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永明 庄 岩(.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608;.吉林大学文学院,吉林 长春300)
从20 世纪90年代初开始进行文学创作至今,大连作家于永铎的创作生涯已经走过了20多个年头。于永铎的创作不仅在长篇、中篇、短篇等多种体裁上都有所尝试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他甚至还曾前往边境地区进行实地考察和生活体验,并写出了反映边境民警生活的报告文学《战毒》和《洛古河畔红豆红》等。于永铎的创作取材广泛,注重作家作为创作主体的亲身体验,尤其在对作品中涉及的历史、社会等多方面素材的严密体察上,显现出实证主义的创作倾向。作为一位生活在文学日渐式微的东北地区名不见经传的作家,于永铎在文学日趋边缘化的当下依然坚持以真诚严肃的态度进行创作,用文学的方式去接近、观察并努力还原社会生活的本来面貌,这一创作倾向在当下的文学创作环境中值得关注。
一
弗罗斯特认为:“人的个性的一半是地域性。”[1]作为个体的人总要与特定地域之间产生思想、情感或文化上的某种联系,而这种“地域”中往往存在着故乡的影子,这一点在中国五四以来的作家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故乡作为他们人生道路的起点和凝结着深刻回忆的原点,总能为之提供思想和精神上的丰富资源。鲁迅的鲁镇、沈从文的湘西、莫言的高密东北乡,无一不成为中国新文学史上的“圣殿”。作为土生土长的大连作家,于永铎在进行小说创作时也多以故乡大连作为作品中故事发生的地域,这使他的作品从一开始就带有某种地域特色和故乡情结。
作为中国近代史上曾被日本长期占领的区域,大连的历史可谓曲折坎坷又充满传奇色彩。从清末的甲午战争以后,大连就不断处于被列强争夺的风口浪尖上。日俄战争以后,日本对大连进行了全面“管理”,民国时期的大连与整个东北地区一起,作为日本扶植的傀儡政权“满洲国”的领土存在着,在日本战败以后的许多年里,它又因为国民政府与苏联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而在实际上成为了苏联的占领区,直到20 世纪50年代中后期,随着中苏关系趋于僵化,苏联分批从大连撤侨,大连才又完全回到祖国手中,并在80年代以后一跃成为东北地区改革开放的桥头堡,实现了经济的转型与城市建设的日渐繁荣。于永铎在作品中对大连各个历史时期的社会历史环境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描写,这在他的一些以特定社会历史环境为故事背景的小说中体现得较为明显。如长篇小说《悲情东北》中,以主人公乔雨晴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为线索,全面且细致地展现了俄占时期大连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所遭受的苦难。俄占时期作为大连的一段特殊历史时期,普通人大多依据自己的“常识”对这一时期大连人民的日常生活状态加以想象,而这种想象往往倾向于两种对立的样貌:或是在中苏友好的盟约下接受着来自苏联的帮扶和关照,过上与先前伪满洲国时期截然不同的美好生活,或是在野蛮粗暴的苏联军队眼皮底下,依然过着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然而于永铎在作品中却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一幅与这两种想象都略有不同的城乡百姓的生活状态,尽管主人公乔雨晴的人生充满了某种戏剧性的意味,但作品中所展现的城乡生活却仿佛始终带有一种游离于历史环境之外的平静与琐碎。家庭成员之间的冲突、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欲依旧在上演着,并未因为社会历史环境的独特而发生明显的变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似乎体现出于永铎对待由普通人的生活构成的“历史”的态度,他在创作中努力地还原着历史的本来面目。
谢有顺说,中华民族的特殊之处在于,我们没有自己一以贯之的宗教信仰,但历史是我们的“准宗教”,我们对某个人进行价值判断所依据的标准往往是看他能不能青史留名,青史就是很多中国人的信仰。[2]于永铎的小说在“还原”历史的同时似乎也奉行着这种“信仰”,在那些以外国势力统治时期为时代背景的作品中往往较为鲜明地体现着“贵中华而贱夷狄”的态度,或者说是对那些带有侵略性的外国势力始终保持着一种排斥与抗拒。例如在中篇小说《指灯为证》中,钟太太面对侵略者的凌辱,毅然选择跳进了井里,来保全自己的贞洁不被日本人侵犯。而从小就注定要成为妓女的秋云,也坚决地立下了“小日本呀小日本,你就是一个金刚,也休想沾我一指头”[3]的誓言,并为此不惜割掉了自己的鼻子,成为一个丑陋的女人。中华民族在面对侵略者时表现出来的自尊自强的精神气质在作品中得到了展示。在《悲情东北》中,于永铎更是通过敏扬和苗月琴的人生遭遇,直接揭露了苏联士兵对中国普通百姓造成的难以忘却的肉体和精神伤害,描绘了在特殊历史时期普通百姓在平淡生活之外遭受的苦难与沉重,进而传达出作家对历史的深沉思考。敏扬是主人公乔雨晴的女儿,然而她的父亲则是一个连具体身份都不甚明了的苏联士兵库切,在乔雨晴流落在外的日子里,库切粗暴地占有了她,并致使她怀孕,尔后库切死于意外。他和乔雨晴的女儿敏扬却从小蒙受了来自周围同学的歧视和欺侮,“二毛子”的称呼一直到了瓦洛佳作为父亲的形象出现,才得到暂时的停歇。而朴实善良的农家姑娘苗月琴的人生则更为悲惨。她在回家为母亲取私藏的金货时,被一路劫掠而来的苏联士兵调戏,尽管苗月琴以死相逼,最终保全了自己的贞洁,但她的后半生却始终生活在被不知情的人们“另眼相看”的痛苦中。这种精神上的痛苦比之肉体更为猛烈和深刻,以致于敏扬在弥留之际还不忘对她的俄籍男友怒吼:“对于一个女人,你们的先辈是犯过罪的。”[4]于永铎在后记中写道:“不可否认,在苏军刚进入东北期间发生了大量的侵犯中国人民的丑行。”[4](286)在历史书写之外,于永铎更多是在关注那段特殊历史时期的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尽管他将笔下的人物置于一个堪称宏大的历史背景下,却并未借题发挥地将波澜壮阔的历史描摹得淋漓尽致,反而是着眼于那些似乎永远都不会被史书提及的小人物身上,通过对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命运遭际进行细致入微的描绘,来传达出对历史的思考。
随着商品经济时代的到来,中国的乡村社会也发生了程度不同的转变,描写乡村在城市化进程中所产生的矛盾以及这种矛盾带给农民内心和肉体上的疼痛,也是于永铎在小说中着力表现的一个方面。于永铎曾表示,长篇小说《蓝湾之上》是一部关于“成长”的作品,这种“成长”一方面指的是作品中的人物在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成长,另一方面也暗指大连地区在进入80年代以后逐渐被开发,最终放弃乡村的本色,走向城市化的“成长”。作品开篇突然出现的表舅告诉萧家姐妹:“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实际上就已经开启了她们的成长进程。于永铎在对社会转型时期尤其是城市化进程进行描绘的时候,尽可能客观和立体地展现这一变化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各种影响。有时候它是积极的,例如《蓝湾之上》中渔民的儿子海亮,他从小就和父亲李全义一起出海,见惯了海上的大风大浪,他以自己是渔民后代的身份而感到自豪,可当他无意中卷进一起刑事案件,度过了在监狱里的几年后,再次回到社会上的海亮开始接触到一个“很大很精彩”的世界,甚至在阴差阳错之中,他迎头赶上了经济转型的浪潮,摇身成为身家千万的商界精英。而在另一部作品《左右挨刀》中的大庆所见到的晾甲店村民们却被城市化的浪潮冲昏了头脑,农民们原本掩盖在质朴和亲情之下的自私与狭隘、人性的蒙昧与复杂,在以拆迁款为核心的利益面前展露无遗,往日的情分在此刻似乎荡然无存。而那些本应承载着希望的年轻人,在酒后也只是“谈论着城里时兴的装修格调,争论着简欧风格和地中海风格的优劣,谈论着装修一套房的价钱、家电的价钱、家具的价钱……”[5],人性的异化表现得尤为明显和直接。于永铎善于选取特殊社会历史环境来作为作品中故事发生的背景,由此展开对历史与现实二者之间复杂关系的深切思考。
二
“底层”作为一个专门的文学话题的出现,大概是在20 世纪90年代初期,而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学思潮和研究对象,“底层叙事”或“底层写作”在21 世纪初的文学创作中流行开来。在于永铎的小说作品中,他所塑造的主人公大多来自“底层”,并且有意地模糊了他们的社会身份,进而对人性进行了深刻的剖析。
于永铎的作品塑造了一系列纯真善良的人物形象,他们身处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中,尽管难以避免地受到社会风气和思想潮流的影响与裹挟,在内心深处却始终保持着人性中美好的一面。例如《悲情东北》中的苗月琴,作为一个蒙受了谣言伤害的农家姑娘,她一再以跳井为威胁来迫使人们相信她的清白,使自己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彻底颠覆,但她并未因此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在遇到工作队队长祁骥的时候,依然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他,并且直到被抛弃前还在相信着他。苗月琴是纯真且宽容的,当她与“抢”走心爱之人的乔雨晴久别重逢的时候,原本横亘在心中的不满立即烟消云散,各自经历了生死磨难的姐妹二人重归于好,在后来的日子里,她还多次在乔雨晴遭受打击的时候成为她重要的精神支撑。《蓝湾之上》中的萧丽芳也是一个纯情且坚韧的女性,年少时的她爱上了渔家少年海亮,并为此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从海难中救回海亮的父亲李全义,目的只是为了让李全义承认她和海亮的关系。当海亮入狱以后,她始终坚定地等候着他的归来,并在海亮的生意遭到来自村主任的刁难时勇敢地为他争取喘息的机会,为此不惜赌上自己的贞洁和名声。在海亮少年时的人生中,萧丽芳本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配角,萧丽萍才是他的白月光,但在海亮经历了人生的重大转折后,才猛然发现,萧丽芳才是那个能让他无所畏惧的存在。《指灯为证》中的秋云,虽然是身份低下的妓女,却对钟麒麟保持了坚贞,因为钟麒麟的一句嘱托,她宁可割掉自己的鼻子,毁掉姣好的容貌,也绝不肯让日本人沾上自己的身体。而当钟麒麟远走异国,结婚生子的消息传来时,伤心绝望的秋云选择以上吊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等候,可即使在临死之前,她想的也还是“唱段小曲吧,最后一次,到了美利坚,谁给他唱呢?”[3](71)于永铎赋予了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形形色色的人物纯真、美好和善良的高贵品质,即使他们不约而同地处于严峻激烈的社会转型时期,并或多或少地承受着现实社会施加在自身的磨难,却依然不失作为“人”的处世准则和道德底线。作为湮没在宏大历史环境或激进社会浪潮中的小人物,在他们的身上承载着于永铎对至纯、至真、至美人性的追求与向往。
同样地,在于永铎的作品中也有在复杂多变的社会历史环境下发生了异变,甚至为了一己私欲走向反面,以致于连自身人格都发生了扭曲的人物形象。他们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下未能坚守自己的立场与底线,终于被世俗的道德评价标准赋予了否定的判断。例如《悲情东北》中的顾嘉庆(苗月和),原本作为抗日山林队的成员,在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因为队伍被打散,他脱离组织,只身前往苏联,当他再次回到家乡的时候已经改名换姓,并且由于不敢正视自己身上的所谓“污点”,他甚至不肯与亲人相认,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欲盖弥彰,最终将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蓝湾之上》中,海亮在监狱里遇到的郭志强和杨振宇,他们都是监狱的管理者,面对商品经济社会的到来,终于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相比之下更为普通的崔宏伟,作为校长的儿子,在80年代初就已经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人人向往的公办教师,可由于内心的自卑与恐惧,当他自以为发现了妻子萧丽萍与她的往日情人海亮之间存在着某种并不纯粹的男女关系时,他的精神开始走向错乱,甚至一度成为精神病人,他把对海亮的仇恨当成了后半生唯一的执念,而只有杀死海亮,他才能够真正从心理上获得解脱,可当已经成了商界精英的海亮托人来买他设计的签名时,他又一次产生了挫败感,最终只能用一个看起来像“李傻子”的签名来弥补内心的极度不平衡。这种在社会经济改革的浪潮中发生人性异化的现象,在长篇小说《跳舞者》中展现得更是淋漓尽致。地产公司的总经理柏建新本来是充满理想并且笃信自己能够坚守“底线”的人,可在实际利益面前,他依然派人进行强拆,最终导致了无辜百姓的死亡。在商战中几乎一败涂地的柏建新在感情上依然不得圆满,在避难滨城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老同学展萍,此时展萍已经成为咨询公司的老板。故事发展到这里,仿佛即将成为一个落魄书生偶遇狐仙搭救的中国式故事,可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利益的驱使,展萍也已经成为了一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灵魂扭曲的人。柏建新目睹了展萍亲身参与或操控着的一次次性交易,自己曾经坚守的底线也一次次被打破,成为一个孤独的失败者。短篇小说《斑海豹的夏天》中,蚂蚁岛的原住民李俊龙年轻时曾到岸上的社会里去做过倒买倒卖的行当,而这种对利益的追逐使他变得颇为精明和精于算计,他用一个“藏宝图”的故事吸引了洪波的注意,向他卖出了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漂流瓶,而更令人失望的是,当他发现珍稀物种斑海豹的存在时,竟选择割取斑海豹的尾巴来换取金钱,对金钱的盲目追求使他丧失了最后一点善良。《驯马师的无罪推理》中,财大气粗的龙哥为了面子,对张山峰提出一系列无理要求,把原本纯真善良的芳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由于赌马惨败而暴怒,在他杀死了名马“老好人”的同时,自己也死于马群践踏之中。在这一类人物形象身上,于永铎似乎更多地强调了社会历史环境的变迁对人性造成的影响,以及人在这种急剧变化的时代里所作出的反应,他们看似凶神恶煞,却实在都是被大时代裹挟着盲目前行的小人物,在对人性进行思考的同时,于永铎也传达出某种若隐若现的无力感。
三
于永铎在进行情节安排时常常采用非线性的叙事结构,这种结构在一定程度上超脱出文本内容的范围,扩充了作品的信息容量,例如在《悲情东北》中,通过对乔雨晴和苗月琴的人生经历分别进行描写,以更为广阔的视野将日本撤侨、苏军进驻东北期间普通百姓的生活展现在读者面前。而在《蓝湾之上》中,这种非线性叙事的特征体现得就更为明显,作品以萧家姐妹为纲,分别对萧丽萍、萧丽芳、萧丽兰三姐妹各自不同的人生遭际进行了描写,萧丽萍一心想要攀上校长家的高枝,可命运的捉弄使她失去了成为公办教师的机会,只好重新捡起了赶海的本领,成为海鲜市场上的摊贩;萧丽兰从小就对虾饺充满了喜欢,并顺利地嫁给了他,当她指挥着虾饺从井底打捞出“宝物”以后,也并没有因为突然获得的巨大财富而迷失自己,甚至在虾饺因此变得浑浑噩噩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把“宝物”扔到了海里,颇有些“怒沉百宝箱”的意味;萧丽芳则是姐妹中与主角海亮最为亲近的一个,于永铎在描写她对海亮的等候和陪伴时不吝笔墨地赞赏了萧丽芳身上体现出来的“侠女”气质,最终被因为误解了一切感到命运不公的外甥崔鹏飞用刀刺伤。萧家姐妹身上看似相互独立的三条线索,实则存在着逻辑上的关联,它们共同营构起一个处于改革开放浪潮中的“蓝湾”世界,串起了整部作品的故事内容,作品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分别在三条线索里出场,而主人公海亮的内心成长也正是在三条线索的交织下才得以呈现得如此圆满。
除此之外,于永铎在创作中总是不自觉地带有某种中国传统小说的笔法,尤其是在明清小说中常见的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手挥目送,注此写彼”的布局方式,这在《悲情东北》中关于敏扬的叙述上体现得尤为突出,作品中多处提及成年后的敏扬翻阅母亲乔雨晴的日记,因而得以详尽地获知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进而作出了自己的反应。此外,在故事主体的时间终止于1959年以后,通过对敏扬和安德留沙等人的叙述,作品的故事时间得以向后延展,这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于永铎营构出一个宏大且繁复的艺术结构的创作愿望,并使这一宏大结构变得更加完整和统一。到了《蓝湾之上》中,在对海亮的监狱生活进行叙述的过程中,于永铎也设置了黑龙和潘治辉两个角色,通过海亮与他们的交往,例如当他得知潘治辉是身怀绝技的盗贼以后,严词拒绝其教授“绝技”的意图:“海亮警告潘治辉,如果再敢提一个‘锁’字,就把他的手指头拧断,让他变成一个废物……海亮对贼的恐惧和厌恶是与生俱来的。”[6]而在出于友情和信任帮助潘治辉越狱后,海亮又始终拒绝向警方提供关于他的任何线索。黑龙是监狱里的“狱霸”,也是监狱长杨振宇和郭志强在犯人中培养的杀手,他与海亮在狱中结下友谊,当海亮接手拆船行业,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又不遗余力地给予海亮技术上的支持。这两个角色的出现与表现,将海亮憨厚耿直、重义轻生的性格特点刻画得淋漓尽致,而海亮与他们的交往,也为自己后来的遭遇埋下了伏笔。
尽管在情节铺设和结构设置上表现出较为高超的技巧,但正因为情节较为繁复,矛盾冲突较为激烈和密集,导致于永铎的作品尤其是长篇小说往往存在着节奏较快的问题。作品中的大多数情节之间缺少必要的过渡,衔接过于紧密,往往给人以跳跃感,令读者缺少消化与思考的时间。于永铎偶尔在次要人物上反而倾注了更多的笔墨,对其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细节进行细致全面的描写,而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对于作品中主要人物在心理、性格上的深入刻画,这也是不得不注意的一个问题。
从整体上来看,于永铎在创作中所涉猎的范围极为宽广,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以及各种不同的行业在他的小说中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反映。他不仅把目光投向历史,积极探索宏大的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生存与挣扎,还能够将社会转型时期出现的荒诞现象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此外,作家本人对现实生活的真切体验,也在作品中得到了很好呈现。作为土生土长的大连作家,于永铎在作品中不吝笔墨地“重塑”了家乡风貌,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大连的元素,家乡是于永铎创作生命的精神原点。而在“生活的真实”这一基础之上,于永铎以“艺术的真实”来观照现实生活,执着于塑造小人物,探析其肉体和精神在乡村城市化进程中所承担的多重压力,以实证主义的方法和原则在作品中呈现原本琐碎庸常的现实生活,还原其本来面貌,这一创作倾向在当下的文学环境中值得引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