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建人
自打幼时记事起,每年我的嘴角唇边都会有细疮生长。特别是立夏后,可能在某个凉风习习的清晨醒来,我会发现嘴角或嘴唇上就有指头大一块皮肤布满亮晶晶的细水泡。有些痒,用手挠,水泡应势而裂,颇为难受。沁出的液体所到之处,就又会有更多细水泡冒出头来。今天我们都知道,这是某一种细菌感染,当以药膏涂抹杀菌。但那时候农村卫生室没有相应药物,大人们往往使用土办法处理。仅仅一次,痒的感觉就逐渐消减,最后消失。水泡也会干涸结痂,直到黑色硬壳脱落,患处又恢复如初。稍长大一些后,我也学会了大人們处理的方法,每每再患,即依葫芦画瓢地按法施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年夏天,我的嘴角又开始有细水泡探出头来。家中有常备药膏,就挑选能杀菌止痒的胡乱涂抹。一天后,预期的效果并未出现。住处离药房尚近,我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到药店看一看是否有对症的特效药。药师是位女士,戴着淡蓝的外科口罩,看不出年龄。稍事检查后,她淡定地告诉我说这是嘴角疱疹,并推荐了一支价格不菲的药膏,还嘱我按说明用药。她还特别强调说,不能用手挠,否则患处面积会增大。我遵嘱,连续涂抹了两天,然而预期效果并未出现。后来,失去耐性的我还是使用了土办法,一次就解决了问题。
我所用的方法,承自父辈,父辈则传自祖辈。最先探索出来并使用的是谁,已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人们在前现代的、缺医少药的生活中不断试验和总结的成果。相对于现在医学专门针对某种细菌感染而研制出的药膏,这种方法固然是原始的和简陋的,但它与涂抹专门药膏杀菌的方法一样,都是为了杀灭一种人体易感染细菌而用之有效的方法。而且有时候它还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故而不能因其粗陋就彻底否定和抛弃。
我相信,像这样的方法在各个领域都还有很多。写下这些,丝毫没有贬损我使用后无效的药膏,在很大程度上,就像牛顿和爱因斯坦面对引力现象时成功作出不同解释所昭示的:抵达问题核心的有效途径并非唯一,已被找到的仅仅是诸多可能存在的路径中的一部分可能而已。
(秋树摘自《今晚报》 2020年8月30日/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