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淮北中学雨凝文学社
那年,栖霞山的早春很冷,残留的冬意依旧吹着清冷的风。那天到达时已经很晚了,梅姨独给我收拾了一间偏房,离鸡鸣寺不远。我很喜欢那间透着古朴气息的房子。
半开的窗户是由深色的竹子做成的。当我独自一人坐在床沿上时,便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进门的拐角处放置着一只茶几,茶几的两旁放着两把靠椅,尽是旧时的陈设。墙上挂着一个木质的架子,我只当它是书架。上面放着一本约是寺中人送的经书。还有一只青色的瓷瓶,我识得那是仿制的玉壶春瓶。瓶里散乱地放着些文竹的干茎,细看时却发现那最长的一枝恰好向那窗子的方向伸展着。再有就是一方案上摆着一只紫砂陶壶,壶的一周零零落落地摆着几只杯子,其中有一只不偏不倚地靠在窗栏上。我便不由得想到,梁秋实先生在《雅舍小品》中谈到陈设宜求疏落参差之致。更言“雅舍”所有,一物一事之安排俱不从俗,人入我室即知此是我室。
四下看来,这间屋子也算得上是错落有致了。最令我欣喜的是垫壶案板上的一句小诗: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这间屋子便又多了诗的意趣。
夜里下起了雨,这使得我不得不冒着冷风起身去关窗。当我复又躺在床上,心事便都翻涌了起来……
再起身时是被寺中的钟声惊醒。
推开窗子,听着远方吹来呼呼的风声,雨落得稀疏了很多。眼前所见之景都还沉陷在迷迷蒙蒙的阴灰色中。站了许久,听得钟声一声接一声地回荡在那单稀薄沉静的长空中。突然间发觉时常扰人清梦的钟声,在那烟雨中是那样的深厚幽远。
雨落得更稀了,我便裹了件外套匆匆地出了门。
刚转至山路上面,就看到开着花的树,那花色比早春的杏花要淡些。静看时,朦朦胧胧的,缭绕着一层细密的梅红色。一簇一簇的花瓣一经风吹,落得满地都是,沾了雨水,贴在了山路的石板上。
记得前些年来时,看中了一块淡绿色的雨花石,那淡绿色中还隐约飘忽着绸带状的一抹翠绿。可看了看家人攥紧的口袋,欲言又止。巧合的是,数年之后,这块石头又出现在我眼前,我痴痴地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它挂在货架上。那落下的流苏与花瓣一同在风中摆动着。我想,它本应该留下,不该被带走,就好像有些人事,留在记忆里珍藏才显得更好,未必一定要拥有。
天色渐渐亮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后方城市的路上,他显得那样清瘦,灰色的长衣松松垮垮地在风里晃荡着。他向这边走来时,眼神时而黯淡,时而又显现出光亮。有人说,这世间因缺少从容和友情,很难见到神清气朗、情趣盎然的人,很难见到步履从容、见识高远的人。他看起来算是那样少见的人,他与城市中来来往往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本是向着这边走来,却又折回。那背影显得落寞而孤独,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山脚的风转了向,朝那人消失的方向吹去。
额前的雨水从发梢上滑下,凉丝丝的。山路上还有些行人,其中有戴着遮雨的编帽的。我埋头走着,思索着如何能与他们搭上话,转身却只能望见那尖尖的帽冠不时地晃动。不止一次发现一个人独行时步子竟这样快。幸而来时未逢朝圣,否则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定会卷起世俗的烟尘,山路也不会这样静了。
抬眼望去,昔日的南朝四百八十寺,烟雨朦胧中,鸡鸣寺仍高高矗立着。那片阴云将天空拉得很低,不知这雨还要飘洒多久?
天快黑时,我又一次站在看台上遥望长江,一只轻舟上立着一个撑船的人。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来了,只愿他早些划走这料峭的春寒。
简评
开头对室中陈设的描写,看得出作者不俗的审美眼光和雅致的情怀。下文寻物、寻人,在意境朦胧中,使人不由得情思萦绕,忘却世俗,心也随之宁静了。
(指导老师:吴 豹 赵同宇)
写作概述
我无法确切地说出崔梦缘是从何时开始有意识地写作的。她年幼时,冰心的《繁星·春水》让她感受到文字的表达可以感人与生动,传达出许多温情与慰藉。而她最初的写作只能算作记事。所幸的是她对生活有着一种难于言喻的敏感度。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便尝试着将稍纵即逝的感受及思绪记录下来,进行文章的构思与创作。
于是她开始写作以四季为题材的系列写景文章。与此同时,尝试着将所了解的文化知识带入文章中去,以增强文章的知识性。进而刻意地在文章中营造一种超逸的意境,为追求“雅”而对文章进行反复雕琢。
可正是由于这种刻意,她的文章内容变得空洞。这大约算得上是她写作时遇到的第一个瓶颈期。在这一过程中,她尝试着写一些随感。文章开始注重对人的心理活动的描述,由最初的写景抒怀转向对人性与人情的思考。同时这也让她发觉到对于文章的修改应是对文字进行锤炼,而非过分藻饰。她是一个既渴望能够在热闹的氛围里获得温情,却又习惯于独来独往的人。而写文章恰好可以使她在对生活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态度与融入生活间取得平衡。除了写景的文章,她几乎所有的文章中,都会出现一个落寞而忧郁的人物形象。从某方面来说,她通过此种方式尝试在写作中直面并感知自我。
此外,过去的成长环境和家庭因素致使她很善于“察言观色”,并能够揣度周围不同人的内心感受。在《湘巷》这篇文章中,主要着重刻画了两种人:一是身着长衫,坚守着传统戏曲却无奈于境况的唱戏者。另一是装腔作势,令人生厌的伪文化爱好者。两者对比,显示出了生活中不同群体所存在的显著差别。当然,她最想传达出的是对传统戏曲不为当代人所真正欣赏的忧虑。而在《文人的精神世界》一文中,增添了与以往文章内容不同的偏于理性化的思考,她选取了文人这一典型形象,根据个人对其主观感受,将人物延伸,阐发出一类人身上所存在的共性特征。
就目前而言,她的文章尚未跳脱出对个人情感的抒发,缺乏她所期待显示出的人文关怀。写作语言上不够凝练晓畅,写作风格的塑造也还处于形成阶段。这还需要努力。
(指导老师:赵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