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东,谢慧
(成都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院,四川 成都)
和法作为中医八法之一,临床广泛运用于内、外、妇、儿多种疾病治疗,均获得良好效果。本文简要归纳总结中医耳鼻喉科中和法的运用。
和法作为中医治疗思想首先见于《黄帝内经》,其有云:“谨察阴阳之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具体而言,则有“和天人之法”、“和阴阳之法”、“和脏腑之法”、“和气血之法”、“和营卫之法”、“和情志之法”[1],但其意均在促使机体恢复平衡的健康状态。正如《素问·生气通天论》云:“圣人陈阴阳,筋脉和同,骨髓坚固,血气皆从,如是则内外调和,邪不能害,耳目聪明,气立如故”。张仲景在《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提到“和胃(气)”、“和解”、“和荣卫”、“化痰饮”等多种治疗方法,并创制小柴胡汤、小建中汤、半夏泻心汤等,成为后世医家常用之和法方剂,对和法的形成、发展和实践运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金·成无已 《伤寒明论·诸汤方论》,其云“不内不外,半表半里,既非发汗之所宜,又非吐下之所用,是当和解可矣,小柴胡为和解表里之剂也”可谓对和法最早之解释,但其具体内容却局限于和解少阳一症。自成无己后,历代医家引申其意,推而广之,包含内容甚广,《景岳全书·新方八略引》曰:“药不执方,合宜而用……和方之制,和其不和者也……和之意广矣。犹如土兼四气,其余补泻温凉,无所不及,务在调平元气,不失中和之贵也。”体现和法与其它治法综合运用,为后人提供借鉴。至清代,戴北山称“寒热兼用之谓和,补泻和剂之谓和,表里双解之谓和,平其亢厉之谓和”,极大丰富和完善和法之内涵。
鼻鼽的发病多累及肺、脾,肺、脾亏虚,营卫化生乏源,营气不足,则脏腑失养,卫气不足,则腠理不固,卫表不固,难以抵御外邪,邪入侵袭肺卫,鼻为肺之门户,首当其冲,邪正相搏,肺失通调,故而津液停聚,故发为鼻鼽。
桂枝汤在《绛雪园古方选注》中被称赞为和方之祖,其云:“桂枝汤,和方之祖……桂枝甘草辛甘化阳,助太阳融会肌气,芍药甘草酸甘化阴,启少阴奠安营血……一表一里,一阴一阳,故谓之和”。桂枝合炙甘草,辛甘化阳,可外助卫阳,芍药、炙甘草酸甘化阴,可内补营阴。具外调营卫,内调气血,扶正托邪之功,清代徐彬云本方:“外证得之解肌和营卫,内证得之化气调阴阳”实对本方之治疗机理进行准确阐释。
典型病例:
患者,男,10 岁,于2019 年3 月12 日就诊。主诉:鼻塞、打喷嚏、流清涕反复发作2 余年。患者2 余年前受寒后出现鼻塞、流涕、喷嚏,治疗后症状缓解,此后季节、气温变化明显时易反复发作,目前症见鼻塞,喷嚏,流清涕,鼻根及眼眶色青,饮食及睡眠尚可,小便正常,大便略干,舌淡苔薄白,脉浮略滑。予桂枝10g,白芍10g,生姜5g,大枣10g,炙甘草5g,白芷10g,防风10g,辛夷花15g,黄芪15g,五味子1g,蝉蜕3g。5 剂,每日1 剂,分三次温服水煎服,服药1 周后,诸症明显减轻,继续予前方加减服1 周后。随访半年,期间未复发。
在鼻渊发生发展中,中鼻甲、中鼻道、窦口鼻道复合体结构生理异常和病理改变为其中最为关键环节,熊大经教授称其为“枢度”[2],其内应肝胆,肝主疏泄,胆为少阳,故鼻渊初期多为肝胆湿热,如《素问·气厥论》所言:“胆移热于脑,则辛頞鼻渊。鼻渊者,浊涕下不止也”。日久则损伤脾胃,气血生化乏源,鼻窍失养;或致肺脏虚损,肺气不足,邪毒久稽鼻窍,加之胆热内扰。故治疗上初期当以清泻肝胆之热,配合芳香通窍;久病者,当以扶正为主,补益肺脾,兼以疏泄胆热。如此,则清阳升,浊阴降,鼻窍得利。
小柴胡汤为和解少阳之代表方,陈修园称赞其具有“左右逢源,左宜右有”之功。柴胡疏泄胆之气机,亦可透邪外出,黄芩清泄少阳胆腑郁热,半夏、生姜亦助和解枢机,原方以人参、炙甘草扶正达邪,其气厚重,碍于诸药上达,易之为黄芪既可顾护脾肺,亦升阳助运,或可加入白芷、桔梗等宣利肺气,可助排脓。全方调理半表半里之枢机,达到正邪兼顾,邪祛而正安。
典型病例:
患者,男,32 岁。2019 年1 月18 日就诊。主诉:反复鼻塞、流脓涕1+年。副鼻窦CT 示:双侧上颌窦炎。现病史:鼻塞,流黄色脓涕,晨起咳黄痰每头晕,口苦,舌苔黄腻,脉滑。予柴胡10g,黄芩10g,白芷10g,桔梗20g,枳壳10g,全瓜蒌10g,生黄芪30g,法半夏10g,石菖蒲10g,薄荷10g,藿香10g,甘草5g。服药 6 剂,脓涕明显减少,鼻道稍通利。继服6 剂以助其效。
古籍未载“耳眩晕”之名,然《灵枢·口问》:“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若鸣,头为之若倾,目为之眩。”可谓对耳眩晕最早阐述。脾胃者,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脾胃失常,则水湿难以运化,聚而生为痰浊,痰浊为阴邪,阻遏阳气,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清窍受蒙,脑窍失养,则发为眩晕。故耳眩晕治疗当以健运脾胃,升清降浊为本。
半夏泻心汤是“和”法的代表方,具有寒热互用、苦辛并进、补泻兼施的特点,行和阴阳,调升降,兼虚实之效用。方中之半夏、干姜辛开通痞,以辛助辛,能行能散,升通清阳,助脾气以升。黄芩、黄连苦寒,清下并举,苦降泄热,亦能燥湿,降胃气以泄浊。此四物苦辛合用,辛开苦降,则脾升胃降。同时佐以人参、甘草、大枣补中健脾调中,以运化水湿,畅达气机。全方泻不伤正,补而不滞,恢复脾胃功能,使其发挥升清降浊之功。如尤在泾所言:“中气既痞,升降失常,中气为上下之枢,故不必治其上下,而但治其中”。
典型病例:
患者,女,45 岁,2018 年10 月15 日初诊。主诉:反复眩晕2+年。自述既往明确诊断梅尼埃病。现病史:1 天前眩晕突然发作,自觉天旋地转,动则尤甚,持续约2h,伴左耳耳鸣,呕吐清水涎液,纳眠差,小便可,大便2 日未行,舌红,苔滑腻,脉弦滑。予法半夏10g,黄芩10g,黄连5g,党参20g,干姜5g,炙甘草10g,大枣10g,藁本15g,川芎10g,生姜5g,茯苓20g,泽泻15g。6 剂,饭后温服。针灸取足三里、丰隆、内关、太冲、中脘、百会、风池、听宫、翳风,每日1 次,连续针刺5 天。上述治疗后患者眩晕未再发作,纳眠好转,仅有头晕,继续予上方中药加减5 剂服用后患者诸症完全消失。
气血是人体生命活动的重要物质基础,气血不和,百病丛生,故《素问·调经论》有云:“五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气血,气血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是故守经隧焉”。《灵枢·口问》亦言:“耳者,宗脉之所聚也,故胃中空则宗脉虚,虚则下溜,脉有所竭”,《嵩崖尊生全书》亦谓“脾胃一虚,耳目九窍不利,故治脾为耳症第一要义”,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脾阳不振,经脉空虚,清气不能上荣,耳窍失于气血濡养,则发为耳聋,亦益气养血为治法。
黄芪建中汤出自《金匮要略》,主治“虚劳里急,诸不足”,为调和气血,温补脾土之要方。本方在桂枝汤调和脾胃,调和气血之基础上倍芍药增强调和气血之功,加以黄芪益气升阳,亦助补脾之效,可使气血上行以养耳窍。
典型病例:
患者,女,39 岁,主诉: 右耳听力下降3 天。现病史: 患者3天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右耳听力下降,伴右耳耳鸣,双耳闷胀感,乏力,眠可,纳差,小便可,大便溏,舌淡紫,脉细。中药予黄芪建中汤加减: 生黄芪30g,桂枝10g,白芍15g,炙甘草10g,大枣10g,饴糖20g,川芎10g,柴胡10g,藿香10g,生晒参10g,皂角刺10g,炒白术15g,葛根30g。针刺取四神聪、百会、耳门、听宫、听会、下关、外关、血海、足三里、三阴交、阳陵泉、太冲,每日1 次,连续6 次。经上述治疗后患者双耳闷胀明显减轻,耳鸣、纳差、便溏有所改善。继续予上述综合治疗1 周,复查听力示明显提升,与人交流无碍。
和法效用之丰富,本文所述不一而足,清代程国彭亦有言:“和之义则一,而和之法变化无穷焉” 。和法具有的双向调节作用,可纠正脏腑气血阴阳之偏颇,最终达到平衡,在临床治疗中具有重要作用,值得学习及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