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中的突围与退守
——浅析庐隐《歧路》中的人物形象塑造及特色

2020-12-08 13:06薛雅元
魅力中国 2020年24期
关键词:张兰歧路罗素

薛雅元

(山西大学商务学院,山西 太原 030031)

茅盾曾说:“读庐隐的全部著作,就仿佛是在呼吸着五四时期的空气。”庐隐的作品以孤闷、苦痛、愤慨的基调展现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获得思想启蒙的“新青年”试图寻求出路的同时,又被传统观念阻隔到无路可走的悲剧状态。庐隐的小说带有自我表现的印记,从她的字里行间能窥探出作者在各个时期的生活经历和心灵律动。

庐隐伤感的文字是基于自身“环境和思想”而形成,庐隐从小面临的只有奚落和冷漠,这样的磨难促使庐隐积攒生命的潜能。在五四思潮的影响下,庐隐突破世俗追求爱情,但美好愿景最终都在传统观念和生活琐事的压迫下破灭。她的命运如同黑夜中急剧旋转的彗星,想用一切的光亮去燃烧希望,却又无能为力。可以从她的短篇小说《歧路》中窥见这种悲剧,《歧路》中塑造了两个女性形象,即张兰因和罗素真,她们“新旧参半”的思想所折射出的是时代下的深刻的印记,同时她们都蕴藏着庐隐在那个特别时期的生命体验。庐隐透过二人将自己矛盾的感受展示给读者,宣泄着自己在时代下的愤慨。张兰因与罗素真的悲剧也从侧面反映出庐隐的苦闷人生,她追求自由却又被困在现实钩织的网中,理想与现实反差巨大,也势必使其形成不可避免的矛盾和悲哀。

《歧路》中张兰因毅然地逃脱安逸的庇护所,试图去追求独立人格,以此来张扬自己的个性。她的离家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女性的“觉醒”意识,这种“觉醒”不单单局限于对生活家庭的突破。但是从原有的生活中脱身出来后,面临的则更是一无所有的虚幻。张兰因相信了这种空无并和一众青年投身到这个被架空的革命热潮中,在惊慌凄惨的斗争下,迎来象征性的黎明破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用幻梦造出了更空虚的梦,并以“救世主”的身份去粉碎牢固到几乎不可能被打破的传统规则。这里不得不承认传统封建对当时中国的巨大束缚。显然这帮年轻人走错了路,更没有认识到中国革命的曲折性。于是张兰因就在与王子青“自由恋爱”的幌子中陷落了。她的命运也很快被象征化了,孤身挣扎的她被遗弃,并在房东太太三言两语的欺瞒下出卖了自己,从而沉沦。虽然张兰因的两次选择表象上大相径庭,实质上一切悲剧都有共同的缘由——革命思想的幼稚性。一旦政治上和经济上得不到支持,所有美好的愿景都会在现实的试探下畏葸不前,那些口中的革命理想不过是随波逐流的自我精神满足。

张兰因接受过新式教育,她有新时代女性的特征,但也只局限于初步觉醒阶段。她的沉沦式解脱不过是逃避现实的方法,她没有勇气为自己开辟新道路,也害怕会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这种生命价值的毁灭才是悲哀所在,宝贵的觉醒在传统社会陈腐观念的沉重压迫下被击退。这种悲哀是时代精神的反映,是传统观念和新思想碰撞后的回音。余音回荡,好似在呼唤着庐隐自身的生命经历,张兰因就像包裹庐隐的一层外皮,二人都具备觉醒的前端意识,都有在传统中突围的叛逆精神,都体验到思想解放的喜悦和幸福,但同时也最先陷入梦醒后的悲哀。要说张兰因的状态与庐隐完全相通是有些狭隘的。张兰因的思想还停留在幼稚期,庐隐更加真实体会到悲哀,最大的悲哀不是无所作为,而是反抗后的无能为力。庐隐的人生就是抗争不屈的,她的身世爱情充满了奋斗的呐喊,如同雄狮一般对抗所有世俗观念。但是这样的勇猛却迎来失望、苦闷,严酷的现实并没有回馈给她温情,这一切制造了她的心灵悲剧。

《歧路》中另一条线索便是罗素真,她是一个对革命十分执拗的人,这导致她怀有了一份畸形的理性。她对革命越是执拗,她的思想就越趋于保守,形成一种表面化的理性。在大家都陷入狂欢时,只有罗素真保持规矩拘谨,甚至对同伴们的快活状带有讥讽之意。文章还有一处很有意思的细节,当大家都穿上新衣奔赴宴会时,只有罗素真对旧衣服呈完全尊重的态度,甚至有些自豪地把它当作革命的“纪念品”。其实,“旧衣服”某种意义上隐喻为“旧思想”,罗素真在这些新观念面前仍持保守的状态。这样塑造的目的是什么?显然庐隐在有意无意的刻画罗素真的隐性悲剧。尤其是在文章的后面,罗素真和张兰因偶然重逢,昔日场景不复。罗素真的保守致使她把张兰因误入歧途的原因归于革命,认为自由恋爱只是男性贪图快活的借口,只会把女性拖拽到深渊。

“我觉得中国要想有光明的前途,大家的生活应当更忠实些,不然前途只有荆棘了!”罗素真对新思想并不排斥,只是周遭的人对于她来说是激进与不务实的。“女性的堕落,是社会酿成的,我们不应当责备女性,应当责备社会呵!”罗素真见证了张兰因的悲剧,当她呼吁大家不要被表面的幻梦所迷惑时却无一人响应。罗素真看到了这一切悲剧的本质,而对本质却又有无力与被动感。罗素真固有的保守使她的内心深处开始逐渐与革命本身脱节,她表象的理性也必然使她脱离大众。罗素真是一个特别的角色,她像是一曲音乐中的暗弦,更像是隐藏得极深的庐隐,或许连庐隐自己也并未发现。罗素真见证了张兰因误入歧途的始末,这场悲剧对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甚至是繁重的压迫。她旁观了所有,悲剧压迫着她,周遭的一切在无意间离她越来越远,她被动地把自己围困得更严密。庐隐在经历了现实的打击后,把这份沉痛、悲愤和压抑发泄在作品中,这是她在抗争后的哀吟,属于无形的自我保护。

《歧路》描写了两个不同性格的女性,展示了不同的悲剧。这不仅是庐隐个人的矛盾,更普遍表达了女性的时代悲剧,进退两难的夹缝生存状态。庐隐以先驱者的身份,将独特的生命体验汇聚成女性情感命运的悲歌,细腻委婉道出,成为五四时期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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