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文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00)
《野草在歌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于1950 年发表的作品。作为多丽丝·莱辛的首部小说,《野草在歌唱》全文采用倒叙的叙事手法,以一篇玛丽被谋杀的新闻报道为开头,接着对玛丽的悲惨一生展开讲述:缺少父母之爱的童年,失败的婚姻生活,对待黑人的残酷态度,濒临破产的经济状况以及与黑人摩西产生暧昧关系并被其谋害,每个故事都充满了悲剧意味。
现有的大多数研究都从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以及心理解读3 大方面着手分析《野草在歌唱》的重要价值。鉴于大量的心理描写被用于小说中来刻画人物的心理活动,一些学者运用拉康的主体理论和荣格的集体无意识来分析主人公玛丽自我迷失以及造成其悲剧的原因。巩文文就认为玛丽的精神世界包括两个状态,但是主人公体内存在的基本是无意识的表现[1]。本文将从弗洛伊德的焦虑与自我防御机制入手,分析玛丽一生所经历的焦虑状态及其所运用的防御机制,进而探究造成玛丽悲剧人生的内部原因。
焦虑和自我防卫机制理论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纠正人格障碍、保持人格完整的基本理论问题[2]。弗洛伊德认为人总是抑郁的,因为潜意识中,本我的需求往往与超我相冲突,在这种情况下,就会产生心理紧张,而当这种紧张不能完全释放时,就会形成焦虑,甚至导致神经症。焦虑分为三种类型,即客观方面的、神经方面的以及道德方面的焦虑。《野草在歌唱》中主人公玛丽的焦虑可以概括为神经性焦虑、客观性焦虑、道德性焦虑,以下将从这3 方面逐一展开分析。
弗洛伊德将神经性焦虑定义为在现实性焦虑的基础上产生的一种普遍忧虑。人的渴望如果被打压,就会产生抗击状态并威胁到自我,这种矛盾的精神状态被称为神经类型的焦虑。焦虑学说认为,如果这种神经性焦虑发生在成长早期,对人的影响是颇为深远的。
小说《野草在歌唱》在开始叙述后不久就描述了关于主人公悲惨的童年时代。玛丽从小就成长在一个经济贫困的南非白人家庭里,父亲是一名普通的铁路职员,整日以酗酒为乐,经常在店铺赊账买酒,使得家里生活十分拮据。可怜的母亲只能在绝望和与父亲的吵闹中度日。父母这样的行为无疑对玛丽产生了十分负面的影响,家对她而言就是一座破败的房子。尤其是父亲疯狂酗酒的不堪形象以及对玛丽的不负责任,使玛丽从小就对父亲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她讨厌自己的家庭,恨不得马上离开那个糟糕的环境。弗洛伊德指出:“儿童把他父母当作自己第一个爱的对象,这是不可避免和完全正常的。”[3]68年幼的玛丽内心深处十分希望得到父爱,这是其本我的天然权利。然而,父亲的漠不关心使本该亲密的父女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距离,这使得玛丽本我的愿望得不到满足,不断冲击自我,以致最终产生焦虑。
出于保护自我的本能,自我会在潜意识中采取某种防御机制,来抵消特定的焦虑。玛丽采取的就是以压抑来防御焦虑。“压抑指自我将不能接受的欲望、意念、冲动、情感和记忆排斥到潜意识中,使它们无法进入意识层,以免产生焦虑和痛苦。”[3]72玛丽把自己不幸的童年生活和与父亲的疏离关系都压抑到了自己的潜意识里,当母亲去世后,“她和台阶上的那所肮脏小屋,鸣叫的火车以及父母之间的争吵全都一刀两断了”[4]32。在弗洛伊德看来,压抑对创伤性记忆有一定的缓解作用,但过度压抑就会造成心理问题。玛丽对自己不幸的童年生活的过度压抑,导致力比多无处释放,以至于之后对黑人摩西产生复杂矛盾的感情。
16 岁的玛丽已然成长为大人,她离开了学校,在城里的公司找到工作,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25岁时,母亲的去世让玛丽更加自由自在,她盼望着生活照目前的样子继续过下去。“称心如意的生活使她显得容光焕发;她是个苗条的姑娘……衣着也很漂亮。”[4]4535 岁的玛丽,生活更是如鱼得水,在工作上应付自如,生活上交友甚广。就在玛丽十分享受生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朋友们对她的闲言碎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低声谈论自己还不结婚的话题,然而仍然不理解并陷入了迷惘甚至是焦虑状态:“为什么她们要说这些话呢?”
弗洛伊德将客观性焦虑定义为“个人觉知到客观现实的实际危险和危境而产生的焦虑”[3]78。它多见于正常人,引发焦虑的危险或原因来自外部世界,包括已发生的事实和未发生的预测。玛丽的焦虑就是由世俗的压力以及对自己未来的不确定造成的。对于这种客观性焦虑,玛丽采取了投射的防御机制。
这种不断被其他人的基本观念以及相关性格影响的过程被称为投射。在弗洛伊德看来,任何年龄段的人都有可能采用投射别人的价值观、信仰与习性来缓解与无能感有关的焦虑。在听到朋友的议论后,玛丽想尽办法改变自己,尽管觉得很别扭,但还是尽量按照别人的想法来打扮自己。除此之外,玛丽也开始结交男朋友并有意识地为自己挑选丈夫。由此看来,玛丽在不断把周遭的朋友以及当时社会的价值观内化为自己的价值观以迎合他们的需求。利用投射机制,玛丽满足了别人对自己的期望,但同时对其之后不幸的婚姻生活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弗洛伊德将道德焦虑定义为自我拥有超我(良心)时所经历的羞耻感和罪恶感。道德性焦虑通常发生在人成年以后,通常会给人带来心理的压迫感。原因是道德性焦虑通常与超我相关,而超我又是在后天家庭和社会的影响下形成的。超我是理想化的“我”,当思想和行为与之相违背,自我会受到超我的拷问,进而引发焦虑。
文中的玛丽在遇到迪克之后,就立马与之结婚。当玛丽到了农场以后,眼前的场景令她大吃一惊:“在昏黄的灯光中……她坐下来,被这种奇异的情景弄得很不好受。”[4]56可见,玛丽想象的与现实差距很大。起初,玛丽还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并尽心尽力地装饰他们的家。久而久之,玛丽厌倦了贫困的生活。更令玛丽受不了的是丈夫迪克是个愚蠢低能之人,虽然整天勤勤恳恳,但并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好转,屡次尝试又屡次失败,甚至被人嘲笑是约拿。最后,玛丽彻底绝望。面对破败的生活,玛丽内心无比煎熬。一方面,玛丽对迪克不满,但又在迪克的每次屈服中,不忍心对他横加指责;另一方面,玛丽在离开迪克后,发现自己已回不到从前光鲜华丽的生活而又被迫跟迪克回去。在违背超我内化的价值观的情况下,玛丽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因此,玛丽不得不寻找契机来缓解现状,这就产生了相关的替代式的自我防御机制。
替代是指下意识地将本能冲动从一个具有威胁性的目标和物体转移到另一个不具有威胁性的目标和物体上。当本我的冲动如果不能在某些对象上获得直接的满足,就会潜意识地转移到其他对象上获得满足。在小说中,玛丽对迪克十分不满,但又无法把不满情绪直接发泄到他身上。于是,玛丽就把苗头指向了家里的黑人,把不满情绪转移到了黑人奴仆身上。加之固有的民族偏见,玛丽简直不把他们当人看,从黑人萨姆森开始,玛丽对他们要求越来越苛刻。于是,家里陆续有不同的黑人奴仆任职,又不断被玛丽辞退,直到黑人摩西的出现。最终,摩西受不了玛丽的侮辱,用刀刺死了玛丽,玛丽悲惨的一生就此结束。与之同时,她所有的人生焦虑也随之消失了。
综上所述,作家莱辛通过小说《野草在唱歌》向读者展现了女性个体体验、反种族主义以及反殖民主义多个主题,其中,女性个体体验是本文着重论述的主题。无爱的童年时代使小说主人公玛丽产生了神经性焦虑,在采取过度防御机制的情形下,玛丽的力比多被压抑在潜意识之中,使玛丽缺少了正确的性意识和婚姻观;成年后的玛丽,由于朋友的背后议论而引发了深深的客观性焦虑,在运用投射防御机制的情况下,玛丽失去了自我的判断意识并匆匆开始了不幸的婚姻生活;婚后的玛丽对现实生活和迪克产生了深深的不满,进而引发道德性焦虑,并在替代防御机制的影响下,对黑人奴仆妄加迫害,最终遭到摩西的强烈报复,走向了人生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