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恋
约莫在心田最柔软的青春时节,“文学”“梦想”“价值”这一类的词悄然落种、腾腾冒芽。
中小学时,我只是个“让我做好便做好”、拿几张奖状取悦家人的孩子;大学,是浇灌我“自定义人生”的第一场春霖。
李白“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是我梦寐的境界,到四川大学后,我访遍了巴山楚水。天府之国的一马平川开人襟怀,蜀地自然点染着我心中的山水,而李杜东坡以来的文墨气息,正合我以为的宋雅唐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浪漫的青春梦想在这多雨之地浸润、发酵成一场场繁花。于是,在花团锦簇的川大,巴金塑像旁的巴渠潺潺,带走我阅读掩卷的遐思,从“风骚”双源到“意识流”,从土根文学到“生活在别处”;志摩诗社、川大人校报留有我笔下初开的蓓蕾:一朵稚嫩的小诗、一枝带露的新闻……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校训,让我告诫自己,别做可笑的井底之蛙;而文学,让那个年纪独有的心高气傲日渐中和,成为有力却温和的进取心。
2014年,放弃保研名额,报考了北京大学。备考的每个朝暮,总有我踩自行车穿梭于宿舍和图书馆的身影。图书馆前的银杏和梧桐大道黄了变黑、黑了又绿,而我也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踏入了燕园那古典的朱漆大门。北大从硝烟战火走到湖光塔影,而我从西南来到华北、从明远湖来到未名湖与她相遇。看到毛主席题的校名匾额、别上鲁迅设计的校徽,仿佛从书本文字真正走近了书中的内容本身。
而这本厚书里的点滴,更像惊雷、细雨、朝晖,引着我梦想的芽儿向上延伸。我在这书里读到“文学即人学”,人是文学之源。
例如院長在课堂上慷慨激昂地演绎他梦到的英文演讲——追求卓越(Strive For Greatness)。总以为大学者都是白发老翁,原来他们只是白了头的少年。在这个有梦敢追的国度,人的年龄段不是更替,而是叠加;人,可以因成熟而年轻。
克强总理在食堂打几个包子悄悄离开的身影,看着就如一位身边的学长般亲切。燕园的每块土壤,都可能培育出国家与各领域的领头人,也同时守住了他们精神的根。优秀与平凡兼得时,谁也无须为谁衬托。
孔庆东教授讲鲁迅,一间教室坐得连块空地砖都找不到,一节课只讲了一个词。现在想来,孔老师讲的那个词“明天”,往大说是民族曾畅想的光明,于我们每个人也是希冀的远方……
还有塞万提斯像、宗璞的紫藤萝、湖心亭咏月……燕园的人物事,点点充盈着我的心。原来,我的求学之路,除了用知识催生过智慧,更因体验丰富了情感,人性人情,天然就是文学的题中之义。
如今,校歌里“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真的成为“少年心事”;“走向海角天涯,指点着三山五岳”的激情,依旧令我肺腑滚烫。我也终于明白,这世上有一片文明传承的天地叫“大学”,有一方精神给养的净土叫“文学”。
梦想不宿于一个地方、不限于一段时间,它既是我们飞时的羽翼,又是随身的行囊。进取心的尽头是自由,“乘桴浮于海”,或许能见到真的海阔天空。
(作者系深圳市龙华外国语学校初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