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黄柳
高等级实验室被摘牌的背后,有差异化的缘由,更有共性的原因。但考评无疑让科研机构、实验室有持续的压力与发展动力。
5月上旬,广东省3家医学类实验室被摘牌。
根据广东省科技厅发布的关于2019年度广东省重点实验室考评工作结果,此次“学科类9家、企业类9家共18家省重点实验室被摘牌”。
考评结果设为“优秀”“良好”“合格”“整改”与“摘牌”五档,“整改”涉及1家中医药研究开发重点实验室;被“摘牌”的3家医学类实验室,则分别从事肿瘤免疫治疗研究、医学分子影像研究及中药新药研发;申报单位均为知名医学院校或高校附属医院。列入整改名单的实验室获得一年的整改期,至明年5月将再次接受省科技厅专家组考评与论证。
按照文件《广东省科学技术厅关于公布2019年度广东省重点实验室考评工作结果的通知》,被摘牌的省重点实验室,“不再纳入省重点实验室序列管理,依托单位应配合做好摘牌的后续工作,及时分析问题和原因,创新思路和措施,改进本单位实验室和科研能力建设工作。”
被摘牌原因直指“科研能力”待改进,“不再纳入省级重点实验室序列管理”,意味着在获取科研相关各项资源方面不再具备以往的优势。
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瞄准世界科技前沿,强化基础研究,实现前瞻性基础研究、引领性原创成果重大突破。
建设科研强国,从国家层面到省一级,政府财政对实验室建设都给予大力支持。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截至2017年底,我国累计建设的国家重点实验室达到了503个;而按照财政部官网公开的数据,在2013年,中央财政安排投入2748亿元支持当时292个国家重点实验室。
广东省举重力加快“省部共建国家重点实验室”尽在情理之中。而严格省级重点实验室的常规考评,视评估结果给予政策支持与投入,无疑能强化竞争,正如一位业内人士所言,“百舸争流、优中选优才更加有利于出精品!”
省级投入情况如何呢?浙江大学医学院缪晓燕曾撰文介绍:我国出台了省级重点实验室管理及运行的相关规定,并对省级重点实验室建设给予了大力支持。首先是重点实验室在运行之前一般要经过为期两年的建设期,建设期是省级重点实验室建设的重要时期,政策明确为建设期内的省级重点实验室提供了一系列条件保障。其次在建设期完成后,经省科技厅验收合格后,省科技厅一般会为实验室的运行管理提供一定的经费支持,从而保证省级重点实验室的维修保养、科研仪器的更新以及科技人才的培养。
在广东省,根据在年度考评中获评“良好”的一家实验室发布的消息,他们2020年度获批的经费支持为50万元。相比较日常投入,来自省财政的项目投入分量更重,当然比拼也更激烈了。以2019年度为例,广东省科技厅根据省级财政专项资金管理办法有关规定,安排的年度广东省重点实验室(学科类)项目只有10项(其中生物医学类共3~4项),总资金量达3000万元。
加大投入的同时强化考评,省一级实验室如此,国家级实验室同样如此。2018年引发热议的一则新闻,就是武汉大学软件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被摘牌。
该实验室1985年9月经原国家计委、国家教委批准筹建,于1989年3月通过国家验收并正式对外开放;言之“老牌”“资深”毫不为过。
“被摘牌”后,武汉大学校友通过网络平台发声并总结原因,“我们武汉大学是国内较早开办计算机专业的学院,可是目前我们计算机学院没有一个自己的杰青、长江学者或千人,这是为什么?”另一校友则思虑更深地回应称,“长期没有人才输入,实验室最后被摘牌,太可惜了。下次武汉大学计算机和软件学科评估不退步就不错了!”
将实验室建设延伸至学科整体水平考虑,与学科相捆绑的实验室建设承载着与院校、机构的核心竞争力、品牌及声誉相关的“无形之重”!
实验室主业在于前瞻性基础研究、原创性科研成果产出,立足点在科研。正如上述《通知》明确的被“摘牌”原因在于实验室科研能力不足、“待改进”,广东省对省级重点实验室设定量与定性评价两大指标体系,其中包括14大定量指标分项以及12项定性指标,构成较为繁多的指标项。
华南农业大学2010年曾对该指标体系进行研究,研究者将重点实验室的建设分解为:人才队伍、经费投入、科研设备、科研环境和学术氖围以及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等不同层次的五个要素。他们肯定了广东省自1986年在国内率先启动省重点实验室的建设,2009年正式推出的考评指标体系具备较高科学性。
该指标体系中,定量考评从承担任务、研究成果、人才培养、荣誉称号、经费收入共五个维度展开;定性评议则着眼于研究成果及学术、技术水平,队伍建设与人才培养,经费、设备实力以及管理水平四大方面。
《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记者发现,评价体系中,定量与定性考评总权重均为1000分:定量指标中研究成果占据最大的权重(560分,具体分项见表格1),接着依次为承担任务(200分)、人才培养与经费收入(各110分);定性指标中,按权重大小依次为:研究成果及学术技术水平(430分)、队伍建设与人才培养(300分,具体分项见表格2)、管理水平(170分)、经费及设备实力(100分)(表1、表2)。
对应考评体系最为关注的研究成果及人才队伍建设,记者同时检索了此次广东省3家被摘牌实验室的相关资料。上述肿瘤免疫治疗研究实验室,同时挂牌该校“肿瘤研究所”,在5月25日记者查阅该校官网时,主题页面无任何资料显示。但记者看到,与该实验室同属基础医学院,广东省分子肿瘤病理重点实验室及一家省部共建重点实验室的资料详细可查。
有关该肿瘤免疫治疗研究实验室的详细介绍,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是2017年《南方日报》的一次采访报道,报道特别介绍了实验室引进的青年科研骨干,包括国家“青年千人”计划的入选者。这位入选者当前仍在实验室隶属的高校担任博导;但报道中重点介绍的另一位专家,则于2017年开始同时任职中部某省人民医院,并担任医学遗传研究所副所长。公开资料显示,2017年这位专家成功申报一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而2016年他申报成功的一个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已于2019年年中结题。
另一家被摘牌的,是位于粤东南沿海某高校附属医院的医学分子影像重点实验室,其科研业绩的介绍信息截至2015年可查,包括获得过省科学技术奖二等奖、市科学技术奖一等奖;2005-2015年间获得20项课题立项,其中有11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公开信息同时显示,该实验室在研究领域与广东省外学者合作较多,当前在该校任职影像相关研究生带教工作的也多为省外院士、专家团队的成员,缺少有影响力的本土化研究型学科带头人。
2014年,在丁香园的人才招聘版块,该实验室曾面向海内外招聘实验室主任,要求具备医学影像及详尽专业博士学位、高级职称,主持过国家级科研项目,指导过博士研究生,发表5篇本领域高水平SCI论文。但比对当前实验室官网资料,这位“理想中”的带头人或未能如愿招募到任。
曾在中山大学攻读博士、博士后,现任教于北京大学医学部公共卫生学院的潘习龙告诉记者,近年来科研人才的热门程度不弱于临床专家,为专家量身打造实验室已经成为许多大型医院的惯用“引人”策略;“在非省会城市、综合实力不突出的城市,三甲医院对科研人才的吸引力也是有限的!”
记者浏览广东省科技厅官网还留意到一份文件信息,那就是广东省围绕“省部共建国家重点实验室等”下拨的“2019年度省科技创新战略专项资金”达到10735万元人民币。文件附件还发布了一揽子的科技扶持计划,包括省科技创新券、省重点高端外国专家引进计划等,“共计84项,拟安排资金19563万元。”
从数据来看,近年来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的建设日渐掀起高潮,上文中提到,2013年我国国家级实验室数量接近300家;根据科技部2018年发布的数据,2016年我国国家重点实验室459家;一年后的数据,据国家统计局的统计为503家。截至2017年底,生物、医学类实验室在学科类国家重点实验室中排名位列第三、四名,总量达到74个。
按地区分布而言,北京市国家重点实验室数量最多,为79个;与上海、江苏、湖北、陕西占据总量前5的位次。经济强省广东,国家重点实验室则数量较低,至2018年底未超过5个。
以此为背景,广东省举重力加快“省部共建国家重点实验室”尽在情理之中。而严格省级重点实验室的常规考评,视评估结果给予政策支持与投入,无疑能强化竞争,正如一位业内人士所言,“百舸争流、优中选优才更加有利于出精品!”
的确,无论国家重点实验室,还是省级重点实验室建设和发展,都涉及资金、设备、人员投入,更会让“争人抢人”成为常态。竞争加剧的态势之下,省级重点实验室的建设压力无疑更大一些!
缪晓燕在文章中曾明确指出,省级重点实验室“高水平领军人才较少”是发展瓶颈之一。至于发展对策,她提出,为解决创新能力、经费投入以及人才相对短缺的问题,实验室应该扩大开放。
一方面与企业单位加强沟通,可与相关企业成立联合实验室,积极汲取企业在生产实践过程中的经验与教训,加强科研成果的实践运用性及市场价值;另一方面,省级重点实验室在建设过程中应与其他科研机构加强沟通交流,鼓励合作研究和学科之间的交叉,鼓励协作集成和联合创新,对实验室资源进行合理配置,实现结构优化。
朝着“三平台”的建设目标迈进,这是四川大学博士后、西华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田敏曾就隶属于高校的重点实验室发展撰文阐述的观点。“三平台”即“专业训练平台”“教学研究平台”“社会服务平台”。
她建议,实验室研究方向可选择与地方支柱产业和优先发展的领域相结合,研究项目可以结合省或国家重点扶持的攻关项目和公益性项目进行选择,研究区域着重高校所属地区,在研究过程中运用数据建模进行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研究,逐步借助省级重点学科与省级重点实验室的学科发展优势为地方科技与经济发展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