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辰禧
(嘉兴学院, 浙江 嘉兴 314000)
2018 年5 月4 日,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 周年大会上充满深情地指出: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 给苦苦探寻救亡图存出路的中国人民指明了前进方向、 提供了全新选择。”[1]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 改变了中国革命和中华民族的命运。 近年来, 国内的马克思主义的研究领域出现了繁荣发展的景象, 对于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的研究也出现了一些研究成果。 由于历史发展的复杂性, 在对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研究成果中, 或由于资料收集不全面, 导致研究不够充分; 或由于选择的方法不够科学,导致研究的准确度较差。 计量史学作为采用数学、 统计学方法对历史事件、 历史现象进行定量分析的一种新型的史学方法, 近年来的发展已经引起学术界广泛的重视。将日趋成熟的计量史学方法引入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研究, 可以突破现有的定性研究的方法, 有利于更全面充分地利用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史料, 进一步拓展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的视角。
1882 年, 德国学者伊纳马·斯坦格发表《历史与统计学》 一文, 可以看作计量史学的萌芽。 此后, 计量史学取得了巨大的发展成就, 诞生了丰富的研究成果。 发展至今, 学术界对于计量史学虽然还没有统一的定义,但都认可计量史学是将数学统计方法运用到历史研究当中。 霍俊江在《计量史学基础——理论与方法》 一书中认为计量史学并不属于特定的研究领域, “计量史学是指利用数学方法或其他相关的科学方法, 对历史现象和历史过程进行定量研究的史学分支学科, 是当代史学发展的重要趋势”[2](P1)。 王小宽在翻译《计量史学方法导论》 一书时提出: “计量史学不是一个严谨的概念, 从一般的意义上来讲, 计量史学是指有意识的、 系统的采用数学方法、 统计学方法从事历史研究工作的总称, 其最主要的特征在于对历史现象进行定量分析, 区别于传统当中以描述为主的定性分析。”[3](P1)英国学者罗德里克·弗拉德在《计量史学方法导论》 中认为, “历史学家在研究历史现象时不可避免地会运用到计量的方法,虽然人类的很多行为不可计量, 但是一些可供测度的方面可以去解释不可测度的方面。 计量证据虽不能提供全面的历史答案, 但至少可以提供一部分答案, 而这部分答案是不能被丢弃的”[3](P2-3)。
综合以上研究成果, 笔者认为, 计量史学是采用数学、 统计学方法对历史事件、 历史现象进行定量分析的一种新型的史学方法。 从性质上来看, 计量史学属于史学领域, 但是采取的方法与传统的史学有很大的区别。由于计量史学在分析历史事件时主要采用历史统计法、历史模拟分析法, 使得计量史学具有典型的方法论特征。当然, 计量史学的内涵是丰富的, 并非简单地对史料数据进行统计、 分析而已。 计量史学的出现与传统史学研究弊端的暴露有直接的关联, 但并不是对传统史学的彻底否定, 而是对传统史学的补充。 在研究历史事件时,采取计量史学和传统定性史学结合的方法, 可以更为准确深入地分析历史事件, 提高历史研究水平。
改革开放以来, 国内学术界在研究马克思主义传播方面取得了丰硕成果, 研究论著的数量和深度令人印象深刻。 这些研究成果的诞生, 将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传播的认识提升到较高的水准。 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 传统史学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 许多结论的客观性和准确性需要进一步提高。 再者, 传统史学在资料处理、 资料统计方面不够擅长, 未能够将历史资料背后掩藏的深层逻辑挖掘出来。 此外, 方法论的局限, 也导致传统史学研究视角的限制。
马克思主义在近代中国的传播, 是中国思想界、 革命实践的重大事件, 而大型历史事件的背后, 有诸多复杂的因素在发挥作用。 比如, 在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研究中, 往往将五四运动、 中共早期组织成立、中国共产党的成立、 中共二大、 大革命失败看作重要的转折点, 然而, 这些历史重大事件为什么能够成为马克思主义传播的转折点, 转折点前后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具体发生了哪些变化, 如传播人物、 传播报刊、 传播地点、传播渠道、 传播组织等, 传统史学虽然也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探讨, 但是未能够从这些因素具体数量的变化去探讨。 国内目前还没有将计量方法用在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方面的代表成果, 使得该领域很多研究成果有待进一步检验。
自从中国引入马克思主义, 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得到广泛传播, 再到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革命的指导思想,在此过程中, 积累了汗牛充栋、 复杂多样的传播史料,对这些史料的深入挖掘是当前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的方向之一。 在历史研究领域, 历史资料的完备直接影响到研究成果的准确性, 否则很容易会造成对历史现象的断章取义。 当前不少研究者在研究历史上, 将研究的眼光、 重点, 主要放在重要历史人物上面, 对于底层人物、底层组织所做贡献的分析偏少。 由于研究视角集中在重要历史人物方面, 导致在史料选取方面也忽略了边缘史料。
美国科学哲学家汉森曾经提出“观察渗透理论”,认为即使是分析同一历史现象, 也会由于不同研究者的研究视角和理论背景的差异, 导致产生较大差异的研究结果。 由于研究者的理论背景不同, 对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的研究不仅有所不同, 还会因为研究方法的选择对以往的研究视角造成冲击, 形成新的研究视角。 在《资本论》 中, 马克思也大量运用了定量研究的方法, 如对资本价值量、 资本有机构成、 技术性分工、 产业间分工等的研究, 计量方法的运用更加准确地反映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客观规律[4]。 对于学术研究而言, 既要继承传统的研究成果, 也要在现有成果的基础上进行方法创新、 理论创新, 这样才能推动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的进一步拓展, 真正提高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水平。
要想避免传统史学在研究马克思主义传播史方面的弊端, 关键在于方法上的创新与变革。 如今计量史学大量研究成果的出现, 使计量史学的研究方法逐渐趋于成熟, 将计量史学运用到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的研究中也成为一种可能。
为了提高对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的精确性, 同时对马克思主义传播史进行更为深入的分析, 可以选取计量史学作为主要的研究方法, 并将计量史学分析和传统史学分析结合在一起。 澳大利亚学者康内尔在《二十世纪世界教育史》 中, 为了精确研究日本在20 世纪20 年代的教育水平, 对该时期的中学学龄人数、 中学实际入学人数、 中学生升入大学的人数进行了统计, 最终得出该时期中学生升入大学较为困难的结论[5](P75-76)。 在研究过程中, 康内尔将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完全融合在一起, 这使得康内尔的研究较为真实地反映了当时日本的教育水平, 此研究方法在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领域值得借鉴。
1. 计量史学运用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史的研究, 将基于对历史数据的统计和分析, 然后根据统计结果得出相应的结论。 为了避免笼统分类的弊端, 可以根据传播的组织、 人物、 报刊、 渠道等的不同, 独立划分传播阶段, 划分的依据主要是对史料的统计结果。 例如, 在研究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的报刊时, 可以根据1917-1927 年之间传播报刊的特点划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十月革命到五四运动为缓慢发展时期; 第二阶段从五四运动到中共早期组织成立为快速发展时期; 第三阶段从中共早期组织成立到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为中共党团报刊主导时期; 第四阶段从第一次国共合作到1927 年年底为国共党团报刊共同传播时期。 在对传播地点、 传播组织、 传播内容和传播渠道进行分期时, 也可以采取各自不同的分期方式。 之所以采取这种分期方式,是因为对各类历史资料进行统计之后, 所呈现出的统计结果已经展现出这种分期特点。 这种做法可以避免传统史学纯然以历史大事件为转折点, 而造成的固定化、 机械化的分期模式, 使传播人物、 报刊、 地点、 组织、 内容和渠道在马克思主义传播史上变化的客观特点呈现出来。
2. 对史料进行数据统计处理之后, 可以结合传统史学研究成果, 在对历史现象进行量化分析的基础上进行定性分析。 在分析的过程中, 尤其注重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史已有史料之间的关系和特点进行剖析。在探讨马克思主义传播的转折点时, 可以根据转折点前后的各类数据变化进行分析。 例如, 在研究五四运动到中国共产党成立时期传播人物的贡献时, 可以对该时期为马克思主义传播做出贡献的每个历史人物的发文数量、出版著作数量、 实践活动情况等进行系统的统计, 然后根据统计结果对每个人的传播贡献做出评判, 并且从中选出贡献最大的传播者进行分析。 在研究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人物时, 可以评选主要传播人物, 通过这些人物从1917-1927 年发表的文章、 从事的实践活动进行罗列, 从中剖析1917 -1927 年马克思主义传播发生的变化。 马克思主义的传播, 归根结底是历史人物的贡献,这些人物主导所有的传播活动, 因此对重点人物的分析,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 再如, 很多学者将中共二大看作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开始, 可以对中共二大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献数量、 报刊数量、 传播人物数量进行精确分析, 利用数据统计结果为结论提供保障。
相较于传统史学而言, 计量史学最大的优势体现在对资料的处理方面。 从弗拉德出版《计量史学方法导论》 之后, 计量史学在历史资料分类、 整理、 分析方面就显示出巨大的优势。
1. 在资料处理方法方面, 可以借鉴《计量史学方法导论》 一书。 在该书第一章“历史资料的分类” 中, 弗拉德介绍了定名分类、 定序分类、 区间或比率分类[3]的方法。 定名分类主要是指按照史料名称的不同进行划分,如人物、 报刊、 组织等; 定序分类是指对具有次序关系的资料进行分类; 区间或比率分类则主要根据各类事物精确的数量关系进行分类, 例如, 利用政党人数作为衡量政党实力的标准, 称之为区间分类或比率分类。 参考区间或比率分类方法, 可以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史资料分成人物、 报刊、 地区、 组织、 内容、 渠道等六大类, 分类之后对各类资料的具体数量进行统计。 由于单纯的频数统计还不足以发现很多历史现象背后的真实规律, 因此还需要对同类型数据进行求和, 如不同组织发表文献的数量、 不同报刊发表文献的数量、 不同渠道传入文献的数量、 不同人物发表文献的数量、 不同传播内容出现的频数等。 对以上数据进行统计、 求和之后,形成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的资料统计表格, 并按照时间顺序进行排列, 从中发现不同传播时期的传播特点。
2. 在资料的选取方面, 要尽可能收集现有的马克思主义传播史资料合集。 从资料利用的角度来看, 计量史学会对现有资料的每一篇文献、 每一种报刊都进行数据统计, 这样可以避免在利用史料的过程中出现遗漏。 最终, 丰富性的史料会以数据的形式展现在统计结果中,并进一步体现在研究结论中。 面对浩如烟海的马克思主义传播史料, 如果没有史料的选取方法, 而只是史料的罗列和简单利用, 那对这段历史的研究只会沦为史料的拼凑。 对史料利用的关键在于, 选取对马克思主义传播做出直接贡献的文献资料和历史事件, 进而以这些史料为核心, 将其他零散的史料贯穿起来。
从现有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成果来看, 学术界已经对马克思主义传播过程中有关的人物、 报刊、 地点、组织、 内容和渠道等各个专题进行了研究。 为了进一步推进该领域的研究深度, 可以采用计量史学方法对这些专题进行更为细致的史料分析, 所有研究成果的得出都应建立在史料的统计分析之上。 在对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的人物进行研究时, 要对现有资料中涉及的所有为马克思主义传播做出贡献的人物的具体贡献进行统计,并对不同人物的党派进行分析, 主要包括每个人传播以及发表文献的数量、 创办报刊情况、 实践传播情况、 所属党派等数据。 对这些资料进行统计之后, 通过数据可以直观地体现不同传播者的传播贡献。 在研究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史的报刊、 地点、 组织、 内容和渠道方面, 同样对每个专题之下的具体的传播贡献进行统计分析, 最后根据统计分析的结果得出结论。 日本学者村田忠禧在其代表作《从改革开放以来的党代会政治报告的词语变化来看中共十六大的特点》 一文中另辟蹊径,以较为新颖的角度对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进行了研究, 认为中共十六大政治报告中使用创新、 小康、 执政等词汇更加频繁, 表明了中国共产党制定政策的风向标[6](P80-85)。 可见, 计量史学方法的运用, 有利于从另一种视角去看待历史事件。 具体来讲, 运用计量史学方法对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研究视角的拓展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 所有结论的得出以史料的统计、 分析为基础, 这是计量史学区别于传统史学最大的特点。 赵淑梅曾在2007 年提出将计量史学引入中共党史研究的看法, 在《论计量史学与中共党史研究》 一文当中, 详细叙述了计量史学与中共党史研究的关系[7](P34-36)。 近十多年来, 虽然也有很多学者提出将计量史学运用于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的研究, 但多数学者仅仅将该方法作为一种辅助性的方法, 而没有成为主要的研究方法, 这使得当前还没有一部利用计量史学方法写成的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研究专著。 固然计量史学的运用可能会忽略对历史偶然事件的分析, 甚至会陷入数据怪圈, 但是不进行定量分析难以提高历史研究的精确性。
2. 全面分析与重点分析相结合。 对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史料的分析, 要突破以重要历史人物为中心的视角,力求全面的对各阶层人物、 各地区的传播贡献进行统计、分析。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与人民的参与是分不开的, 而要挖掘边缘人物、 非重点区域、 非重点报刊对马克思主义传播的贡献, 就需要对边缘的资料进行统计、分析, 计量史学在处理史料方面的优势恰好能够满足这一研究需求。 在全面分析的基础上, 再选取重要人物、重要报刊、 重点组织进行单独分析, 以凸显这些人物、报刊、 组织在马克思主义传播过程中的特殊贡献。
总之, 将日趋成熟的计量史学方法引入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的研究, 突破了现有的定性研究的方法, 有利于更全面充分地利用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史料, 进一步拓展了马克思主义传播史研究的视角, 在充分利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 通过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方法, 提高分析历史现象背后原因的准确性, 在宏观分析中渗透微观分析, 在微观研究中融合宏观视野, 以此阐释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对中国巨大深远的影响。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那样, “马克思主义为中国革命、 建设、 改革提供了强大思想武器, 使中国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创造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发展奇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