情较重者可引发全身炎症反应,可伴器官功能障碍。急性胆源性胰腺炎(Acute biliary pancreatitis,ABP)主要是胆总管结石堵塞胆道导致胰液与胆汁瘀滞,胰管压力增高,使胰腺出现一系列的炎性反应。其起病急、腹痛剧烈、病情进展迅速[1]。我国发病率较高,可达20%~50%[2]。国外报道AP每年发病率为(13~45)/100000,且发病率不断增加,是住院死亡的第五大常见原因[3]。大多数轻症患者病程多表现为自限性,但部分患者可转为重症胰腺炎,病情凶险,总体病死率5%~10%[4]。因此需要重视管理,加强治疗。目前西医疗效仍是不满意,如抑制胰酶活性、胃酸分泌等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在改善全身症状、恢复胃肠功能,促胰腺功能恢复等方面并不理想,手术时机也不能很好界定。大量临床研究证实,中药干预ABP有确切疗效[5],因此应尽早的,注重个体化的进行中医治疗。目前中医治疗方法多样,且各具特点,本文将总结并分析目前治疗ABP的中医治疗方法及优势,更好地为临床提供参考。
《难经正义·四十二难》中记载“胰,附脾之物,形长方……横贴胃后……能消化食物……”。与现代医学胰腺的解剖相符。中医根据AP的主要临床表现如腹痛、腹胀、恶心、呕吐、皮肤黄染等,将本病列为“胰瘅”“脾心痛”“黄疸”“胃脘痛”等范畴。其机制为常因饮食不规、无节制,喜食肥甘导致内生湿热,形成胆沙、胆石阻塞胆道, 肝失疏泄,致中焦腑气不通, 不通则痛。胰腺炎的分期(初期、进展期、恢复期)、病机特点及治疗原则[6],详见表1。AP目前主要的辨证分型为:急性期:肝郁气滞证(常见于早期水肿型胰腺炎)、腑实热结证、内闭外脱证、肝胆湿热证、热毒内结证(常见于急性胰腺炎进展期);恢复期:主要为瘀留伤正、热灼津伤、胃阴不足、肝胃不和、肝脾不和等。急性胰腺炎以通里攻下、清热解毒、疏肝理气、扶正祛邪为基本治则。
表1 胰腺炎不同时期的病机特点及治疗原则
目前治疗的中药方剂有:常用方为清胰汤加减、大柴胡汤加减、大承气汤加减,除此之外还有胆宁汤加减(初期)、锦红汤加减(湿热热毒期)、柔肝煎加减(恢复期)等。现将常用的方剂相关组成、适用证型结合临床研究及药理研究综合分析,见下文。
“清胰汤”方剂主要构成包括为柴胡、胡连、木香、黄芩、延胡、白芍、芒硝、赤芍、大黄(后下)、丹参。其中柴胡退热、疏肝解郁功效,赤芍、白芍有祛瘀消肿、止痛等功效,延胡索止痛抗炎,芒硝润燥软坚,黄连祛火解毒,大黄有抗感染、泻下、抑制胰酶活性等作用。以上药物从祛除热、毒、瘀病因着手,具有清热利湿、消肿止痛、改善循环等功效[7]。因此该方多用于ABP的进展期。研究发现该方剂能降低ABP患者血D-二聚体水平,表明机体微循环障碍得到了改善。有学者将清胰汤及其衍生方的临床疗效进行Meta分析[8],指明该方辅助治疗ABP,能显著提高临床疗效,可加快血、尿淀粉酶复常及缩短住院时间,且大多临床研究未描述其不良反应或并发症,因此安全性较好,值得推广。有研究表明,将该方剂应用于动物模型上,发现该方可减轻AP模型大鼠核转录因子及血清炎性因子的表达,小肠结构逐渐得到恢复,血液相关炎性因子逐步减少。也有研究发现该方剂可减轻炎症反应,减轻大鼠胰腺水肿或缺血;改善微循环;调节胃肠平滑肌活动;抗变态反应;保护肠道屏障功能等[9]。此外,其衍生方如清胰利胆汤方(柴胡、金银花、茵陈、金钱草、虎杖、川楝子、郁金、大黄、黄芩、川芎、法半夏、胡黄连、生甘草),利胆清胰汤(柴胡、桃仁、大黄、郁金、茵陈、白芍、木香、芒硝、黄芩、红花、胡黄连、延胡索)。该方有活血养肝、清热、理气、镇痛的功效,可调节胆汁酸,促进胆囊运动,从而干预结石的形成;还有抗炎、改善循环的功效。该方多用于ABP的进展期,尤其是热毒内结型。
“大柴胡汤”源于《金匮要略》,原方为柴胡、生大黄、黄芩、半夏、枳实、白芍。AP初期症状多为腹痛、恶心呕吐、舌红苔黄等,胆胃俱热,符合少阳阳明合证或阳明腑实症,予该方可疏肝解郁、通腑泄热、和解少阳。方中黄芩、柴胡可解少阳之热邪;枳实、大黄可行气消痞、泻阳明之热;半夏可解毒消肿、缓解恶心呕吐、通阳明;白芍柔肝、缓解疼痛、养血敛阴。临床应用时,可根据患者病情适当的进行加减,如发热严重或腹胀腹痛严重时,加用芒硝泻热,增强解热之力;选加厚朴、莱菔子、陈皮行气消胀,助于和胃,促进胃肠动力恢复,加快内毒素的排解;加用川芎既可活血化瘀又可行气;选加金钱草、蒲公英、夏枯草、连翘加强湿热清除;选加茵陈、郁金、车前子可清热退黄,疏肝利胆;加入甘草调和诸药,缓急止痛。有研究示生大黄对胰酶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阻止胰酶对胰腺的自身消化,改善胰腺的循环,还可降低血管通透性,防休克。其所含的番泻甙可促进肠蠕动,加速胃肠排空[10]。有学者对80例肝胆湿热证的ABP患者进行分组研究,在西医治疗基础上加用复方大柴胡汤组的有效率显著高于对照组,观察组腹痛、腹胀的缓解时间,淀粉酶恢复正常时间,首次排便时间均显著短于对照组[11]。有回顾性研究报道,ABP患者术后服用复方大柴胡汤取得良好疗效,有效缩短症状缓解所需时间,缩短住院时间,促进患者多方面的恢复[12]。该方在分子研究方面及临床研究方面均效果较好,值得推广。
“大承气汤”为治阳明腑实证而立,主要构成大黄、枳实、芒硝、厚朴。ABP患者初期及进展期若表现为腑气不通,如腹痛、腹胀、排便困难等,属阳明腑实证,可结合患者病情表现,辨证后对该方进行加减。同时,进展期ABP患者出现腹部包块或见皮肤青紫有瘀斑等,为瘀毒互结证。病机为热毒致血败肉腐,致胰腺内形成痈,治疗应该在清热解毒时,并用消痈之药。有学者提出此时可予大承气汤合薏苡附子败酱散加减,故在大承气汤的基础上加用败酱草、薏苡仁以清热解毒消痈。大承气汤方中各味药的药效分析见上文,加入的败酱草可泻热解毒、活血排脓,薏苡仁清热利湿、排脓消肿,值得推广[13]。另李伟等[14]对88例ABP患者进行单盲随机分组,观察组44例采用中药分期辨证联合内镜治疗ABP,于初期及进展期均应用大承气汤加减,结果示治疗组腹痛、腹胀症状,B超、CT检查、淀粉酶的恢复均较对照组复常率高。
此外,长期致力胆囊疾病研究的朱培庭教授治疗ABP的诊疗经验[15]:首先正本清源:ABP病位在胰,与肝胆、肠腑、脾胃关系密切,源头在于肝胆,应从肝论治,注重利胆通腑。蕴热期的肝郁气滞型,予胆宁汤加减:大黄、青皮、虎杖、陈皮、郁金、茅根、生山楂、厚朴,清热凉血兼顾疏肝、导滞之功效。湿热期的肝胆湿热型,予锦红汤加减:生大黄、红藤、蒲公英、薏苡仁、生地黄、厚朴、砂仁、胡黄连、生山楂、豆蔻仁、半夏。如高热不退,加用栀子、连翘、夏枯草。热毒期的热毒血瘀型,予锦红汤加水牛角(先煎)、牡丹皮、赤芍,到达凉血、清热、解毒、活血之功效。恢复期多为气阴两虚型,注重补气、滋阴、养血、和胃。方用柔肝煎加减:太子参、黄芪、茵陈、生地黄、白芍、虎杖、何首乌、枸杞子、生山楂、六曲、青皮、陈皮、大枣。应守中知西:ABP患者发病急,进展快,尽早行内镜手术或腹腔镜下手术解除胆道梗阻。注重内外兼治:除中药内服外,还可以采用中药外治法,提高治愈率,下文将进一步介绍。
常采用的方剂有大承气汤加减、清胰汤加减、大柴胡汤加减、单用大黄或大黄牡丹汤等。方剂中的药效上文已经分析,此处不再赘述。操作方法:予清水煎药,取200 ml药液水灌肠,插管深度保持在15~20 cm,或高位30~35 cm处(高位灌肠可减少刺激直肠引起排便反射,延长药液与肠道的接触时间[16]),保留灌肠时间约15~30 min,2次/d,日1剂,连续治疗7~14 d。此处注意灌肠后平卧休息约2 h,这样可使药液吸收充分,从而提高药效。注意操作前严格评估有无灌肠的禁忌症。ABP患者采用灌肠辅助疗法有以下优势:多医学研究证实,灌肠法可避免口服药物时胃酸及酶对药物的影响,可避免药物的首过效应,经肠道给药,提高中药的吸收率;AP患者入院后常规禁食,目的是避免进食刺激胰腺分泌胰液,患者多有恶心、呕吐,部分患者口服中药不耐受,且有研究对比口服法与灌肠法,发现口服法可增加胰液的分泌[17],故此时优选药物灌肠;通过灌肠也可清洁肠道,减少肠道细菌的滋生、移位,降解内毒素,降低继发感染的风险,保护肠黏膜屏障;药物灌肠可减少肠道菌群失调,调节优势菌群比例,进而防止继发感染[18];灌肠价格低廉、安全性高,可缩短病程,提高预后,值得推广应用。此外,也有应用中药腹腔灌洗的疗法,有一定成效,但多为动物实验研究,缺乏临床病例对照研究,此处不再详述。
针灸在镇静、镇痛方面疗效显著,ABP患者疼痛明显时,可针灸辅助治疗。此外,研究发现肠源性内毒素可引起内毒素血症,导致麻痹性肠梗阻,加重病情,故促进胃肠动力恢复、加快内毒素的排解十分关键。既往许多实验及临床实践已经证实针灸对胃肠道的调节作用。若AP引发胃肠麻痹时,应用针灸有良好的改善作用。操作方法包括电针、手法针刺、穴位敷贴等,临床效果可观。常选穴位有:胰腺穴、胰俞、胃俞、悬钟、脾俞、内关、隔俞、足三里、公孙、中脘、阳陵泉、太冲、天枢等[19]。此处注意结合患者具体症状,辨证配穴。但目前仍缺乏选穴标准及是否引发并发症等方面的大样本临床研究。
综上所述,中医治疗ABP的方法多样,各有其优势,临床疗效确切,尤其在改善全身症状、促进胃肠动力、恢复胰腺正常功能等方面优于单纯西医治疗,中医治疗时应将辨证与辨病相结合,选择适宜的个体化治疗。需注意,ABP患者发病急,治疗不及时可转为重症,危及生命。因此需尽早行手术解除胆道梗阻,同时采用中医综合疗法,才能相得益彰,促进患者恢复,提高临床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