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骋 孙菲 马弋飞
1921年7月23日至31日,在上海举行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告了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会议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纲领》(以下简称《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决议》(以下简称《决议》)两份重要文件。《决议》中对党的宣传工作作出了原则性规定,这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的初步形成。在这些政策的指引下,中国共产党积极出版报刊、编印小册子、创办出版社,开始了党领导下的新闻宣传实践。
(一)中国共产党一大的召开。俄国十月革命后,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等一批先进分子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并把它与中国的工人运动结合起来。1920年夏至1921年春,中国共产党的早期组织作为两者结合的产物在上海、北京、武汉、长沙、济南、广州以及赴日、旅欧留学生中相继成立,正式成立中国共产党的条件已基本成熟。
1921年7月召开的党的一大选举产生了党中央领导机构,陈独秀被选为中央局书记,张国焘负责组织工作,李达负责宣传工作,宣传与组织成为党的两大重要工作部门。一大通过的第一个决议规定了党的当前任务,包括宣传、组织、工人学校、工会研究机构等。
(二)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的初步形成。在酝酿组建党组织的时期,党就非常重视宣传工作。一大通过的《决议》,对党的宣传工作作出了原则性规定,这是“党管党报”思想的萌芽,它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的初步形成。
1.共产主义小组时期党的新闻宣传
1920年8月,陈独秀在上海成立共产主义小组。为了广泛宣传马克思主义,也为正式建党做准备,当年9月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从第8卷起改为共产党上海发起组的机关刊。
1920年11月7日,由李达主编的上海早期党组织的半公开理论刊物《共产党》创刊。作为党的第一个机关刊物,该刊把在中国建立一个布尔什维克式的共产党作为宣传宗旨。
1920年11月,陈独秀等人拟定了《中国共产党宣言》,强调宣传工作对于阶级斗争的重要性,指出“共产党的任务是要组织和集中这阶级争斗的势力,使那攻打资本主义的势力日增雄厚。这一定要向工人、农人、兵士、水手和学生宣传才成功的”[1]。
2.《决议》关于宣传工作的规定
一大通过的党的第一个决议对宣传工作作出了明确规定:⑴一切书籍、日报、标语和传单的出版工作,均应受到中央执行委员会或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的监督。⑵每个地方组织均有权出版地方通报、日报、周刊、传单和通告。⑶不论中央或地方出版的一切出版物,其出版工作均应受到党员的领导。⑷任何出版物,无论是中央的或地方的,均不得刊登违背党的原则、政策和决议的文章。这些规定是中国共产党最初提出的宣传工作政策,成为规范和管理党的新闻宣传与出版工作的依据。
(三)新闻政策出台后党的新闻宣传实践。党的首个决议关于宣传工作的政策出台后,各地党组织开始积极出版报刊、编印散发小册子、创办出版社,开展了丰富的新闻宣传实践。
1921年8月,上海党组织成立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创办了党领导下的第一张全国性工人报纸《劳动周刊》。该刊“发行最多时达5000份,前后累计印行16.5万张”[2],被称为“教育训练劳工们的一个最好的机关报”。
1921年7月,北京党组织出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机关报《工人周刊》。1922年5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由上海迁到北京后,《工人周刊》取代《劳动周刊》成为书记部的机关报。另外,各地劳动组合书记部分支部亦出有工人刊物,如《山东劳动周刊》、武汉的《劳动周报》和长沙的《劳动周刊》等。
1921年11月,中央局要求“中央局宣传部在明年七月以前,必须出书(关于纯粹的共产主义者)二十种以上”[3]。同时,“中央局在上海成立人民出版社,由李达负责,组织马克思、列宁著作的出版”[4],积极传播马克思主义。
1922年1月15日,《先驱》在北京创办。该刊努力传播和普及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后来成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机关报。一大后,上海、北京等地党组织配合斗争需要,还编印散发了大量传单、小册子,一般三五千字,多则一两万字,起到了很好的宣传鼓动作用。
《时事简报》是1929年古田会议后工农红军及地方工农民主政权在中央革命根据地创办的一种手抄壁报,是党在红军初创时期主要的新闻宣传阵地。
(一)《时事简报》的创办过程。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吸取血的教训决定创建工农红军,开辟农村革命根据地,继续开展革命斗争。同时,党和红军增强了对新闻宣传工作的认识,将其作为与武装斗争同等重要的武器,作为“红军的第一个重大的工作”[5]。
当时的根据地由于多处于数省交界的偏僻农村,经济文化落后,周边又遭严密封锁,人力物力奇缺,因此红军在初创时期的宣传活动主要采用标语、传单、布告、壁报、简报等形式进行。党的六大及六届二中全会肯定了这些宣传形式,要求“在不能办日报的地方,亦应当尽可能的办新闻式的定期刊物,因为这与日报差不多有同样的作用”[6]。
1929年12月,毛泽东起草的古田会议决议第四部分《红军的宣传工作问题》提出“壁报为对群众宣传的重要方法之一”[7],各军及纵队应办一壁报,均命名为《时事简报》。同时详细规定了主办单位、宣传内容、办报周期等事项。其中负责部门为政治部宣传科;刊登内容包括国际国内政治消息、游击地区群众斗争情形和红军工作情形;每星期至少出一张,一概用大张纸写,不用油印;编印时注意要快,内容丰富,字大且清楚。
(二)《时事简报》的编写要求。1931年3月毛泽东以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主任名义撰写并下达了在红色区域“普遍地举办《时事简报》”的通令,同时下发了《怎样办〈时事简报〉》的小册子,进一步明确了《时事简报》的创办意义、具体内容及编写方法,要求军队各级政治部、地方各级苏维埃文化部迅速创办《时事简报》,推广这种宣传形式。
在编写内容方面,《时事简报》只刊登以群众斗争、苏维埃活动、红军活动和统治阶级情形为内容的消息,少发议论;内容可按照接近性原则,以“乡、区、县、省、本国、外国”的次序“由近及远”地安排;尊重事实,严禁扯谎;文字和材料要有鼓动性;用本地土话或“十分浅白的普通话”来表述。[8]
在编辑办法方面,《时事简报》采取“自上而下”逐级添加本地或本部新闻的方式进行。毛泽东要求“地方县苏文化部设一专人,每三天编一张稿”[9],编好后每个区苏抄发一张并寄与区苏文化员,再由区苏文化员添加本区新闻后寄与乡苏文化员。直到乡苏文化员接到稿子加上本乡新闻后,全篇稿件才算编成。
在发行方面,《时事简报》从最初每星期至少出一张发展为每三天出一张,“斗争紧张的地方可以一天出一张”[10]。按照乡村或连的数目,每村或每连一张,用极大黑墨字写在大纸上,加上红色圈点记号,写上出报日子,张贴到各村醒目地方展示给群众,最终成“报”。
(三)《时事简报》的编写原则与红军宣传工作规范的形成。毛泽东认为《时事简报》可以大大改变根据地群众消息封闭、见闻狭隘的状况,因而更受群众喜爱,而不会被那些“只有干事才能看得懂”[11]的正规印刷刊物替代。而它在实践中坚持的一系列编写原则形成了最初的红军宣传工作规范。
1.真实性原则。尊重事实是毛泽东一贯主张的新闻观点。他强调办报不能靠扯谎吃饭,既不能夸大红军缴枪的数量,也不能降低白军士兵的人数,这些背离事实的做法都是有害的。
2.接近性原则。毛泽东强调《时事简报》刊登的新闻要注重接近性,特别是“一定要是与群众生活紧密地关联着”[12]的本地和近地新闻。在红军驻扎训练时,《时事简报》主要用来对士兵进行时事教育,应及时编上本军、本师和本团消息。这类消息要占到七成,才能引起士兵和群众的斗争情绪和阅读兴趣,取得预期的宣传效果。
3.通俗化原则。为方便群众阅读,毛泽东强调《时事简报》要完全使用本地土话。从其他报纸抄录下来的不通俗新闻要改得通俗易懂,要用大张纸,极大黑墨字,看上去明朗爽快,这样才更符合群众喜好,才是真正的群众读物,才能真正成为发动群众的有力武器。
4.内容简明扼要。《时事简报》刊登的消息无论是本地、近地,还是国内、国外的,每条均不超过40字,每期8-10条消息,总计不超过400字。如何写成如此言简意赅的短新闻?毛泽东提出“不做文章”,不逐条消息插议论。考虑到根据地群众和战士的文化水平,只对意义不明显的新闻插“句把”议论帮助理解。
《时事简报》在面对敌人封锁和根据地艰苦环境下,因地制宜地宣传、鼓动和组织群众,对于党建立、巩固和发展农村革命根据地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它在实践中初步形成的原则及规范对今天的新闻宣传工作依然具有启示意义。
《中宣部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以下简称《提纲》)是中共中央宣传部于1941年6月20日颁布的党内工作文件,由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张闻天负责起草,是我党在抗日战争时期新闻宣传政策方面最为重要的文献,也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后首次系统完整阐述党的宣传政策的文献。
(一)《提纲》提出的背景。全面抗战爆发后,国内国际政治局势错综复杂。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任务转变为应对“抗日斗争引发的民族矛盾”“国共两党竞争”“处理与共产国际关系”“党内团结”等多方面问题。由于建立起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党组织的人员结构、身份更加复杂,思想政治宣传领域工作任务加重。但遵义会议后,党在思想方针路线上的“左倾”影响并未肃清,宣传工作中不时出现浮夸空泛、狭隘教条、脱离实际、刻板清高等问题,极大地阻碍了我党抗日宣传的积极效果和有利影响。
《提纲》针对全面抗战形势下思想宣传领域出现的新问题、新情况,全面、系统地阐释了我党宣传工作的任务范围、特点、基本原则、工作方法等重要理论问题,对抗战宣传中存在的一些片面认识和不当做法进行了批评。
《提纲》强调了“广宣传”“懂宣传”“善宣传”“强宣传”的宣传观念,总结了党在抗日宣传和群众动员方面的经验及成效,具有重要理论价值与实践贡献。
(二)《提纲》的核心内容。《提纲》全文6000多字,共分十二部分,集中阐明了如何认识以及如何开展“宣传鼓动工作”这两方面的问题。
1.提出“大宣传”战略。《提纲》开篇就提出要树立一种“大宣传”观,即“宣传鼓动是思想意识方面的活动,举凡一切理论、政治、教育、文化、文艺等等均属于宣传鼓动的范围。……而只有扩展我们宣传鼓动工作的范围,才能使党的宣传鼓动工作的任务得到完成”[13]。“大宣传”观将党的宣传鼓动工作视为“全媒介”宣传体系,由理论、组织、文艺和新闻宣传四个重要领域构成。“党内教育工作”“群众鼓动工作”“文化运动”“报纸、刊物、通讯社及出版工作”“宣传鼓动工作干部的培养”等均是宣传鼓动工作的“重要部分”和“有力武器”。[14]
“大宣传”观的理论突破,在于将宣传工作视为一种常规普遍活动,所有同思想意识相关的工作领域,宣传鼓动都大有用武之地。这种认识对处在非执政地位的中国共产党来说,有利于进一步明确自身定位,争取国内动员和国际联络中的主动性和有利地位。
2.提出“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统一的宣传方法。《提纲》强调理论联系实际,提出了“掌握政策、从实际出发、区别情况、了解群众、争取同盟、灵活宣传、善用工具”等七项“宣传鼓动工作的基本原则”,而具体宣传方法则提倡要注意研究“讲什么”“对什么人讲”“达到什么目的”“怎样讲”和“群众的反应”这五方面。这些宣传方法的提出既有对宣传问题的现实思考,又有对国际国内斗争形势的敏锐判断,既考虑到党的中心任务又观照到实际工作需要,可以说是原则性与灵活性的高度统一,说明中国共产党对宣传本质的理解和认识在当时就已颇具前沿性和前瞻性,展现出相当的理论高度和思想智慧。
(三)《提纲》落实效果及其影响。1.确立了求真务实的新闻宣传政策导向。在《提纲》的引领下,以往“假、大、空、套”的新闻宣传已失去生命力,“认清情况,解决问题,注重效果,巧妙引导”成为当时宣传工作的正确方向。2.倡导言行一致的新闻宣传工作作风。《提纲》在阐述中国共产党的宣传鼓动工作不同于其他党派的特点时,突出强调了“言行一致”这一特点。3.为整风改革进行思想动员和理论准备。张闻天强调宣传思想工作的组织性,创造性地阐释了党的宣传鼓动工作和组织工作之间的关系。他认为“宣传鼓动工作本身也带有组织工作,组织工作本身也带有宣传鼓动工作”,因此必须“在各级党的组织内建立强有力的宣传鼓动部门,集中宣传鼓动的人材,统一宣传鼓动工作的领导”[15]。这一认识对此后两年的延安整风运动产生了积极影响,更对后来党的文艺文化发展方向调整,以及党建工作完善等政策的制定提供了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