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倩
(河北师范大学,河北石家庄,050024)
西方女性主义研究的前两个阶段中,第一阶段是以西蒙·波伏娃为代表的传统女性主义研究,提出女性的“他者”地位,强调女性对男性的依附,父系社会中男性对女性的决定权。在第二阶段,以解构女性主义思想为主导,著名的研究者有德里达、福柯和伊利格瑞;第三阶段著名的便是克里斯蒂娃的研究,她广泛汲取各领域知识,深入研究语言的特点,对符号学亦有颇深研究。此外,她还深入了解精神分析与女性主义。其作品涉猎文学理论和文学创作领域,被称为后现代主义的一位思想宗师。她在女性主义领域盛名已久,在她继承西蒙·波伏娃的传统女性主义的同时,也产生了一定的新思想,即跳出男女性别的二元对立观点。诗人约翰·邓恩生活于的人文主义思想活跃的英国,此时新旧交替,社会动荡。复杂的时代环境为邓恩创作提供了背景支持,他所创作的诗歌内容丰富,特别是爱情诗歌中的奇喻,以及其丰富的诗歌内涵。邓恩诗歌中展现了丰富多样的女性形象,典籍英译专家李正栓教授曾在研究中提到:“邓恩诗歌的女性头发或褐色或金色;或喜孤寂或善交往;或怀疑但虔诚,或感性但内敛。”[1]然而女人在其诗歌中大多为受压抑的形象吗?显然不是。克里斯蒂娃的女性主义视角下邓恩诗歌中女性形象有新的突破,本文将从女性的话语重要之感、女性的自我认知之路和女性的独特意识之唤这三个方面来分析邓恩诗歌中的女性形象。
克里斯蒂娃曾提出“尽可能趋于话语”这一观点,即她非常重视语言与内心精神活动的密切关系,她也曾引用到:“正是在,并通过语言,人才能构建自己的主体。”[2]可见话语的重要性,只有深入解析主体所说的语言,才能传达主体进行思考和创作行动时的复杂思路,表露主体的思想奥秘。克里斯蒂娃不仅对语言有深入研究,她也曾研究拉康和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对话语中的互文性方面有独到见解。而在邓恩的诗歌中所呈现的部分女性,无法传达其内心真实想法,抑或直谓丧失了自身的话语权,如在《歌》这首诗歌中:
“哪里有女人既真心,又美色。
假如你找到一个,告知我,
这样的朝圣相比美妙,
然而且慢,并不打算这样做,
尽管在隔壁也许遇到。”[3]
在17世纪的社会里,男性对待女性的期待远大于女性对男性的期待,男性要求女性忠贞且美丽,品行与外貌兼得。但是对女性是否能够同样要求男性忠诚又英俊并无任何提及,女性在此已经丧失了一个平等的话语权。在这诗歌中,全然以男性为主体去规约女性,且由男性来诉说女性的忠贞和美丽不可兼得之无奈,全然淹没女性的任何话语,正如克里斯蒂娃赞同道,言语能够构建自己的主体。而此刻女性连言语都无法表达,何来主体的构建?联想到邓恩的青年时期,遇到过许多美丽的女子,青年时桀骜不驯,放荡不羁,也与许多女子有过交情。但他所处文艺复兴的社会背景下,的确有许多女子忠诚且貌美,一如皮特拉克时期将女性奉为神明,推崇女性的崇高地位。在《女人的忠贞》一诗中又有提及,“现在你已经整整爱了我一天了,明天离去时,你会说些什么呢?你是否会提前新编个什么谎言?”[3]这里的女性被构建为一幅激情过后绝情离去之人,而在这其中该女子是否有真的如此编造谎言来欺瞒男性,抑或这里的想法只是诗中男子自身之想法,抑或本是男子薄情寡义而将责任与借口推卸于女子之身?女性皆以无声作答,可实际上她的话语权已然被剥夺,无须回复,无须辩解,已然被诗人刻画成寡情之人。邓恩诗歌中存在些许女性话语权的缺失情景,这些缺失并非漫无目的,由言语缺失带来的心理活动缺失,进而带来的形象缺失,正是诗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即不忠诚的,绝情的是女性而非男性,男性渴求找到忠诚且美色之人,而女性大多薄情寡义。但我们从实际来看,纵情放肆后无情离去之人大多为男性,且男性还有过高要求女性的忠贞与美色,这男女角色颠覆的形象,正是由于女性话语权的缺失而带来的。因而,可见女性的话语权十分重要。这也正是克里斯蒂娃认为话语权重要的原因,故她提出尽可能趋于话语,她并非将男性与女性对立来看,而是突破性地提出要跳出男性与女性二元对立的观点。她超越了单纯的“性”争论,强调女性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重要的并非是性别的区分,而要关注到女性地话语。这与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思想人文主义,即以“人”为本,主张个人的价值和个体的尊严这一观点不谋而合,可见漫长历史岁月中,经典思想永不过时,克里斯蒂娃虽为二十世纪杰出思想家,其思想程前又创新,不断予以后代启示。
谈及自我认知, 即是了解自己的一个过程。历史长河中的女性皆在不断了解着自我。最早在拉丁语中也提及:“Tota mulier in utero.”(女人不过是子宫而已)。亦如阉割情节之联系,女性觉得自我缺少男性器官,于是有了自我地位低下之感。因而男性地位至上,女性地位低下成为父系社会的传统情结。而克里斯蒂娃提出了两种可以辨别“女性身份”的方法,第一种方式是采用资本主义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合理性”意识形态,即在资本主义盛行的社会中,女性也可以作为一种劳动力,亦如马克思女性主义理论中将经济与女性的发展紧密相连,女性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有自我生存能力后,便可在社会中获取一定的自我身份,进而更好地了解自我。而在邓恩所处的经济社会转型的变革时期,资产阶级革命带来的商业活动之繁盛为女性提供了经济活动的机会。克里斯蒂娃认为第二种方法是通过身心活动的特性进行辨别,女性在社会同一性和语言权利的交错关系中生存,故可形成特殊女性功能,母亲功能。而在邓恩诗歌中,亦可追寻女性踏上自我认知之路的痕迹,如在《诱饵》一诗之中:
“至于你,你不需要这诡计,
你本身就是自己的诱饵;
那条鱼,竟然没有被捉获,
咳呀,可比我聪明得多多。”[3]
这首诗中,描写了女性作为诱饵去河里,用其姣好身躯引诱那自在的鱼儿,鱼儿费劲心思逃脱出这诱饵,而“我”被女性引诱上钩,“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竟然在智力上输给了鱼儿,可见该女子的魅力之大。这诗句中所描写到“至于你,你不需要这诡计,你本身就是自己的诱饵”,其诗中的女性自知自身魅力之大,她所知自己的肌肤嫩滑,体态姣好,这里的引诱源于女性对自己的认知足够清晰,她知道如何利用好这自身的优势,将男性引诱至身边。这也是女性敢于了解自身优点的体现,如在《赠别:不许悲伤》一诗中:
“你对我就将如此,我不得
不像另一只脚,环行奔跑;
你的坚定使我的圆正确
使我回到起始处,终了。”[3]
这首诗中的“圆规”奇喻被广泛引用,堪称奇喻之经典,诗人之所以将女性的灵魂比作圆规顶脚,正是因为女性的坚定,女性对自我的强烈认知,知道自身对男性的重要。就似那被围绕的中心——圆规顶脚,于是女性表现出的坚定,让诗中男性画完圆回归到起始处。这说明,女性是可以正确认识自己的,利用好自身的优势,如美丽的容颜,姣好的身材,就可能在男女关系中获取更多的爱与关注。这些都是女性自我认知的过程,她们认识到即使缺失与男性相同的器官,即使身材与男性不一致,自己仍然是独特的自我,并且因此在权重较大的父系社会中找到母亲角色之重要性。了解自我身体,女人不仅仅是子宫,还有更多能大放光彩的魅力之处。女性姣好的容颜和完美的身材都是男性追求的地方,可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故女性应善于发掘自身的特色,而非只是一味自卑自身因与男性差异所带来的社会地位低下。这也是为何克里斯蒂娃提倡女性要重新认识自我,找到“女性身份”。
克里斯蒂娃号召女性:“女人有充分的理由……使自身成为随时变动和随时创新的自由生命”。[5]在这里,她强调女人的独特意识,即自我意识。女性不再是过去的自己,她们有权利认识到自己的独特性,更重要的是有能力去创造自己。这样的独特意识,是女性在自身了解的基础之上,促使自我去进行实践,去做决定的一种动力。这里更为强调的是女性的个人主体、思想与意识,女性在了解自身后,重要的便是发展自我的独特意识。在邓恩的诗歌里,亦有女性独特意识初醒的表现,如在《跳蚤》一诗中:
“这跳蚤既是你和我,又同样
也是我们的婚床,和婚庆殿堂;
父母怨,你不从,我们仍相会,
隐居在这活的墨玉般四壁之内。”[3]
这首诗歌中的跳蚤奇喻,也堪称诗人想象力丰富的一大经典。而这里“父母怨,你不从,我们仍然相会,”表明女性当时为了爱情忤逆父母,相会爱人。这说明女子对待爱情的果敢与坚定,而做出此举证明这女性并非是男性的依附者,而是一位果敢,坚强,勇于去追求爱情,有自己独立想法的女子。克里斯蒂娃认为,女子要以自身的特性创造自身,亦如诗中女子坚守所爱而奋不顾身。她选择为爱燃烧,这正是女性的独特意识初醒的表现。
邓恩诗歌中的女性形象丰富,其多样的女性形象带来了大量的女性研究,其中大部分的研究讨论女性被压迫的地位和形象,而克里斯蒂娃作为20世纪伟大的思想家,非单纯看待男女性别的对立,而强调一种三方的统一,即女性、女人和女权统一的重要性,亦强调女性独特意识和自我意识的重要。因此,在邓恩诗歌中可读到的并非全然是受压抑的或边缘化的女性形象,亦有女性认识自我和女性独特意识的体现。克里斯蒂娃认为女性的话语权在女性作独特的个体时便十分重要这给以当代社会些许启示,当代女性需要有话语权,需要有自我认知,更需要被唤醒其独特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