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虚拟的日常

2020-12-14 03:42李新文
当代人 2020年11期
关键词:反光镜轮椅电动车

被送到家门口时,阳光正密集地降落着,像是为一个日子设下的背景,顷刻,将枣红色电动车全然覆盖。尤其,把它往地坪上一放,不止鲜活了空气,还成为众多目光的焦点。

电动车。电动车。电动车。儿子从客厅里跑出来,一边大喊,一边手舞足蹈,像宣布一件顶为重要的事儿。电动车衬在阳光里,显得尤为安静、平和,仿佛看得见慵懒的气息。车是老婆买回来的。此刻,她站在地坪里朝天空望了一眼,紧接着,敞开喉咙吁口长气,好像把昨天不愉快的情绪(想搭邻居的奔驰上街遭遇搪塞)一并吐出。冷不防,儿子一闪身爬到车座上坐著,拉开嗓门一顿大呼小叫——驾、驾、驾……这模样,好比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天空下疾驰。另外,还时不时把小脑袋拱到反光镜前,做鬼脸。

儿子的喊声在阳光里起落,说不出有多激动。

自然,我也得了一丝愉快。心想,假如电动车的反光镜是一双眼睛,肯定看得见儿子满脸欢喜的样子。我说,二毛,这是咱们家的“奔驰”,得好好爱护。谁知话一出口,引来不少哄笑。笑声,从众多的嘴巴里出发,一下将电动车团团包围。只是,那些笑声迅速集结后,又慢慢散开,天女散花般坠落,化为一个上午的记忆。正当我落入笑声所设计的包围圈时,反光镜里出现一张椭圆形的脸和一脸开心的笑,然后是坐在轮椅上的身子。不需多想,那是邻居家的小女孩,患有高位瘫痪,几年前的春天突然一场高烧后就这样了。此刻,她坐在大门口的左边,晒太阳。太阳,正一鼓作气在她的身上游移。随后,携着她的笑容一同映入反光镜内。

对着镜子,我分明瞧见她的瞳孔里焕发着不少兴奋。那兴奋,干净、透明,不带一丝杂质。眸子,黑亮亮的,像珍珠。不一会儿,她将嘴巴一努,冲着一旁正在洗衣服的妈妈喊:“我也要坐,我也要坐……”看得出,她真想从轮椅上下来,跟我儿子一样爬到电动车上玩耍,或者对着反光镜做鬼脸。这想法,再正常不过。可事实上,她的腿脚不能动弹,哪怕动一下也很困难,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控着,陷入无形的泥淖。那瞬间,我隐隐感到她把全身的力气聚到牙齿上,使着劲儿挪动身子,但终于没有成功。这个时候,我没看见焦躁的神色,她仍心平气和坐在一团笑容里,有如电动车那般的坦然。她妈妈听到喊声后,噗哧一笑说,娟子,等病好了,再跟二毛一起玩好不好?一刹间,一种莫名的酸楚涌向我的胸口。

倘若拿电动车跟娟子相比,自然有些不同——很显然,一个是动态性的,一个是相对静止的,更何况,电动车有两个灵活的轮子,任由怎么蹦跶,都很方便。进一万步说,就算把它比作人,也跟我儿子一样无忧无虑。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世上的动与静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别?是不是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还别说,我家的“奔驰”当真与人有点相似。你看,它不止皮肤光洁,两只反光镜特有神采,随便一瞅,就能看见不少事物,尤其挡一挂,一双轮子跑得格外欢实。想想,这情形够不够爽快呢。

闲暇无事,我经常拽着车子在门前的马路边溜达。这里瞄一下,那里望一眼。不经意间,发现路边的苦楝树比原先长高长粗了。眼一瞟,又看见不远处砌了栋新房……这些变化看似若有若无,却又是真实地存在着,似乎在用一个个细节,证明日常事物的不可虚拟性。便想,也许日常是一种状态吧。比如现在,我骑着电动车四处闲逛,不知不觉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一路上,我在思考着另一桩事情——世上的生命,是否都有各自的憧憬和想法?不说别的,就拿小娟子作比,你不仅仅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少有的清澈,还能从清澈里窥探到许多对自由的渴望。总之,她在你心里具有独特的个体性,更像日常生活中的一个侧面。

对于娟子,我熟悉不过。几乎每天早晨,她妈妈用轮椅将她推出来,靠在大门口的左侧,把一些零食、小人书什么的安排妥当后,还不忘在轮椅前面加个横档,免出意外。一眼看出,那是个既粗壮又结实的木物,往她身前一放,就像把她关进一个狭小的笼子里,连空气也快活不得。而我见到的情形是:无论怎样,也挡不住她那好奇的目光——那双滴溜溜的眼睛总望着门前的马路、马路边的树木、车流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等等出神。我猜,她把目光投向马路的那一刻,脑子里定然涌起许多惊喜。譬如春天来了,她不止看到大片的绿叶以及阳光的颗粒在叶子上跳跃、翻腾,还看见那只站在大柳树上的翠衣鸟抖了下翅膀,接着,发出一串好听的声音——唧哟,唧哟,唧哟……像在歌唱,又像对春天的表白。再如,那些穿红着绿的行人走得那么匆忙,在干啥呢?诸如此类的物象映入她的瞳孔,成为不错的视图。然而更有趣的是,小家伙儿非但用眼睛看,还不时将嘴巴张开,学着鸟儿的模样发出一串声音——唧哟,唧哟,唧哟……那情状,要多顽皮有多顽皮。我的目光一拐,却分明看见那长了手脚似的轮椅,把她的身体牢牢钳制着,像个被固化的物体。若是往深里看,你会发觉世上的轮椅好像是冲着娟子这高位瘫痪的人来到世上的。仿佛一下子,将人世间的痛楚、失落、无奈等等集于一处,构成非比寻常的生命版图。我弄不清世上还有多少像娟子一样的人存在着,把身体交给轮椅,连生命里的时间也处于凝滞状态。印象里,娟子能说会道,一笑一个酒窝,尤其学鸟叫的样子更加可爱,“呱唧呱唧”一番后,露出一脸开心的笑。很多时候,我家二毛放学回来,飞快搬上一个木凳与她的轮椅挨着做作业。往往这时,娟子一眨不眨地看他写生字,或朗读课文。有一回,她好奇地问,小哥哥在读什么?二毛一脸神气地说,是唐代鼎鼎有名的诗人孟浩然写的《春晓》嘞,没听说过吧,嘿,嘿。娟子嘴巴一噘反问,啥叫春晓?你说呀,说呀。结果,我家二毛吱吱唔唔了好一阵儿竟答不上来。哈哈哈,说不出来吧。一时间,地坪上飘着的尽是她的笑声。好在我家二毛不生气,仍一字一句读给她听。我猜,从这一刻起,她的记忆屏幕上定然闪现着不少春光、鸟语与花香交织的影像。

有天早晨,我问娟子,叔叔带你坐电动车好不好?没想,她满口答应,好,好,好。目光里满是期待。

其实,我就随口说说,没太在意。回来后,才知我前脚一走,她一连抛出三句相同的话:骗子,骗子,骗子。我深感我的“随口说说”有多残酷,无异于在她心口上泼下一瓢冷水。骤然觉得,那明亮的眸子里,升起无以计数的惆怅与失落。

娟子,娟子,娟子;电动车,电动车,电动车……我在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两个名词。突然发现,彼此间有个极为相似的点——似乎都在指向自由的空间。只是娟子充满更多的企盼。

弄不清电动车是否同娟子一样,也对日子抱有憧憬?但,自从有了电动车,我家的日子变得井然有序——每天早晨,老婆用它送儿子上学,下午我再去集市买菜什么的,恍惚一切有章可循。那天上午,我打来一桶清水,正准备洗车时,突然发现左边的反光镜没了。我问老婆这是咋啦,不问还好,一问,她气鼓鼓的,说,还不是该死的天一下雨路上打滑给弄掉的。她把每个字甩得“咣当”作响,似要擦出火花。我不再多问,只觉得少了只反光镜挺难看。我猜不出此时的电动车是何感受,却听见娟子抛来一串,不好看,不好看……猛一抬头,分明瞧见她的目光盯着车上的“伤口”发呆,仿佛那伤口长在她身上,并一阵紧似一阵地疼痛。

问了好几家修理店,都没合适的配件。看来,我的车子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单眼打量人间。

菜市场蹲在小镇西边。各种声音在此交集、旋转、扩大,而后水一样沉入时间深处,化为一种收藏。大门口由半尺来高的铁栏杆把守,像是将外界的空气、阳光以及不明身份的事物挡在外面,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自然,我的电动车进不去,只好找个安全地方停下。可万没想,正当我低头落锁时,来人了,呼啦,将一张写好字迹的表格撕下,连同清脆的撕裂声一并送到我跟前说,交五块停车费。五块?是。他的话干脆、响亮,没一点商量。还说,不交也行,开走!直到这时,才发现我的电动车一点也不自由。这情状,跟小娟子被轮椅牢牢钳制的处境相比,好不到哪儿去。

满载而归。茄子、辣椒、黄瓜、韭菜、鸡蛋、鲜肉什么的,应有尽有。另外,还特意给娟子买了几朵栀子花,花芳香、纯粹,一如她脸上的笑容。这时,儿子拿着花边跑边喊,娟子,花、花、花,好香。娟子接了,露出一脸开心的笑,以至我认为这样的笑与花的芳香,才是最干净的东西。透过阳光,我一眼望见娟子把花放在鼻孔下猛吸一阵,似有无数的香味儿渗入她的体内,随后直抵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忽而,又听她喊,妈、妈,栀子花,好香——!她妈在忙,没应。不知怎地,小姑娘在浓郁的花香里哼起了歌儿。歌词是人家唱过千遍万遍的:“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可从这小家伙儿的嘴巴里溜出来,明快、温暖,透明得无以复加。我不由走过去问,唱这么好,谁教你的?她眼珠子一抡说,妈妈。哦,这才想起她妈妈的老家在北方,说是那儿有个大草原,蓝的天,白的云,奔跑的马儿……一切的一切,那么美好。想必,娟子唱着歌儿时,一颗心定然飞往敞亮的大空间,在追逐诗一样诱人的景物。转而一想,这一切映入电动车的瞳孔,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猛地想起三里开外躺着一个湖,芭蕉湖。名字同水一樣纯净,有着雨打芭蕉、梦回故园的情韵。那天傍晚,征得娟子妈同意,带上娟子、二毛和老婆骑着电动车来到湖边。四周静悄悄的,似能听清大地的呼吸。湖,躺在天空下,倒映着云朵、树木、绿草和水鸟的影子,还有隐约的城市背影。这时,老婆没了先前的急躁,把整个身心交给一汪湖水,得了安顿。我搂着娟子坐在湖边,目光随意徜徉,让湖水、绿草、水鸟等等进入眼眶,化为湿漉漉的影像,或者叫晚霞抚摸我们的身体。这况味,空明,沉静,了然。似乎,离尘世很远,与灵魂很近。忽而,娟子仰起脑袋大喊:八哥、八哥。抬头望去,柳树枝上果真栖着一只八哥鸟,浑身黑得发亮,在用它的尖喙梳理羽毛,间或打量一下湖水。不觉中,时间的节奏随之变慢。不一会儿,它将翅膀一张,跳到电动车上,用它的小鼻子嗅来嗅去,我不知在嗅什么,大概是对突来的事物感到陌生。其实,电动车对眼下的一切也很新鲜,没准也打开它的嗅觉在闻,以作心灵的沟通。我说娟子唱首歌儿听听好不好。她点了点头。眨眼之间,歌子里的白云、蓝天和马儿的身影又一次幻化而出,成为一个日子的表达。又仿佛,看见她的一颗心在大湖之上飞翔,与天光、水色、云影、绿柳以及徐徐吹动的风融为一体。只是,那伸向湖面的城市背影,被风一吹,慢慢化在水里。

不难想见,娟子的梦想是从花或马儿开始的,抑或像天上的白云那样飞动。有一天中午,她眨巴着眼睛问我,云的家乡在哪里?我说在天上。她立马抬头望天,眼睛一眨不眨,可望了好一阵儿,天上除了蓝色,还是蓝色。看得出,她有点疑惑,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惆怅的东西蜂拥而至,一下将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相比之下,我的电动车没那么多梦想,它的职责无非是驮着我、儿子和老婆,在日子里穿进穿出,赚得一分自在。况且它压根不知自由是个啥东西,往往,留在地上的印痕只是虚虚一线,很容易被人忽视。这情形,与娟子微不足道的存在有何差别?有人说,人生是一场遇见。那么,我的电动车遇见了什么呢?

一晃,我脑子里切换出一个画面:成群结队的黑云,赶集似地布满天空。片刻,云层之下的雨点、雨线和雨条,密密铺排着,把夜的空间一一填满,随之而来的混沌、迷茫、慌乱,将夜行中的我以及电动车一点一点遮蔽。面对突如其来的雨,我的第一闪念是躲。对,是躲。兴许,只有躲过一场雨,才能安心赶路。街道空荡得处于逃离状态,那些白天里的人影和噪音,通通逃往飞速而逝的时间。又或许,躲在某个角落,更能窥探白昼反面的隐秘——夜的大幕轰然开启,不一下,把站台下的我以及电动车定格成两个形影相吊的视点。我的手脚痛得厉害,显然是刚才一不小心摔的。接二连三的痛提醒我,过来的路上暗藏着一个水坑,它把嘴巴张开着,奋力一拱,便弄了个人仰车翻,以致现在我的手脚仍一阵阵发痛。不由暗想,这水坑是不是专为夜行物设置的障碍?或以独特的方式告诉你世上的路并不那么好走。倘若放大来,世上的障碍哪里只有水坑,千种百种,会弄得你措手不及。幸亏,我只受了点皮外伤,涂些药水或包扎一下就能对付过去,而高位瘫痪带给娟子的痛深入骨髓,甚或整个心灵。面对这样的痛,我束手无策,只能傻傻地望着,要不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上天保佑早一点好起来。由此及彼,我还想到,生活就像一个大平面,你也好,我也罢,世上每个人都在这平面上吃喝拉撒与走动,用各自的方式打发着时间,默写一个个生命的印迹。

夜雨后日头照常升起,开始新一轮的书写。

我的日历上清楚写着:六月一日,夜,进城赴宴。

出发前,老婆告诉我,娟子病情恶化,医院检查结果是急性白血病,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危险,千万记得去看看。我心一酸,差点落泪。一瞬间,她那笑盈盈的样子在我眼前浮现开来。我不知这样的笑是与生俱来,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带给人的除了温暖,还有一种心灵的慰藉。

城市永远站在固有的坐标系上,打望着日出日落。等走近了,你才看清其体积的庞大和高不可攀——那些大大小小的高楼在用势不可挡的力量分割着一方空间。不知不觉,制造出拥挤、嘈杂、纷繁无序而魅惑丛生的气氛。不说别的,仅以我的电动车与其中任何一个建筑物作比,小得像一只蚂蚁。只不过,在街道上匆匆行走,潜意识感到夜色好像是从郊外传过来的,一块接着一块在马路、高楼以及寻常人家的屋顶上安营扎寨,努力把一个个空隙填满,好让人们知道白天之后,业已进入夜的世界。不用说,我是裹着一身夜色进入城市的,在那个叫云天大酒店的门口停下,而后把电动车泊在僻静的角落,落上锁,然后乘着电梯上楼,无形中,有一种悬空的感觉袭身而来,仿佛地下的一切变得渺小而模糊。哦,原来日常生活里的种种那么渺小,小得只是个微点,甚而似有若无。不知怎地,我有点忐忑,老是记挂着那辆独眼电动车,总觉得有一双或几双不安分的眼睛在盯着它,用异样的目光不停扫射,似乎眨眼之间就会不翼而飞。此刻,我坐在宽敞的宴会厅享受着人间的美食,而楼下的电动车却顾影自怜,像个失散家园的孩子,这状态,与坐在大门口独自寂寞的小娟子相差无几。忽然,听同学说,如今城里的盗贼鬼得很,专偷电瓶,盖子一揭,好端端的电动车马上陷入瘫痪,动弹不得。我吓得一跳,赶紧撇开众人靠著玻璃往下看,还好,老天保佑,枣红的颜色还在,散发着安静的气息。这时,我不得不把手里的报警器打开,一有动静,马上发出一连串的大响,以免夜色里发着光亮的眼睛有可乘之机。由此看来,现代设备是个好东西,至少能控制相应的物件,但不知能否制住欲望丛生的人心?

我终于忘了去医院看娟子。此前,她要我买本安徒生的童话,也忘了。我与一块月光一起,粘滞。这小不点儿,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孩子,从卧室到大门口,从轮椅上到芭蕉湖边,她的眼睛里总是绽着笑,弥散着水一样清澈的光芒,还把歌子唱了一遍又一遍。大概,电动车听了也很开心。

夜色,果真在郊外的天空下云缭雾绕,并呈发散性传给四周。于是就想,如果每个人都拥有一块夜色,我相信娟子的夜色一定是安宁的。等我靠近家门,进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场景:地坪上站着不少人,这里一丛,那里一簇,面色很难看,全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吁叹。顿时,我感到了什么。迟疑间,儿子风一般跑来,一边瘪着嘴巴哭一边说,爸,娟子她死、死、死了。说完,泪水簌簌而下。只是,他把那个死字说得结结巴巴,像是极不情愿说出口。刹地,我的脑袋“轰”的一响,身体像触电似地摇晃,赶紧撇下车子,直奔她家的堂屋。举目一望,屋子里站满了人,老婆也在,脸上挂着两条泪痕,像是刚哭过一场。娟子妈把头低着,不停地扯着头发,捣着脑袋,显然是哭不出来了。扒开滞重的空气,我清楚看见娟子躺在木门上,静静地、静静地躺着,像已入睡,又像在安静的夜色里做着马儿飞奔的梦。她的嘴角边,挂着一缕甜丝丝的笑。这样的笑,平和、安静得一如枣红电动车散发出的气息,又像一朵栀子花独自开放。可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闭上了,再也看不见我和我的电动车了。我也深深感到,我和我的家人,还得在日常的轨道上用单眼电动车穿过不少日子。兴许,这对一辆庸常的电动车来说,是必然,更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李新文,湖南梅溪人。作品散见《散文》《散文选刊》《西部》《山东文学》《安徽文学》《湖南文学》《湘江文艺》《青年作家》等刊。)

编辑:刘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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