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高等教育教材制度:沿革、问题与路径

2020-12-13 08:37:30刘学智丁浩然
关键词:教材制度建设

刘学智,丁浩然

(1.东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吉林 长春 130024;2.中国基础教育质量监测协同创新中心 东北师范大学分中心,吉林 长春 130024)

高等教育是教育改革的重中之重。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加快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依托大学“双一流”建设,培养高端创新型人才是我国高等教育改革的顶层战略和目标。高等教育内涵发展的本质是人才培养质量。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与教材体系建设密切相关。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培养出好的哲学社会科学有用之才,就要有好的教材”[1]。这表明,推进高等教育的内涵发展,应把教材建设作为重点工程。要立足新时代党和国家确立的高端人才培养战略,以高校教材治理目标为依托,在总结建国70年高等教育教材管理制度(以下简称“教材制度”)经验的基础上,全面推进高等教育教材治理体系的现代化。

一、我国高等教育教材制度建设的历史沿革

(一) 初建教材管理制度,规范教材管理秩序(1949—1977年)

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教育体制积极学习苏联教育体制,高等教育教材制度也在借鉴苏联教材制度的基础上,逐步建立了适应我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教材制度。1952年,《关于翻译苏联高等学校教材的暂行规定》指出,“翻译苏联高等学校教材的工作,由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以下简称本部)成立高等学校教材编审委员会(以下简称编委会)统筹掌握,组织全国高等学校及其他有关单位的现有人力,进行翻译工作”。同时还指出,“各校(院)应根据本部规定的总方针、总要求及本身的具体条件,制订各该校(院)的翻译计划草案,报请编委会审核批准后施行”[2]。1956年,《高等学校教材编写暂行办法》规定由高教部、教育部、卫生部、文化部和各有关业务部门分工负责组织编写及审批各类高校教材。同年,《关于高校自编教材出版分工的暂行规定》确定了由43个出版社承担高校自编教材的出版任务。1962年,高等学校理科和工科基础课程教材编审委员会成立,审议了各科、各课程教材工作的三年规划,并研究修改了教材编审原则等文件[3]。至此,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下,中央各有关部委开始按照专业分工负责教材编审、出版任务,教材管理秩序逐步规范。然而,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教材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破坏。

(二)恢复教材管理制度,重建教材管理秩序(1978—1984年)

改革开放之初,为解决高校教材荒问题,党和国家着手恢复与重建教材秩序。

1.建立以教育部为主导的部委对口教材管理体制

1978年,教育部《关于高等学校教材编审出版工作若干问题的暂行规定》(以下简称《编审出版暂行规定》)明确要求,“各类专业的公共课教材、理科教材,以及工科的基础课教材,由教育部及所属出版社负责组织编审和出版;工科各类专业中全国通用的专业课教材和部分基础课教材,以及农科、医科及体育、艺术类的全部通用教材由有关对口部委及出版社负责组织编审和出版;文科及艺术类教材由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所属有关出版社出版(教育方面由教育部所属出版社出版)。各部委有交叉的教材以对口部委为主通过协商解决”。至此,我国建立了以教育部为主导的部委对口教材管理体制。

2.恢复各项教材管理环节制度

首先,建立教材编审制度。《编审出版暂行规定》指出,国务院各有关部委和出版社可以根据需要,“组织某些专业或课程的教材编审委员会(或小组),聘请若干水平较高的教师、专业人员,协助部门进行教材编审和评选工作”。同时,国务院各有关部委要“根据地方要求,帮助审查有关教材中地方难以审查的重大政治、政策性问题和保密问题”。其次,建立教材出版、选用制度,《编审出版暂行规定》指出,要“组织本地区院校向国务院有关部委推荐供全国出版、选用的教材”。最后,建立教材引进制度。为了尽快编审出版一整套反映国内外科学技术先进水平的社会主义新教材,提高我国高等学校的教学质量,1979年,教育部、外交部、财政部联合下发的《关于加速引进外国高等学校教材的几项规定》指出,“迫切需要将美、日、西德、英、法等国以及其他外国的较新较好的教材尽快引进来”。为此,全国分批成立13个外国教材中心,分工引进各科教材。

3.恢复教材分类建设制度

改革开放之初,我国从理工科开始着手恢复教材分类制度。1979年,《教育部关于建立高等学校理科教材和工科基础课程教材编审委员会的通知》指出,“先建立高等学校理科教材编审委员会5个”“工科基础课程教材编审委员会8个”和“理工科公共外语教材编审委员会一个”。1984年,教育部下发《关于正式成立高等工业学校应用理科、技术科学及边缘学科八个教材编审委员会的通知》,指导成立理科应用物理、应用化学等学科的教材编审委员会。至此,我国逐渐恢复了理工科教材分类建设制度。

4.恢复以计划手段为主导的教材管理机制

改革开放之初,我国采用计划手段管理各级各类教材。《编审出版暂行规定》指出,“中央一级出版社和省、自治区、直辖市一级出版社出版的高等学校教材所需纸张,单项列入各出版社出版用纸计划,由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协同国家计划委员会和轻工业部统筹保证,印刷力量由各部委和省、自治区、直辖市统一安排,有困难时由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协调”。在改革开放之初,教材管理采用国家统一编写出版、统一调度的方式,初步解决了高校教材的供给问题。

(三)规范教材管理制度,初步探索高校教材管理体系(1985—1992年)

这一时期,党和国家推进高端人才培养战略,把高等教育体制改革作为突破口。为此,教材制度作为高等教育改革的重要内容被提上议事日程,高校教材建设步入规范化、科学化轨道。

1.建立了中央宏观管理的教材管理体制

1991年,《全国普通高等教育“八五”期间教材建设规划纲要》(以下简称《教材规划纲要》)指出,“初步形成了由国家教委统一指导、规划、部署、协调,国务院各业务部门按照专业对口的原则分工负责制订规划、组织编审,全国各高等学校支持配合,各有关出版社及时印刷出版、新华书店保证课前到书的高等教育教材建设体制”。这一时期,中央宏观管理的教材管理体制初步建立,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部委教材管理职能不清、责权边界模糊的问题。

2.探索编审、选用等各项教材规章制度

首先,建立了以国家部委为主体的教材编审制度。《教材规划纲要》指出,“国务院各有关业务部门要按国务院发布的《高等教育管理职责暂行规定》的精神,在国家教委的统一部署下,‘组织和规划对口专业的教材编审’工作”。其次,要加强对教材出版工作的宏观管理与指导。1991年,国家教委下发的《关于普通高等教育教材编审出版选用若干问题的暂行规定》(以下简称《暂行规定》)指出,“要加强对部属出版社的指导和管理,集中力量出好本部门分工负责专业的统一规划教材”,还“要加强对所属大学出版社的管理与教材选题的指导”。再次,实行选用目录制。《高等学校教材工作规程(试行)》指出,“各校教材供应部门可通过新华书店教材目录、高校联合书目教材目录以及其他各种教材图书目录和全国各校的交流讲义目录选用教材”。最后,建立教材引进制度。1985年,国家教委下发的《关于加强外国教材引进和改进外国教材中心图书室工作的意见》指出,“在引进方针上:由过去主要引进理工科教材转变为全面、系统、及时、有计划地成套引进国外著名大学的现用教材”[4]。

3.强化教材的分类建设

为促进高校理工专业更好地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国家教委加强了理工科教材建设。1991年,《国家教育委员会高等学校理科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章程(试行)》指出,“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研究理科教材建设工作,审议理科教材建设规划,监督理科教材质量”。同时,我国初步制定了学科分类标准。1992年,国家技术监督局和国家标准管理委员会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学科分类与代码国家标准》(以下简称《学科分类与代码》(第一版)),共设自然科学、农业科学、医药科学、工程与技术科学、人文与社会科学五个门类,58个一级学科。学科分类标准的制定进一步为教材分类建设指明了方向。

4.教材管理开始引入竞争、奖励和淘汰等机制

首先,引入竞争机制。教材建设要“恰当地引入竞争机制才能更好地提高教材质量,推动教改的深入发展”[5]。其次,实行奖励机制。《教材规划纲要》强调,“要坚持优秀教材评奖制度,继续做好四年一度的全国优秀教材评奖工作,进一步完善优秀教材的评定标准、指标体系及评奖办法”。再次,建立教材质量评价机制。《教材规划纲要》强调,要“有计划地组织专家、教授对教材质量的优良低劣进行评价”。最后,引入淘汰机制。《教材规划纲要》指出,“对于那些内容陈旧、质量差、缺乏特色而难以修订的教材,要予以淘汰,必要时重新组织编写”,这从制度层面规定了劣质、问题教材的退出机制。

(四)稳步推进教材管理制度改革,基本形成高校教材管理体系(1993—2011年)

为应答党的十四大报告提出的“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需要,国家开始实施“211工程”“985工程”,高等教育开始从精英化向大众化转变。在这一背景下,我国基本形成了与高等教育整体改革相适应的高校教材管理体系。

1.确立宏观管理下的“三级”教材管理体制

2001年,教育部专门下发《关于“十五”期间普通高等教育教材建设与改革的意见》(以下简称《教材建设意见》),明确要求“国务院有关部委教育司(局)可以受教育部的委托制订相关专业的‘十五’教材规划;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教育行政部门可根据实际情况,组织制订反映本地区学科优势与特色的教材规划;各高等学校,特别是重点高校要做好本校有优势、有特色的学科(专业)教材规划”。《教材建设意见》明确了国家、地方和学校三级管理的主体责任及责权关系,为今后教材制度体系建设指明了方向。

2.建立教材管理环节的各项制度

首先,确立教材编审主编负责制度。《教材建设意见》明确指出,“建立通过评审、择优确定主编的评聘制度和实行主编负责制”。其次,教材出版实行出版社负责制。2011年,《教育部关于“十二五”普通高等教育本科教材建设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本科教材意见》)指出,“出版发行实行出版社负责制,主编和其他编者所在单位及出版社上级主管部门承担监督检查责任”。再次,完善教材选用制度。《教材建设意见》指出,要“大力推动高质量教材的选用,各专业(课程)教学指导委员会、各有关出版社要大力开展对新出版的高水平教材的宣传评介工作。各高校要建立教材评介制度和教材选用管理制度,保证高质量教材进入课堂,对省部级以上优秀教材与重点教材要优先选用,提高优质教材的使用效益”。最后,完善国外教材引进制度。《教材建设意见》指出,“要加强国外教材的引进工作”,“加强对引进教材的宣传,促进引进教材的使用和推广”;同时,还要“开展对国外教材的比较研究,扩大高校教材的国际交流”,“注意把国内已出版的高水平教材推荐到国外,打入国际市场”。教材引进制度的完善扩大了我国在教育领域的国际影响力。

3.以“马工程”教材为突破口,有序推进教材分类建设

首先,完善教材分类建设国家标准。1993年,国家正式实施《学科分类与代码》第一版本,经2006年、2009年两次修订后的学科分类标准更加科学准确,为教材分类建设提供了依据。其次,抓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简称“马工程”)教材分类建设工作。2004年,国家正式启动“马工程”教材建设工作,“马工程”教材体系包括中宣部组织编写的41种教材和教育部组织编写的93种教材,基本涵盖了哲学社会科学各专业的专业基础课程和主要的专业课程。“马工程”教材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人文社会科学类教材建设的不足。

4.完善竞争、激励、评价等教材管理机制

首先,完善竞争机制。为提升教材编写质量,教育部将竞争机制作为教材选题和编写提纲招标的手段。同时,还将竞争机制作为主编选拔的手段,即依靠专家,通过申报、评审确定主编人选,择优落实。其次,建立有效的激励机制。《本科教材意见》强调,要“完善教材建设的激励机制”。最后,建立评价监控机制,确保教材质量。《教材建设意见》明确提出,“‘十五’期间要进一步强化质量意识,建立严格的质量监控机制”。

(五)深化教材制度改革,顶层设计教材管理体系(2012年至今)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教材建设步伐加大加快。2016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联合下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大中小学教材建设的意见》(以下简称《教材意见》)提出了整体推动教材建设、创新教材体制机制改革的新要求。

1.深化教材管理体制改革

为落实《教材意见》精神,2017年,国务院成立国家教材委员会,其职能是统筹、指导、管理全国教材工作。为使国家教材委员会政令通达,教育部成立教材局,在承担教育部各级各类学校教材管理职能的同时,还肩负起国家教材委员会办公室职能工作。国家教材委员会和教育部教材局的成立,明确了国家宏观管理教材的主体责任和义务。2018年,教育部搭建了国家高水平课程教材专业研究平台——课程教材研究所,形成了决策、实施、研究三位一体的工作格局。同时,一些地方政府积极落实中央决策部署,成立地方教材委员会,切实加强教材建设。如《中共安徽省委教育工委 安徽省教育厅2018年工作要点》指出,要“成立安徽省教材委员会,指导和统筹全省教材工作。地方政府贯彻落实教育部大中小学教材建设五年规划”,为中央教材决策落地提供了组织保障。此外,为加强教材研究,教育部认定北京师范大学大中小学德育一体化教材研究基地等为首批国家教材建设重点研究基地。2019年2月,《关于首批国家教材建设重点研究基地认定结果的通知》指出,“首批国家教材建设重点研究基地所在单位要加强基地工作的组织领导,在基地机构设置、人员配置、运行管理等方面强化条件保障,实行人、财、物相对独立,工作有专人负责,经费专户管理,确保基地工作有序高效开展”。

2.深化教材管理环节改革

2017年,教育部召开会议,启动部署全国大中小学教材建设五年规划和教材管理办法研制工作,“研制任务主要包括大中小学教材建设五年规划和四个教材管理办法,教材管理办法覆盖中小学、中等职业教育、高等教育教材以及引进教材选用,建立健全各级各类教材编写、审查、使用及引进等各环节的制度”[6]。具体改革措施包括:一是创新编审制度。《教育部2017年工作要点》(以下简称《2017要点》)指出,要研制教材编写审定管理办法;二是深化教材出版制度,探索纸质出版与多种形态的数字化出版融合制度;三是完善教材选用目录制,建立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专业核心课程教材目录制度。同时,进一步要求各地高校应参照第一批“十二五”规划教材书目,做好教材选用工作,确保优质教材进课堂。此外,进一步规范和加强了对教材改革专项资金的管理。2018年,《教育课程教材改革与质量标准工作专项资金管理办法》指出,在高校教材建设方面,专项资金主要用于研制课程教材建设规划和管理制度规范;编写、修订和审查高等学校马工程重点教材及国家统编的其他高校教材;对马工程重点教材质量、选用使用情况等进行跟踪、监测、评估和管理等,以及由国家组织开展的教材使用培训。

3.深化教材分类建设

新时期要进一步深化教材分类建设。一方面,加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建设。2017年,《国务院关于印发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的通知》(以下简称《十三五规划》)指出,要“推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编审和使用,实施马克思主义理论人才重点支持培养计划和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培养工程”。另一方面,强化自然科学等门类的教材分类建设。例如,农业科学类,2016年,《农业部“十三五”规划教材建设指导方案》指出,教材建设要“树立质量意识,把好立项关、评审关、编写关和出版关,确保高质量教材入课堂,优秀内容进书稿”等。

4.创新教材管理机制

首先,创新了奖励机制。《2017要点》指出,要“建立国家优秀教材评选奖励制度”。《十三五规划》指出,要“激励教师面向经济社会新需求,强化课程研发、教材编写、教学成果推广,及时将最新科研成果、企业先进技术等转化为教学内容”。其次,完善教材监测机制。《十三五规划》指出,要“加强对少数民族文字教材的指导监管。建立健全双语教育督导评估和监测机制”。最后,强化准入、淘汰机制。2016年,国务院第四次修订并颁布的《出版管理条例(2016年修正本)》(以下简称《出版管理条例》)指出,“对出版物的出版、印刷、复制、发行、进口单位进行行业监管,实施准入和退出管理”。教材管理机制的不断完善,推动了高校教材建设。

二、我国高等教育教材制度改革面临的主要矛盾和问题

纵观我国高校教材制度改革的历程,教材制度建设成绩斐然,但仍存在着亟待破解的矛盾和问题。

(一)国家宏观教材管理主体职能发挥与地方、学校教材治理主体责任落实不到位的矛盾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高校教材管理体制不断深化,逐渐从以教育部为主导的部委对口教材管理体制,向国家宏观领导下的三级教材管理体制转变。首先,国家教材管理机构的职能发挥不够畅通。党和国家成立国家教材委员会和教育部教材局,并赋予其统筹规划和管理教材建设的职能,理顺了国家教材管理的主体责权,解决了长期以来中央层面教材管理存在的政出多门、条块分割的弊端问题,保障了国家高校教材建设的方向和质量。然而,仍然存在着国家宏观管理教材的主体职能发挥与地方、学校教材管理主体责任落实不到位的矛盾。主要表现在:一是地方管理组织机构不够健全,虽然有些地方成立了教材委员会,但是,大部分地方教材管理工作仍由教育厅高教处负责。由于缺乏专门的教材管理组织机构依托,如地方教材建设委员会等,导致其管理职能难以发挥,上令下达的渠道不够畅通,无法形成上下合力。二是高校教材组织机构相对薄弱。虽然一些高校设立了教材建设委员会,并赋予其教材规划、咨询、督导的职能,但由于学校没有专门教材组织机构行使管理权,其职能仅由教务处等部门代为行使,教材管理职能发挥不畅,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高校教材治理的效率和质量的提升。

(二)教材治理科学化与教材管理制度不完善之间的矛盾问题

在高校教材建设中,编、审、选、引各项教材制度难以落实及不完善等问题困扰着教材建设。首先,教材编写环节监管不力。一方面,学校把管理权下放到基层学院,学校只负责对学院上报的教材的“备案”工作,缺少整体的教材建设规划;另一方面,由于编写教材算作教研成果,教师既能获得稿酬又有利于评优和晋升职称。因此,部分功利主义严重的高校教师就乐此不疲地东拼西凑编写教材,这样一来必然导致教材质量下降[7]。其次,教材审定制度有待完善。一是编审不分,高校一般依托出版社编写和审定教材,部分编写人员担任审定人员,教材审定的公正性难以保证;二是缺乏科学的审定标准。高校教材审定中只有审定要求,并无审定标准,因而教材审定缺乏有效的参照依据。再次,教材选用目录制落实不好,“定选用”问题严重。国家提供教材选用目录,如“十二五”普通高等教育本科国家级规划教材书目等,但地方高校的自主选择权却不大,大部分采用“定选用”的方式选用教材,即虽然有选用目录,却只能选择目录中的“指定”教材。“定选”成为常态,导致优质教材进不来。最后,教材引进制度不健全,如缺乏国外教材引进标准、内容政治审查、安全审查等,导致存在偏离价值导向和危害国家安全等内容的国外教材流入高校课堂。

(三)高校教材体系建设与高校教材分类建设不足的矛盾问题

教材分类建设有了突破性进展。“马工程”教材体系,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哲学社会科学教材的短板问题,极大地提高了人文社会科学教材分类建设的质量。同时,自然科学、农业科学、医药科学等门类教材的分类建设科学化,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理工科教材的前沿性和国际化的水平。但是,我国教材分类建设依然面临着攻坚的任务。文科类除“马工程”教材建设取得很大成效外,其他门类的文科教材建设还比较滞后。高校文理教材建设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比较严重,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高校学科体系建设的水平。教材体系建设落后于学科体系建设,必然制约高等教育的内涵式发展。

(四)高校教材质量提升与教材管理机制不健全的矛盾问题

完善教材管理机制是提升教材质量的重要保障。奖励机制的引入,充分调动了专家、教师编写教材的积极性,有效提升了教材质量;评价机制的引入在一定程度上革除了长期以来教材管理中存在的教材评价不公正、不透明等制度弊端,促进了教材建设的公平与健康发展。但是,我国教材管理机制创新依然不足。首先,教材准入机制难落实。《出版管理条例》提出要建立准入机制,但是,一些地方和高校尚未建立教材准入资格制度,如规定准入条件、准入标准、准入程序等。教材进入高校门槛低,导致教材质量参差不齐。其次,教材评价机制落实不到位。当前,我国缺乏一套成型的高校教材质量标准,教材质量评估指标体系构建和评价方法的开发尚处于初始阶段,导致现有的评价机制落实难,无法实现以评价促进教材质量提高的目的。最后,教材淘汰机制有待创新。早在1991年,《教材规划纲要》就提出了“对内容陈旧、质量差、缺乏特色而难以修订的教材,予以淘汰”的要求。然而,淘汰机制在高校教材建设中落实得并不够好,由于淘汰标准的缺失,导致高校淘汰劣质教材难度大,有质量问题的低劣教材出不去,优质教材进不来。

三、新时代高等教育教材管理制度改革的主要路径

总结、反思建国70年高校教材制度改革经验,立足新时代党和国家对高校教材建设的新要求,探索高校教材制度改革新路。

(一)深化教材管理体制改革,依法厘清三级教材治理的主体责任

体制是机构与规范的结合体,核心内涵是权力主体及其责权规范。教材管理一般由国家、地方和学校三级权力主体构成。深化教材管理体制改革本质上是落实国家、地方和学校三级教材治理的主体责任。首先,教材建设要协调好国家、地方和学校三级教材管理的责权关系。“国家是最核心的社会治理主体,其以纷繁复杂的方式操纵和控制着从地方到国际等各个层级的事物”[8]。因此,教材体制改革必须以国家为教材管理的主体,保证国家对教材管理的宏观领导权。同时,教材体制改革也要积极调动地方政府主体和高校主体参与教材建设的主动性,增权赋能,推动国家各项教材政策在地方和高校得到深入贯彻。其次,教材建设要理顺好政府与市场的主体责任关系。国家和市场是互动演化的,“在某些领域它们相互竞争和制约;在某些领域,它们相互加强;在另一些领域,它们则相互适应和改变对方”[9]。这表明,市场作为一种治理主体,也拥有独特的多样性、复杂性和动态性特征。国家在教材管理中,除意识形态很强的教材由国家统编以外,其他类的教材往往通过政府分权、职能让渡等方式引导市场主体参与教材建设,这在一定程度上会为高校供给更为丰富的教材。同时,也要发挥政府对市场的监管职能,保障教材市场竞争公平有序和公开透明。最后,教材体制改革,要健全教材管理法律制度。依法进行教材管理是教材治理的重要保障。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全面依法治国是国家治理的一场深刻革命”。就教育领域而言,探索教材法律制度,既是教育改革的基本实践,更是教材制度改革的重要依据。当前,我国高等教育法律制度建设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是,高等教育教材法律制度建设还比较薄弱,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高校教材制度体系建设与完善。因此,我国应积极推进高校教材法律制度建设,在法理层面明确三级教材治理主体的责任和义务,推进高校教材制度的法制化建设。

(二)完善教材管理环节制度,推进教材治理的科学化

教材管理环节制度是指从教材的研制到使用的全过程,其主要包括教材的编写、审定、出版发行、选用(引进)等一系列环节。教材管理环节的完善与否直接影响着教材建设质量的高低。对此,要推进教材治理的科学化,就必须完善教材管理环节制度。首先,落实编审分离制度,全面提升教材的编写质量。高校教材编写、审定是教材建设的两大重要环节,建立教材编审分离制度须采取如下措施,即推行编审队伍建设分离制度,教材的编写人员不能参与教材审定,教材审定人员不能申请立项主编教材或参与编写教材;制定教材审定标准,将国家主权、国家安全、国家价值导向等内容融入教材审定标准,为教材审查提供可操作的依据;严格教材审定程序,对政治思想属性强的教材实行国家统一编写、统一审查、统一使用,充分体现审定程序的公正性、合法性。其次,完善教材选用制度。具体包括以下几方面:一是成立专门的教材选用组织,组织成员包括教育行政人员、教研人员和一线教师等;二是完善教材选用目录制,国家和地方要定期发布教材选用目录,学校要根据选用目录选用教材;三是规范教材选用程序,制定相对公平、透明的教材选用流程,保障学校和社会的参与权、知情权,提高教材选用的公正性和民主性[10]。最后,要加强对教材出版的管理,实行教材出版监管制,从而保障在尊重教材出版规律的基础上充分发挥教材市场的竞争作用。出版机构要执行重大选题的备案制度,对涉及国家主权、国家安全、海洋权益、社会安全及革命题材、历史题材等方面内容的教材,出版社要进行自查,要履行编辑的专业审查职责,在教材出版环节保证教材质量。

(三)补齐哲学社会科学类教材短板,分类推进教材体系建设

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讲话中指出,“学科体系同教材体系密不可分。学科体系建设上不去,教材体系就上不去;反过来,教材体系上不去,学科体系就没有后劲”[1]。学科体系是教材体系建设的依据,教材体系是促进学科体系发展的关键因素,依据学科体系分类建设教材体系具有重要的意义。教材制度改革应与学科体系、教材体系建设相适应,即按照学科门类属性和特征对教材实施分类建设,为不同学科门类“量身定做”教材管理制度。首先,要强化哲学社会科学类教材制度改革。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抓好教材体系建设,形成适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要求、立足国际学术前沿、门类齐全的哲学社会科学教材体系。在教材编写、推广、使用上要注重体制机制创新,调动学者、学校、出版机构等方面积极性,大家共同来做好这项工作”[1]。因此,在教材编写上,要系统反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蕴含,全面落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民族团结等内容;在教材审定上,要坚持政治审查、思想审查、安全审查,落实盲审制度;在教材选用上,要坚持统一选用,保证国家统编的哲学社会科学类教材进高校课堂。总之,通过哲学社会科学类教材制度改革,可以在制度层面解决一些学科中马克思主义“失语”、教材中“失踪”、论坛上“失声”的问题,保证“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其次,要深化自然科学等门类教材分类建设。自然科学、农业科学、医药科学、工程与技术科学等四个门类理工科教材分类建设比较成熟,已经形成比较系统的理工科教材体系。新时代,要实现自然科学教材体系建设的跨越,要在三个方面加以突破:一是教材编写要坚持以正确的社会主义价值观为导向,体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要求;二是教材审定要体现国家意志、国家教材事权与理工科发展规律和创新要求;三是教材选用要坚持高标准、高质量,既要体现产业发展需要,也要体现本学科门类人才重点培养和学科建设的重大需求,从而健全理工科各门类教材体系。

(四)加强教材管理机制创新,保障教材建设质量

教材机制是指制约教材管理活动系统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及其运作方式的机构与制度规范。与体制相比,机制具有更加内在、更加深层的决定作用,教材机制的完善与否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教材制度的优劣。对此,为了保证教材建设质量,就有必要加强教材管理机制创新。首先,要落实教材准入机制,为教材进入教学领域设立门槛。准入机制的建立是制约同质化教材泛滥、规范教材审定程序的制度保障,从根本上决定着高校教材质量的提升。落实教材准入机制,国家应建立科学的准入标准,为教材准入审查和评估提供依据;要严格准入程序,严把入门关,坚决杜绝低水平重复、内容雷同或存在价值导向错误的教材堂而皇之地走进高校课堂。其次,要健全教材选用监测机制。完善教材选用监测机制是发挥教材评价功能的重要保障。国家教材委员会要做好教材质量标准的顶层设计,完善教材监测体系,指导全国高校的教材监测工作;建立教材选用的第三方跟踪调查制度,通过选用教材的质量评估,促进教材质量的提升。最后,要完善教材淘汰机制。国家要制定具有可操作性的淘汰标准,令劣质教材退出;国家、地方和学校三级教材管理机构必须定期对高校现行使用的教材进行周期性审查,对内容存在政治性、科学性等问题的教材坚决予以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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