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英雄史诗《阿鲁举热》的生态观与生态翻译

2021-01-02 14:21夏华敏
清远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史诗彝族译者

夏华敏

(楚雄师范学院地理科学与旅游管理学院,云南楚雄675000)

1 引言

近年来,生态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在全世界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相关研究的热度居高不下,翻译研究也开始出现了生态化的转向。作为一个中国自主创新的、富有活力的理论话语体系,胡庚申提出的生态翻译学以新生态主义为理论指导,以发掘和揭示翻译文本和翻译活动中的生态理性和生态意义为学术要务,其目标是以生态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来统领和关照翻译行为和翻译研究[1]。随着生态翻译学研究的深入,有学者开始探讨翻译实践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指出翻译的重要目标是要增强目的语读者的生态意识,译者自身必须具有强烈的生态意识,坚持“生态翻译”的原则,选用有助于保存原语文本中生态观的翻译策略[2]。这类观点鼓励生态有益语篇,反对生态破坏语篇,认为生态有益语篇是中国文化“向西方传播的主要动力”[3]。

2 《阿鲁举热》生态观简析

作为彝族唯一的一部英雄史诗,《阿鲁举热》在彝区已流传数千年,本研究所选用的原文本是杨甫旺、洛边木果主编的彝汉双语对照本《阿鲁举热》,该版本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彝族史诗《支格阿鲁》研究”的成果之一,全诗十八节,五千余行共两万余字。“阿鲁举热”是彝语译音,意为“鹰的儿子——阿龙”,史诗叙述了从万物初始到彝族英雄阿鲁降生、成长至死亡的一系列内容[4],体现了彝族社会从母系氏族到父系氏族过渡时期的社会生活,既有史诗、神话的浪漫主义色彩,又有浓郁的写实主义特征,是一项反映彝族社会生活形态与思想观念的宝贵文化遗产[5]。在阿鲁一系列英雄事迹的叙述中,史诗阐释了彝族先民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知,体现了彝族所特有的尊重自然与保护环境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和价值体系,蕴含着独特而非凡的智慧。

英雄史诗为了塑造主人公英勇的形象,常常把人与自然的关系描述为“人类征服自然、自然顺从人类”,《阿鲁举热》打破了这种“人与自然二元对立”的观念,认为二者同源共祖、和谐共在,二者的关系既非“人类顺从或敬畏自然”,也非“自然顺从或敬畏人类”[6],而是一种平等互爱、相互依存的关系,大自然供养人类、人类保护和反哺大自然,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阿鲁举热》中贯穿全诗的生态观即万物有灵、万物相通,天地日月、雷电雨云、江河湖海、山石树木、飞禽走兽、一针一线,皆有生命,世界既不是以人类为中心,也不是以非人类为中心,而是“以包括人类在内的世间万物为中心”[7]。史诗还从生态伦理的角度阐明了彝人对待自然界各种生命体的情感态度,认为人类应该尊重、关爱自然,有感恩的心,有同情和遗憾的态度,同情就是要意识到人类对其他物种的影响(或不得不做的伤害),遗憾就是要把伤害尽可能最小化[6]。

史诗中折射出的彝族先民的生态智慧可进一步总结为“万物有灵”的生态中心观、“尊重、感激自然”的生态伦理观和“平等互爱、相互依存”的生态和谐观,总的来说,《阿鲁举热》具有较高的生态价值,属于生态有益语篇。

3 《阿鲁举热》的生态翻译策略

生态翻译学认为翻译的本质就是原语生态和译语生态的移植[8],翻译就是将原语文本中人与自然的关系移植到目的语文本中的过程[2]。这种移植的有效性,则有赖于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从语言、文化、交际等多个维度进行的翻译策略的选择适应转换,从这一角度来看,译者选择的翻译策略可以影响读者的生态意识。在对彝族史诗进行英译的过程中,译者也应始终关注原语文本中的生态价值,实现彝族生态观在译语文本中的再现。下文以生态翻译学“三维转换”理论为指导,从语言、文化、交际三个维度对彝族史诗的英译策略进行探讨,需要说明的是,为了便于描述,文中将三个维度分开强调,但在具体翻译过程中,多个维度的选择适应转换往往互联互动、相互交织。

3.1 语言维的适应选择策略——保留原文修辞语言

胡庚申把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定义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从不同方面、不同层次对语言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认为译者首先应该关注的是原语与译语语言层面上的等效转换[9]。

《阿鲁举热》在彝区代代相传数千年,具有口语化、通俗化的特征,大量运用了拟人、比喻、夸张、排比、复沓等修辞手法,语言极具感染力,地方民族色彩浓郁,为了实现语言层面上的等效转换,译者应尽量保留原文的修辞格。正如李广田所说:“少数民族口传文学的每个诗句里,每个比喻里,每个声调里……都渗透着本民族的特色”[10]。保留原文修辞语言,正是为了使其“不失掉原有的声音和颜色”[10],从而达到真实再现彝族生态观的目的。

例1:马缨花树笑眯眯,

枝头红花一朵朵[4]。

Rhododendron Tree is smiling,

With red flowers flourishing。

原文赋予马缨花树这一无生命体以人的特征,并把这一无生命体作为动作行为的主动发出者,是彝族“万物有灵”思想的真实表达,译文完全保留拟人化的修辞手法,直译为“Rhododendron Tree is smiling”,虽然是一句典型的中国英语,但却借马缨花树对阿鲁笑眯眯的动作,移植了原文的生态中心观,属于生态有益性话语。例2:阿鲁跃上马缨花树,

马缨花树上稳当当[4]。

Alu leaps to the tree gently,

Rhododendron tree holds Alu up steadily.

“马缨花树上稳当当”可译为“Rhododendron Tree is stable”,但这种译法显然是把马缨花树当做了无生命意识的物体,被动承受人类站在树上的这一行为,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感意识。译文“Rhododendron Tree holds Alu up steadily”将马缨花树作为动作的发出者,体现了马缨花树的本然的生命意识,“hold up”和“steadily”则体现了树的主观意愿,愿意让阿鲁站在树上并稳稳地托住他,读者也许可以从这样的译文中萌生出马缨花树伸展出树枝稳稳托举着阿鲁的美好想象。另外,对于“跃上”这一动作的翻译,译为“leap to”并采用增译策略,用“gently”加以形容,与“steadily”相呼应,阿鲁生怕折断树枝,所以轻轻地跃上树梢,马缨花树生怕阿鲁摔落,所以稳稳地托住阿鲁,人与自然平等友爱、互帮互助的和谐画面呼之欲出,拟人修辞语言的保留较好地实现了移植原文生态和谐观的目的。

例3:蛙叫如狮吼,

蝉鸣如猪叫[4]。

Frogs roar like lions,

Cicadas grunt like pigs.

原文采用的是夸张修辞,用“狮吼”“猪叫”来形容蛙叫和蝉鸣的声音,淋漓尽致地表现了生态失衡的状态。生态一旦遭到破坏,生态失衡的恶果最终还是由人来承担。所以在翻译策略的选择上,为了让读者明白生态保护的重要性,译文采用直译策略,保留了原文中的夸张修辞,“roar like lions”和“grunt like pigs”在形式上对等、在内容上忠于原文,引发读者对生态失衡问题的思考。

3.2 文化维的适应选择策略——替代原文文化意象

生态翻译学提出,文化维的适应选择要求译者要关注双语文化的内涵和文字背后的释义[11]。作为一种跨文化的交际或传播活动,翻译对于译语受众来说是文化认知的途径,译者要把握好“文化顺应”与“文化输出”二者的平衡关系,尽可能避免由于文化差异造成的对原文的曲解[12]。史诗中的语言通俗易懂,充满生活气息,有很多体现彝族“万物有灵”观念的描写,譬如哺育阿鲁的生命体有大树、石头、斑鸠、雄鹰等,这些特有的文化意象在英语文化中难以被理解,英译时应灵活地进行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以“树”这一文化意象为例,松树高大挺拔、树叶常青,彝族人常用松树来形容坚韧不拔的男性,诗中描述了松树哺育阿鲁的情节,又把阿鲁比作青松树,歌颂其果断、勇敢的个性。在英语文化中,具有类似文化象征意义的植物是橡树,习语“a heart of oak”用以形容果断的人。例4译文采用意象替代的策略,更加贴近英语读者的文化背景,实现了文化顺应与文化输出二者的平衡。

例4:高高青松树,

长得直挺挺,

彝家的阿鲁呀,

你是硬骨头[4]。

No tree grows taller than the oak,

No tree grows straighter than the oak,As if Alu,

With a heart of oak.

3.3 交际维的适应选择策略——重现原文对自然的情感态度

所谓“交际”指的是读者通过译文能够领会到原文作者的表达初衷,继而与作者在态度、情感、思想等各方面产生共鸣或争议[13]。为了凸显史诗的生态价值,译者除语言信息的转换和文化内涵的传递之外,还要把选择转换的重点放在交际层面上,翻译时要关注史诗中对万物的情感抒写,把彝族的生态观传递给读者,用词的选择也应传递出对世间不同生命体的态度,究竟是关爱、感激、同情还是遗憾。

《阿鲁举热》是彝族人表达情感的经典之作,史诗原文中对世间万物的情感抒写体现了彝族先民的生态伦理意识。以阿鲁驯牛马和斩邪龙的英雄事迹为例进行比较,例5译文中用“chase”,强调动作目的是追赶而不是猎杀,“jump,bind”等行为表达出对待野牛的态度是关爱的,使用的工具是“belt”表明达到驯化的目的即可。对待邪龙的态度则强硬得多,例6译文中“bow”“arrow”和“machete”一系列武器表明目的在于斩杀邪龙、为民除害,“bend”“hold”“shoot”“cut”四个动词表达了彝族对生态有害生命体的态度,“嗷嗷叫”没有用拟声词直译,而是加上了评价词项“painfully”,并将其置于句首,强调邪龙被射中和砍伤之后的惨状,间接表明了彝人对世间各种生命体的同情和对生命的敬畏。

例5:阿鲁把牛追,

跳到牛背上,

腰带解来勒[4]。

Alu chases after the buffalo,

Jumps on its back,

Loosens the belt to bind,

例6:(阿鲁)左手持桑弓

右手握翎箭

射中邪龙眼

邪龙嗷嗷叫

阿鲁挥刀砍

砍断邪龙角[4]。

Alu bends his bow with the feathered arrow,

Shoots the eyes of the demon dragon,

Then holds the machete up,

Cuts the horns of the demon dragon,

Painfully the dragon screams.

4 结束语

《阿鲁举热》闪耀着彝族先民“天人合一”的生态智慧,解读好史诗中的生态观,有助于准确翻译《阿鲁举热》。以生态翻译学的“三维转换”理论指导《阿鲁举热》史诗文本的英译,选用保留原文修辞语言、替代原文文化意象、重现原文对自然的情感态度等翻译策略,既有利于凸显和再现彝族的生态观,使译文具有较高的生态价值,也有利于译语读者理解彝族文化。然而,由于彝族的生态观体系宏大,翻译活动与其的关系奥义无穷,本文的研究十分有限,在生态翻译学视域下,译者如何通过选择生态有益的翻译策略影响读者的生态意识,如何为促进生态文明进步而“译有所为”,这些问题仍有待于后续的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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