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分工演变与城市生产率
——从产业分工走向功能分工

2020-12-24 11:13金晓雨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双城经济圈成渝

金晓雨,张 婷

(重庆理工大学 经济金融学院, 重庆 400054)

一、引言

2020年1月3日,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六次会议提出大力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在西部形成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增长极。这是继2016年发布《成渝城市群发展规划》后中央对西部地区的又一重要战略部署。一般来说,城市群由少数中心大城市和多个外围中小城市构成,中心城市承担培育新产业和提供生产服务的功能,外围城市承担成熟产业的生产制造功能[1]。因此,对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而言,中心城市重庆和成都与外围城市是否可以进行有效分工是经济圈建设的关键。

目前,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存在诸多难题。一方面,中心城市之间竞争大于合作,相背发展大于相向。重庆和成都争当西部龙头城市,相互竞争激烈。两个中心基础设施重复建设,产业结构雷同,阻碍了城市竞争力的提升[2-3]。另一方面,中心城市对外围城市辐射带动不够。中心城市汲取周边资源,产生的“虹吸效应”大于辐射带动效应,导致外围中小城市发展滞后,整个城市分布呈中部塌陷状态[4]。从本质上看,这两方面都是由于城市之间分工不足引起的。中心城市之间分工不足导致产业同构、重复投资和过度竞争,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之间分工不足导致中心城市通过“虹吸效应”集聚过多产业和功能,而外围城市则由于产业流失降低集聚经济和城市竞争力,城市间经济关联减弱。

分工是实现经济圈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协调发展的有效途径。通过产业和功能分工使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专业化于不同的产业和功能,既可以避免城市之间重复投资和过度竞争,也有利于不同城市之间协调互补,提升整个经济圈竞争力,并且在一个成熟的城市体系中,功能分工比产业分工更重要,城市之间也会逐步由产业分工走向功能分工[5]。那么,近年来,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分工演变趋势如何呢?这种分工对经济圈内城市生产率有何影响呢?目前,鲜有文献对此进行回答。

为此,本文在测算2003—2017年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产业和功能分工的基础上,利用经济圈内城市数据实证检验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其边际贡献在于:第一,量化测度分工指数,有助于厘清近年来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分工演变趋势;第二,实证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分工与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为相关政策制定提供经验证据支持。

二、文献综述

(一)从产业分工到功能分工的演变

分工是不同城市发挥各自比较优势进而提升整个城市体系效率的关键。关于城市分工的研究,经历了从强调产业分工到强调功能分工的转变。关于产业分工理论,一方面,早期学者认为集聚经济来自行业内企业之间,行业内企业之间通过上下游产业关联、劳动力市场共享和知识溢出降低企业成本和提高企业生产率,行业内集聚经济与拥挤成本的权衡决定最优城市规模[6]。这种来自行业内的集聚经济也被称为Marshall外部性。在这种情况下,城市专业化于特定行业可以在维持拥挤成本不变的情况下最大限度提升集聚经济,这是产业专业化分工有利于提升城市生产率的理论依据。另一方面,有观点认为集聚经济来自不同行业之间,多样化的产业结构有助于城市发展[7],这也被称为Jacobs外部性。那么,城市产业到底应该分工专业化还是多样化呢?事实上,在城市体系中多样化和专业化城市是可以共存的[8]。多样化城市有利于新产品研发和新产业培育,专业化城市则更有利于成熟产业的大规模专业化生产。在现实中,城市群中的中心大城市往往是多样化的,更有利于培育新产业,而外围小城市则是专业化的,有利于专业化生产。这在美国城市发展中得到了证实,很多新产业最初在多样化城市孵化,以节约研发和试验成本;而产业成熟之后又会转移到专业化城市中去生产,以降低生产制造成本。

随着通讯技术和交通运输技术的发展,城市分工格局从产业分工走向功能分工,即不同城市承担不同功能。通常是中心城市承担总部经济和提供生产性服务功能,而外围城市承担专业化生产制造功能。Duranton等通过构建一个数理模型推导管理成本变化对城市分工模式的影响,指出当总部和生产工厂之间管理沟通成本较高时,企业的总部和生产工厂会位于同一个城市,此时城市专业化于特定产业[5]。当总部和生产工厂之间管理沟通成本较低时,企业的总部会位于生产性服务丰富的城市,而将生产工厂放在专业于该产业的城市以节约生产成本,此时城市是功能分工的。张若雪指出随着通讯技术和交通运输技术的发展,企业内部不同部门之间的沟通成本降低[9]。此时,企业通过将不同生产环节放在不同城市,以充分利用各个城市的比较优势。中心大城市具有丰富的生产性服务、丰富和及时的信息、大量的高技能人才等,这些条件有利于企业进行研发、管理和专业服务。中小城市的地价和劳动力等要素成本相对较低,而生产工厂需要较多的土地和劳动力,因此中小城市在专业化生产制造方面具有比较优势,所以企业会将生产环节放在外围中小城市。马燕坤认为城市圈功能分工的形成和演变来自于分工的好处与分工的交易成本之间的权衡[10]。在实证研究中,国内学者赵勇等[11]、齐讴歌等[12]以及李靖[13]通过测算发现,我国城市功能专业化和城市群功能分工有逐步加强的趋势。

(二)分工与城市生产率

在关于分工与城市生产率的研究中,主要有两支文献:一支文献从产业分工角度,讨论专业化和多样化对产业发展和城市生产率的影响,本质上是Marshall外部性和Jacobs外部性哪个占主导的问题。Henderson等利用美国数据实证发现Marshall外部性主要影响传统资本密集型企业,而Jacobs外部性则主要影响高科技产业[14]。Glaeser等指出Marshall外部性有利于静态效率提升,而Jacobs外部性则有利于动态增长[15]。薄文广利用中国省级层面数据,实证发现专业化水平和产业增长之间存在负向关系,多样化程度与产业增长之间存在着一种非线性关系,多样化程度较低不利于产业增长,多样化水平较高时则会促进产业增长[16]。吴三忙等同样发现专业化对制造业增长的影响为负,而多样化有利于制造业的增长[17]。

另一支文献讨论功能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王猛等利用2003—2011年长三角城市群数据实证发现,城市之间的功能分工显著促进了经济增长[18]。柴志贤等研究发现城市功能分工促进了生产性服务业效率提高,但对工业效率却产生不利影响[19]。雷玉桃等利用珠三角城市群数据,实证发现城市功能分工对制造业生产率有促进作用[20]。黎文勇等实证发现城市群功能分工主要通过人力资本和对外开放等渠道传递,促进城市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并且与中心城市相比,城市群功能分工对外围城市全要素生产率的促进作用更大[21]。这些文献采用不同的数据和方法,得出功能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并不一致的结论。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指出,随着通信技术和运输成本的降低,城市体系的分工模式会从产业分工走向功能分工。理论上,这种自然演变的分工体系有助于不同城市发挥各自比较优势,提升城市生产率。然而,在实证研究中得出的结论却并不一致,其原因可能与不同城市体系特征有关。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是典型的双中心城市体系,且是由政府规划和推动建立的,不同于西方国家自然演变的城市体系。因此,本文研究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分工演变,以及这种分工演变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有助于正确认识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内的分工并科学制定相应的发展政策。

三、产业分工与功能分工测算

(一)测算方法

本文的产业分工指的是不同城市专业化于不同的产业,体现为不同城市产业结构上的差异。Krugman提出的产业分工指数是以某个地区所有产业与另一个地区所有产业之间的比重差别来衡量产业分工[22]。因此,本文借鉴克鲁格曼指数度量城市体系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之间产业分工水平,即:

(1)

其中,i和j表示两个城市,Sik和Sjk分别表示城市i和城市j产业k的就业占城市总就业的比重。该数值介于0到2之间,当两个城市之间产业完全相同时为0,两个城市之间产业完全不同时为2,数值越大代表产业分工水平越高。

功能分工指的是不同城市承担不同的功能。根据理论文献,大城市承担总部经济和生产服务功能,小城市承担生产制造功能。Duranton等用城市中管理人员与生产工人比重与全国水平之间的差别代表功能专业化水平[5]。在国内文献中,齐讴歌等[12]、赵勇等[11]、王猛等[18]、黎文勇等[23]、雷玉桃等[20]分别采用了不同方法测度功能专业化水平。虽然这些文献采用的计算方法有差异,但基本思路一致,都是通过比较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在制造业与生产性服务业方面的差别来衡量功能分工水平,但只度量城市体系的功能分工水平。鉴于此,为衡量城市体系内各个城市的功能分工水平,本文对现有文献的方法进行改进。其中,中心城市i的功能分工指数FIci的计算公式为:

(2)

式中,J表示外围城市,Lcis和Lcim分别表示中心城市i的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就业,Lpjs和Lpjm分别表示外围城市j的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就业,FIci表示中心城市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比重除以外围城市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比重。由于城市体系下的功能分工模式是中心城市专业化于提供生产性服务,外围城市专业化于生产制造,因此该指数可以衡量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的功能分工水平。

对于外围城市,为了使计算出的功能分工指数与中心城市可比,将公式中的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颠倒,得外围城市j的功能分工指数FIpj计算公式为:

(3)

其中,I表示中心城市,其他变量与公式(2)中相同。

(二)计算结果

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产业和功能分工的计算中,由于规划对经济圈包含的地理范围尚无界定,这里仍选择成渝城市群的城市(1)根据《成渝城市群发展规划》,成渝城市群具体范围包括重庆市的渝中、万州、黔江、涪陵、大渡口、江北、沙坪坝、九龙坡、南岸、北碚、綦江、大足、渝北、巴南、长寿、江津、合川、永川、南川、潼南、铜梁、荣昌、璧山、梁平、丰都、垫江、忠县27个区(县)以及开州、云阳的部分地区,四川省的成都、自贡、泸州、德阳、绵阳(除北川县、平武县)、遂宁、内江、乐山、南充、眉山、宜宾、广安、达州(除万源市)、雅安(除天全县、宝兴县)、资阳15个市。统计年鉴中由于只有市级层面的数据,因此计算中采用的是整个市的数据。。中心城市为重庆和成都,外围城市包括自贡、泸州、德阳、绵阳、遂宁、内江、乐山、南充、眉山、宜宾、广安、达州、雅安、资阳14个地级市。计算中心城市的分工时,将其他城市加总作为外围城市;计算外围城市的分工时,将两个中心城市加总作为中心城市。考虑到2003年行业分类发生变化,本文计算的时间范围为2003—2017年,选取19个两位数行业数据,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图1为2003—2017年重庆、成都两个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的产业分工指数。可见,该时期内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的产业分工水平越来越高,即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越来越趋向专业化于不同产业,且这种趋势在2014年以后的上升更为明显。这在一定程度上与国家对城市群的发展规划有关。近年来,中央出台一系列文件鼓励城市群发展,并在2016年国务院正式批复同意《成渝城市群发展规划》,为成渝地区通过产业分工推进地区经济协调发展提供重要保障。根据城市经济学理论,若集聚经济主要来自于行业内部,那么这种专业化模式通过上下游产业关联、劳动力市场共享和知识溢出有助于增强集聚经济和城市生产率[6,24]。因此,城市之间分工的深化,有助于各个城市专注于特定产业,提高自身集聚经济和比较优势。

同时,笔者也发现虽然重庆和成都同为中心城市,可是重庆与外围城市之间的分工水平却明显低于成都,且这种差距越来越大。自2014年以来,成都与外围城市之间进行了快速的产业分工,而重庆与外围城市之间的产业分工水平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甚至有略微下降。导致这种现象可能有多种原因:第一,中心城市竞争关系。重庆与成都在经济圈中的地位都是中心城市,产业同质竞争关系凸显。例如,二者主导产业都是制造业,且都将汽车制造、电子信息、生物医药和新型材料等产业作为支撑产业。此外,成都与双核经济圈中的外围城市在行政区划上都属于四川省,这种行政边界导致在跨区域的产业布局上成都与外围城市更容易协调。第二,地理距离。重庆与成都直线距离大约264公里,两个中心城市间较大的空间距离增加了运输成本,不利于产业分工。同时,重庆与外围城市之间的平均距离也要大于成都与外围城市之间的距离,导致成都相对重庆更容易与外围城市进行产业分工。第三,重庆作为城市的特殊性。重庆作为一个城市,除主城9区外,还包括众多周边区县,主城9区更接近于传统上的城市,其主要辐射带动周边区县发展,与周边区县形成较为完整的产业分工体系。根据《四川省“十三五”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四川各个新兴产业的布局基本以成都为主体,再重点扩展至其他区域,包括双核经济圈的外围城市。而重庆内部已形成的相对完整的产业分工体系与外围城市在产业布局上存在重复性,使得其与外围城市之间的经济联系相对弱化。

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除了进行产业分工,还会形成功能分工,并且在成熟的城市体系中功能分工比产业分工更为重要。图2为2003—2017年重庆、成都两个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的功能分工指数。从总体上看,历年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的功能分工指数均大于1,表明中心城市更倾向专业化于生产性服务业,外围城市更倾向专业化于制造业,这和国内外大部分城市群的功能分工模式一致。从趋势上看,可以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03—2007年,这个时期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之间的功能分工指数逐步上升,中心城市的生产性服务业比重提高,外围城市的制造业比重提高。第二阶段是2008—2012年,这个时期恰好是金融危机发生阶段,由于制造业受到冲击,尤其是外围中小城市制造业受到的冲击更为严重,导致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的功能分工反而开始下降。第三阶段是2013年之后,随着经济恢复,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之间的功能分工水平快速上升。

同时,笔者还发现两个中心城市的功能分工指数也呈现出不同的变化趋势。2012年之后,成都与外围城市之间的功能分工水平持续上升,而重庆与外围城市之间的功能分工水平却持续下降。这同样和中心城市之间的竞争关系、行政区划问题以及空间距离等因素相关。不同于成都,重庆虽然作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中心城市,可是其承担的功能过多,主城九区承担总部经济和生产性服务功能,周边郊县又承担专业化生产制造功能,加之跨行政边界的协调机制尚未健全,导致重庆与双核经济圈的外围城市之间难以进行充分的功能分工。

总之,通过对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产业分工和功能分工的测算,笔者发现总体上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之间的产业分工和功能分工都是逐步上升的,但成都和重庆与外围城市之间分工的变化趋势不同,前者与外围城市之间产业和功能分工逐步上升,而后者与外围城市之间产业和功能分工却并没有上升,功能分工甚至下降。

四、分工与城市生产率

(一)模型构建

分工使不同类别城市专业化于特定的产业和功能,有利于提升城市集聚经济和生产率。根据前文计算的2003—2017年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内各个城市的产业分工和功能分工指数,绘出城市劳动生产率与分工的关系图(见图3)。从图3(a)可以看到产业分工与劳动生产率之间的关系并不明确,拟合线显示只有微弱的正相关性;而图3(b)表明功能专业化与城市劳动生产率对数之间呈现较为明显的正相关关系。

当然,散点图中的关系可能是由于其他协变量以及个体效应和时间趋势等引起的。为此,进一步构建计量模型,实证检验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

LPit=β1KIit+β2FIit+Xitγ+μi+νt+εit

(4)

式(4)中,被解释变量LPit为城市i的劳动生产率,核心解释变量为前文计算的产业分工指数KIit和功能分工指数FIit。μ和ν分别为城市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控制变量X包括城市规模、产业结构、资本密集度、人力资本水平等。具体来看,城市规模用年末总人口对数表示;产业结构用第二产业单位就业比重和第三产业单位就业比重表示;资本密集度用人均资本存量对数表示,其中城市资本存量按照永续盘存法计算得到;人力资本水平用每万人中大学生人数对数表示。数据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二)基本回归结果

表1列出了基本回归结果,模型Ⅰ和模型Ⅱ为在控制城市固定效应下分别单独加入产业分工指数和功能分工指数的回归结果,两个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但功能分工指数的显著性水平更高。考虑到产业分工与功能分工具有相关性,单独加入可能存在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影响回归结果。为此,模型Ⅲ同时加入产业分工指数和功能分工指数,结果显示两个指数的回归系数都有所下降,其中产业分工指数的显著性水平下降,而功能分工指数仍可以在5%的水平上显著区别于0。模型Ⅳ进一步加入其他控制变量并控制年份固定效应,发现产业分工指数的回归系数变得不再显著,而功能分工指数的回归系数仍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意味着相对于产业分工,功能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作用更为重要。这和理论分析一致,在城市体系中,中心城市专业化于生产性服务业,而外围城市专业化于生产制造。这种功能分工取代产业分工,对于城市生产率有更重要的作用。

在其他控制变量中,城市规模对数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和城市经济学理论一致,大城市有更强的集聚经济和劳动生产率。产业结构的回归系数不显著。产业结构并不是导致城市生产率差异的主要因素,在外围城市中有的城市以第二产业为主,有些城市以第三产业为主,但均可以带来城市高生产率。经济圈中不同城市通过专业化于不同产业和功能可以获得高劳动生产率,这是一种良性分工。人均存量和每万人大学生人数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城市的物质资本密集度和人力资本密集度对城市生产率有正向影响。

表1 分工对城市劳动生产率的影响

(三)异质性检验

尽管从总体上看,分工有利于城市生产率提高,但不同规模城市、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从分工中获得的好处可能是不同的。在城市体系中,中心城市和大城市专业化于生产性服务,外围城市和小城市专业化于生产制造。如果生产性服务产生更强的集聚经济,那么中心城市和大城市从分工中获得的好处将高于外围中小城市,反之如果制造业产生更强的集聚经济,那么外围城市和中小城市从分工中获得的好处将更高。一些研究认为生产性服务可以带来更高的集聚经济[25],另一些则认为我国生产性服务业总体上效率不高[26],中心城市和大城市专业化于生产性服务业难免降低城市生产率。为此,本文进一步考察分工对城市生产率影响的异质性,包括考虑城市规模异质性与成都和重庆中心城市的异质性。

为考察分工对不同规模城市的影响,表2模型Ⅰ为在基本回归中加入城市规模对数与分工指数的交互项。结果发现城市规模对数与功能分工指数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而主项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随着城市规模增加,功能分工对生产率的提升作用递减,即功能分工对小城市生产率的提升作用更大。这可能是由于当前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中的小城市发展水平比较低,尚处于制造业集聚阶段,通过后发优势,这些城市从功能分工中获得的效率提升要高于规模较大的城市。产业分工指数以及城市规模对数与产业分工指数的交互项回归系数均不显著,与基本回归结果一致,产业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在统计上不显著。

表2 分工对不同类别城市劳动生产率的影响

为了分析分工对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的影响差异,表2模型Ⅱ和模型Ⅲ分别加入是否为成都和是否为重庆虚拟变量(Di)与分工指数的交互项。结果发现,对于产业分工而言,成都与产业分工指数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尽管总体上产业分工对其他城市生产率并无显著影响,但成都依旧可以从产业分工中获得生产率提升;而重庆与产业分工指数交互性回归系数不显著,即重庆并不能从产业分工中获得生产率的显著提升。对于功能分工而言,是否为成都和是否为重庆与功能分工指数的交互项回归系数均不显著,而主项系数是显著为正的,意味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都能够从功能分工中获得生产率提升,且这种提升不受是否为中心或外围城市的影响。由此,对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功能分工既有利于中心城市,也有利于外围城市,从产业分工走向功能分工,更能推动经济圈中各城市协调发展。

五、结论

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是我国推动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打造内陆开放高地,在西部地区形成高质量发展增长极的重要战略部署。其关键是要以重庆和成都为中心,其他中小城市为外围,通过城市之间的有效分工,发挥不同城市比较优势,优化资源配置,推动成渝地区一体化发展。本文测算2003—2017年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产业分工和功能分工,发现中心城市成都和外围城市的产业分工和功能分工都逐步上升,但同为中心城市的重庆与外围城市的分工水平变化不大甚至是下降的。通过进一步实证分析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影响发现,中心城市和外围城市之间的功能分工有助于城市生产率提升,而产业分工对城市生产率无显著影响。

为此,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中,城市之间要进行有效分工与合作,并在产业和功能上协调互补,以发挥不同城市的比较优势。要转变规划和发展思路,从产业分工走向功能分工,强化功能分工对城市生产率的拉动作用。要以中心城市为主体,并基于各个地区的资源禀赋和比较优势,形成跨市合作的产业链体系,提高经济圈整体的产业集群能力。如重庆和成都双城要发挥中心城市的创新、生产性服务、新产业培育等功能,将专业生产制造功能转移到外围城市,这样既可以疏解中心城市的拥挤和规模不经济,同时也为外围城市提供了产业和发展机遇。

对于双城经济圈的中心城市,要打破中心城市重庆和成都之间的同质化竞争,寻求更多的互补合作空间,建立有效的跨区域合作协调机制,转恶性竞争为有序良好的竞合,转相背为相向。这既具有必要性也有可行性,一方面,相对于国际大都市区和国内长三角、珠三角经济圈,成都和重庆作为中心城市的体量不够大,尚难以发挥中心城市的引领和带动作用。因此,两大中心城市之间有必要寻求更多合作,以摆脱单个中心城市体量和带动力不够的局面。另一方面,两地也具有分工协作和协同发展的巨大空间。虽然重庆和成都皆以汽车制造、电子信息等产业为重要支撑,但行业内功能和业务上仍具有互补性。例如,虽然重庆和成都都发展汽车产业,但重庆具备国家级整车和零部件检测能力而成都不具备,故而两个中心城市在功能上也仍然存在很多合作空间。但是,将双城的竞争转为合作,要更加注重的是功能分工,而非产业分工。为此,两地政府部门应主动加强联系,突破行政壁垒障碍,以二者的交通一体化先行带动教育和旅游等相关产业的一体化发展。

对于外围城市,要尽快找准功能定位,根据城市的资源禀赋发展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外围城市规模较小,只有专业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集聚经济效应,这些城市要根据地理区位、产业基础、资源禀赋等条件,寻找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进行专业化。如改进交通基础设施、营商环境和上下游产业配套等软硬件条件,加强与成都和重庆之间的功能联系,吸引成熟产业进入,专注于生产制造功能,特别是位于双核中间带的城市更应主动承接双核城市的产业。例如,眉山、德阳等距离中心城市较近的城市,可以承接一些中心城市的配套产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形成专业化的产业集群和制造基地;乐山等具有旅游资源的城市可以打通交通壁垒,发展生态农业和旅游产业等,强化与成都和重庆的旅游圈合作。总之,从分工角度看,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以及外围城市之间应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作用下,形成合理和有效的分工,特别是功能分工,发挥各个城市的比较优势,并通过协作带来整个成渝地区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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