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逍然
一想到外婆,对荞麦饼、排骨汤、青菜馄饨的温暖记忆,就从肠胃一直暖到心窝,驱离了久久不散的春寒。
我想每个孩子对自己的外婆都有一份独特的记忆,而这记忆大都和食物有关。
每年的清明,外婆都会备好方形的馄饨皮,拌好馅儿,坐在厨房里包馄饨,等着我们回去。外婆的手指很粗糙,指节因为长年劳作浸泡而肿大突起,但这双大手能将馄饨皮和馅儿灵活调配到一种极致的和谐。
锅里的水在跳跃翻滚,外婆坐在灶旁小凳上。面前一张方桌上,放着家里的大竹筛子。筛子中间一大碗青红相间的馅儿,左手边摆着两摞馄饨皮。她左手捻一张皮,顺手一翻,右手挑一筷子馅儿,放到馄饨皮中间,一卷一推,与此同时右手把筷子插回馅儿中,两手配合一折,边角沾上些馅儿汤,再反手一粘,形似小簸箕的馄饨从外婆手心争先恐后地往筛子里跳.整个过程就像工厂里的流水线。外婆的手上下飞舞,眼睛不住地望着门外,盼着我们归来的那一阵车子的引擎声。知道我不爱吃青菜,她备馅儿时特地多放了些肉,还打上两个鸡蛋。初春的阳光微暖,光线中飘浮着细细的面粉。锅里炖着一大锅排骨,早已肉烂骨酥。周边的一个个荞麦饼,早巳被蒸汽催发得香气四溢。就这样,外婆用最质朴的方式呈现她对我们的期盼。
庄严的祭祖仪式过后,无一例外的是丰盛的午餐,我们再一次品味了外婆的精湛厨艺。相比大人们祭祖时的庄严肃穆,我更喜欢与外婆坐在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饭后回城,外婆除了在车后备厢里塞满蔬菜、鸡鸭鱼肉,还会包上一包荞麦饼,再从冰柜里拿出一袋冻好的馄饨。她对我说的无外乎三句話: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什么时候再来?我们带上的岂止是这一样样吃的?我们带上的是外婆对我们最简单又最有力的庇护。这些东西,连接外婆和我们之间绵长的思念,成为食物里沉淀的质朴记忆。
今年的清明,家中少了外婆包的馄饨,多了一张外婆的遗照。虽然妈妈也包了馄饨,丰腴雪白,汤色清澈。但我总觉得少了一味。不是盐味,不是醋味,仿佛外婆离开我们的同时也带走了馄饨的那股香气。我再也感受不到外婆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的那份欢愉。
其实,对外婆的记忆何尝只是馄饨。她总是用充满烟火气的食物填充着我们的肠胃,记录着我们短暂相聚的小“食”光。元宵的汤圆,立春的摊饼……这些都曾被她一一包裹,装进了汽车的后备厢。每次回老家,带来的东西都足够我们吃很长一段时间。每次我解开那一层层保鲜膜时,都能感受到外婆的气息,体会到那双布满青筋的大手包扎这些食物的苍劲有力,想起田野中的房屋和坐在门口的外婆。
外婆走了,留下了我们对她绵长的思念。记忆中的小“食”光,总是氤氲在每一餐中,闪烁在记忆里。
点评
一个人无论走多远,故乡的味道、亲情的味道都会萦绕心间。本文作者借助对美食的描写,表达对外婆的思念。文章通过一系列的动作描写,将外婆包馄饨的流程写得具体而有条理。制作馄饨馅儿的过程,回家时车后备厢里塞满食物的细节,流露出外婆对“我”的疼爱。外婆去世后,“我”的“少了一味”的感觉,表达了对外婆深深的怀念之情。文中叙述之外的几句抒情文字,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指导老师:肖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