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好好看·踏歌图

田玉彬

巨石脚下的姐弟俩（也有人认作母子俩）

南宋宁宗时期的一个夜晚，雨声一宿未停。这是一场好雨，田里的禾苗正需要喝一个饱，然后长势一定更加喜人。有了这样的雨声陪伴，人们睡得格外踏实。清早从香甜美梦中醒来，天已放晴，朝阳把皇城照耀得分外美丽，也给山石、树木镶上了金边。升腾的云雾把皇城衬托得宛若仙境，皇城与郊区全都是清清爽爽的空气，一派朝气蓬勃的气象！多好啊，丰收的年景，百姓安居乐业！就在皇城中人心情大好的时刻，城外田间响起了欢快的踏歌声。是谁在踏歌a ？

那是几个酒后开怀的农人。为首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农，他右手执杖，左腿抬起，正在用双脚踏出节拍。别看他年纪大了，踏歌起舞却劲头十足，你看他，敞胸露怀，跳得腰带也松了，浑身散发着热力，就像一个小年轻。再看他的左手，像是用手指着自己对后面的人炫耀说：“哎，小伙子们，瞅瞅我老汉，跳得多带劲，你们学着点！”老汉身后有三个人，近处的那个中年人已经跟着上了石桥，他眉开眼笑，张着大嘴，忘情地欢呼。他的腿抬得比老农还要更高一点，踏步还要更响一点，却不是为了与长者争胜，而更像是与老人相和，为老人喝彩助兴。你看他，不光用脚踏步，双手也在拍掌，他向老人躬着身，就像我们儿女见家中老人高兴而欢欣鼓舞。中年汉子全心为老人鼓劲儿，却忘记了他在石桥上，他后面的人赶紧抓住他的腰带，以防他一脚踏空跌落水中。再看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他衣袖摇摆，摇摇晃晃，走不动路，垂着头想踏歌而不能。这是怎么了？他肩扛的酒葫芦说明了一切——他喝多了。往田垄远处看，在巨大山石下面，姐弟俩回头看着长辈们欢歌，弟弟在模仿大人手舞足蹈，而姐姐更懂得这些长辈平日的辛劳，为他们能忘情欢歌而欣慰。细心的人会发现，白胡子老农右腿膝盖处、挑葫芦男子的肩膀处都有补丁，以清简朴素的生活为底色，这些农人的天真快乐更弥足珍贵。

这就是南宋绘画大师马远的经典之作《踏歌图》。有人认为此图是风俗画，其实它是马远应帝王所需而作的政治画，宋宁宗在画轴上方题写了诗文，还写了5 个小字：“赐王都提举”b。宋宁宗给这位王姓“都提举”赐画，鼓励他老当益壮，这既是对王都提举个人的优待，也表达了皇家对整个官员队伍的亲和态度。

南宋·马远《踏歌图》轴 绢本 设色 纵192.5 厘米 横111 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a“踏歌”是我國南方乡间的古老习俗，农民为庆祝丰收，踏着节拍，边歌边舞，热闹欢快。b“提举”是给退休官员安排的闲职，有掌管之意，但只领俸禄而不必管事。“都提举”就是总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