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在2019年表示,有史以来第一次,美国因阿片类药物过量死亡的几率大于死于车祸的几率。今年情况只会更糟。美国公共卫生局称,在社会孤立和压力加大的时期,疫情会使与毒瘾作斗争的人更难以得到帮助。
近期,美国俄勒冈州放松毒品管控措施,成为首个将拥有少量可卡因、海洛因等街头毒品合法化的州。随后,美国多州也相继通过大麻合法化。据美媒统计,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美国吸毒过量致死人数大幅上涨。如在俄勒冈州,今年第二季度吸毒过量致死人数相比去年同期上涨了近70%。除了毒品,随处可以买到的药物也成了美国难以摆脱的危机。调查发现,在过去一年中,有超过2300万美国成年人在药物使用问题上苦苦挣扎。本应用于治病的药物,为何会给社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危害?
死亡率超过车祸
2015年,巴克内尔大学社会学和人类学教授詹妮弗·席尔瓦开始采访宾夕法尼亚州东北部煤矿地区的人们。在这个地区,煤炭工业是主要就业来源。随着全行业没落,整个地区的工薪阶层开始饱受失业之苦。席尔瓦很快注意到,随着失业率上升,出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趋势:她的研究对象及其家庭正在与阿片类药物滥用作斗争。在社区会议上,医生和验尸官反复讨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应该逮捕这些上瘾的患者吗?
阿片类药物是一种镇痛药,其中一大类是吗啡、羟考酮和氢可酮这些处方类止痛药。在中国,这类药物往往用于缓解癌症患者的强烈疼痛,使用专门的红处方追踪管理。如果患者对药物产生依赖性,停药时可能会出现戒断症状,使用者需要越来越大的剂量才能获得止痛效果。此外,还有一大类是海洛因和非法制造的芬太尼等违禁药物。对一些人来说,阿片类药物除了能减轻疼痛外,还能产生欣快感,起到舒缓、抗抑郁的作用。
在今年的总统大选中,拜登曾因其子亨特·拜登的毒瘾问题遭到攻击。亨特在大学时沾染上毒瘾,后来反复尝试戒毒。但2013年,他在带状疱疹发作时使用了强力止痛药并难以戒除,再次导致毒瘾发作。
现在滥用药物最多的是廉价的阿片类药物。2019年,估计有1030万名12岁及以上的美国人滥用阿片类药物,有7.2万人过量用药死亡,其中约5万人涉及阿片类药物。
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在2019年表示,有史以来第一次,美国因阿片类药物过量死亡的几率大于死于车祸的几率。今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情况只会更糟。《华尔街日报》收集的数据显示,各州报告今年因毒品致死的人数有所上升。公共卫生局称,在社会孤立和压力加大的时期,疫情会使与毒瘾作斗争的人更难以得到帮助。
这场危机是如何开始的
自从二战结束,多数国家的预期寿命都在逐年上升,只有美国2014年后连续3年下降,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预期寿命下降的富裕国家。没有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中年因自杀、吸毒过量和酗酒而造成的死亡,对美国人的超额死亡率构成了主要影响。而中西部和五大湖地区的“锈带”(包括宾夕法尼亚、俄亥俄、印第安纳、密歇根等州)因为制造业衰退导致失业率高企,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
俄亥俄州代顿市现在是全美因吸毒过量死亡的主要城市之一,这座城市在20世纪中期拥有的专利比大多数国家都多。代顿也曾拥有发达的制造业,通用汽车零部件子公司德尔福就设在此地。但随着车企将产业转移到海外,许多公司破产,代顿一下子失去了1.5万个工作岗位。不仅如此,为当地工人和社区服务的披萨店、餐馆和酒吧也停业了,受影响的总人数无法计算。
失业对许多人来说还意味着失去了医疗保险(自费购买过渡医疗保险相当昂贵,往往一个家庭每月要交1000美元),这意味着在病毒袭来时,人们要自行服用止痛药或其他药物。当地记者贝瑟尔说:“这种毒瘾不是为了追求快感,而是为了寻找没有疼痛和痛苦的正常感觉。”
对止痛的迫切需求导致了阿片类药物滥用。“他们在努力应对自己的健康需求,他们不知道阿片类药物有多容易上瘾,短短几周内,你就会依赖上药物。”犹他州东南部卫生局健康促进主任马维迪基斯说,“你买了房子、车子,你可以送你的孩子去上芭蕾课或者打棒球……然后你失去了工作以及收入,随时可能会因为还不起房贷而被赶出家门。这会令人抑郁,而未经治疗的抑郁症会导致风险行为,他们求助于食物、安眠药、毒品和香烟,来控制焦虑、失望和伤痛。”
为什么只有美国如此痛苦
问题是,其他富裕国家的劳工也在经历全球化和不平等冲击,为什么只有美国如此痛苦?普林斯顿经济学教授凯斯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迪顿认为,原因还在于贪婪的医疗体系和缺乏社会保障。
在美国,许多让人上瘾的毒品并不是境外贩毒集团送来的,而是经过医生之手合法开出。以普渡制药为首的制药公司利用积极的市场营销活动,说服医生和监管机构相信他们生产的新型阿片类镇痛药——奥施康定十分安全,这导致以前主要用于绝症患者的药物成为常规处方。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处方阿片类药物的使用和滥用急剧上升。2018年,美国共开出2.11亿张阿片类药物处方。在2012年的高峰时期,这一数字为2.55亿,也就是每100名居民有82张处方。
阿片类药物可以有效治疗急性疼痛,但对治疗并非由癌症引起的慢性疼痛,如三叉神经痛、腰痛、骨关节炎疼痛,风险往往大于其益处。针对这些疾病,需要家庭医生、专科医生和牙医的联合疼痛管理,这就意味着更昂贵的医疗费用支出,也意味着病人改变生活方式。而低收入甚至无收入的人群,恰恰没有钱获得更安全和全面的治疗。相反,阿片类处方药很便宜,这就成为了医生和病人们的首选。
在美国,阿片类处方率比德国或加拿大等其他发达国家高40%。2015年,大多数滥用者表示他们最初接触的是合法处方药,上瘾后开始转向亲友和网上黑市购买药物或毒品。如更为强效的芬太尼,这种物质的毒性很强,缉毒警察在进入现场时要穿防护服、戴防毒面具。
凯斯和迪顿认为,对于阿片类药物滥用,一个较为直接的方案是像中国这样严格管控药物。美国现在有几个州在开具处方阿片类药物时,要使用所谓的“三重程序”。医生被要求使用一种特殊类型的平板电脑开这类药,并向州监测機构提供一份处方副本。这么开药非常不方便,医生越来越没有动力开具处方,这些州阿片类药物过量死亡的人数也显著走低。
但问题的根源——工人阶级的衰落、家庭和社区的瓦解以及公共医疗体系的不足,并没有消失。更糟的是,药物危机可能会蔓延到下一代。许多上瘾或死于绝望的人,他们的孩子由于从小被忽视、虐待甚至目睹父母服药过量,受到了精神创伤,这样的经历将在他们成年后伴随很长一段时间。
(水云间荐自《Vista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