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澳双重模式院校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比较及启示

侯松岩

摘   要：一个国家的远程高等教育采用哪种办学模式，取决于该国的教育体制、经济发展、社会文化背景等。2017年，国家开放大学开展了世界开放大学的研究项目，对各国的开放远程教育作了全面研究。文章在研究澳大利亚开展远程高等教育的基础上，对我国和澳大利亚开展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进行比较研究，以期为我国普通高校在远程高等教育的政策制定、办学模式选择、办学质量提升等方面提供参考，更好地为终身学习服务。

关键词：澳大利亚 双重院校模式 远程高等教育 比较

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中外远程教育领域的专家和学者从办学模式上将远程高等教育机构划分为单一模式院校和双重模式院校。单一模式院校是指独立设置的专门从事远程教育的机构，如英国开放大学;双重模式院校是指兼有课堂教学和远程教学两种方式，一方面对全日制学生完全采用传统课堂教学方式，另一方面对居住较远或在职的学生采用远程教育的方式，如澳大利亚南昆士兰大学。我国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单一模式院校有国家开放大学，双重模式院校的典型代表是开展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项目的普通高校。本文将比较中澳两国双重模式院校远程高等教育的背景、发展过程、实施特点等，并阐释从中得到的启示。

一、中澳双重模式院校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发展背景比较

实现教育公平是澳大利亚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初衷。澳大利亚地域广阔、人烟分散，为向一些无法接受高等教育的残障人士、少数民族、土著居民、边远地区的农村人口等弱势群体提供上大学的机会，澳大利亚于1901年成为独立的联邦国家之后，就开始大力发展远程高等教育。1910年昆士兰大学和1911年西澳大利亚大学建立之初，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就以法律的形式要求大学在建校章程中明确规定引入远程高等教育，这被视为澳大利亚正式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开端[1]，这一阶段远程教育的实施是在校园内设立独立的远程教学部门，以函授方式实现。1955年新英格兰大学成立，她与昆士兰大学和西澳大利亚大学不同，其校内设置独立的远程教学部门，只负责提供行政管理和学生支持服务，教学则主要由各个教学部门完成，该模式同时面向全日制在校生和远程学生提供。20世纪60年代以后，澳大利亚新成立的高等教育机构均参照新英格兰大学的模式。因此，业内认为新英格兰大学开创了世界上双重模式院校的先河。2000年以后，计算机技术和互联网迅速发展，澳大利亚统计局2001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在2000年，有66%的成年公民使用计算机，50%的成年公民全年使用互联网。此时澳大利亚的远程教育不再仅仅是满足边远地区学生的需求，很多居住在城市里的学生为了方便也选择采用远程方式学习[2]。澳大利亚所有公立高校纷纷利用互联网等现代信息技术发展远程高等教育，双重模式院校得以蓬勃发展，远程教学方式随着技术的进步也不断调整和发展。

新中国成立以后，为提升国民的整体教育水平，我国政府倡导在普通高校中实施函授教育，这是我国远程高等教育的开端。到20世纪80年代，我国出现了高等教育供求严重不平衡的局面，大量学生因资源有限而无法接受高等教育。1998年，全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仅有9.76%，不足10%[3]。为解决教育资源短缺，缓解教育发展与经济发展不相适应的局面，20世纪90年代，国家启动实施“现代远程教育工程”试点项目，1998年9月，教育部批准拥有“中国教育和科研计算机网（CERNET）”基础的清华大学、北京邮电大学、浙江大学和湖南大学成为国家现代远程教育第一批试点院校。到2002年，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從4所扩展到68所。经过20年的努力，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原来的不足10%增长到了45.7%，以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为主的双重模式院校为此作出了积极的贡献[4]。有关资料显示，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招生人数一直稳步增长，在2017年达到了峰值，接近220万的招生规模。我国以函授教育为主要形式的远程教育逐步向现代远程教育过渡，双重模式院校得到了快速发展。

二、中澳双重模式院校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发展过程比较

澳大利亚联邦政府教育培训部资料显示，2018年，澳大利亚共有38所公立大学[5]，经过文献调研和每所大学网站的调研发现，这38所公立大学实施了远程高等教育，全部为双重模式院校。然而，这些大学的办学方式不尽相同，有的大学设置了独立的远程教育部门，独立处理教学和评估等一切与远程教育相关的事宜，有的大学则将远程教育高度融合到传统教育当中，并尽量减少远程学生和在校学生之间的差异[6]。概括来讲，澳大利亚的双重模式发展大致分为以下5个阶段。第一阶段，在一所传统大学里设置独立的远程教育部门，具备实施远程教育的全部功能。最早建立的昆士兰大学和西澳大利亚大学就采用了这种模式。第二阶段，在一所传统大学里设置独立的远程教育部门，但需要从大学的各个院系中获得专业目标、课程内容和测评方面的学术支持。第三阶段，在一所传统大学里设置独立的远程教育部门，负责学生支持、教学设计和作业收集。由大学统筹招生、入学和教学。第四阶段，在一所传统大学里设置独立的远程教育部门，主要负责提供技术支持。大学的所有学院都可以实施远程教育，但需要从独立的远程教育部门聘请有关技术专家，负责教学指导或在线课程开发等技术。第五阶段，在一所传统大学里，不再设置独立的远程教育部门，所有院系都能够实施远程教学，所有远程教学活动均由院系负责完成，所有学生都采用面授和远程方式学习。在这种混合教学模式下，远程学生和在校生之间的类别差异最大限度缩小。

由此可见，澳大利亚双重模式院校发展的不同阶段主要体现在远程教育部门职能的变化上，这些院校的发展不是齐头并进的，因此发展阶段也不完全相同。20世纪80-90年代的院校主要采用第一、第二、第三或第四阶段的办学模式。到了21世纪，大部分院校都在利用技术尝试实施第五阶段，即利用“混合教学模式”实施远程高等教育，使远程高等教育从服务部分学生的概念扩大到服务所有学生。[7]

与澳大利亚双重模式院校发展趋势相似，我国以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为代表的双重模式院校的发展也经历了不同阶段。第一阶段，教育部批准在普通高校设立函授部，实施以函授教育为主要形式的远程高等教育，最早的院校有中国人民大学、陕西师范大学等。第二阶段，教育部批准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项目启动，在试点院校内成立专门从事网络教育的远程/网络教育学院。第三阶段，远程/网络教育学院与成人教育学院、培训学院、继续教育学院等合并，在普通高校继续教育学院体系下相对独立运行，如北京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第四阶段，远程/网络教育学院与成人教育学院、培训学院、继续教育学院等合并，远程教育学院与继续教育学院相对融合在一起，探索采用混合教学模式提供继续教育，从而为终身教育服务。如北京师范大学、北京交通大学、江南大学、山东大学等。

同样，我国的双重模式院校各个发展阶段也没有统一明确的时间结点。比如，现在仍有很多普通高校在实施函授教育;而有些院校为了整合资源，近两年才将远程/网络教育学院并入继续教育学院框架下，相对独立运行;而有些院校将远程/网络教育学院并入继续教育学院框架下以后，利用现代远程教育技术手段，尝试采用混合教学模式提供成人学历教育，从而实现资源共享，更好地为终身教育服务。

三、中澳双重模式院校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特点比较

尽管中澳两国政府都在成立之初就积极发展双重模式院校，利用远程教育技术手段为本国公民实现教育资源共享和教育公平而努力，但是两国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存在着较大不同。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从国家政策的宏观层面来看，两国政府都支持双重模式院校的发展，并给予大力扶持。澳大利亚除了政策支持以外，联邦政府资助所有公立高等教育机构，为确保教育公平，资金的用途对接受远程教育的学生和全日制学生之间没有差别。同时，远程教育学生也可以申请联邦政府向学习合格的学生提供的学费资助计划（FEE-HELP scheme）①[8]。无论采用哪种方式学习，学生所缴纳的学费是相同的。

我国实施远程高等教育的院校全部是教育部直属的高等院校或者是省属重点院校。从政府经费支持来看，国家或地方政府每年都会给这些大学一定数量的拨款。但是这些拨款具体有多少用于发展远程高等教育则完全由各高校自主决定。从国家资金政策来看，除了教育部在2000年发布的《关于启动现代远程教育第一批普通高校试点工作的几点意见》中明确提出的“学校的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和地方政府在远程教育启动时应给与经费或政策支持”以外，无其他明确的关于经费或拨款支持的相关政策。

第二，从实施双重模式的院校的中观层面来看，尽管政府鼓励在普通高校中开设远程高等教育，但是澳大利亚各州和各领地的每一所大学基于本机构需求的发展方式实际上导致在远程教育方面建设了大量重复课程，造成了资源的严重浪费[9]。这引起了政府和高校的重视，20世纪末，在联邦政府的倡导下，建立澳大利亚开放大学，作为远程高等教育公共服务平台，以该平台13个合作院校提供的36个学士学位课程为例，只有文学和商学专业有3～4所大学同时提供以外，其余专业均为不同学校提供，院校之间承认学分、互认学历。政府和院校为优化发展远程高等教育做出了努力。

我国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项目实施以后，教育部给予了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更大的自主办学权[10]，允许各个高校根据实际情况开办专业。为了迎合社会的需要，各个高校基本上只开办了高中起点专科、高中起点本科、专科起点本科等学历层次，所开设的专业基本上是以文科为主。这同样也导致了试点院校专业课程同质化程度高的问题。笔者对我国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在现代公共服务体系平台上所开设的专业进行了调研，发现有42所院校开设了工商管理专业，占院校总数的62%;有40所院校开设了会计专业，占院校总数的59%;有38%的试点院校开设了计算机技术与应用;开设行政管理、市场营销、国际经济与贸易和人力资源专业的院校也比较多。而同类的试点院校，如师范类，其专业和课程同质化程度也很高，7所师范类的试点院校均提供了小学教育、学前教育、汉语言文学等专业。这些现象表明，我国以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为代表的双重模式院校需要在课程专业设置方面多下功夫，各院校之间要协调互补发展，尽量减少社会资源的重复与浪费。

第三，从学生的角度分析，澳大利亚所有公立院校的招生面向任何学生。一般来说，就读本科学历层次的学生需要澳大利亚高中升大学成绩（Australian Tertiary Admission Rank，ATAR），而没有该成绩的学生，或者是具有职业教育资格、成人在职学生，学校会提供一系列的过渡课程帮助其达到本科入学要求，然后，不同背景的学生再开始学习本科学历课程，在各个院校里，全部采用统一的课程设置体系，无论是远程学生还是全日制学生，所学习的课程和专业、学习成果和目标、所学内容、作业安排、测评体系、师资配备、所获证书的含金量全部是相同的[11]。由于远程学生與全日制学生仅存在学习方式的差别，因此，在社会上，雇主对于远程学生与全日制毕业生的认可程度是相同的。远程学生与全日制毕业生拥有平等的就业机会，而往往由于远程学习的学生相对具有较强的独立学习能力，会更受雇主的青睐。[12]

我国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的远程学生来源不属于高考计划招生的范围，通常是无法通过高考的学生，各个院校采取“宽进严出”的原则，只要高中毕业即可注册入学。各个网络/远程教育学院采用远程方式学习的学生们有独立的教学计划、教材、教学方式、师资、文凭[13]。远程教育学习获得的学历证书上通常都标有“远程教育”或“网络教育”的字样，这使得此类学生的社会认可度不高。因而，其就业前景及受雇主认可和接受度也比不上普通高校通过高考选拔而毕业的生源。

四、启示

（一）院校之间协调发展

从澳大利亚双重模式院校的发展经验来看，由大学自主设置专业课程提供远程教育，确实会带来资源重复建设，进而造成资源浪费。2017年，我国教育部出台了《高等学历继续教育专业设置管理办法》，督促各类高等学历继续教育健康、有序、协调发展，这表明我国政府已关注课程资源重复开设的问题。为缓解这一问题，院校需发挥各自特长，开设符合自身特点的专业课程。此外，我国也需要加快探索构建学分转换模式，互相认可学分，承认学位，建立资历框架体系，使学生的专业课程选择趋于多样化，这也符合《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中明确提出的“建立国家资历框架——建立健全国家学分银行制度和学习成果认证制度”的目标。

（二）探索混合式教学模式

以北京师范大学为代表的双重模式院校正在探索在成人学历教育中引入混合式教学模式，这是我国混合式教学模式的起步阶段，与澳大利亚相比存在一定的差距。随着社会的进步，我国双重模式院校也必将缩小“两轨制”之间的差距，弱化对“远程教育”的消极印象，以混合式教学模式向所有学生提供教育资源是社会发展的趋势。为实现这一愿景，我国的双重模式院校势必需要在提高远程教育的质量保障方面下功夫。在这方面，我国开放大学体系从20世纪末开始，就重点研究了师资质量、课程质量、教学过程质量、考试质量等方面，在理论和实践方面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对制定符合我国国情的远程高等教育质量保障体系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我国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院校可在现有的理论基础上，加强研究与探索，建立健全我国开放远程教育质量保障体系。我国也可参照澳大利亚的实践经验，建立第三方质量保障机构来评价和监督高等教育包括远程教育的质量。只有建立健全质量保障体系和评价标准，才能探索出混合式教学模式的发展道路。

（三）提高生源质量

如何提高生源质量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国双重模式院校未来要提供如同澳大利亚一样统一的课程体系并培养具有一致社会认可度的学生，那么势必要面临解决生源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在这方面，澳大利亚双重模式院校为我国提供了可参考的实践经验。学校对入读本科阶段学历教育设置一定的标准，达到标准的学生可直接入读，而对于未达到标准的学生，则制定了相应的过渡课程或预科课程。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学生有机会接受质量相同的高等教育，并让更多的学生有机会获得相同的社会认可度。

（四）国家给与经费支持

同澳大利亚政府一样，我国政府一直非常重视利用远程教育手段帮助国民获得优质的教育资源。从建国初期函授教育的实施到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项目的运行，都离不开国家大政方针政策的支持。但是，依据我国目前发展来看，双重模式院校主要利用远程教育技术手段为成人教育或继续教育服务，而要利用混合教学模式实现向所有学生提供同等社会认可度的教育，则需要大量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检验，和大量的资金投入。因此需要国家给与适当的经费支持，从而获得有价值的研究，也能帮助我国早日实现利用现代教育技术手段为全民服务的目标。

五、结语

随着科技的发展，澳大利亚院校也面临来自国内外的竞争压力。在接收国际留学生方面，澳大利亚一直保持着优势[14]，而自从各个国家越来越多的传统院校采用远程教育方式以后，澳大利亚在这方面的优势逐渐减弱，国际生源的数量也因而有所下降;在澳大利亚国内，由于本土以营利为目的的私营高等教育机构的兴起，对双重模式院校起到了一定的冲击。为此，2010年后，特别是在慕课流行以后，澳大利亚公立大学在实施远程高等教育方面也在不断地探索新举措。在我国，2014年，国务院宣布取消和下放“利用网络实施远程高等学历教育的网校审批”，这意味着将有越来越多的高等教育机构探索或发展成为双重模式院校。习近平主席在2017年十九大上指出要“办好网络教育”。在国际上，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指出“获得有质量的教育是改善人们生活和可持续发展的基础”[15]，由此可见，无论中国政府还是国际社会，对远程高等教育都同样提出了殷切希望。如何让这些院校协调有序、保质保量的发展，是我国高等教育界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

注释：

①学费资助计划是联邦政府向公立大学合格的学生提供贷款的计划。申请的学生经过评估合格后，可以向澳大利亚联邦政府申请贷款负担学费。而当学生的收入达到强制偿还贷款的最低限度时，通过澳大利亚税务局偿还给联邦政府。2015—2016年规定的强制偿还贷款额度是年收入达到5.4126万澳币，2016—2017年达到5.4869万澳币。学生一旦注册了课程的学习即可申请学费资助计划，条件包括：澳大利亚公民;学习期间居住在澳大利亚的永久居民;持有特殊签证类型的新西兰公民，居住在澳大利亚并满足居住条件。如果学生学习的课程达到8门及以上，那么要保证50%的通过率才能继续有资格享受学费资助计划。学费资助计划不包括TAFE课程、桥梁（Bridging）课程、职业发展培训课程、教材、额外的特殊学习资料（如艺术类学生要购买的画笔）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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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Australian Government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nd Training. 2016 All Students[EB/OL].（2018-05-23）[2019-03-10].https：//docs.education.gov.au/documents/2016-all-stud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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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The Open Universities Australia.FEE-HELP scheme[EB/OL].（2018-04-19）[2019-04-10]. https：//www.open.edu.au/getting-started/financial-assistance/fee-he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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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United Nation.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17 goals to transform our world. [EB/OL].（2018-05-15）[2019-05-14].https：//www.un.org/sustainabledevelopment/education/.

编辑 吕伊雯   校对 徐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