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的天才演员之路

韩千言

四年前，我参加了一部动物电影的拍摄，和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成了朋友，而它，是一只狗。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小女孩和狗之间的故事，在没进组之前，我因为怕狗而非常讨厌它们，直到进入这个组。

我们找了一窝4只长相几乎一样的拉布拉多，在它们长到两个月左右大时，就开始进行表演训练。剧本里的狗名字叫小瓶，所以这4只小拉布拉多都叫小瓶。小瓶们的训练场在北京郊区的一个院子里，第一次去看它们时，我非常恐惧。

我小心地迈进大门，一眼就看到4只雪白的拉布拉多小狗在院子里晒太阳，有3只懒洋洋的，而另一只明显很活泼。活泼的那只一下子扑到我脚边，冲我叫。我只能努力故作镇静。驯狗师冲它喊了一声，小狗转身跑了。

驯狗师按照剧本对小瓶们进行训练：叼球，撕书，前进，后退等。狗演员和其他演员一样，也有A、B角之分。表现好的狗就是未来的主演，另外三只则是替身。驯狗师说，刚才跑过来冲我叫的那只，是最聪明的，大家都称呼它“1号小瓶”。

11月，电影顺利开机了。第一场戏拍摄的是小瓶寻找主人，这场戏拍得并不是特别顺利，拍戏的阵仗让小瓶紧张而躁动，一直不是很配合，NG了很多次。然而，拍摄进行一个月后，1号小瓶凭借聪慧与较高的领悟和学习能力，进步神速，很快就完成了从一只狗到一个狗演员的质变。它成功地把大家对它“1号小瓶”的称呼改成了剧中的主角——小瓶。

小瓶的演技精妙到什么地步呢？剧本中需要拍摄一些它和小女孩一起度过的温馨时刻，比如，给刷牙的女孩捣乱，与小女孩进行情感互动，用眼神表达委屈、伤心、开心，小瓶的表演全部真实自然。

很多时候，小瓶演戏时的眼神在我看来已经超越了一只狗的表达极限。当一天的拍摄结束后，我甚至能从它的眼底看到一丝疲惫。但是，只要它的戏份开始，导演喊“开机”，它马上就会打起精神，给人超出预期的表演。

和小瓶相处久了，我也不那么怕它了。当它趴在我身边时，我会主动摸摸它身上白色柔软的毛，很温暖，还能感受到它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再后来，我逐渐大胆到能给它喂吃的了。它会把身体蜷缩起来，闭上眼睛听人说话。一开始，我以为我是一厢情愿地倾诉，可有时候当我停下时，它会把眼睛轻轻地睁开，看我一眼，似乎在问：你怎么不说了？

电影拍摄周期长，因为想家，我在和妈妈通过电话后哭了。原本趴在不远处休息的小瓶见状，迅速跑到我面前，轻轻用嘴叼住我的裙角，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看得出，它希望我开心。小瓶在我的心里，逐渐从一只狗，变成了一个天赋演员，后来又成了一个朋友。

拍摄进行到后期，我们转场到海边，也许是天热，也许是转场途中时间太长，小瓶病了，大家都非常着急。医生说，治疗效果并不是很理想，要有心理准备。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瓶和我在山上走。它问我：“你为什么总想妈妈？”我答：“因为妈妈最爱我啊。”它又问：“那你见过我的妈妈？它长什么样？”我答：“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醒来后，我心里很不好受。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我急切地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喜悦而急促的声音：“小瓶可以吃东西了，医生說应该是能好的。”这可真是这几天最好的消息了。

小瓶病好之后，演技更加精进了，拍摄出的素材经常好得让人难以抉择。几个月后工作结束，大家四散离去。我舍不得小瓶，最后一次去看它，它默默地趴在地上。我心想：此后，天涯海角，不可能再见了。

一年后，电影上映了。我在网上看到一些宣发视频，小瓶也去参加了一些活动。再后来，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三年过去了，慢慢地，我很少会想起小瓶了。一天，我去公园跑步。一阵汪汪的叫声传来，我跑了几步，又很快停下。这不可能，可我又有些激动，一边觉得这可能是个错觉。我慢慢回过头，一只超级大的拉布拉多冲我跑过来，它跑到我的脚边，欢快地叫着。我不敢相信，但我看到了它眼神里的灵魂，它在说：“我认识你。”

它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项圈，上面写着“小瓶”。

//摘自我们是有故事的人微信公众号，本刊有删节，佟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