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凭证装订线牵出的审计线索

钱洪羽

201×年，审计组在审计期间接到了一封反映A单位领导人员合谋侵吞国有资产的举报信。经过调查，审计人员认为举报很可能属实，并在随后的审计中发现了重要的审计线索，通过一本凭证的裝订线并结合必要的外部查证与实物盘点，查清了该单位3名人员通过虚构办公设备等方式侵吞巨额资金资产的问题。

扑朔迷离的举报信

事情起因于一封信访件，该信反映了该单位负责人和主办会计有合谋侵吞国有资产的嫌疑。举报信寥寥数语，虽信中没有说明具体细节但言辞灼灼。接到该信后，审计人员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没有事实从何查起，可能是对领导有意见的人找麻烦。但更多人不由得心头一颤，正所谓“外事无小事”，如果因为该合谋行为导致单位经费紧张势必会产生影响。有鉴于此，审计组领导决定立即展开调查，摸清情况后再考虑需不需要进一步采取措施。

阻力重重的调查

在调查过程中，正如审计人员所料，该单位领导极不配合，你问他东他答西，侃侃而谈领导如何如何英明，再不就是财务管理制度如何如何完善，就是闭口不提所存在的任何问题，仿佛整个单位在其领导下俨然完美无缺。于是，审计组转变思路，向单位人员了解情况。但这些人员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避开审计人员，实在避不开的也大多推说不知道或不清楚，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对于经验丰富的审计人员来说，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具有典型的共同舞弊特征，而且涉及单位管理层共同舞弊的案件往往具有极高的审计风险，但审计人员毅然决定迎难而上，化解审计风险。在将调查情况向审计组领导汇报后，审计人员的想法得到了肯定，决定对该单位展开专项审计。

格格不入的装订线

鉴于该单位的情况，审计组不再信任其内部控制制度，直接进入实质性测试程序，采用了由凭证入手的详查法。但由于内部控制失效，各部门间的制衡作用丧失，资金往来与出入库单及相应发票在表面上都能够核对相符，凭证审阅无法查到明确的线索，审计工作局面一时无法打开。就在这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审计人员在查看一本凭证时突然感觉其装订较其他凭证松一些。这一闪而过的感觉，促使审计人员对该本凭证的外观进行了仔细观察，发现它的装订线略粗且新于其他凭证！这条格格不入的装订线是否暗示着该本凭证装订时间晚于其他凭证呢？进而审计人员发现该凭证封面颜色略淡，纸张质地也不一样。疑窦初起，审计人员继续探察，在拉开装订角后，清楚地看到原始单据上露出了装订过的孔，原来，该本凭证被重新装订过！

予以调换的发票

这本凭证为什么要重新装订呢？其中有什么玄机呢？会不会是加入了其他新的凭证呢？带着这些疑问，审计人员继续对该本凭证的各页进行了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张凭证上并没有露出装订过的孔！这会不会就是那张导致该本凭证二次装订的罪魁祸首呢？经仔细查看，这是一张单位数量只标明“组”的办公设备发票。什么是一组办公设备？几件算是一组？这是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完全依赖于被审计单位相关人员的解释，即使盘点也无法账实。

为了获得强有力的外部证据同时又不打草惊蛇，审计组决定向提供发票的供应商进行外调。表明身份和来意后，商家告诉审计人员在一个星期前（也就是审计通知书下达至被审计单位期间），应客户要求调换成以“组”为计量单位的发票，并提供了被换下的发票原件，上面赫然写明“六台笔记本电脑”。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外部证据后，审计组成员马不停蹄地赶回被审计单位，并在第一时间展开盘点，结果在意料之中：盘点结果只有六台笔记本电脑，另外三台不翼而飞！

不翼而飞的陈列柜

随后，审计组找到了伪造发票上所记载的经办人。当看到真假两张发票和商家的证明时，他顿时惊愕，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承认两张发票所针对的是同一批办公设备并坚称换发票的原因在于新办公设备确实为实际使用而不是刻意的瞒天过海。于是，审计人员又从容拿出了我们的盘点结果：少了三台笔记本电脑，那三台笔记本电脑到哪里去了？经办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下头去。审计人员趁热打铁，向其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不说出背后主使之人，那么其势必将成为侵吞国有资产的替罪羔羊！

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该经办人慢慢抬起了那张苍白的脸，缓缓向审计人员道出了其中的经过。原来就在审计人员进驻前，办公室、财务室曾经连续加班3天，随后便要求其将载有“六台笔记本电脑”的原发票换成了载有“一组办公设备”的现发票。最后，该经办人近乎哀求的强调这是单位领导管理层的授意而不是他的决定。这堵墙最薄的一面终于被击穿！根据经办人提供的线索，审计组顺藤摸瓜，又对其他多张调换发票所涉及的物品进行了外调和盘点，一幅合谋侵吞国有资产的路线图逐渐清晰地展现在审计人员面前。

取得这些证据之后，审计组分别与被审计单位3名领导人员进行了谈话，在经过短暂的交锋之后，他们不得不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低头，供认了利用职权侵吞挪用国家财产以牟取私利的经过：该单位201×至201×年度超标准购置笔记本电脑57台，台式电脑12台，相机21台，凭证所附原始发票中未标明办公设备品牌规格型号，未附实物领用签收清单，未登记固定资产会计账，未对发票真伪进行核实，供应商主要为××电子科技有限公司。

淡淡可见的字迹

以上审计证据已足以对被审计单位领导管理层共同舞弊侵吞国有资产的行为加以定性，但为了全面彻底地查清和惩处该窝案，审计组对被审计单位所有会计凭证再次进行详查梳理，并决定对不经常发生但一旦发生金额就颇大的水果费单据予以详细检查。这些水果费单据有一个共同特征，即金额大、同一单据上签领人多而且没有留下签领的金额记录，开票单位未提供明细清单，水果费用为单位内部制单，供应商多为“贸易”“商贸”“实业”公司，支出定期通过个人银行卡结算而不通过对公账号直接转账，这给审计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正当审计人员愁眉紧锁之时，细致又一次带来了收获，审计人员发现其中一张水果费总额为1万元、签领人为10人的单据后附凭证在装订线附近隐约显露出复写纸留下的淡淡字迹，经判断是“只收200元”。这与平均水果费金额1 000元相距甚大，审计组立即决定外调！签领这笔钱的老同志说明了写这些字是因为：他是该单据第一个签收人，他们告诉他还有人要签，为了稳妥写了实收金额。接下来对其他人的外调都是同样的情况，水果费总的签领金额仅为2 000元。根据上述发现的问题，审计组对水果费单据进行全面外调，一条大鱼就此又浮出了水面。通过企查查工商信息平台查询相关商贸公司同时经营香烟、加油卡等实物，涉及供应商销售食品流通许可证已过期，存在水果采购供应商送货单供应的数量与金额和单位内部制单水果费报销数量与金额不尽一致的情况。

案例点评

这个案例给我们的启示是：第一，针对有共同舞弊嫌疑的被审计单位，审计人员需要全面审计、突出重点，找到这条利益链条上的最薄弱环节。本案例中审计人员以伪造发票上所记载的经办人为切入点，成功地掌握了一系列线索。第二，审计人员应该在内部证据的基础上充分获取外部证据和实物证据。本案例中，审计人员通过载有“一组办公设备”的内部证据，获取了载有“六台笔记本电脑”的外部证据和盘点所得的实物证据，经对比，解开了其中的玄机。第三，针对有共同舞弊嫌疑的被审计单位，审计人员对于内部控制失效导致无法查出问题的审计风险要有思想准备。中国古语有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案例中，审计人员经过不懈的坚持和细致的审查，终于通过一条装订线牵出侵吞挪用国有资金资产的审计线索。

（作者单位：上海消防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